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儀用力咬一咬菱脣,似乎下了什麼決心,“嬤嬤,要不……我還是不留在這裡了。”
楊嬤嬤愕然道:“你想離開樂坊?”
“嗯,我想過了,我可以去找林總管,讓他給安排去其他地方做事,這樣就不會天天與春秀起爭執了。”
“可是這麼一來,你就得幹活了,吃得消嗎?而且月錢也會比現在少許多。”面對楊嬤嬤的話,韞儀笑道:“我自小就在家中幹活,早就習慣了,再說當初進太守府的時候,也是準備來幹活的,沒想到最後會被挑到這樂坊;至於月錢……其實在太守府裡,普通下人的月錢也不少了,而且吃住都在府中,平日裡也用不了什麼錢。最要緊的是,這樣一來,嬤嬤您以後就不必左右爲難了,只是採萍……她性子率直,不太懂得拐彎,以後難免有得罪人的時候,到時候還請嬤嬤多幫着她一些,梅雪在這裡先行謝過了。”說着,她又朝楊嬤嬤行了一禮。
她這番話令楊嬤嬤頗爲動容,握了韞儀的手,憐聲道:“你啊你啊,想了這個又想了那個,偏偏就把自己給漏了。”
“哪有。”韞儀努力擠出一抹笑容,然泛紅的眼圈出賣了她,“我也想了自己,與其這樣整日磕磕絆絆的,還不如換個地方,雖然辛苦一些,但至少……”她哽咽着沒有說下去,但那意思楊嬤嬤豈會不明白。
梅雪離開樂坊,確實可以避免與春秀的對立,令樂坊恢復平靜,但她很清楚,真正尋事的人是春秀,此人氣量狹小,就算梅雪不在了,難保她以後不會再與其他人做對。
相比之下,梅雪自入樂坊以來,爲人一向謙遜,對她更是極爲恭敬,她可沒忘了,箱子底下那對玉如意就是梅雪送的。
另外,梅雪曾救過大公子的性命,又與二公子走得頗近,萬一二位公子心血來潮問起此事,她可不好回答。
兩相權衡之下,楊嬤嬤心裡有了決定,眸光陰沉地道:“你說得不錯,確實有人該離開樂坊,不過那個人並不是你!”
韞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面上惶恐地道:“嬤嬤,您的意思是……”不等楊嬤嬤說話,她已是連連擺手道:“不行,這不行,春秀她不會肯的,還是我走吧,嬤嬤,我……”
“由不得她不肯!”楊嬤嬤聲音冰冷地打斷她的話,旋即道:“行了,這件事嬤嬤心裡有數,你不必再說,趕緊回去歇着吧,明兒個一早還得練舞呢。”
見她這麼說,韞儀只得依言離開,在聽到身後的關門聲時,韞儀腳步一頓,擡頭望着在雲層中若隱若現的冬陽,脣角揚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自從馮春秀誤殺了梅雪後,她對其就存了必殺之心,更不要說這段時間,馮春秀整日無事生非,早就將她僅有的一點耐心都給消磨盡了。
若不是她察覺到李世民對她的疑心並未徹底消除,且這些日子總有一種被人暗中盯着的感覺,她已經動手殺了馮春秀,何需如此麻煩。
以現在的情況,只能先將馮春秀趕出樂坊,然後再尋機會對付,畢竟,李淵父子纔是她最重要的目標,爲了一個馮春秀而暴露身份,實在不值。
翌日,諸女與平日一樣,洗漱過後去練舞,到了那邊,因爲楊嬤嬤還未到,便三三兩兩的聊起天來。
張氏抿脣笑道:“姐姐,你猜昨兒個回去後,江採萍有沒有練轉圈,我一想起她昨日轉得東倒西歪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另一人附聲道:“可不是嗎?有幾回她都跌在地上了,真真是好笑。”
春秀冷聲道:“練不練都是她的事,左右出醜的也不是咱們。”話音剛落,便聽到張氏道:“姐姐你瞧,她們來了。”
擡眼望去,果見韞儀與江採萍走了進來,她們瞧了春秀一眼,便自顧自地往一旁走去。
之前說話的那名女子道:“瞧她們那樣子,眼裡分明就沒有春秀姐。”
她的話,令春秀眸光一冷,待要走過去,手臂已是被人緊緊拉住,卻是季容,她低聲道:“不要再惹事了。”
春秀道:“我不過是想過去問一聲罷了,哪有惹事。”
季容瞪了她一眼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還嫌這幾天鬧出來的事情不夠多嗎,總之不許去!”
張氏倒是很幫着春秀,道:“惹事的一直都是武梅雪二人,她們根本就是存心與春秀姐做對,連我都看不過眼。”
季容望着她,冷聲道:“既是看不過眼,怎麼不見你去對付她們,每次都是動嘴不動手?”
張氏被她問得說不出話來,只能訕訕地站在那裡,這麼一耽擱,楊嬤嬤到了,春秀縱然不甘,也只得作罷,與衆人一道向楊嬤嬤行禮。
“諸位姑娘請起。”楊嬤嬤的視線掃過諸女,道:“今日練舞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宣佈。”
諸女疑惑地對視了一眼,張氏好奇地道:“嬤嬤,什麼事啊,是不是要安排咱們去獻舞?”
楊嬤嬤沒有理會她,只是盯着春秀道:“從今日起,馮春秀不再是我樂坊的舞姬,即日離開太守府,不得逗留!”
此言一出,衆人驚皆愕然,尤其是春秀,臉色慘白如紙,趕她出府?好端端的爲什麼要趕她出府,這根本沒有道理,不可能的,不可能!
想到這裡,春秀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嬤嬤,你在與我開玩笑是不是,我……”
“沒人與你開玩笑!”楊嬤嬤冷冷打斷她的話,“你現在立刻去收拾東西,若是天黑之前還沒有離開太守府,休怪我不客氣!”
這句話抽乾了春秀臉上僅有的血色,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還是季容最先回過神來,道:“嬤嬤,春秀做錯了什麼,您要將她趕出府去?”
楊嬤嬤漠然道:“春秀自爲領舞以來,三番四次尋釁挑事,令樂坊一直不得安寧,如此行徑,怎配繼續留在太守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