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整，樸明軒來電話說他已經在樓下，讓季玲玲下去。不多一分不少一分，還真的是個很準時的人。季玲玲這邊，剛洗好澡洗完衣服洗好臉以及簡單地護了個膚。一切弄妥，沒覺得還有什麼落下之後拿着鑰匙和手機下樓。
拖拉板踢踢踏踏蹭得整個樓梯間都有聲響，走到五樓才發現外面下起了大雨。
糟糕！要不要拿雨傘？萬一他車停在稍微遠一點的樓下，那不是還得淋雨？季玲玲有些糾結。Z市的雨是說來就說來，有時候還會下得挺大的那種。季玲玲是歷來有些討厭雨天，因爲她真的不喜歡帶雨傘！得，不喜歡就別拿了。車停得遠就跑一段，淋個一兩分鐘的雨也沒什麼大不了。這麼想着，季玲玲也就放棄了再折回七樓開門那雨傘的想法，踢踢踏踏地蹬着她的小拖板繼續下樓。
沒想到的是一到樓梯口就看到了那頎長的身影，面對着她站着，微笑着看着她。
季玲玲肯定是很驚訝，甚至因爲太過驚訝都忘了要第一時間打個招呼說點什麼。
“這雨說下就下，還真是任性。”樸明軒右手提着盛世的外賣包裝，左手上上下下地在自己身上拍了幾下，應該是整理這任性的大雨滴落在他身上的雨滴。聲音照樣是和電話裡一樣，低沉，溫潤，很好聽。表情也很溫和，雖然淋了點雨，看得出他的心情其實並不差。
“是挺任性的。”就像你一樣，說來就要來，也挺任性。季玲玲往前走，看看樓外正下得起勁的大雨，順便也近距離地看了看來得如此及時位置又如此精準的長腿帥哥。
樓梯口也就幾平米的地方，小小的窄窄的。季玲玲往越外走，自然就越靠近樸明軒。在季玲玲自然地查看雨勢以及自然地偷瞄樸明軒時，樸明軒其實也在認真地打量她，還很放肆的那種打量。
長衣長褲的橙色系睡衣，上面印着些小碎花，上衣下襬處有一層簡單的蕾絲邊，以及兩個同樣鑲着邊的小口袋，看得出她的鑰匙和手機就裝在這兩個小口袋裡。
長髮隨意地挽成一個髻，劉海也用髮夾別了上去，整個五官包括白皙的額頭和細緻的脖頸都露了出來，一覽無餘。聽人說敢把額頭露出來的美女纔是真正的美女，樸明軒再次確定自己見着了真正的大美女。季玲玲這隨意慵懶不加修飾的純真模樣豈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她的美，無須任何修飾，也不用任何東西來遮掩。美即是美，真的美。
睡衣雖然不怎麼顯身材，但是整個人高挑的輪廓還是看得出。只是，最後視線稍微回落，定在她那雙又是穿着人字拖的腳上時覺得有那麼幾分好笑。這位大美女還真不是一般的偏好人字拖這種灑脫到甚至有點犀利的東西。不過，依然可以看到她白嫩嫩的腳丫，也還算不錯。
“給。”兩人之間隔着也就半米的距離，初次這麼近距離的呼吸相聞，她身上沐浴過後的清香更是蹭蹭蹭往樸明軒這邊跑，樸明軒覺得自己再不說點什麼或是做點什麼的話，很可能會出些讓他自己難以控制的情況。比如說緊張，比如說發抖，比如說眼睛不受自己控制，比如說手可能也會不受自己控制。於是，他只好先控制着自己的手把點心遞給她。
“謝謝。可是下這麼大雨你怎麼走？”季玲玲接過外賣，再次看向外面這沒有任何要停的趨勢的大雨。就說她很討厭下雨，下起來沒完沒了。
可以，去你樓上坐坐。樸明軒自然是覺得這個提議很好，但是根本沒法開口。她很客情，也很疏離。當然，確實也還是不熟。可是，對於他來說，只要能更加靠近她就怎麼都行，越近越好，他很喜歡，也很想，不由自主。
“我等等。不行就跑過去。”樸明軒忍住自己最真實的想法，長腿一邁，和她並肩站在一條線上，視線也飄向外面那不想停歇的大雨。
“那我陪你等會。”季玲玲剛說完這話，就看到住自己對門那戶的兩個老師打着傘往樓道里走，喜從中來。
