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子沫,怎麼還在睡?懶了哦!再不起牀,錯過了春遊,就得等明年了!”季銘川的眸中帶着回憶:“快,我帶了你最愛吃的魷魚頭,我們一會兒到山頂生了火烤魷魚吃!”
“子沫,別睡啦,起來看我比賽,說好的拉拉隊長……”
窗外的陽光西移,顏子沫依舊好像睡着了一般,只是季銘川能明顯感覺到,她的呼吸越發平穩,臉色也好轉了很多。
來到走廊外,季銘川見洛亦辰還在那裡,微微有些吃驚:“洛亦辰,子沫應該好多了,我去趟洗手間。你如果想進去看她的話,就進去吧!”
他要進去看人,什麼時候需要他同意了?洛亦辰有些不悅,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走進病房中。
有陽光落在顏子沫的臉頰上,她的氣色比上午他見到的時候好了一些,不是那麼慘白得嚇人了。她的脣角微微彎起,就好像夢見了什麼輕鬆的事。
洛亦辰想去碰她的臉頰,卻又怕打破了此時的唯美靜謐,只是伸手在虛空中輕輕撫過,就好像能夠觸摸到她一般。
“唔……”忽然,低低的呢喃聲從顏子沫的口中溢出,就好像蒲公英的飛絮飄起,輕輕軟軟,落在洛亦辰耳中卻好似驚雷。他眼底炸開一絲狂喜,她是要醒了嗎?!
顏子沫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裡,她幾乎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她一會兒覺得自己長大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她覺得身上很沉重,就好像體育課跑了800米一樣累。然後,她聽到有人一直在她的耳邊說話,他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可是,她卻下意識地想要逃避。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有的不敢面對那個聲音,她在夢裡也沒有深究,只是選擇繼續睡覺來避開一切。
後來,又換了一個人說話。那個聲音帶着陽光,讓她覺得輕鬆,於是,便故意聽了一下。聽着聽着,她就有些迷糊了,看來,她現在還在上學呢!那麼她怎麼會有後面長大了的記憶?
她一直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後來,那個聲音說要遲到了,對啊,她最喜歡春遊的,不能遲到!還有她答應了的拉拉隊隊長,去晚了怎麼行?!
心裡一道激靈,顏子沫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睜開了眼睛。
咦,面前這個人是誰,怎麼有些眼熟?他的眉目精緻如畫,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正定定地望着她,眸中有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洛亦辰沒有想到,顏子沫就這樣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睜開眼的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照亮了。她的眼底還帶着一絲迷糊,就那樣仔細地將他瞧着,一如很多年前般,沒有閃躲,沒有避諱,就用她黑水晶般的眼瞳直直地望着他。
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倒影在她漂亮的眼睛裡,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在那樣澄澈的黑色世界裡,竟然能夠那麼好看。
洛亦辰放輕了呼吸,生怕驚擾到此刻幾乎是幻覺的場景,他的嘴脣動了動,正想要叫“沫沫”,卻不料,眼前的女孩先開口了,她的聲音軟軟的,帶着一絲不確定,她說:“亦辰哥哥,你長大了……”
是幻覺嗎?爲什麼這麼真實?洛亦辰斷然沒有想到,今生還能從她的口中聽到那聲嬌軟的‘亦辰哥哥’,這一刻,他幾乎以爲是自己聽錯了。他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發現會痛,原來這是真的。
然後,又見到病牀上的女孩微微蹙了蹙眉,然後一臉迷糊地道:“亦辰哥哥,這是哪裡?”
洛亦辰不敢說話,甚至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他生怕他一說話,她聽到聲音已經不是少年時候的那樣,就會從這個夢裡驚醒。天知道,他是多麼懷念她這樣叫他,在很多個午夜夢迴裡,他也曾夢見過這樣的場景,可是,都沒有此時這樣真實,這樣動聽!
顏子沫見洛亦辰不說話,也沒有在意,她望着周圍的白色牀單,還有自己手上掛着的吊瓶,這才意識到,她在醫院裡!
什麼,醫院?!幾乎是猛地一個激靈,瞬間將她迷糊的思維擊得歸位,她一下子想起,她是爲了躲避那個孩子,結果不小心撞上了隔離帶!
顏子沫再次看了看四周,對啊,她之前被搞暈了,還以爲真是小時候呢!呵呵,眼前的洛亦辰都已經長大了,又怎麼可能是小時候!
