李書記先是給了老徐一顆煙霧彈,弄的老徐心裡有些慌亂,不過有一點很肯定,李書記是動怒了,恐怕下面要說的就是正事。
老徐心裡有點緊張,本就長期在紀委工作,他很瞭解紀委工作的性質,更瞭解李書記的爲人和行事作風。
“老徐,聽說你現在正在調查選舉的事?怎麼樣了,有什麼進展了麼?”李書記的語氣由強硬轉變成了謙和,此時說話的態度就變了很多。
一個下馬威過後,李書記已經開始換了說話的套路。
雖然現在語氣謙和了,老徐的心裡卻更加沒底,倒不如剛纔那樣了,起碼他還知道李書記的心情,現在這樣倒是好,笑面虎,說的話是真是假就要靠他自己來判斷。
他不由得心頭一動,剛纔還有點納悶,這段時間好像也沒幹什麼,到底是什麼事情惹得李書記這般?
選舉?
難道是自己調查選舉的事情惹到了李書記?
這,這怎麼可能,楊明那小子來頭會有這麼大?居然能夠讓市紀委書記出面說話?
糟糕了,這次恐怕是撞到了馬蜂窩。
直到這一刻,老徐的心裡纔有點恍然大悟的感覺,這事叫自己給辦的的確有點冒失了。那個選舉可不是小事,往大了說是政治選舉,選出來的可是辦事處一把手書記,這是黨內選舉。
而且這一次的認命並非是黨內直接任命,走的是民族選舉路線,這種大事,市裡領導怎麼可能沒有人批准?
哎呀,糟糕糟糕,我這麼一查,查出來問題能如何?一定得罪人,自己的帽子都得丟,查不出來又能怎樣?不論查不查得出來,得罪人是肯定的了,而且得罪的這個人一定是自己惹不起的。
這一刻,老曲心裡暗暗的罵了曲主任幾句:“老曲啊老曲,你個老傢伙,我就說什麼好事你找不到我,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
這些想法只是在一念之間而已,現在李書記還等着他回答,他自然不敢耽擱,哪怕是一分一秒,於是,老徐趕忙低聲低氣的說:“這個,哦,其實也不是去查,就是聽到點外面的風言風語,我今天打了個電話問一問而已,沒什麼目的。”
“哦……,聽到了風言風語,什麼風言風語啊?”沒想到,李書記還不依不饒的刨根問底了,其實他這麼說無非是想給自己找一個臺階罷了。
“額,呵呵,沒,沒什麼。”
“嘶……,我說老徐啊,我發現你現在說話辦事怎麼吞吞吐吐的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工作上遇見了什麼問題決來,到底是聽見了什麼?從哪裡聽見的,如果真要是發現了什麼問題,咱們該查就得查,不論是誰的親朋好友,只要是幹了錯事,該處分的就得處分,你可不能姑息。”李書記的語氣稍稍加重,一番話說的是慷慨激昂,完全是站在一個紀委書記的立場上來說的這番話,就是這番話不論是放在哪裡,被誰聽到都絕對說不出來什麼。
問題是,說話的人可以隨便的說,聽話的人卻要用心的聽,理解的方法也是不一樣的。
老徐一邊聽着李書記說,一邊在電話裡接連的說着,是、是,李書記說的對。
嘴裡那麼說,老徐的心裡已經把李書記給罵了好幾遍了。
“老東西,老不死的,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站着說話不腰疼,說這話是給我聽的,還是在表現你有多麼廉明?你級別的確是高,工資也不過每個月六千多罷了,加上你老婆的一個月你倆也就是一萬來元,你家那四套別墅是怎麼回事?”
沒有辦法,這就是領導和下屬之間的區別。
老徐倒不是因爲李書記貪污多少錢而生氣,問題是這個李書記,陰陽怪氣的,明明今天打電話給他就是施加壓力的,說白了就是要告訴他,別查了。
其實就這麼簡單,但是,這個李書記卻偏偏弄成一個清官的樣子,反而倒開始跟自己強調上工作作風和嚴謹性問題上了,老徐心裡不免冷笑的想,呵呵,真要是按照你說的那樣,該查的就查,不管是誰都絕不姑息,恐怕第一個該收拾的就是你,而現實是,如果我要真那麼幹,第一個回家的肯定是我。
“是是是,李書記說的在理,嘶……,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最近選舉那邊,有人說有的參選人不符合要求。”李書記剛纔明確問了這個問題,現在老徐就是不想說不敢說,那也得說了。
“哦?有這樣的事?消息是不是屬實?如果屬實,咱們可不能眼睜睜看着,不過,這一次的參選人都是黨員,都是我們領導幹部,消息不屬實或者是造謠的話,咱們也不能讓黨員幹部受了委屈,你,懂麼?”
“我,懂,懂。”
老徐的額頭上都有了點點的汗水,嘴裡說懂,心裡暗罵:“我懂個屁我懂,一句話轉圈說,兩頭都叫你給堵上了,那我這是查還是不查,什麼他媽的屬實不屬實的,就這麼點問題,還需要查啊?那小子一共哪麼大點歲數?”
