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東軍在金鸞洲的大本營中,此時一片肅殺之氣瀰漫,每一個士兵的臉上,都是一臉的憤怒,彷彿發生了什麼讓他們無法忍受的事情。
在前方,皇甫徵的身影赫然挺立,這個鎮東軍名副其實的老大,此時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麼靜靜的站着,看着下面的列陣的軍隊,凝聚出越來越強的暴戾之氣,也不知道心裡面想的是什麼。
沒過片刻,遠方一個黑點出現,不過眨眼之間,黑點就已經變成一輛戰車,戰車八馬橫拉於前,一個個騰空而行、氣派非凡,戰車之上是全封閉的空間,外圍有各種異獸圖形環繞,說不出的猙獰、兇狠,再仔細看上去,戰車的車體竟然坑坑窪窪的,好像剛剛經歷過一次慘烈的戰鬥一般,更是平添了三分慘烈之氣。
戰車轟然落地,皇甫徵包括所有的士兵,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眼看這戰車落在地上,爾後消失不見、在原地現出一人。
此人頂盔冠甲、甲冑齊全,流暢、大氣的盔甲刻着各種紋路,更是平添了一份堂皇大氣,手中拿着一個縮小版的戰車模型,如果只看造型的話,當真是值得一聲讚歎,但是如果看向此人的臉色,就把整體的感覺都給破壞了。
只見此人面如白紙虛弱不堪、雙目渾濁暗淡無神、身體搖擺站立不穩,勉強在地上站着,讓人看着都有種替他累到的感覺。
噗通!來人現身後,看到皇甫徵在上,立刻跪倒在地,向下叩首道:“末將秦博見過大將軍,此次謀劃損兵折將,讓我鎮東軍損失慘重,末將願意接受大將軍懲罰。”
原來,秦博在殺掉那兩個金丹真人後,出來才發現,自己在外面佈置的殺局,已經被宗派界的人給破掉了,而且所有人全部被當場斬殺,雖然不知道對方損失如何,但是這些人可是自己培育出來的絕對親信,他們的死,讓自己在鎮東軍內努力多年培育的勢力,幾乎全部付之東流。
最可惡的是,他們竟然反過來進行佈置,如果不是自己心中存疑、及時祭出戰車逃命的話,恐怕就會被永遠的留在那裡了,即便自己應變迅捷,也遭受到了極重的損失,能撿回一條命,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看到皇甫徵在這裡,二話不說就請罪,希望將軍看到過去的情分上,能夠從輕處分。
其實秦博到現在爲止,心裡面都很憋屈,從一開始的謀劃到後來的計劃,他自負沒有任何錯誤,不論是大將軍的反應,還是剎那永恆宗的反應,全都如他所料,哪怕是幻沙一脈的護法長老,將時間沙漏帶走,他也沒有着急,就算是探知時間沙漏本源丟失,他也只是生氣,卻並沒有認爲不可挽救。
事實上,他的挽救措施相當到位,可誰知道,在一個偏僻的小縣城,選出來的人裡面,竟然有人能夠穿過天焱真君傳承洞府外圍的考驗?!這不是胡扯呢嗎!
事情從那一刻開始改變,宗派界抓住這個機會,將自己重創,也大大的打擊了鎮東軍的聲望,相信後者纔是讓將軍震怒的原因。即便是自己將幻沙一脈所有的寶物,都獻給了將軍,恐怕也無法讓將軍釋懷。一切,都是因爲那兩個人,秦博心裡面恨恨的想着:“你們兩個給我等着,這筆賬,早晚我會和你們好好清算的。”
果然,就聽見將軍語氣森然的說道:“好,真好,秦博,你一直是我看中的將領,我將金鸞洲這重地交由你來鎮守,沒想到,你竟然損兵折將至此,被人伏擊、全軍覆沒?你怎麼就沒有和他們一起死了?死了的話,至少還算給鎮東軍漲了臉!”