等等,洛亦辰!顏子沫猛地擡頭,這才發現洛亦辰離她很近,他來這裡做什麼?!顏子沫猛地一縮,向着病牀的靠牆方向躲去。然而因爲她手上還有輸液管,所以激得上面的吊瓶都一陣晃動。
洛亦辰見顏子沫的眸色越發清明,最後到猛地驚醒,再看她看自己的眼神從親近到戒備,只覺得心底涌起一陣無可言喻的悲哀。她是想起來了嗎,所以,剛纔那個溫馨卻又短暫的瞬間,終於徹底離他遠去了……
“沫沫,你別動,你手上紮了針,會弄傷的!”洛亦辰見顏子沫往牆邊躲,連忙傾身過去,就要去穩住她。
“洛亦辰,你別過來!”顏子沫的音調有些高,然而因爲良久沒有開口,所以嗓子有些乾啞:“你來做什麼?是看我還沒有死透,所以過來補刀的嗎?!”
“沫沫,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傷你?”洛亦辰見顏子沫明顯害怕的表情,只得稍微離開了些,安撫顏子沫道:“沫沫,我不過來,你別動了好麼?”他的語氣,不自覺放軟,明顯商量的樣子。
“洛亦辰,你走啊,我不想見到你!”顏子沫的眼中還是有明顯的驚恐,她望着上面的吊瓶,好像猛然反應過來一樣:“這吊瓶是不是你掛的?你在裡面給我放了什麼?”
洛亦辰臉色一變,他雖然知道顏子沫醒來可能會和他爭吵,可是卻沒有想到,她看到自己竟然是這樣驚恐的表情,她爲什麼會這麼害怕自己?而且,剛纔給章黎月打電話的時候,章黎月也說了類似的話。難道之前還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季銘川看見顏子沫醒了,眼睛一亮,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子沫,你醒了,太好了!簡直嚇死我了!”
“銘川,救我!”顏子沫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洛亦辰想害我,你快幫我把他趕走!”
洛亦辰一僵,她竟然讓季銘川將他趕走!只覺得心頭有一道鈍痛瀰漫開來,接着,很快便傳遍了四肢百骸,他覺得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因爲她那一句話,都是痛着的。
剛纔抽了四百毫升的血,然後一直在外面等她醒來,他的神經幾乎一直緊緊繃着,直到她醒來的那一刻,才微微放鬆了些。他還沒有從剛纔她的那聲‘亦辰哥哥’的美好裡出來,轉眼,她就將他推向了無情地獄!
他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幾乎快要站不住了,可是,他卻努力定定地站着,筆直挺拔,他的表情冷淡而平靜,就好像她的話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半點影響一般。窗外有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一身黑色,看起來冷漠又高貴。
季銘川有些不明白情況,蹙了蹙眉,困惑地看了洛亦辰一眼,見他一臉冷肅的表情似乎沒有什麼不妥,然後又將目光落回到了顏子沫身上:“子沫,到底怎麼回事?他是來看你的,怎麼會害你呢?”他明顯看得出來,洛亦辰很關心她。
顏子沫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他前幾天就要害我,我沒死,從那裡逃了出來,今天他過來,肯定是來推我一把的!他巴不得我死掉!”一個星期裡,兩次接近於死亡,那樣的感受實在太痛苦,她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
“前幾天?”洛亦辰蹙了蹙眉,難道真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所以,她剛纔的表現是因爲發生了什麼,而不是完全針對他?
洛亦辰覺得,自己又找回了一絲力氣。他開口道:“前幾天發生了什麼?我這一週一直在國外,今天上午才從飛機上下來。”
顏子沫眼中的困惑一閃而過,然後恨恨地道:“你那麼厲害,做有的事難道還需要你親自動手嗎?在不在國外又有什麼關係?!”
洛亦辰努力忽略顏子沫語氣中明顯的諷刺,他耐着性子問道:“沫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真的不清楚。”
顏子沫脣角溢出一絲嘲諷:“洛總真是貴人多忘事,你四天前不是給我發了一封郵件嗎?讓我去那個地方,結果我過去了卻沒看到你,還讓人把我反鎖起來。反鎖也就罷了,還放火燒我,我逃出來的時候,發現我停外面的車都沒有了!漬漬,我原來以爲,你讓顏氏那幾個合作商反悔就已經夠狠了,哪知道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什麼是趕盡殺絕,我算是見識到了!”
洛亦辰臉色發白:“沫沫,你在說什麼?什麼郵件,又去哪裡?我怎麼聽不懂……”
顏子沫怒極反笑:“洛大總裁,別說郵件是別人用你的郵箱發的啊,我可不信,還有誰敢用你的郵箱發郵件!”顏子沫想起那天的事就又氣又急,加上剛剛醒來本來就有些虛弱。這一番話說完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季銘川連忙將她扶起,讓她靠在他肩上幫她順氣。
洛亦辰看到顏子沫喘不過氣來,幾乎本能就要過去,可又硬生生止住了腳步,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樣想要靠近,卻又不能靠近的一天……
不過,到底是誰用他郵箱發了郵件?洛亦辰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