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康納立即轉向特里薩,“你對你的工作在行嗎?”

“是的。”她回答道。

“十分在行?”

“我認爲是這樣。”

“我們只剩兩個鐘頭了,請你和彼得一起幹,看看你們從錄像帶裡能瞭解什麼情況。好好幹。請相信我,你的努力會得到酬報的。現在,我要去拜訪幾個人。”

我問道:“你要走嗎?”

“是的,我要用一下那輛車。”

我把鑰匙給了他。“上哪兒?”

“我不是你的妻子。”

“我只是問一聲嘛。”我說道。

“別犯愁,我得去見幾個人。”他轉身要走。

“可是你爲什麼說,田中已經死了?”

“唔,也許他並沒有死,等我們有空時再討論吧。在4點鐘之前,我們有許多事情要做,這纔是我們真正的最後限期。我想,有好戲在等着你呢,後輩,這就是我的直覺,是不是這樣?如果你遇到麻煩,或者遇到意外,往車上打電話。祝你好運。現在你就和這位可愛的女士一起工作吧。Urayama Shii na!”

他走了,我們聽到後門關上的聲音。

我向特里薩問道:“他在說什麼?”

“他說他羨慕你。”她在黑暗中微笑着。“我們開始吧。”

她迅速地按動設備上的一系列按鈕,錄像帶迴轉到了開始的地方。

我問道:“我們怎麼幹?”

“要知道錄像帶如何被篡改,有3種基本檢查方法。第一種是邊緣模糊和色彩;第二種是錄像帶上有隱約的線條。我們可以設法用這些原理來檢查,我已經連續工作了兩個小時,但進展不大。”

“那麼第三種方法呢?”

“反射要素,我還沒有看這些要素呢。”

我搖搖頭。

“簡而言之,反射要素就是從畫面本身中反射出來的部分場景。譬如阪村離開屋子時,從鏡子的反射中可以看見他的臉。在那間屋子裡,幾乎可以肯定,還有其它東西具有反射作用。如果有一架鍍鉻的檯燈,它也會具有反射作用。當有人從它附近走過時,它就會顯現出那個人,當然有點變形罷了。會議室的牆壁是玻璃的,我們也許能從玻璃中捕捉它的反射圖像。辦公桌上一塊銀的鎮紙上也會有反射的圖像。一個玻璃花瓶,一個塑料容器,任何表面閃光的物體都會產生反射。”

我看着她重新把錄像帶插入機器,準備放像。她說話時,那隻完好的手迅速從一臺機器移動到另一臺機器上。站在一個這麼美麗、但對自己的美貌卻無所謂的女人身旁,真有些奇特的感覺。

“在多數畫面中,都有反光的物體,”特里薩說道,“在室外,有汽車保險槓、潮溼的馬路路面、窗戶玻璃。在室內有照相框、鏡子、銀燭臺、鍍鉻的桌腿……反正總會有的。”

“但是,他們難道不會在反光問題上做手腳嗎?”

“要是有時間,他們會那樣做的。因爲現在有電腦程序,可以把一種圖像嫁接到錄像片中任何形狀物體的表面。你可以把一幅畫面嫁接到錄像片中非常複雜、甚至扭曲的表面上。但是需要時間。所以,但願他們沒有時間這樣處理。”

她開始插放帶子,當謝里爾-奧斯汀起初出現在電梯旁時,第一部分的帶子漆黑一片。我望着特里薩問道:“你對這事有何看法?”

“你是什麼意思?”

“幫助我們。幫助警察。”

“你是說,因爲我是日本人嗎?”她瞥了我一眼,微微地笑着。這是一種古怪的、變形的微笑。“我對日本人不抱幻想。你知道佐古在哪兒嗎?”

“不知道”

“這是一個城市——實際上是個小鎮——在北方,在北海道一個偏遠的地方,那兒有個美軍飛機場。我就出生在佐古,我的父親是個kokujin,機械師,你懂這個詞嗎Niguro,黑人。我母親在一家麪館裡幹活,空軍基地人員常上那兒去。他們結了婚,但是我兩歲的時候,父親在一次事故中死去。寡婦能得到一筆小小的撫卹金。所以,我們有一點錢,可是我的外祖父拿走了大部分錢,因爲他堅持認爲,我的出生使他丟盡了臉。我是ainoko和niguro。這兩個詞難聽得很,他就這麼叫我,可是我母親想留在那兒,留在日本,因此我是在佐古長大的。在這個……地方……”

我聽出她聲音中那種不可名狀的痛苦。

“你知道burakumin是什麼意思嗎?”她問道,“不知道?我並不覺得奇怪。在日本,在那塊被認爲人人平等的土地上,沒有人談論burakumin。然而在婚前,青年男子的家庭要調查新娘的家庭歷史,確保過去沒有burakumin的血統,新娘的家庭也是一樣。如果存有疑問,婚事就告吹啦。burakumin就是日本的賤民,被遺棄者,社會中的最底層。他們是製革工人的後代,在佛教中是骯髒的人。”

“原來如此。”

“而我比賤民還低賤,因爲我是畸形的。對日本人來說,畸形是丟臉的事,不是難受,也不是揹包袱,而是丟臉。這就是說你做了什麼錯事,畸形使你的家庭和親友感到恥辱,你周圍的人巴不得你死了纔好。要是你有一半黑人骨血,是長着美國大鼻子的ain oko……”她搖搖頭。“孩子們可惡得很,而這又是個偏遠的地方,一個鄉村小鎮。”

她眼睛注視著錄像帶。

“所以,我很高興能來到這兒,你們這塊土地受到老天多大的恩澤,你們的內心享受着多大的自由。你無法想象,如果你在日本被排斥於團體之外,你的生活會寸步難行。可是我對這一點卻深有感受。如果由於我用這隻好手做出的努力使日本人遭受一些痛苦,我毫不在乎。”

她沒好氣地看着我,那嚴厲的神態使她的面孔變成一張面具。“這番話有沒有解開你的疑問,中尉?”

“是的,”我回答道,“解開了。”

“我來美國以後,覺得美國人對日本人的看法很傻——不過沒關係。現在這是連續的鏡頭。你看上面兩臺監視器,我看下面三臺,仔細觀察反射物體,要聚精會神。開始啦。”——

5200全本書庫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