“小雅，晶晶，你們回來了。”邢雅和王晶也是實驗中學今年新來的老師，因爲她們兩當班主任在作息時間上和季玲玲很不同，所以平時季玲玲也不怎麼跟她們一起行動。但是對門對戶又都是新老師，季玲玲和她們也算得上還熟。她們倆這會應該是剛剛從辦公室改完作業回來。
“嗯。你要出去？”兩人狐疑地看了季玲玲和樸明軒一眼，感覺有點奇怪。第一次見到她和男人在一塊，還是這麼高這麼帥的一男人。
“沒有。借你倆的傘用一下行嗎？我送，我朋友出去。”季玲玲斟酌了一下用詞，想來想去也只能用朋友這個詞，儘管還不是那麼熟悉的朋友。
“行啊，給。”兩人爽快地把自己剛剛收好的雨傘都遞給她。“那我們先上去了。”
“好，等會上去再還給你們。”
“沒事。”兩人笑着上樓了。
季玲玲囧囧地拿着兩把雨傘，另一隻手還提着盛世的外賣，真是滿當。視線不經意地瞟向身邊的人，他卻還是一派自然的樣子，絲毫沒受什麼影響。
“那，走吧。”季玲玲把其中一把傘遞過去。
“不用了。雨小點了，我跑過去就行。”樸明軒看看雨，又看看已經不太自然的她，看來遇到熟識的人對她來說影響不小。整個人看上去已明顯不如剛下來那會坦然自在。
“別啊，都有傘了還淋雨幹什麼。”季玲玲仍然堅持，雖然真的有點侷促不安。
“地是溼的，你的鞋不好走。傘拿上去吧，我走了。”樸明軒溫和地朝她笑，解釋給她聽。
“這…”樸明軒即刻便要走，前腳都已邁出去，季玲玲這心裡越發不是滋味。這到底算怎麼回事？才見兩三次的人，下着大雨的特意跑過來送個夜宵，完了還不讓人送，害怕潮溼的地面弄髒了她的腳？真的很奇怪，很難讓人消化好麼！
“怎麼了？”樸明軒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是爲難？
“真的很不好意思，害你淋着雨跑這麼一趟。”季玲玲誠心誠意地向他表達歉意，原本就不是什麼關係，這樣一整，真的挺那個啥的，怪不好意思。
“不用這麼見外。更何況…”見我想見的人我很高興。
“何況什麼？”
“沒什麼。”
“哦。”
兩人正相持着，誰也沒再說什麼，突然安靜下來。
隨着一陣由遠而近的急切的腳步聲，樓梯口又閃現出一個人的身影。季玲玲認出來是住在三樓的一位老師，四十歲左右，教體育的，平常遇到都會點頭打個招呼。
自然也是點頭致意。不料這位老師今天話有點多。
“喲，男朋友？”
“不，不是。”季玲玲的臉即刻就火燒火燎起來紅了一大片。
“小姑娘還挺害羞。”體育老師當然不信季玲玲的這個“不，不是”，臉都紅成這樣，明顯是有問題。
“我沒有，真的不是。”季玲玲再次爲自己申辯的同時，也目送這位老師上樓。看着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才終於放下心來。
“我真走了。再待下去整棟樓都該知道了。”樸明軒興致極高地和她說着玩笑話，說完也就真的揮揮手走了。
季玲玲表情僵硬地擡起了自己那拿着兩把雨傘的手，無聲地揮了揮，然後轉身上樓。
樸明軒最後回頭的時候就正好看到她轉身，臉上那苦惱的表情特別可愛，撅着嘴瞪着眼，鮮活而又美好。雨中慢跑的過程中，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鮮活而又美好的。
***
上樓後，季玲玲去對面還雨傘，免不了被盤問一番。
“這麼快？沒來個雨中漫步什麼的？”王晶最喜歡開玩笑，更是誰的八卦都不會放過的那種。
“是男朋友吧？這麼帥可以了的！”邢雅也跟着樂呵地打趣，一個勁地用手肘推季玲玲。
“真不是。才認識的，姑且可以算是朋友。”季玲玲覺得其實算作朋友都還有些勉強。想想她現在的那些好朋友，哪個不是認識好幾年甚至是十幾年二十幾年了的。這種認識也就一個禮拜的，還是男的朋友真的此生也就還只有這一個。