“大將軍恕罪!屬下甘願領罰!”
“甘願領罰?你就算不甘願,這懲罰也得領着,軍閥又豈能是兒戲?!從現在開始,這金鸞洲的事務你就不要管了,去東海吧,做一個斬妖士,什麼時候你的功勞足夠了,什麼時候再回到鎮東軍。”
“是,屬下必將見到的妖族斬盡殺絕,儘快回到鎮東軍,再在將軍手下效命。”
“哼!跟我進來。”
皇甫徵當衆宣佈了對秦博的處罰,那些士兵他也就不再管了,這當衆處罰既是必要,也有做給士兵看的意思,降臨損兵折將本是正常,但是這次秦博是因爲自己的事情造成如此後果,大家哪怕再怎麼紀律嚴明,也不可能心中沒有芥蒂,此刻這麼處理,也算是對他們有一個交代。
進到屋子裡面,皇甫徵平淡的臉上終於有了變化,怒氣衝中的走在前面,每一步都重若千鈞,秦博就感覺將軍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頭上一樣,沒有幾步路,就再也控制不住體內的傷勢,哇的一聲突出一口黑血,絲絲黑氣瀰漫,看上去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走在前面的皇甫徵一揮手,一股清風拂過,秦博吐出來的這口黑血立刻消失不見,秦博再次跪倒在地道:“多謝將軍出手相助。”
“哼,這時會知道硬氣了,有了傷還硬挺着幹什麼?早知如此,在半個時辰到了的時候,爲什麼不當機立斷?還總是心存僥倖,一個小小的沙漏三法,就將你的心給矇住了?我以前還覺得你能成大事,現在看來,對你的磨練還遠遠不夠,這次去做斬妖士,就好好的磨練一番,到底能不能成大事,就看你能不能活着回來了。”
“多謝將軍愛護,我一定會活着回來的。”
“謝我沒有用,這次你做的太過了,就算是你功勞足夠,能不能回來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如果只是損兵折將的話,這根本就不是個事,可是你竟然將掌觀滄海都給廢了,這可是我鎮東軍秘寶,那些百戰精兵和斬妖士最後的退路,你將它廢了,那些人又豈能饒得了你!這次讓你去做斬妖士,因爲這掌觀滄海的原因,你肯定要受到百般刁難,如果能在這重重刁難中活下來,並且立下足夠的功勞,想來對你的磨練也足夠了,到時候,哪怕是你不能回到鎮東軍,我也會想辦法,將你調到其他軍中,繼續爲帝國效力。”
“多謝將軍爲我着想,其實,這掌觀滄海,是可以修復的。”
聽到秦博這麼說,皇甫徵的神色明顯就是一愣,隨即有些高興地問道:“你說什麼?損壞的掌觀滄海竟然可以修復?!這種秘寶連我都沒有修復的把握,你可不要胡說。”
“確實可以修復,大將軍。我可以設法,將時間沙漏融化,然後與掌觀滄海融合,雖然時間沙漏本源大半被奪走,但是還有一部分存留,這本源與掌觀滄海結合,不但可以將掌觀滄海修復如初,甚至可以更進一步,爲掌觀滄海增添許多妙用,擁有時間特效的掌觀滄海,必將更進一步,比以前更加玄妙,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聽到秦博這麼說,皇甫徵鄭重道:“如果真如你所說,可以將時間沙漏本源淬鍊與掌觀滄海融合,的確可以將掌觀滄海修復,並且讓掌觀滄海擁有操控時間的特效。如此特效對於那些百戰精兵與斬妖士而言,就等於是多了活命的機會。秦博,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這一點,等你功勞足夠,我就可以保舉你進入鬼軍之中。”
聽到鬼軍的名稱,秦博眼中炙熱之色一閃而過,重重叩首在地道:“秦博必不負大將軍期望,一定將掌觀滄海修復完畢,並且讓其擁有操縱時間的功能。”
“能夠將時間沙漏這種法寶本源提取出來,並且和其他物品融合,這必定是你看家的本領,有此本領,我也知道你爲什麼一定要將那奪取時間沙漏本源人找到了。想來你一定有能力,將這本源融入你自身吧!這本事是你自己的,我不問,也不會貪圖你這本事。只是,我要告訴你,那你選中的這人,此時已經進入天焱真君傳承洞府,必然是有大氣運伴隨的,此事就到此爲止,在你回來之前,都不要再生事端了。”
