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因爲被欺騙的憤怒而有些變調,平日裡所謂的淑女和休養在這一刻拋諸腦後,她對着手機大聲道:“爲什麼?!洛亦辰,你這麼耍我有意思嗎?!你既然不喜歡爲什麼主動說要結婚?!”
洛亦辰沉默了一會兒,平靜道:“對不起。”
“我不要聽什麼對不起,我問你,是不是因爲你回國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所以你就恨上我了?做這麼多隻想要報復我?”顏子沫抹了一把眼淚,狠狠地甩掉,她只覺得心頭越發清明起來:“你生日在望海雲都休息室那件事,是不是你安排的?你故意讓我無路可走,然後說要和我結婚,卻又在最後時刻反悔,故意報復我對不對?你就那麼恨我嗎?!”
洛亦辰又輕輕咳嗽了幾聲,這才淡淡道:“對,都是我安排的,你倒是挺聰明,竟然發現了。”頓了頓,他又用無比涼薄的語氣道:“對了,還有件事。如果你不小心有了孩子,那就打掉吧,我不希望我們之前還有任何的牽扯。好了,就這樣,我掛了。”
電話那頭,已經響起‘嘟嘟’的聲音,許久,顏子沫纔回過神來。
他說,那一切都是他做的!那些毀掉她所有名聲的事,讓她難堪地擡不起頭的事,都是他安排的!
他還說,如果有了孩子,讓她打掉他!不希望他們之間還有任何牽扯!
記得之前在那個小鎮的時候,他還溫柔地吻着她,對她說如果有了孩子,那就生下來,他會好好照顧她和寶寶的。
想不到,不過只是兩天過去,一切就都變了!他竟然這麼無情地說出打掉孩子的話!
先前的溫柔體貼如果說是手段,好讓她徹底淪陷的話,他真的成功了!他真的是這世上最好的演員,讓她都幾乎相信,他已經把林默默忘掉,真心真意地想和她結婚了!
可是,原來那三天的甜蜜,竟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當時的她感覺到有多甜,現在的她就感覺到有多痛,甚至是數倍的痛!
只有體驗過的人才會知道,當一個自己渴望已久的東西,如果從未得到過,徹底失去也只是難過而已。可是,當幾乎絕望時給了她希望,卻又在她滿心滿眼擁有着的時候,殘忍地親手奪去,那樣的痛,一刀致命刻骨銘心!
顏子沫的手機落在地上,她也好像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頹然地坐在了地上。她的眼淚不斷留下,她卻恍然未覺,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上躺着的戶口本被她噼噼啪啪的眼淚浸溼得面目全非。
不知道過了多久,顏子沫只覺得眼睛有些發疼,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臉頰,臉上竟然乾乾的,就好像從來沒有哭過一樣。是把眼淚哭幹了麼,她恍惚地笑笑。
然後,她發現她的目光因爲一直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那個戶口本,所以眼睛纔會那麼痠痛。等等,戶口本?
顏子沫將地面上被眼淚泡軟的戶口本撿了起來,看了看,然後撐着旁邊的桌角想要站起。
可是,因爲實在在地上坐了太久,她的腳有些發麻,而且站起來的時候,只覺得大腦有一陣的缺血,一陣無力貫穿全身,幾乎是意識恍惚地,她完全控制不住地向地面跌去。
“砰!”顏子沫的後背撞上了桌角,帶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卻稍稍讓她的意識清醒了些。她努力攀住了桌沿,再次撐了起來。
“子沫?”顧雲瀾發現顏子沫許久沒有出來,於是敲門道。
顏子沫受驚一般猛地一顫,待顧雲瀾又敲第二次的時候,她才恍然地答應了一聲“嗯。”
顧雲瀾隔着門道:“子沫,小洛還沒有聯繫你嗎?已經中午了,下來吃午飯吧!”
她現在倒是希望,他真的沒有聯繫過她,也比聽到那些冰冷絕情的話要好!顏子沫清了清有些發啞的喉嚨,裝作鎮定道:“聯繫了,媽媽,我馬上出去。”
說着,她將戶口本往包裡一塞,然後穿上外套就往外走。下樓的時候,顧雲瀾正好在樓梯處,她匆匆說了一聲:“媽,我一會兒就回來。”就衝到了玄關處換鞋。
顧雲瀾看她着急的樣子不禁發笑:“子沫,看你心急的!一會兒從民政局出來,把小洛叫過來吃下午飯吧!”
“媽,再說吧。”顏子沫穿好了鞋,推開門。
顧雲瀾卻沒察覺到她的異樣,還點頭道:“也對,你們可能一會兒還有什麼安排,就不用那麼早回家了,你們好好玩!”
