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守株
回到小鎮中後，鎮中的村民們也是將二人圍在了中央，一個個接連下跪，大呼“仙師仁德”之類的話語。
趙十三站在一邊冷冰冰的，好似一切和她也並沒有多大的關係一般，她這般一站，氣質微冷，和那傳聞中的仙人，更是沒有什麼區別。
葉小爲則是完全相反，連忙將那些村民相繼扶起，連聲道：“魔頭尚未除去，我與師姐二人也遠還未到功德圓滿的地步，諸位莫要折煞我們了，快快請起。”
然而葉小爲剛剛去扶下一個，先被扶起的人便繼續跪下，在這些凡夫俗子的眼中看來，仙師是需要跪拜的，只有這樣，才能夠表現出自己最大的誠意來。
倒是這位葉仙師的着裝看上去和那位女仙師有着太大的區別了，葉小爲用衣服圍在了腰間，甚至看上去還有幾分狼狽之色。但是先前葉仙師的一手符籙讓普通凡人歎爲觀止。他們也不去揣測他的衣着，只道是仙師的非同尋常。
“魔人未除，必成後患。”葉小爲忽然開口道，眉宇間浮現幾許陰翳之色。
一旁的趙十三，此時也是語氣冷冰冰的道：“此事卻是怪我牽連了你們鎮子，師弟與我二人雖然將那魔人重創，卻未能留下其性命。想來以魔道中人的行事作風他日必來報復，稍有不慎恐怕會釀出一場血禍。”
人羣的表情一呆。跪在地上的那些村民們如同完全僵硬了一般，呆呆的跪在地上。
“魔頭還沒死？”
“他日還會來我們青陽鎮報復？”
“老天爺，我們是造了什麼孽啊！！”
他們只是普通的凡人，此時此刻的心情無異於從盛夏降到了寒冬，心頭一片拔涼。
那魔人沒有死，如果再殺回來，憑他們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又如何可能抵擋得住呢？這一刻，跪在地上的青陽鎮人，幾乎每個人都再度陷入了極度恐慌的夢魘之中。
他們今晚也是見識過那魔人的手段究竟是有多麼兇殘的，如果真的殺回來，他們他們就真的只能是待宰的羔羊，甚至還會更糟。
這麼一想，他們便就越發的害怕和恐懼了。
“二位仙師，求求你們一定要幫我們剷除那個魔頭啊！”一個村民回過神來，也是立即磕頭如同搗蒜一般，祈求道。
一時間，這樣的聲音也是此起彼伏，在青陽鎮的村民眼中，只有這二位仙師才能將那魔頭剷除。
“諸位放心便是，若不殺了那魔人，我們是決計不會離開的。”葉小爲也是立即開口說道。
現在他也必須要穩定住這些人的心才行，若是一直都在恐慌中，那也的確是有些悽慘了。
當然，他們也是這般想的，所以纔會返回。
聽了葉仙師的話語，衆人的心中的恐慌這才稍稍減輕一些。畢竟從仙人口中他們得知，那魔人說過要將他們青陽鎮的凡人殺個屍山血海、雞犬不留，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喪心病狂的魔人，飲人鮮血，食人腦髓，簡直已經到了喪盡天良的地步！
“你們也無需太過惶恐，那魔人雖未死，卻也被我師姐斬下了一條手臂短時間內想必不會再來青陽鎮作惡。起來吧，先起來。”葉小爲見這些凡人不斷的叩拜着，心裡面也是頗爲無奈和無力。
他和趙十三費了好大的功夫總算將這些人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待到院子裡的凡人漸漸散去，一臉愁容唉聲嘆氣的鎮長安排他們用膳，二人才總算解脫了，彼此目光對視，皆是從對方眼裡看出了許些惆悵和堅韌。
“魔人一天不除，這小小的凡間小鎮恐怕就一日難以安寧！”
今晚，二人選擇在魔人逃走的那戶人家落腳，他們覺得，那魔人如果真的再來的話，恐怕會針對之前被葉小爲救下的那個女子。爲了以防萬一，葉小爲又囑咐鎮長將另一個少女也請到這來，方便二人保護。
那一家人姓陳，在這小鎮中勉強也算得上是一個大戶人家，葉小爲二人自然也是享受了最好的客房。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葉小爲被劃破的衣衫，也是交給了這家的女兒，就是他之前用假人符籙救下的女子去幫忙縫補了。