秦博聽這話就明白,在自己做斬妖士功成回來之前,對於那兩個人,是什麼都不能做了。
將軍這意思很明白,就是要看一看,這兩個人到底有沒有培養價值,如果他們值得培養,以鎮東軍爲己任的將軍,一定會將這段恩怨化解,如果到時候兩個人沒有展露出應有的價值,那麼將軍一定會捨棄這兩人,來平復自己的怨氣。當然,這個前提是自己能活着回來。
現在局面就是這樣,秦博沒有什麼可講價的餘地,於是直接說道:“將軍所言極是,秦博記下了。”
“嗯,你是我鎮東軍昭武校尉,雖然我已經將你貶爲斬妖士,但你爲鎮東軍而負傷,自然應該享受昭武校尉的待遇,儘快將傷勢恢復,然後將掌觀滄海修復,便去斬妖士那裡吧,相信憑藉你的能力,總有功成歸來的那天,到時候,我再爲你慶功。”
秦博聽到這話,心頭就是一熱,剛纔當中宣佈貶自己爲斬妖士,其實就已經剝奪了自己昭武校尉的身份,現在將軍卻讓自己享受昭武校尉的待遇,先去恢復傷勢,以將軍的作風,這絕對算得上是徇私舞弊、以權謀私了,能讓將軍違背原則爲自己着想,看來將軍心中還是看重自己的。
秦博抱拳無聲感謝,轉身就要離去,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面色有些難看,對將軍說道:“將軍,末將還有一事稟報。”
“哦?還有什麼事情?你趕緊說吧,說完了就去恢復傷勢,你已經傷到了本源,再耽擱下去,對你可不是好事。”
“是這樣的。”秦博嚥了口唾沫,有些艱難的開口道:“我在他們進入天焱真君傳承洞府之前,曾經對他們有過承諾。”
講到這裡,秦博乾脆把心一橫,流利地說道:“我當時對他們說,只要能夠活着從秘境中出來,第一,活下來之後就是正規的鎮東軍一員;第二,參加這次活動活下來,將會被授予從九品陪戎副尉軍銜,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小兵了;第三,活着回來的人,可以在外領兵鎮守一縣之地,這地方可以自己挑,只要不太過分,我都能答應。”
這三個條件,是秦博在張默他們進入岩漿洞穴前,秦博親口對他們說的,現在說出來,心中一片忐忑。
成爲鎮東軍一員倒是沒什麼,憑他當時昭武校尉的身份,簡直就不叫個事,從九品的陪戎副尉,雖然麻煩,但是隻有兩個人的話,也不算問題,他自己也有資格任命。
最要命的,是那個在外領兵鎮守一縣之地的承諾,這種事情他一個昭武校尉還沒有資格決定。
當時的秦博,本以爲所有人都必死無疑,說這番話,不過是爲了激勵他們,讓他們的精神處於亢奮狀態,能更好的發揮‘爆神術’的威力,這樣的話,死後精神更活躍,操縱掌觀滄海吸收精神會更容易些。
誰知道,半路上出現了這麼大的變故,不但謀劃失敗,而且連身份都丟了,現在更是賠上了兩個陪戎副尉外加領兵在外的名額,真是倒黴透頂了。
“呼!”皇甫徵壓抑的喘氣聲傳來,秦博脖子就是一縮,知道自己恐怕沒有好果子吃了,果然,就聽皇甫徵說道:“你說的情況,我都知道了,既然是鎮東軍昭武校尉給的承諾,我便如你所願。你這傷勢嚴重,還是趕緊去恢復吧。”
啥?竟然如此輕描淡寫的放過了自己?秦博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也實在是不願意在這裡等着挨訓,立刻抱拳離開,去抓緊時間修復傷勢了。
當到他來到房間中,才發現在自己房間正中,有一個大大的浴桶擺放着,裡面的水咕嘟嘟冒着泡,只見一棵棵草藥、一塊塊獸骨、一蓬蓬鮮血被放入其中,浴桶散發着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能將人給薰一個大跟頭。
一見到這架勢,連損傷本源都沒有皺一下眉頭的秦博,臉都變綠了,聲音哆哆嗦嗦的問道:“這???這是???是??幹什??麼?”
