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弘基緊緊皺着眉宇,他雖已經料到裴寂不會放過劉文靜,卻不想裴寂的話這般犀利,當真是字字見血,直迫劉文靜的命脈,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劉文靜的性命。
“裴相也是,肇仁雖說與他不合,但也不能冤枉說他謀反啊,肇仁可是一路跟着陛下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謀反……”蕭禹搖頭道:“真是聽着就可笑,偏偏陛下他,唉!”
劉弘基沉聲道:“陛下知道肇仁不會謀反。”
他的話令蕭禹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喜色,“這麼說來,肇仁他不會有事?”
“不。”劉弘基的回答令蕭禹不解,疑惑地道:“可是先生剛纔明明說……”
“肇仁不會謀反,卻已經威脅到了陛下至高無上的權威,這纔是陛下要對付他的真正原因。”
蕭禹心思轉得倒也不慢,很快就明白了劉弘基的意思,“就因爲那幾句話?”
劉弘基長嘆道:“那幾句話就夠了,更不要說還有一個裴寂在旁邊推波助瀾;我來,原是想請蕭兄在陛下面前替肇仁美言幾句,眼下看來,是沒用了。”
蕭禹安慰道:“陛下眼下尚未判,應該還有迴旋的餘地,先生放心,我當盡力爲之。”
劉弘基搖頭道:“雖還未判,但……已經沒用了。”別人都以爲,他擅於謀事,其實他最擅長的是斷,憑着些許線索,精準斷定事情的走向甚至是結局。
不等蕭禹再言,他已是拱手道:“勞煩蕭兄了,告辭。”
劉弘基沉沉離去,但他並沒有將此告訴李世民,以免後者因爲擔心劉文靜而去見李淵,從而惹來麻煩;但……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無法躲避!
六月初二,李淵下旨——收押劉文靜,於三日後處斬!
當李世民得到消息的時候,劉文靜已經被收押入牢,李淵下了旨,不許任何人去見他,這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了李世民!
見不了劉文靜,李世民當即掉轉馬頭去往太極宮,然還未到宮門,便被人攔了下來,“殿下止步!”
攔下李世民之人,正是劉弘基,他一聽到處斬劉文靜的旨意,便猜到李世民必會前去太極宮,故而等在半路。
李世民勒住馬繩,盯着站在馬前的劉弘基道:“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是。”劉弘基話音未落,李世民已是激動地道:“既是猜到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劉弘基平靜地道:“就算我告訴了殿下,又有何用,你可以阻止此事,令陛下改變心意嗎?”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行,肇仁無心謀反,這一點,你我都知道,陛下他只是一時被矇蔽了,所以才……”
劉弘基打斷他的話,“陛下比我們任何人都要清楚,但他依舊要殺肇仁,爲什麼?因爲在陛下看來,肇仁不能再活下去!”
他的話令李世民難以理解,搖頭道:“你說的根本沒有道理,這不可能!”說着,他喝斥道:“讓開!”
“殺肇仁,不是因爲他謀逆,而是他威脅到了陛下的皇權;對於如今的陛下而言,誰敢威脅他的皇權,誰就一定要死。”說到此處,他語重心長地道:“劉文靜如是,殿下亦如是!”
李世民眼皮狠狠一跳,咬牙道:“肇仁他怎麼會威脅父皇,這……根本就不可能。”
“可不可能不是殿下說了算了,只要陛下認爲是,那就是鐵板釘釘之事,誰人若要反駁,只會惹禍上身!”
李世民默然片刻,正當劉弘基以爲他改變主意的時候,忽地道:“肇仁有危險,我絕不能袖手旁觀,還請先生讓開!”
劉弘基肅聲道:“殿下要離開此處,就從劉某身上踏過去!”
李世民急切地道:“先生!”
“劉某明白殿下欲救肇仁之心,但此事非殿下力所能及,反而會受牽連,令事情更加惡化!”這般說着,他跪下道:“請殿下回頭!”
李世民死死咬着牙,他知道劉弘基說得沒錯,但……劉文靜隨他征戰沙場,幾經生死,就算明知是錯,他也不可放過這一線生機!
想到此處,他轉頭對跟在後面的段志宏道:“將劉先生帶走!”
一向唯李世民之命是從的段志宏在這一刻卻沒有聽從他的話,“殿下,不如您就聽劉先生的話吧,不要去了!”
李世民臉色一變,嚴厲地道:“怎麼,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
“屬下不敢!”段志宏話音未落,李世民已是道:“既是不敢,就按我的話去做,否則你就給我滾出秦王府!”
“請殿下恕罪!”若換了旁的事情,段志宏必不敢再言,可是這一次,關係到李世民的安危,就算是要受罰,他也一定要阻止。
“你!”李世民怒極反笑,“好啊,我的話不管用了是不是?”不等劉弘基等人言語,他厲聲道:“不管你們說什麼,今日這太極宮,我是非去不可!”話音未落,他已是一勒馬繩,迅速繞過劉弘基與段志宏往前奔去。
劉弘基沒想到他說走就走,再阻攔已是不及,只得上馬與段志宏一起追在後面。
“殿下請回!”這個聲音不斷在李世民身後響起,後者對此置之不理,只一再揮舞馬鞭,逼胯下的馬快些再快一些,以免被劉弘基他們追上!
在這樣的追逐中,太極宮出現在眼前,劉弘基急得紅了眼,要是讓李世民進了太極宮,後果必會不堪設想,“殿下,要救肇仁,還有別的辦法,咱們回去從長計議!”
面對劉弘基的呼喊,李世民並未止步,他心裡清楚,除了求李淵收回成命之外,劉文靜再無第二條活路。
在離宮門還有一丈路時,李世民一拉繮繩,自馬背上一躍而下,直往宮門奔去,在劉弘基二人追到之前進了宮門。
不同於李世民,劉弘基二人是外臣,沒有詔令不得踏入太極宮,被侍衛攔下的劉弘基朝李世民的背影喊道:“殿下這樣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