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派出所來說,遇到這種情況的確是個麻煩,不過只要處理的好,也算不得天大的麻煩。至於如何處理,卻也是早有慣例的——矛盾上交,絕對是最安全的辦法。
所長略一權衡之後,當即也不再對吳天逼問,不過吳天的優渥待遇卻是找不回來了,只能孤零零的坐在審訊室裡熬時間。
可憐吳天一個人被關進房間裡,沒電視沒手機,甚至連張報紙都沒得看,只一盞燈泡照得屋裡白刷刷的,那叫一個孤獨寂寞冷,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一腳踹飛那個抱自己大腿的傢伙,先開溜再平事兒呢……
晚上九點多鐘,事發一個小時後,終於開始進入解決流程,整個派出所裡也漸漸熱鬧了起來。
首先趕到現場的是三個男生之一的家長,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扯着嗓門還嚷嚷着要揍毆打他兒子的傢伙一頓。
可憐這派出所地方不大,房間隔音也很差,以至於房門內的吳天聽着,巴不得她真衝進來,也好歹算是幫自己解悶了。不過最終那位悍婦還是沒闖進來,雖然吳天聽不清所長給她說了句什麼話,大概想來八成是告訴那位趙副市長幫自己打過招呼的,這才把她給嚇回去了吧?
嗯,這樣看來,對方壓過自己的關係戶,並不是這位悍婦招來的了……
接着,陸陸續續又有兩撥人趕到了現場,不過最終都是老實靠邊站了了事,搞得吳天越發無聊。
好在範小建終於趕了過來,不知道怎麼說通了所長,獲得了“探視權”。
“天少,你沒事兒吧?”範小建進門趕緊上下打量吳天,眼見得沒什麼外傷,這才稍鬆了口氣問道。
“沒事兒,”吳天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範小建有些爲難的說道,“剛纔我先趕去找了趙副市長,不過他有些事兒脫不開身,沒親自過來,又剛打了個電話給楊所長……”
“呵呵,意料之中。”吳天卻笑道。
自小就在公安局、派出所裡廝混的吳天。對這裡面的道道自然門兒清,趙副市長顯然已經得知了自己得罪的一方的來頭,自然不願意再親自跑來丟臉,人家能再給楊所長打個電話,就已經算是很將情面了——當然了,這個電話的內容保不齊是爲了脫清關係也說必定。不過要真是那樣的話,只怕自己這會兒也早已經再次被“專政”起來了……
“天少,我感覺對方只怕也是有來頭的。”範小建說道,“一開始趙副市長可是打了保票,說絕對沒事兒的,一轉眼又有些推三阻四的,估計對方的來頭比他還要厲害一些……”
“呵呵。估計的確是這麼回事兒……”吳天笑道。
範小建不禁吧咂下嘴,一副無奈的好口氣說道:“天少,我算是真服了你了,不管到哪兒,你總能惹上好不好惹的人……”
吳天也不禁苦笑一聲,不得不說這的確是自己的本事啊。
“要不,我把吳省長擡出來試試?”範小建提議道。
算起來,在星城能讓趙副市長不願硬碰的角色。其實並不算少,趙副市長在市裡排名靠後,甚至還沒進常委,這就意味着只算市裡,就有好十幾個人他碰不得,如果再算上省裡,就更不得了了。再說了。目前範小建和人家趙副市長的關係也算不得多熟稔,人家也沒理由爲了幫助“範總的秘書”而得罪那些市裡平級同事們——那些人保護的可是自家孩子啊,出發點都不同,願意使用的力度自然也大爲不同。