“那就是想追你啦！都送吃的送到樓下來了！”王晶一臉我很了的表情，笑得賊兮兮的。
“不知道。你們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吃點？”說到吃的，季玲玲大方地把東西拿了出來。
“行啊，剛好餓了。來來來，看看長腿大帥哥給我們玲玲大美女都送了些啥！”
“哇！盛世的水晶蝦餃，草莓蛋糕，抹茶餅，黃金薯條！嚶嚶嚶，都是我想吃好久了的！”邢雅陶醉地沉浸在眼前的美食中，饞得不行。
“這真是高富帥呀！就這幾盤點心，也得好幾百了！玲玲，遇着優質男了，好好把握啊！”王晶執起食筷開吃之前還不忘好心提醒。
“亂說什麼。”可是，就這四盤東西也得好幾百？看來這經濟條件還真是差得遠，再怎麼想吃季玲玲也不覺得自己會花如此高昂的價格去買。她沒這麼挑剔，也沒這麼高的要求，一般般的就很好，一般般的也可以很美味。
“也對，你長得這麼漂亮，想找什麼人都不難。你肯定不知道吧？咱們學校好多男老師都在明着暗着觀察你呢！”王晶忍不住想要把自己剛剛在辦公室聽來的八卦跟季玲玲分享一番。
“是不是真的？我怎麼不知道？”季玲玲是真不知道。她覺得自己每天過得都快宅死了，也就盼着每天能和學生在一起的那一兩小時。其他的，她還真的一無所知。
“你這麼宅，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兒一樣當然不會知道。咱學校啊，隱形的高富帥還是有的，就是這些高富帥們都結婚早，所以啊，現在是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你這大美女而無法行動，別提多後悔了！”
“瞎說！”季玲玲笑着去鬧王晶，這丫頭說得跟那真的一樣。
“是真的。他們都在問你有沒有男朋友啊，家在哪啊，平常都幹嘛啊，喜不喜歡出去玩啊之類的等等。就沒聽說誰問咱倆，小雅，你說是不是？”
“是啊，真有男老師問的。”邢雅邊吃邊點頭。
“那是因爲你倆都有主好不好！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還不安分是吧？”季玲玲和他兩一起吃過幾次飯，對於各自的感情狀況還是有個基本瞭解。
“有男朋友是一回事，這有人惦記是另一回事。”
“得了，晶晶，你就是吃着碗裡的想着鍋裡的。我吃好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倆了哈，拜拜！”
“還剩這麼多你不吃啦？”
“飽了，你們吃！”說完，季玲玲就飛回自己的狗窩去了。
“這孩子！”王晶搖了搖頭，不經逗。
“她比較慢熱，人絕對是好人。這麼漂亮一姑娘，整天窩在這七樓，也真是夠耐得住寂寞了。”邢雅中肯地給出自己對季玲玲的評價。
“誰說不是呢。”王晶加以贊同。
***
季玲玲回到自己宿舍後，衝了下腳，擦了擦嘴，隨即就倒自己牀上了。
似乎有點煩。
沒人惦記的時候覺得孤單寂寞淒涼，現在知道有人惦記卻也沒好到哪去，反而徒增煩惱，覺得很難適應。所以那話是怎麼說來着？賤人就是矯情。季玲玲真覺得自己挺矯情的。
另一邊同樣矯情的還有樸明軒。躺在牀上握着手機幾乎兩小時整，滿心期待地等着某人的關心慰問短信或者就算是致謝短信也行，可是一直等到十二點才憂傷的確定自己這是等不到了。看來在季玲玲老師那裡，自己的存在感還是相當得不夠。
嗯，季玲玲老師真的很特別，特別難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