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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城根本分不清活人和死人,一派靜悄悄的情況,每當到了夜裡的時候,除了東邊城區聚居的齊軍和漢奸之外,其餘的地方儼然如同死了一般。

周博等到到達隨州只花了一天時間,又等了一天之後,才與其他分批次的人會合了,暫時都裝扮成難民,潛伏在一處小巷附近。

現在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明天便是除夕,縣城裡面那些還有家室的人,都在熱熱鬧鬧準備新年的到來。而那些齊軍將領們,都以爲南宋被打怕了,整個時候斷然不會來騷擾他們,更何況要打也是郢州那邊先有消息,大不了就直接跑了。於是,齊軍將來們也要好好置辦過新年的氣氛,整個軍營兵不像兵、將不像將。

當天晚上,周博按照計劃在縣城西城區一座破土地廟裡,與早先來到隨州煽動羣衆的李秀才等二十人見了面。只不過似乎李秀才和王魁只來了十多人,還有七八個人並沒有來。

周博擔心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意外,在廟門口見到李秀才之後,就立刻問了道:“其他弟兄怎麼了,怎麼就你們幾個人?”

李秀才只是笑了笑,說道:“老大,放心吧,還有幾個弟兄與當地一些難民混的太熟了,暫時脫不了身。”

周博總算鬆了一口氣,問道:“這麼說,一切進行的還很順利?”

李秀才點了點頭,回答的道:“是,老大的計劃還真管用。”不過說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神色有些疑慮,接着說道,“只是,我們這樣散播謊言,讓難民們以爲宋軍準備偷襲隨州,可是到頭來只會讓他們更失望呀。”

原來,周博交代李秀才策動隨州難民的方法,就是謊稱宋軍一路人馬會悄悄繞到隨州境內,突襲隨州城,然後與鄂州聯手起來夾擊郢州。爲了讓難民們信以爲真,他甚至還編纂出一套詳細的作戰策略,將宋軍哪一路人馬、將領是誰、多少兵力,都一一的例舉清楚了。

當然他知道這是謊話,宋軍就算有實力,也不可能主動出擊的。襄陽府六郡的收復,全然是要等到明年開春之後,岳飛率領本部人馬出擊的時候纔有希望。

若是在以前,周博或許不會這麼做,畢竟難民們已經很可憐了,現在再誆騙他們只會讓他們去送死,而且還會讓他們認爲宋軍言而無信、故意欺騙他們。可是自從他在鄂州遭受陷害之後,一種強烈的仇恨蘊藏在心裡,自己纔不管什麼齊軍、宋軍,要想在這個時代活下去,就必須有自己的一番實力。

他深深的認爲,在到達目的之前,一切手段都可以使用的,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哪一個成功的人腳下沒有鮮血和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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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博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李秀才的肩膀,說道:“我知道這麼做會昧着良心,但是你也看到這些難民了,如果他們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只能在沉默中滅亡。雖然這次會讓他們失去最後生存的空間,可是他們還是有選擇的,他們可以選擇跟着我們一起,組建一個自力更生的隊伍。”

李秀才臉色依然有不忍心,還想再說什麼。

周博伸出手,打斷了李秀才的話,接着說道:“秀才,你也要考慮一下咱們自己的情況。我們也要活下去,如果我們不利用這些難民,結果會是什麼樣?那會是我們和他們一起都困死。明白嗎?”

李秀才嘆了一口氣,只能點了點頭,說道:“我懂了,老大!”

周博頓了頓,然後問道:“那麼,情況都安排妥當了,一切都是按照原計劃來行事的嗎?”

李秀才說道:“是的,明天晚上我和王魁親自去集合隨州縣城裡面的難民,到時候老大你帶領弟兄們只要在東城區一放火,火光一起變是信號,咱們就開始去衝擊齊軍大營和東城區。”

周博點了點頭,說道:“很好,趁亂的時候,我們便去搶劫齊軍的物資,不管是什麼東西,能搶的全搶上。然後天亮之前咱們在郢州交界的地方會合,再一起潛回泗州去。”

李秀才點了點頭,說道:“都明白了。至於那些難民,到時候我會安排人,如果他們願意跟咱們走,就讓他們跟着,不願意的話…………咱們也沒辦法了。”