女子名爲陳青竹，二八年華，模樣清秀。從葉小爲手中接過衣衫時，微低螓首，長長的眼睫毛輕輕閃動着，似有幾分羞澀，聲如蚊吶般的“嗯”了一聲，手捧着髒兮兮的衣衫如受了驚的鵪鶉一樣跑開了。
不出所料，這一夜，那魔頭估計是被嚇破了膽子，自然是不敢上門尋仇。
第二日，趙十三一早便就出門去了，她要在附近尋一下那魔人的蹤跡，若是那傢伙深受重傷之下，沒有走遠，並且碰巧找到了的話，那麼這事兒也能做個了結。
葉小爲則是待在青陽鎮中，畢竟趙十三出去了，他就勢必是要在這兒照看這些村民。
幾日間，哪怕有仙人一直在小鎮裡面不分晝夜的守護。可鎮子裡仍舊有着一股恐慌的氣氛在蔓延，偌大的一個鎮子白天死氣沉沉，到了晚上各家各戶更是早早的關門熄燈，街道上靜悄悄的，如同一座死城般。
對此，哪怕葉小爲二人是修行中人也是毫無辦法。二人畢竟不是大羅神仙，那魔頭一日不除，這種恐慌的氣氛恐怕會一直持續下去。
接連找了幾日時間，二人也沒能夠找出那魔人的蹤跡，最後二人也是儘量減少了外出，從早到晚待在青陽鎮。接連數天過去，二人唯恐魔頭養好了傷勢若是殺一個回馬槍，只靠鎮子中的平常百姓恐怕真的會造成一場血禍。
光陰似箭。
一轉眼半個月的時間過去，半個月來青陽鎮風平浪靜，沒有出現任何事情。如果不是因爲二位仙師還在的話，恐怕許多人都會以爲，一切都已經恢復到了鎮子最初的安樂祥和景象。
不過隨着鎮子裡的凡人心頭蒙上的一層恐慌漸漸散去，他們忽然發現，那位儀表堂堂，比女子還要美上三分的男仙人突然間變得懈怠了，慵懶了，懶的令人髮指。
前幾日葉小爲還會偶爾出去走走，希冀找到一些線索。而現在，卻是懶散的如同沒了骨頭一樣，懶洋洋的躺在小院中的桌椅上，陽光和煦，竹椅輕搖，葉小爲眯着一雙好看的眸子，整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一股子墮落頹廢的氣息。
“仙人都是這麼懶的嗎？”不少凡人面面相覷，卻也不敢多嘴多舌，甚至就連喊葉小爲用膳時，都只敢將聲音壓低了幾倍，輕輕的在他耳邊呼喚一聲，唯恐驚擾了仙人，令仙人不喜。
今日的陽光雖然有些惡毒，葉小爲招了招手，站在門口雙手捧着縫好衣衫的陳青竹微微呆了一下，隨即受寵若驚一般走上前來，欠身行了一禮：“青青拜見仙人，多謝仙人救命之恩。”
“嗯，客氣了。”葉小爲懶洋洋，忽然扭過頭去，笑了，露出一潔白牙齒：“青青姑娘，你可有事要忙？”
陳青竹歪着頭，不明白仙人問話的用意，老老實實答道：“仙人可是有吩咐？”
葉小爲笑的愈發燦爛。他探出一隻手在陳青竹茫然而緊張的目光注視下將一個蒲扇遞給了後者：“有些熱。”
熱？
陳青竹接過了扇子，一臉懵。
稍時。
竹椅、驕陽、蒲扇、清風……
葉小爲又飲了一口陳青竹呈遞上來的涼茶，解開胸前的一顆釦子，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涼風習習，慵懶，愜意。
“我救你只是順手爲之，你爲我執扇半日。姑娘家家的無需揣了太多心思，一報一償，各不相欠，挺好……”
陳青竹貝齒輕咬着嘴脣，扇的更賣力了些。
趙十三回來了，恰巧撞見了這一幕。
看了看躺在竹椅上懶散如一頭豬的葉小爲，又看了看熱的額頭上滲出汗漬卻顧不上擦拭，不停的給葉小爲扇風涼快的陳青竹，趙十三黛眉微蹙，卻一言未發，和二人擦肩而過。
“葉仙師，那女仙師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興呢。”陳青竹的感覺很敏銳，有些怯懦地說道。
葉小爲向來都是非常親和，陳青竹更是幫他補過衣裳，所以也就更加親近一些。
葉小爲不動也不睜眼，漫不經心的道：“世人皆道神仙好，可仙人卻是這世間最苦的差事，這做人當有鬆有馳及時行樂纔是正經。”