所以。趙副市長是不用指望太多的,說不得還要考慮動用自己的關係來把吳天挖出來。
毫無疑問,只有好報出即將上任的吳建國的名頭,吳天的問題自然也就不是問題了——雖然吳副省長還沒上任,不過好即便以他現在的職位,也足以讓星城那幫人爲之退避了。
“暫時先別提,”吳天卻笑道,“我倒是想先看看他們準備把我怎麼着再說。”
“天少……”範小建趕緊叫着,想要規勸吳天打消這個念頭。
既然對方的來頭頗大,趙副市長保不住吳天無虞倒還罷了,他萬一連幫吳天周旋都放棄的話,吳天所面臨的情況可就杯具了啊。範小建可是跟着吳天沒少了解派出所裡那些勾當的……
“呵呵,你感覺我會吃虧嗎?”吳天笑道。
範小建吧咂吧咂嘴,他當然知道吳天絕對不是一個輕易吃虧的人,如果派出所這幫傢伙真敢亂來,吳天絕對不介意活動活動手腳的——當初在京城分局,吳天可就有過撂倒好幾個警察的先例的,最後愣是發動某大佬發話,還倒打一耙,把那對方狠狠收拾了一頓……
吳天拒絕範小建的提議,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
認真算起來,吳建國每到一地,開拓環境都是先通過公安系統來完成的。不得不說這種手法顯得過於強硬,但同時也相當有效。
吳天並不介意親身試驗,幫助老爸偵查好當地的官場生態。
不過這次吳天的打算顯然不算成功,趙副市長遠比他預料中的熱心多了。
十點多鐘,範小建再次鑽進審訊室裡,對吳天說道:“天少,趙副市長剛給我打了電話。說他已經和那邊聯繫上了,那邊基本上也認同了這是一場誤會……”
吳天吧咂吧咂嘴,道:“那邊究竟是誰啊?”
“呃,是星城薛書記……”範小建說道,“那幫女孩子中,有一個是薛書記的小女兒……”
“嗯?”吳天一愣。苦笑道,“看來薛書記是老來得女?”
“還真是!”範小建說道,“薛書記四十歲上得的這個女兒,現在還在讀研究生呢。”
吳天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倒真沒想到這次惹的人物來頭這麼大,首先來說,那幫年輕人的年紀都不大。正常來說也就意味着他們的父輩頂天也就是五十來歲的年紀,這個年紀頂天能做到市裡主要領導就不錯了,哪兒會想到竟然是薛書記的女兒也在其中?
要知道薛書記和大多數省會一把手一樣,可是兼着省裡副書記的職務的的啊。
“天少,”範小建眼見吳天不再言語,便接着剛纔的話題繼續說道,“鑑於對方也沒人受傷,趙副市長的建議是這次事情就當成普通的治安問題來處理。你給他們陪個禮,或者再給他們點補償就算了……”
吳天笑了笑,道:“無所謂了,反正咱們不吃虧,呵呵……”
說起事由,自然少不了要先怪吳天欣賞美女——特別是那位薛書記千金了。雖然對方態度不夠好,不過終究錯在自己這邊嘛。所以吳天並不介意說句不痛不癢的道歉話來,至於錢,就更不是問題了。真要鬧騰到讓老爸還沒到任,就和那位薛書記鬧起不和來。那才叫划不來呢。
“不過,”範小建卻撓頭道,“只怕天少你可能會留下案底……”
“嗯?”吳天一愣,道。
“這是薛書記的意思,要公事公辦啊……”範小建說道。
吳天對於未來生活的打算還沒確定下來呢,說不定那天心血來潮,還準備進入體制幹幾天,怎麼能被留下案底?