周博微微笑了笑,拍了一下李秀才的肩膀,說道:“像個爺們點,做大事,就要下得狠心。更何況,咱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之後,周博與李秀才又談了一些細節問題。李秀才將這幾天繪製的泗州城地圖拿了出來,讓所有領頭的人仔細研究一番。地圖自然是標記了東城區和齊軍大營的位置,同時也例出了每個地方有多少兵力。

李秀才說道:“齊軍佔領隨州之後,很多中下級軍官都搶佔了民宅,還搶了許多年輕的姑娘,強行定親。這些軍官都不在軍營裡住,各自是住在這些民宅裡面,平時連盔甲都不穿,弄得就好像是普通老百姓似的過着小日子。”

周博聽了這話,深思了一番,自然知道這就是齊軍的一大特色,然後說道:“這是一個好機會。軍營裡沒有軍官,難民們開始衝擊軍營的時候,肯定會讓齊軍手忙腳亂,成功機率又大增了。另外,這些民宅裡面的人,咱們不要留情,不管是真的老百姓還是齊狗,一律格殺勿論。”

所有人都對齊軍欺男霸女、搶劫濫殺憤怒不已,縱然打不過金狗,但是最起碼也能教訓教訓齊狗。當即,衆人都齊聲低吼了一聲:“格殺勿論!”

談話一直進行進行到黎明時分,李秀才和王魁才散了去。

周博吩咐了崗哨輪換,然後讓所有人都好好休息,今天晚上大幹一場。

到了傍晚的時候,周博與衆人都起來了。他們將最後一份乾糧吃了,然後取出了傢伙來,開始給每個人分派武器。這些武器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無非就是削尖了的木頭,或者生鏽的砍刀,又或者鈍了的鋤頭,大部分是從泗州帶過來的,也有一些事路上撿來的。

一切準備完畢之後,周博讓李旭中帶了五十個弟兄先埋伏在東城區附近,負責專殺民宅裡面的齊軍軍官。他親自帶領了另外一百五十個弟兄,在入夜之後來到位於東城區郊外的齊軍軍營。

根據李秀才這幾天探查的情況,齊軍軍營只有一座,總兵力不超過1000人,而且很多都是分散在東城區,軍營里根本就沒有完整的編制。

就在周博這邊行動時,李秀才也在城內開始行動。李秀才早已經聯絡好了城內的難民,這些人一共不下2000之多,只不過因爲人員複雜,男女老少都有,在指揮起來的時候比較困難。但是李秀才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齊軍軍營起火,便吆喝這些難民亂殺一通,反正只要不是穿着破破爛爛的人,必定就敵人,照死裡打就是了。

因爲今天是除夕夜,東城區已經點滿了燈籠,家家戶戶都熱鬧非凡。在東城區郊區的軍營裡,同樣也是這般熱鬧,士兵們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有點臉面的軍官,甚至跑到東城區去找相好快活去。偶爾兩個軍官同時來到一個相好家裡,頓時就衝撞上了,動手就打了起來。

總之,不管什麼事都有發生,但是就是這些僞齊士兵,沒有一個是按照平日的軍紀安排,來進巡邏和佈哨的。這些事情早在郢州被佔領之後,便已經沒人執行了,誰現在要是跑去站崗守夜,指準被認爲是傻子。

周博的人已經到達了軍營外面,隱藏在一處廢棄的村莊裡面。他派人遠遠的監視着軍營的狀況,耐着性子沒有急着行動。爲了儘可能的降低進攻的損失,他決定等到深夜的時候,正是新年交接,僞齊士兵保準會喝得上頭,醉的醉、睡的睡,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起來。一直等到深夜,東城區那邊都放了一陣零散的爆竹,軍營這邊早就一片爛醉了。

周博立刻對身後的弟兄們喊了道:“動手的時候到了,大家先別吶喊,摸過去砍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弟兄們,跟我上!”他說完,提着一把削尖了的木棒一馬當先從廢墟村莊跑了出去。

身後,一百五十個人緊緊的跟着,他們都咬着牙關,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很快一行人摸到了軍營近前,五個正迷迷糊糊依靠在軍營大門門柱上的齊軍被驚醒了過來。只是他們喝了不少酒,腦袋暈得很,只見一大幫幾乎穿着一樣的人朝這邊跑過來,還以爲是自己眼睛出問題了,把一個人影看分岔了。

