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有些詫異地擡頭，卻對上盛言深邃看不見底的眼神，蘇晴心突然咯噔一下沉了，隨後，又迅速恢復過來。
少了電臺主持人潺潺如流水的聲線，車內安靜得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帶着暖氣，在這偏寒的初冬，竟然有些悶熱。
盛言的眼神幽深而沉寂，像是一灘冰冷的河水，快要把蘇晴這條浮在在裡面的金魚凍死，“你說你父母和我父母同年離婚，那你的母親後來有談過戀愛嗎？”
蘇晴面色倏忽一下全白了，放在車內電臺鍵的手猛地一抖，她眼神閃躲着，卻還是對上盛言那雙如同能夠看透一切的雙眼。
她突然記起盛言在江邊說的話，“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所謂好朋友，而是他的女朋友。”
她的心像是被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巨石，讓她喘不過氣來。
蘇晴閃躲的眼神讓盛言心裡猛地一沉，他望向蘇晴的眼神越發的深沉，帶着一絲絲的尖銳，讓蘇晴所有措辭都敗在了腦海中。
她腦中一片混沌，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和接口來委婉地掩飾這件事，最後她在盛言的眼中無所遁形，一張口，語不成句，最後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個無力的字：“有。”
盛言視線越發的冰冷，聽見她這一個無力的字時，他的眼神已經化作一隻只淬着毒液的利箭，他猛地停下車，蘇晴因爲慣性，向前一傾。
跑車在寧靜的高架上，因爲剎車，車輪與瀝青的路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帶着一絲壓抑和詭異。
“盛古軍就是她那時的男朋友？你媽就是我打電話過去時，接電話的女人？”
盛言俯身盯着蘇晴，鷹隼般眸子在車內昏暗的光線下，卻格外的明亮，彷彿黑夜裡的修羅。
蘇晴想找盡辦法去爲自己的母親和盛古軍辯解，可是她找不到，盛古軍在離婚之後，只和方星梅因爲一次失婚人士的聚會有過一次邂逅和一段短到只有一個月的戀愛，方星梅亦是如此。
毫無疑問，當時接電話的九十方星梅。
盛言盯着她難看的顏色
，彷彿要將蘇晴的臉盯出一個洞來。
蘇晴被困在逼仄的空間裡，安全帶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良久，盛言才哐當一下捶在方向盤上，他的語氣冷漠而冰冷，“蘇晴，你騙得我好苦啊！”
盛言的眸中漸漸浮起的是一種名爲憎恨和厭惡的情緒，蘇晴驚慌失措，她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盛言放過這段往事，但是她現在能做的只有不斷地解釋，“盛言你聽我說，當年的事肯定有誤會。”
“我媽媽和盛叔叔只是好朋友，他們只是在聚會裡見過一次然後……”
“然後就在一起了對不對？”盛言怒吼着接過蘇晴的話，他雙眸赤紅，起伏的胸膛顯示着他正處於極度的憤怒當中，他英俊的面容此刻猙獰得讓蘇晴後怕。
蘇晴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幅模樣，她心生出一絲絕望，可是咬了咬牙，又擡起頭，望向盛言，不知是在說服盛言，還是在說服自己，“也許當年的事有誤會，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盛言腦海中不斷閃過的都是樑如倩即將去世時的畫面，她的母親，每天每天都在等着同一個男人。
盛言不解，爲什麼母親總是一副深情的模樣，卻從來不讓他聯繫盛古軍，後來在盛言知道盛古軍有了新的戀情之後，他將樑如倩這種沉默的態度，視爲對深愛的人的祝福。
可是，樑如倩過得並不如意，盛言每天都要將各種致命的東西藏起來，以防他的媽媽一時想不開又自殺。
就連蘋果，都是他在醫院門口削好了，再趕在它氧化之前進去病房給樑如倩的。
最後一次試圖自殺，是樑如倩在醫院給她打吊針的時候，將藥水調到了最快，後來發現這樣沒辦法死去，她就放任吊針釣完了，不去叫護士，放任針管回血，一直到她幾乎休克過去，才發現氣壓平衡了，還是死不了。
最後她選擇了一種最殘忍的方法，咬自己的舌頭。
那天盛言去醫院的路上正好看見了樑如倩最喜歡的百合花，他進去買了一束，心想媽媽今天估計會開心點。
結果，他到的時候，映入眼簾是那一個彎彎曲曲如同蜈蚣般猙獰的吊針輸液管，上面深紅色的血液，像是一道小溪，沿着破碎了的輸液管一頭灑了一地，盛言手中潔白的百合花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聖白的百合，染上了地面血紅的液體，顯得蒼厥而詭異。
盛言雙腿一軟，幾乎是爬過去的，他看着母親背對着自己躺在牀上，他那時多麼害怕，他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當他冰涼的手指，探到樑如倩的鼻子前，冰冷的空氣一點點地拂過他的手指，卻沒有一絲的呼吸，他身體一軟，倒在地上，恰好倒在那百合花旁。
樑，盛言試圖聯繫盛古軍的時候，卻發現最初深愛着這個家庭的父親，已經有了新的歸屬，那個女人接了電話之後，盛言看見了電視新聞，“知名文學家遭遇第二春。”
盛言求醫院，一定要救回樑如倩，他親手將樑如倩送進急救室，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直接的直面死亡。
多麼諷刺，他的母親在這裡終日與死神糾纏，他的父親卻在別的城市開始了新的美好生活。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當初那段害死他媽媽的戀情女主角的女兒。
生活尤其諷刺，他們從大學到現在，斷斷續續相戀了那麼多年，卻從來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他們是宿世的仇敵啊，他們身上揹負着宿怨啊！
從盛言與蘇晴爭吵的那天起，盛言已經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兩天了。
任蘇晴怎麼敲門他都置之不理，兩天滴水未盡，蘇晴幾乎要將嗓子都哭啞了，她每天就坐在盛言的房門前，睡也睡在他房門前，時時刻刻端着一碗溫熱的麪條，擔心他出來之後餓了沒東西吃。
第三天，蘇晴靠着房門，終於聽見了門鎖的轉動聲。
盛言出來了，英俊的面容瘦削的不像話，下巴上面滿是青青的鬍渣，衣衫還是兩天前回來穿的那一身，他的眼神冰冷而毫無感情。
蘇晴還來不及驚喜，卻聽見他沙啞的聲音，“你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