當大門在身後關閉,顏子沫靠在門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她應該去哪裡呢,能去哪裡呢?她拿着戶口本做什麼,洛亦辰不早都說清楚了麼?!
直到距離他打電話過來兩小時,她還感覺這就像夢一場。其實可以說,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到現在,都是一場夢。
她被那些輿論打入谷底,彷徨無助的時候,他對她說,嫁給他。
他帶她去那個小鎮玩,三天的時光,他對她那麼溫和細緻,看她的眼神那麼澄澈真摯,讓她都一度以爲,他在打算負責的時候,是真的喜歡上了她。
可是,就是他,將她捧到了幸福的頂端,再親手將她推了下來,毫不留情,根本不管她被他這樣退下深淵,到底是死是活。
也對,他從來都是這般冷漠無情的,甚至,他幫她壓下輿論,全面封鎖那些消息的事情,她都應該感恩戴德!
顏子沫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裡逛着。現在不少公司都已經開始上班了,不過因爲是中午,所以路上的車並不多。
顏子沫不知道在開了多少圈,一直到車提示快沒油了,她才恍然醒悟一般,準備去一旁的加油站加油。
因爲開得久了,顏子沫精神難以集中,直到開近了,才發現前方有施工的隔離帶。她連忙踩剎車準備轉彎掉頭,卻不小心踩成了加大油門,直衝衝地便向着前方的隔離帶撞過去。
直到就要撞上隔離帶的時候,她才猛地反應過來,連忙踩了急剎車,同時還拉了手剎。
車剛好停在隔離帶前不足三釐米的位置,然而,她上車時候忘了系安全帶,雖然車停住了,可是因爲慣性,她身子飛起,直直地就撞向了前面的擋風玻璃。
砰的一聲,她的大腦嗡嗡作響。顏子沫身子落回座位,呆呆地看着前方。直到有溫熱模糊了眼睛,才後知後覺感到額頭一陣劇痛。
恍惚了兩分鐘,她直起身子,看向車裡的後視鏡。鏡子裡,她的額頭破了,有鮮血留下來,在白皙飽滿的額頭上落下兩道鮮紅的血帶,觸目驚心。
她的眼睛腫腫的,眼睛裡都是血絲,頭髮也凌亂地披散着,早上爲了照結婚合影而化的精緻妝容早就消失不見,臉上只有早已乾涸的淚痕,憔悴而又狼狽。
她看着自己,忽地笑了。鏡子裡,笑容比哭還難看,她笑着笑着,突然捂着臉,放聲大哭起來。
之前在家裡,因爲害怕顧雲瀾擔心,她還是壓抑着的。現在,在這個沒有人的荒涼僻靜角落,她看着鏡中的自己,之前壓抑的悲傷委屈,一下子就毫無保留的釋放了出來。
隨着發泄,她感覺到大腦越發有些混沌。她伸手摸了摸額頭,額頭上的鮮血已經幹了,可是,爲什麼還是覺得這麼發暈呢,就好像下一刻就要死掉一樣。
顏子沫拔掉車上的鑰匙,推門下車。她記得,這附近是有一家醫院的,剛纔好像路過了,走不到十分鐘應該就能到。
她循着記憶,艱難地向醫院走去。雖然已經立春了,可是天氣依舊很涼,外面的冷空氣讓她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她不禁自嘲一笑,她還真是惜命啊,精神受到這樣的打擊,可是一旦受點兒傷,還是下意識地到醫院來了。
如果,她只是在想,如果她就這樣死在了車裡,洛亦辰知道了,會不會後悔,曾那麼無情的對待過她?會不會爲她哪怕是難過短短的一刻?
她跌跌撞撞地走着,終於,前方真的出現了一家醫院,這醫院她還來過,之前和洛亦辰被燙傷,就是被送到這裡來的。
身旁,有人發現她頭部的傷,於是過去好心地要扶她。顏子沫卻擺了擺手,拒絕任何人的攙扶,就那麼一步步穿過醫院門口的草坪,來到了醫院一樓的玻璃自動門前。
自動門受到感應,開了。
顏子沫正要擡腳,可是卻覺得大腦又一陣發暈。她邁不動步子,只得死守着一絲清明,死死地站在那裡。
周圍的人,都看着她面前的自動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有人走過去問她怎麼了,可她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聚了許久的力氣,顏子沫正準備繼續往裡走。而就在這時,自動門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洛亦辰穿着一身黑色西裝,渾身散發着高貴疏離的氣場,站在自動門的另一面,看到顏子沫的時候,漆黑如深淵的瞳孔似乎縮了那麼一下。
兩人都沒有繼續往前,而他們之間的玻璃門不斷地關上然後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