就在這個時候,衝在最前面的周博,舉起木棍對準一個齊軍的喉嚨就刺了過去。鮮血立刻飛濺而起,那齊軍連掙扎呼喊的機會都沒有,便直接軟倒在地上,瀕死的抽搐着。另外幾個齊軍被熱血濺了一身,立刻反應了過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後面蜂擁而來的李旭中、王善武還有陳川,飛身將他們撲倒在地上,棒子、石頭狠命的招呼,轉眼間就全部砸成肉泥。

周博是殺過人的,對一身血腥一點不在乎,可是身後那些弟兄們卻很多都是良民,見了這幾個齊軍的死狀,都有一些發抖和緊張。他將手裡的棒子丟了,撿起了一把齊軍的砍刀,然後轉過身來看了其他人一眼,冷聲說道:“莫不是你們忘了這幫畜生是怎麼屠戮你們親人的嗎?”

這句話立刻就點燃了所以人的怒火,他們再也不猶豫了,提着傢伙馬上就向軍營裡衝了進去。

周博也不甘落後,帶着二十多個人就直奔軍營中的主帥大帳。只見主帥的帳篷門外,二、三十個衛兵早就喝得爛醉如泥,竟然連軍營中發生的劇變都不知道。他直接就照着這些人身上就一陣猛刺,解決了這些衛兵之後,便掀開了帳篷,只見帳篷裡面更是一片爛醉,許多將領都聚在主帥這裡慶祝新年,此刻便成了囊中之物。

一番毫無反抗的屠殺,周博割下了主帥的頭顱,然後吩咐手下拾掇帳篷裡面值錢或者軍事情報之類的東西,最後出來的時候點火燒了帳篷。

軍營裡過了足足一刻之後,纔有幾個喝得較淺的士兵醒悟了過來。他們馬上叫喊着有賊人劫營,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一刻鐘的時間,主帥被殺,將領被屠,營裡也不知道有多少軍士都已經命喪黃泉。這些還活着齊軍見大事不妙,喊了幾聲之後馬上就不喊了,趕緊向軍營外面逃跑去了。有一個開始逃跑,就意味着會有一百逃跑,原本賊人只殺了一百多個齊軍,營裡還有七、八百人之多,但是經這一嚇,又沒人組織反抗,於是全部都開溜了。

周博早先叮囑過,不用去追,因爲這些逃兵逃出去了也找不到救兵,離隨州最近的郢州足足有七八十里的路途,等援軍到了,他們早就捲了東西返回泗州去了。所以齊軍逃跑之後,他立刻指揮手下,先找馬、找牛,甚至騾子、驢之類的牲畜也行,馬上套成車,開始搜剿軍營的物資。

軍營裡的軍糧、兵器、軍服等等等等,一應物資全部都搬運到車上。一邊搬運,一邊還放火點燃營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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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區這邊見軍營有火光了,李秀才和王魁立刻振臂高呼,讓早就準備好的隨州城難民一涌而出。這些難民早就積怨已久,家園、親人、子女全部都是因爲這些齊狗而消散,這種仇恨在今天總算得以償還了。

2000多難民分爲兩隊。一隊殺進東城區,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殺;另外一隊只撲軍營。整個一夜,隨州縣城便陷入了喊殺與火海之中,不管是殺死齊狗還是誤殺到尋常老百姓,在仇恨面前這一切都不重要。

周博在軍營這邊早就把物資打包裝好了,那些隨州難民還沒殺到之前,他便下令手下的一衆人等馬上撤離,只留下一些來不及收拾的東西給難民們來處理。

東城區這邊,李秀才和王魁以及另外二十多個人,也在混亂當中悄悄撤離,不過他們同時帶上了關係比較好、信得過一百多名青壯難民。

半夜的時候,兩路人在隨州城外東南方向的溳水下游會合。

李秀才將新加入的一百多難民介紹給了周博,周博只是簡單的說一番話,然後就帶領所有人開始返回泗州了。

因爲現在人都齊全了,而且還有那麼多馬車、牛車之類的運輸工具,所以人羣顯得很是龐大。這樣招搖的從郢州路過,肯定會被齊軍發現。所以周博讓隊伍故意行的慢一些,專門繞開大路和有人煙的地方,儘量以山林來掩護。他相信隨州暴亂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到郢州,郢州這邊也立刻會調動兵馬前去鎮壓,到時候就可以趁着這個空擋,穿過郢州抵達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