陳青竹聽了這話，應了一聲，也是有些迷糊，不大清楚，但她也不再繼續問下去了。
其實，葉小爲的心中也清楚，趙十三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十分苛刻的人，在修行方面，更是如此，她見自己卻是如此的憊懶姿態，心中自然也是有着諸多的不歡喜的。
“葉仙師，你說你們只是修行中人，那麼我能不能修行啊？”陳青竹一邊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十分期待的問道。
在陳青竹看來，如果自己也能夠修行一身仙法的話，那麼以後再有魔人出現，或是自己去剷除魔人，那想一想，都是十分快意的事情。
頓時葉小爲的心中也不禁是爲之一動，陳青竹乃是靈秀之體，靈根也很好，也不失爲一個好苗子。否則的話，那魔人也不會將目標鎖定在了陳青竹身上。
不過修行麼，可不是光有體質就可以的。
“你若是有心大可以試上一試。不過這天道機緣一飲一啄誰又能說得清呢。”葉小爲也是樂呵呵的笑道。
葉小爲其實更加看重的是陳青竹的資質，若是真的在這兒平凡過一生的話，還當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陳青竹見仙人沒有反對，心下暗喜，一雙秀氣的雙眸也是彎作了一輪好看的半弦月。
“好好扇！”葉小爲道。
陳青竹也是立即將心中的激動按捺下去，乖乖打扇，但心中卻是有着難以言喻的欣喜和憧憬。
葉小爲享受着那清爽的微風，也是開口言說一些簡單的吐納之法。
修行，都是從吐納開始的，然後纔是感受靈力，然後引導靈力，以此來入境。
這些說起來是非常簡單的，但想要入境，也絕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縱然陳青竹乃是靈秀之體，想要短時間入境也是難上加難。這世間可並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都有如玉華一樣，世間罕見的靈氣體質。
不過葉小爲也沒有吝嗇，傳授給陳青竹一門極爲簡單卻是經過他修繕的淬體法門，讓其自己去參悟修行。
此事傳出之後，青陽鎮的村民們也是相繼將自己的子女送了過來，希望能夠結下一份仙緣。然而葉小爲又教導了兩三人之後，徹底失去了耐心。
“沒空。”
“滾蛋。”
“煩不煩啊你們。”
一衆人：“……”
但人心的不滿足，在這時候也是顯露了出來，一些人也渴求能夠學得一些仙法。
他們不敢去找趙十三，所以所有人都來到葉小爲這兒。
“不是每個人都擁有仙緣！就算我強行給了你，你們受得了嗎？”
葉小爲帶着怒氣說了這句話之後，衆人這才告罪退去。
葉小爲躺在屋頂上想到這件事情之後，心中就有些憤懣，這些人還當真是有些不知足啊！
或許，正如同是那句話，他們在黑暗之中沒有見過光明，但在見過之後，就想不顧一切地去得到光明！
但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命運，沒有靈根之人，又如何可能修行呢？
再者，這仙緣，在這片大陸之上，又有幾人得到了呢？
強如李道成，也只能是在劫雷之下含恨而終！
他們，也不過只是身負道法之人罷了，又如何稱地了仙師？
但計較這些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眼界不同罷了。若葉小爲只是普通人的話，若是見了飛來飛去的修士，恐怕也會認爲那是天上的仙人吧。
鬼怪異志，多蠱惑人心。
恍惚間，涼如水的夜，似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神念輕飄飄的從葉小爲身上掃了過去。
他豁然驚醒，轉身……
極遠處，黑暗中似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