薜仁杲雖然沒本事,但還不是太蠢,知道繼續讓杜如晦他們說下去,自己的處境會越來越危險,厲喝道:“放箭,都給我放箭,射死他們,只要李世民一死,唐軍就不足爲慮。”
面對他的呼喊,竟然沒有一名士兵舉起手中的弓箭,再吼一遍,依舊如此,薜仁杲又慌又怕,色厲內荏地道:“你們一個個不聽我的話,是想造反不成,信不信我殺了你們?!”
在他的威脅與斥責下,那些士兵終於擡起了弓箭,依話朝李世民等人射擊,但薜仁杲很快就看出來他們是在敷衍,因爲那些箭,沒有一枝能夠射出五丈之外的地方,皆在五丈內力盡落地,對站在十丈外的李世民他們,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脅。
“你們……你們!”薜仁杲氣得說不出話來,下一刻,他奪過旁邊一名士兵的弓箭,拉滿弓箭,箭矢帶着尖銳的破空聲朝李世民射出,他這一箭倒是射得精準,可惜在離着李世民面門尚有一丈遠時,便被殷開山格開,徒勞無功。
“薜仁杲,你已經無路可走了,現在投降,沒有一線生機,否則休怪我不留情面了。”李世民話音未落,薜仁杲已是在城頭上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呸,我還需要你留情面,李世民,且先讓你得意幾日,待我西秦援軍一到,我必要你性命,殺了你之後,就是奪取長安,讓你們所謂的大唐消失在這個世上。”
“冥頑不靈!”扔下這幾個字,李世民轉身離去,至於殷開山、杜如晦等人依舊照着劉弘基的吩咐,一遍遍喊着那樣的話,氣得薜仁杲直跳腳!
而令他恐懼的事情還在後面,雖然當時聽到他們對話的,只有城樓上那些人,可很快就傳了開去,一傳十,十傳百,沒多久就傳得人盡皆知。
每每看到那些目光與以前不一樣的士兵薜仁杲就覺得很不安,恨不得殺光這些人,可是殺光了之後,誰來護衛這座城池,誰爲聽他號令?所以就算再不安,再惱恨,也只得暫時忍耐,甚至不得不聽從副將之言,將之前特意留下給自己準備的糧食拿出一部分,供將士食用,以此來拉攏他們。
殊不知,他這做,恰恰是反效果,之前將士不知,只以爲薜仁杲與他們一樣,面臨着糧食短缺的危險,不曾想,他竟暗暗藏起了這麼多糧食,以這糧食的數量,就算是圍上一年半載,也足夠薜仁杲吃了。
那些士兵越想越不甘心替薜仁杲賣命,數百名士兵在第二天夜裡奔逃,想要去歸降李世民,可惜薜仁杲早有防備,他們還沒到城門,就已經被攔了下來,結果可想而之,盡皆以酷刑處死,無一生還。
爲了震懾城中的士兵,令他們不敢再妄爲,不敢背叛自己,薜仁杲還特意當着所有人的面行刑。
薜仁杲的算盤打的沒錯,可是他低估了人心,有時候鎮壓越是嚴酷,反抗就越是激烈,在短短三日內,又有數批將士奔逃出城,每一批的數量都在千人以上,雖然都被攔了下來,但薜仁杲卻覺得越來越力不從心。
如今是數千人尚可攔,但若是數萬人,乃至十數萬人呢,到時候他還怎麼攔?
再者,他身邊的上萬親軍也越來越不對了,命他們殺人之時,竟再三猶豫,甚至還有蠢貨替那些人求情,讓他網開一面,饒叛逃者性命。
他擔心,繼續下去,連自己的親軍也叛逃,每每想到此處,薜仁杲就睡不安寢,食不知味,他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走進了窮途末路的地步。
怎麼辦?怎麼辦?
薜仁杲拼命地想着辦法,但令他絕望的是,依眼下的情況,除了開城投降之外,他竟沒有半點辦法。
城中將要糧盡,而糧食依舊不見蹤影,士兵又因爲李世民他們的喊話,一個個與自己離心,他甚至擔心,自己睡着的時候,會有人照着自己的脖子來一刀,令他再沒有機會醒過來,想到此處,他甚至連睡都不敢睡,一直睜眼到天亮。
清晨,副將進來,看到他雙目佈滿紅血絲,鬍子拉碴的模樣嚇了一跳,試探地道:“陛下,您昨夜一直未睡嗎?”
薜仁杲一言不發地盯着他,在後者被他盯得心裡發毛之時,終於開口道:“我們是不是真的窮途末路了?”
副將心中一顫,低了頭不敢言語,直至薜仁杲又問了一遍,方纔無奈地道:“城中即將糧盡,底下又有重兵圍城,恐怕……我們真的無法再堅守了。”
“無法堅守……”薜仁杲一臉怨憤地笑了起來,待得止了笑聲,他恨聲道:“當初,劉感只有三萬士兵,一樣是斷糧,都可以守住徑州這麼久,我們足足有三十萬,你卻告訴我守不住,你不覺得荒謬嗎?”
副將輕聲道:“末將知道陛下雄才大略,不甘就此敗於李世民,但……以現在的情況,確實是頂不住了!”
薜仁杲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憤恨地道:“爲何劉感有那般忠心的部下,朕底下卻盡是一羣養不熟的白眼狼?爲什麼?!”
直到這個時候,薜仁杲尚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敗……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不論他如何不甘,敗局已定,任他之力,無可挽回!
當年,薛舉活着的時候,見到薜仁杲比他還要嗜殺成性,且不將部下當人看待,就料到自己的基業會斷送在他手中,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竟會斷送的如此之快;此時,距離他暴斃,僅僅只過了三個月。
十二月初九,薜仁杲率領折摭城的軍民出城投降。
歷經半年的西秦戰役,至此終於結束,李世民不僅一雪前恥,更得到了最終的勝利,令一直憋着一股氣的衆將士們歡呼雀躍。
薜仁杲雖然敗了,但並不甘心就此成爲一個平民,他相信,憑着自己這一身本領,定然可以得到李世民的重用,故而,他當日就向李世民毛遂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