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宋家的舊址,這裡已經被燒成一片廢墟了,這裡曾經有過他的記憶,他多麼渴望在這裡找到一點點熟悉感啊。
那樣他也許還能夠記憶起媽媽來,她在某個地方站着、坐着、她的一顰一笑等等,可是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那一次,他看見了思奇的真人,那是他人生第一次看見莫思奇這個人,她窈窕虛弱的身體,扶風弱柳,臉色慘白無光,消瘦的臉龐,好像一隻手掌就可以全部覆蓋她的臉。
但是即便如此也透露着一股病美人的姿態,子明有點無從適應,他看見了思奇該說些什麼呢?他的心裡如同小鹿亂撞,加速跳躍,彷彿要從他的身體裡蹦出來。
可是她並不認識他,他無比失望,哦,是了,突然他恍然大悟,他已經不是過去的宋子明瞭,她不認識他很是正常?
她是因爲緬懷他,所以纔來到這裡嗎?
她說失憶了?失憶了嗎?是因爲失憶了,所以纔會忘記我的嗎?因爲在大海里侵泡的時間太長,所以纔會失憶的嗎?
原來如此,他就知道莫思奇不會對他這麼無情的,她如果還記得他,他不會這樣若無其事地嫁給盛玄的。
她還說她來這裡是找她丈夫的,至少她還承認他是她的是丈夫,那麼這樣是不是就夠了,她並沒有做錯什麼,錯的事情都是盛玄做的。
阿俊的死,宋家的大火,公司的合併,子馨的病、子悅去了外省讀書,這所有的一起都是盛玄造成的。
“你是誰?”還是那個是地方,齊歡瞧着屏風裡面的人問道,子明說:“聽聲音能夠識別出來嗎?”
“不、不會,大少爺已經不在了。”她親耳聽見盛玄說要一把火燒掉宋氏,她也親眼目睹宋氏熊熊烈火裡付之一炬。
“是,他的確是不應該存在了,可是老天爺卻讓我依舊存在着,未來的日子,我可能給不了你什麼?不過,你還願意爲我做事兒嗎?”
“我當然願意。”齊歡淚水雨下,沒有人注重過她內心的情感變化,更沒有人能夠理解她內心對於愛情的渴望。
她只是個弱女子,她渴望得到保護,她就是想要找一個能夠給自己方向感的男人,那個男人就是宋子明,她崇拜他,他就好像真的能夠未卜先知一樣,什麼事情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子明想要將屏風打開,但是齊歡攬住了說:“大少爺,不要,我害怕,我害怕這是我的夢,你讓我在多與你說幾句話好嗎?”
如果沒有齊歡的幫忙,他不會那麼順利得到那麼多公司的情報,然後掐住盛玄的命脈。
有沒有女人崇拜過他?子明並不知道,但是齊歡對他的好,他是可以感受到了,對於一個對感情沒有全面認識過的男人,要去甄別一個女孩子是否喜歡自己,他費了很大的功夫,直到有一天,思奇告訴他,思奇喜歡他,他才真正的確認,真的有一個女人在默默地喜歡着她。
本以爲打敗盛玄就能夠爲自己報仇,但是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複雜,原來從來都不是盛玄的錯,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他挖出李世昌守護二十年的秘密,就好比挖了人家的祖墳一樣,他終究還是對自己下手了?
可是所有的錯都是他,爲什麼要對阿俊這麼殘忍呢?
子馨也想不通,竟然會想到用自殺來解脫?他恢復了光明,但是許多事情卻越來越超乎自己的想象了。
子馨與盛玄的殉情、子悅的性格變化、九科與永信的出現、李世昌就是盛玄的父親等等事情,樁樁件件都是他沒有意料到的。
特別是李世昌與盛玄的關係?李世昌軍銜那麼高,這種打擊人販子的事情怎麼可能會是他親自去臥底呢?而且還跟蘇青生下了盛玄?他曾經想過,不是那個姓陸的,就是那個姓林的,但是萬萬想不到會是李世昌?
這個世界有特權嗎?子明偶爾會思考這個問題,曾經他以爲是有的,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能力者居之,他甚至認爲只要能力足夠強,人甚至都可以凌駕在法律之上的。
但是終究他用沉重的代價證明自己是錯的,他常常說的世道輪迴,因果報應,是真實存在的。
他做了兩件不該做的事情,第一件,爲了幫住思奇媽媽逃避法律的責任,他妄想找人來頂替她去精神病醫院。
於是他得罪了永信,害了子悅,永信媽媽的死也許的確與他們都是無關的,當時他還被關在監獄裡,而盛玄與思奇都不會想着去害死這個人的。
但是永信說得沒錯,即便她成爲植物人,即便她不吃不喝,不能說話不能走路,但是她還活着,只要她還活着,他似乎就可以看到希望,認爲她總有一天會醒過來,但是他跟盛玄還有思奇聯手斷絕了他的希望。
所以他的恨,他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他爲什麼偏偏要這樣對子悅呢?恨他,即便他要了他沒的命,他也不會皺眉頭,可是他爲什麼要把子悅傷害得那麼慘呢?