“這是大將軍爲你準備的藥浴,大將軍囑咐,一定要讓你將其中藥效用盡方可離開,否則的話,怕你身體中留有暗傷。您在軍中多年,將士們知道您受傷倍感心痛,大家商量了一下,每人拿出了一個月的薪俸,特意爲您添加了些固本培元的藥材與材料,大將軍知道此事後倍感欣慰,囑託我們一定要看好您,讓你將這些藥全都用完。”
聽到這話,秦博嘴脣都沒有了一點血色,身體不斷地打着擺子,連連搖手道:“不、不用了,兄弟們的盛情,我心領了,心領了,這一個月的薪俸對大家來說也不少,還是都領回去吧。另外我的薪俸很長一段時間都沒領了,而且這麼多年也積攢了一些財產,馬上就要離開,留着也是無用,不如都給大家分一分,讓大家都拿去吧,這藥浴,我看就不必了,大將軍準備的就足夠了。”
也不知這藥浴到底有什麼可怕的,秦博竟然寧願用財物賄賂這些普通官兵,也不願多在其中泡一會,要不是大將軍的吩咐無法違逆,想來連這大將軍吩咐的藥浴,他都會想辦法推掉的。
看那樣子,他寧可損傷本源,也不願去泡這藥浴。
那些準備藥浴的士兵嘿嘿直笑,只是不停地將各種材料放入其中,下面還有士兵在不停地將火調的更旺,也不答話,由此可見,秦博的賄賂無疑是失敗的,在他們的操縱下,藥液的味道越來越難聞,聞到鼻子裡面都有一種針扎、刀刮的痛感,而浴桶中咕嘟嘟的氣泡每次破裂響一聲,秦博的身體都要哆嗦一下。
這浴桶看着不大,沒什麼稀奇的,但是就在秦博站在這裡短短的時間內,已經扔進去無數的材料,單論體積要比浴桶大出七八倍來,還不知道之前到地方了多少東西呢。可見,這浴桶定是內有乾坤。
等到終於將所有材料全都放好,那些士兵眼睛不懷好意的看着秦博道:“請吧,斬妖士大人,大將軍對您可真是另眼相看,這搜骨固魂的藥浴,所用材料那可是珍貴得很,一般人可沒有這個機會體會,而且大將軍特意將自己的涵湖浴桶拿出來,專門給你用,以便讓藥效集中發揮,這種待遇更是從未有人獲得過。斬妖士大人經此搜骨固魂藥浴後,不但可以傷勢盡復、損傷的本源恢復,想來修爲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真是可喜可賀了!只不過,因爲材料多了些,根據大將軍的吩咐,要將藥效耗盡才行,所以時間會長一點,還請斬妖士大人,不要心急。”
這士兵每說一個字,秦博的身體都要抖一下,慢慢地,竟然有汗水在身上流淌而下。
以他金丹真人的修爲,竟然被嚇成這樣,可見這搜骨固魂的藥浴,到底有多麼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