“這個不能接受!”吳天當即說道。
“我也這樣認爲的,可趙市長的意思是,他能做的,只到這個程度了啊……”範小建無奈的說道。
“再看看,如果不行再說。”吳天無奈的說道。
本來吳天的打算是想看看星城公安系統的情況呢,卻沒想到事情直接牽連到了薛書記頭上。並且對方的態度也不算無理,給出的解決條件也算不得過分,反倒讓吳天作難起來了。
如果自己再繼續鬧騰下去,纔是真的顯得有些無理取鬧了啊,那老爸纔是人還沒上任,就被自己這個紈絝兒子壞了名聲。
說不得範小建領了這項艱鉅的任務,再次離開審訊室想辦法去了……
可問題是薛書記的意思是公事公辦。下邊誰敢有異議?說不得趙市長無奈,市局方面更不敢違令,不過這也並不意味着沒有辦法解決。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範小建再次回來,終於給吳天帶來了好消息。
“天少,有辦法了……”範小建略帶興奮的說道。“剛纔我給侯局打了個電話,請教一下,這次問題其實也可以不留案底的……”
吳天不禁笑了起來,如果說想了解這裡面的道道,的確侯小勇是個專業人才,範小建倒是找對了人了。
“侯局的意思是,對方既然沒有受傷。這件事情就屬於普通的糾紛,只要對方不追究,願意給予諒解的話,派出所就可以當做調解解決,不用留案底也行的。”範小建說道。
“嗯,那關鍵問題就是對方同意調解了?”吳天說道。
“對,現在相關的三個人,已經有兩方同意調解了。”範小建笑呵呵的說道。
吳天不禁笑着瞄了範小建一眼。這傢伙辦事兒的確是有一套的,顯然剛纔他得知方案後,當即就予以實行了,不管他是花錢還是什麼其他途徑,至少三家已經拿下了兩家,只要另一家同意了,吳天也就沒事兒了。
“剩下那傢什麼態度?”吳天問道。
“嗯。剩下那個就是你第一個打的人,他本人倒罷了,就是個屁事兒不懂的孩子,可他家裡卻不太好商量……”範小建一副無奈的架勢。一攤手說道,“他們不差錢啊……”
三更半夜的,又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調查一番,找到突破口也沒那麼容易。
好在範小建又找到了張燁。
長天大酒店既然能夠開到星城來,當初自然也是走過關係的,張燁當即聯繫了當初負責星城項目的經理,以及當前在此管理經營的經理,很快就問到了那位捱打小子的來頭。
根據情況來看,人家家裡的確是不差錢。是搞服裝批發的,雖然算不得大富大貴,手裡卻也有幾百萬的資產,在這年頭,已經算是豪富人家了。
不過可笑的是,這家人其實卻是天燕旗下的一家代理商!
所以,凌晨時分。那位正在派出所裡氣鼓鼓的等着解決問題的闊婦,突然接到了一個零她意想不到的電話。
“左總,你好,你好……”闊婦接通電話,一副誠惶誠恐的架勢,雙手抱着手機叫了起來。惹得幾位民警爲之側目,說不得她趕緊一邊抱着手機,一邊麻溜的跑出門外去了……
片刻後,等她再回來,卻是臉色發白的表示,願意接受調解了……
“唉,你說這叫個什麼事兒?”
走出派出所大門。吳天一副無奈苦笑的說道。
這次的事情的確很扯淡,這種無聊的街頭鬥毆,對於吳天這個檔次級別來說,實在有些太有失身份了。
“天少,都怪我,不然也不會這樣了……”郝雨愧疚的說道。
“這事兒不能怪你,你又沒分身術嘛。”吳天笑道,“不過看來以後後備隊還是必須帶上才行啊。呵呵……”
最近兩年沒出什麼危險事情,吳天不免大意起來,這次來星城沒帶後備隊,卻終究還是遇到了這種狗屁麻煩,不然只管袖手一邊,讓後備隊把那個傢伙揍個半死也無所謂。
“嗯,對了。天少,那個女人說要給你賠酒,要不要去?”範小建一邊幫吳天拉開車門,一邊又問道。
“哪個?天燕那個代理商?”吳天問道。“不去!”