他一直都想要保護的妹妹,到了頭來,終究還是被他一手給葬送了,不管他當初的用意是什麼,至少他在子悅的身上找到了親情。
第二件事情,就是爲了救思奇,他去找了李世昌,希望能夠得到凌駕在法律之上的特權,但是他付出的代價阿俊的命以及他的一切。
這個代價有點大,但是他必須去承受,他前期鋪下了那麼多的因,此時是時候讓他來承擔所有的果了。
爲了去寺廟後山找子悅,他失足滑下了山坡,腦袋被石頭重重的撞擊到了,那一刻,他的光明又不在了?
其實他知道自己的手術不太成功,有可能會導致眼癌,有可能會重新失去光明,甚至與要摘掉眼球再也不能恢復光明,但是他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沒有阿俊,他的人生垮掉了一次;恢復光明又失去光明這是要垮掉第二次了,可是爲什麼在子悅最爲需要他的時刻垮掉呢?
他多麼希望在這個時候可以陪着她、照顧她、寬慰她?可是他卻只能躺在醫院的病牀上,聽着花心與齊歡苦口婆心的勸慰,去美國做手術吧,趁着問題還不是很嚴重,趕緊去吧,去晚了可能就會治不好了。
天下所有的手術都是有風險的,他並不怕死,他害怕的是死得遺憾,這個時候他去做手術,萬一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可該怎麼辦?被永信傷害得那麼深的子悅怎麼辦?還在監獄待審的永信以後又會怎麼樣?
花心跟小俊這孤兒寡母的怎麼辦?也許他們沒有自己也能夠繼續生活下去,但是花心一條心死活不願意改嫁,如果他還在的話,他們母子的生活多少會好一點的,至少小俊知道沒有爸爸在,但是至少還有伯伯。
齊歡跟甜心又怎麼樣?說會跟齊歡結婚是爲了成全盛玄跟思奇,領養甜心是爲了不再把孩子送回孤兒院,那樣對她實在是太殘忍了。
可是他若是出事兒了,齊歡一個未嫁的姑娘怎麼辦?她會繼續帶着甜心嗎?如果她願意豈不是辜負了她的一生,如果她不願意,那甜心是不是又要成爲孤兒了?
即便是死,是不是也該讓他把這些事情都安排明白呢?但是這個時候他還有什麼能力去安排呢?他所擁有的不過從前累積起來的一些財富而已,可是錢能夠買到很多東西,能夠買到生命的嗎?
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定要拼命掙錢纔是的,可是思奇說會陪着他去的,不知道爲什麼,好像有他陪着,他就沒有那麼害怕了。
剛開始他並不想,但是後來他想,如果真的會出事兒,那爲什麼要讓自己帶着遺憾離去呢?
對於思奇,他從未採取猛烈的追求方式進攻過,從前是因爲他沒有眼睛感覺自己保護不了她,後來是因爲他懷了盛玄的孩子,即便是爲了孩子,他也該退出的。
可是如果生命就只剩下這一點兒了,那麼他是不是該爲自己最後的一次幸福奮鬥一下呢?他能不能讓莫思奇好好地陪着自己走完最後一程呢?
很久沒有跟盛玄面對面談過話了,畢竟比他多吃了幾年飯,盛玄聰明才幹是有,但是還是不夠成熟的。
“我很遺憾,其實我們還沒有真正的交過手,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在你眼睛能夠看見光明的時候,我們在商場上好好地較量一場。”
盛玄有點惋惜地說道,子明說:“同感,可惜,怕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不過我會需要承認,你們的海底城計劃很好,我相信它將會成爲A市的另一個標誌性座標。”
盛玄還說:“同時我也很抱歉,阿俊的死,是我爸爸做的,宋家的大火也是爸爸做的,甚至於你爸爸的死,也是我爸爸做的,他總是說這是你自找的,可是你之所以惹上他,是因爲你要救思奇跟我媽。
在以爲我不在的時候,你幫我照顧了思奇跟孩子,還有公司,然後把她讓給我,我說過,你這個情敵是不稱職的,你讓我贏得沒什麼挑戰性,我想如果我是死,我就會告訴她孩子死了,這樣就可以徹底地擁有她了。
我應該贊成她陪着你去做手術的,但是,我很害怕,害怕她真的對你動心了,都說女人是沒有愛情的,誰對她好,她就會愛誰?在這一點上,我已經輸了,我對她沒有你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