“好的,好的,李書記我知道了,我在確定一下,然後給你消息。”老徐可不想再跟這位老狐狸糾纏,言多必失,還是儘早掛了電話比較好,於是,他才這樣說。
李書記的目的也基本達到了,他相信這個老徐當了這麼多年領導,一定能領會他的意思了吧。
“好,那我就等你消息了。”
“嗯,李書記再見。”
嘟嘟嘟!
電話那端傳來的陣陣忙音,對於現在的老徐來說,那簡直就是天籟之音。實在沒有什麼能比這個聲音更美妙的了,霎那間,他感覺這心情格外的舒服,一身的壓力好像瞬間就消失了一樣,就好似心口壓着的一塊大石,忽然間不見了。
他把電話放回到了遠處,清晰可見胸口用力的浮動了幾下,做了幾個深呼吸,使得自己的心情平穩了一些。
而後,老徐用力的往辦工桌的靠椅上一靠,雙手手指交叉在一起,很自然的放在半圓的肚子上,然後微微眯起眼睛,眉頭輕微的鎖在一起,整個人放鬆了下來,不過腦子卻在緊張的工作着。
“不行,不管怎麼說,李書記是萬萬得罪不起的,而且這件事自己的確有點欠考慮了,這牽涉到的並不只是李書記的問題,民主政治選舉,真要是最後非得查出個什麼來,那可是會打擊相當大一部分人,而且這種政治問題,牽涉打擊面積太大,到時候甚至有人會利用這個機會進行私人利益的打擊報復,真要是那樣的話,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所牽涉到的層面,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應對的。”
老徐在心裡暗暗的想着,越想越是後怕,自己是不是吃飽了撐的,爲了要點面子連工作都不要了?
當初也的確是沒想太多,沒想到問題是這麼的嚴重。
而且,真是沒想到,那個叫楊明的小子,小小年紀的,居然能這麼快就跟上級領導聯繫上,看來這小子不簡單啊。
老曲啊老曲,你他媽可真是坑苦我了,我是不管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最後,老徐打定了主意,這件事必須就這麼放下。
至於李書記說要個說法,那也無非就是官面上的話,還要什麼說法,他不過問了也就是了,李書記一定會知道結果的。
不過,對於曲主任這邊,老徐還是要交代一下的,畢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麼。那天曲主任明着請客,他跟老張都去了,一條龍下來曲主任花了好幾萬,這也就算了,可以當成是沒有影的事,問題是臨行的時候,曲主任還給他拿了幾萬塊現金呢。
別看現在曲主任對他點頭哈腰的,到時候真要是事沒辦成,翻起了臉,誰管誰是不是同學?
於是,把這一切都想明白了,老徐才從靠椅上坐直了身子,然後又拿過了電話撥通了曲主任的手機。
這個時候曲主任還在辦公室裡,曲宏也在他的辦公室。
曲主任找到了紀委,要查楊明的事情,他的心裡可就有底了,如此一來,心情舒暢,原本也沒想跟曲宏說,他了解曲宏這個人,嘴巴並不牢靠,而且這個人的心理世界完全都會在臉上顯示出來,是那種很沒有城府的人。
架不住這曲宏軟磨硬泡的,曲主任心裡又挺高興,最後跟曲宏說了,這一下可倒是好,叔侄兩個人就等着看楊明笑話了。
如果楊明沒成爲初選第一的人也還好說,現在已經被很多人都記住了,這要是被市裡紀委給查下去,那就有樂子了,兩個人都無比期待這一刻的到來,而消息的來源自然就是要靠他的那個老同學,老徐。
所以,可以這樣說,曲主任無時無刻不在等着老同學老徐來電話嗎,最好是,電話打通之後,老徐直接就說,事辦成了,明天調查組就到你們那裡。
叔侄倆正在閒聊,曲宏心情也是很不錯滴,可算是找到了個機會了。這種事情有時候就是這樣,真要是出了點滴小問題,不怕自己有錯誤,就怕心懷不軌的人給湊材料,三湊兩湊,有的沒的加在一起問題就麻煩了。
曲宏甚至已經開始幻想,到時候,等檢查組到位的時候,他可不能輕饒了楊明,甚至他幻想着,真要是把楊明給幹掉,甚至連職位都給他幹掉,會不會自己就能有機會了?
他想的不管是不是符合現實,但他真的在這麼想。
叔侄兩人正在聊,忽然間電話響了,曲主任探了一下脖子看看來電顯示,曲宏坐在沙發上看着曲主任的表情。
曲主任在看清了來電顯示之後,明顯表情變化了一下,顯得有些嚴肅。
曲宏不由得皺了皺眉。
“叔,這……”
曲主任急忙對着曲宏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這才把電話給拿了起來。
如此,從曲主任開始託老徐辦事,一直到現在,這電話是一個人找一個人,最後好像又回到了原點一樣,不一樣的是,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