“那要不要讓左總取消她的代理資格?”範小建又問道。
“算了,這種人不搭理他們也就罷了。”吳天撇嘴說道。
吳天雖然不想搭理人家,不過顯然那位闊婦可不這樣認爲。
昨天夜裡左總口氣嚴厲,說的明白,那位揍了他兒子的人,是左總的表弟!這位不僅是自己得罪不起的,更是她需要極力巴結的對象啊。
說不得第二天傍晚時分,那位闊婦也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了吳天的住址,竟然領着兒子又直奔長天酒店,登門賠禮道歉來了。
吳天實在懶得搭理他們,可問題是範小建不在,只能自己出面應對,可憐那位實在不動的看人眼色,或者是故意無視吳天的冷淡,甚至於任憑吳天再三拒絕她宴請賠罪的邀請,她還是厚着臉皮繼續糾纏,說不得吳天只能答應和她一塊兒倒樓下用餐。
進了餐廳包間。吳天又不得不佩服這位悍婦在人情事故方面的精明瞭,只見諾大的包間裡,諾大的餐桌上,上了一桌極其豐盛的酒菜,甚至於其中大半都是山南菜,顯然是故意按照吳天的胃口來的——天少作爲左總的表弟,自然也是山南人嘛。自然要吃山南口味了。
席間,這位自稱劉玉霞的悍婦,卻是完全一副熱心大嬸的架勢,一邊極盡巴結的給吳天說着好聽話,一邊卻是免不了問長問短,問左問右的打聽吳天的個人信息。乃至婚姻大事,搞得吳天很有些哭笑不得。
一旁那位昨天晚上滿嘴湘省話,囂張叫嚷吳天是外地佬的劉玉霞的兒子,卻是滿臉鬱悶憋屈的坐在一旁,那種架勢讓吳天看了都大感好笑,一時間心裡的芥蒂還真個煙消雲散了。
吃罷晚飯,吳天想着總可以擺脫糾纏了。卻不想還沒離開餐廳,那位劉大嬸卻又指揮着兒子,讓他負責帶着天少好好在星城轉轉,儘儘地主之誼。
說不得吳天依舊是無力拒絕,只能答應了劉大嬸的好意。
“呵呵,有你這麼招待客人的嗎?”
出了長天酒店,吳天笑呵呵的朝那位帶頭向停車場走去的劉子坤笑道,“好歹熱情點。搞得老子沒了心情,看回去你媽怎麼收拾你。”
劉子坤不禁恨恨的咬咬牙根,終究還是對吳天咧着嘴難看的笑了一下。
吳天哈哈笑了起來,很有一種欺負小正太的惡趣味……
“這是什麼地方?”
劉子坤開着一輛雷克薩斯,把吳天拉到了一處黑燈瞎火的地方,說不得郝雨攔住了想要下車的吳天,自己先偵查了一番。這纔回頭幫吳天來開了車門。
“你不會怕了吧?”劉子坤很有些傲氣的仰頭說道,“放心吧,我不會找你報仇的,我答應了我媽今天晚上帶你玩兒。肯定就讓你玩兒高興了。”
“呵呵,那感情好。”吳天笑着,徑直跟着劉子坤朝前邊走去。
眼睛適應了周圍昏暗的光線,便看到周圍的空地上停着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豪車,不遠處似乎是一片廢棄的廠房,高大的廠房黑影下,只有一道很小的房門,透出一絲亮光。
劉子坤帶着吳天走到房門前,敲了幾下,房門打開了,卻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一雙死魚眼掃了一眼劉子坤,又瞄向吳天和郝雨。
“我的兩個朋友,外省來的。”劉子坤說道。
死魚眼還是不放心的又盯了吳天和郝雨兩眼,這才閃開了身子,讓三人從狹窄的小門裡擠了進去。
進了小門,卻見只是一片不大的空間,比起外面看起來廠房的大小,卻是相差甚遠,顯然裡面還別有洞天。
果然,死魚眼又帶着三人走到房間另一頭,拉開了一道隱蔽的房門,裡面立馬傳出了一陣喧譁聲來,光線也變得炫目耀眼起來。
“不錯吧?這可是圈裡最火的場子,保證你們玩過癮!”劉子坤一邊帶着吳天和郝雨朝裡面走去,一邊吹噓的說道。
“是嗎?感覺沒什麼好玩兒的啊……”吳天並不介意打擊打擊他,一邊走着,一邊打量着迪廳裡瘋狂扭動着的人羣,笑道。
“切,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劉子坤不屑的說着,卻又在前邊停了下來,轉身對吳天說道,“你喜歡玩兒什麼?賭錢還是女人?或者別的什麼,隨你挑!”
吳天一愣,接着呵呵笑了起來,看來這個地方不僅僅是表面上看的那樣簡單,隱蔽的廠房下面的迪廳,也只是個遮眼法罷了,正經東西還在更深一層啊……
“你喜歡玩兒什麼?”吳天笑道,“今天跟着你玩兒好了。”
“跟着我?那你帶錢了嗎?”劉子坤說道。
吳天瞥了一眼郝雨,微微一笑——自己自然是從來都不帶錢的,只要戴上郝雨,自然就等於帶了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