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發現了他?她爲什麼不轉身?她不願意見他麼?
洛亦辰一直靜靜地等着顏子沫,而就在屏幕的滾動字幕都結束了,然後房間裡燈光亮起時,她依舊還是面對着屏幕坐着。
唉,不論什麼時候,都還是要他走出第一步的。他已經走了很多步,不介意這一步還是他來完成。
洛亦辰想到這裡,他往前一步,來到與顏子沫平齊的角度,然後伸出手,將她的手拉了起來,把她手中的杯子輕輕奪走,放在一邊:“沫沫。”
就在他叫她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自己手心的小手輕輕一顫,他低下頭來,就看到她每個手指尖都包着一圈紗布。
他的心猛地縮緊。這一刻,之前對她不告而別的憤怒、對她所有疑問的不解,都變得不重要了。他將她拉起,目光凝在她的手上,眉頭蹙緊,語氣嚴肅地道:“手傷成這樣,痛不痛?”
本來聽他叫她的時候,顏子沫心裡已經預期着會被教訓、被數落,或者乾脆被羞辱,可是,他竟然捉住她的手,問她痛不痛……
她前天傍晚在挖那個盤雲析的時候,是感覺不到痛的,因爲那時候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救他。
而之後,她急切地去郵寄包裹,幾乎撐着最後一絲力氣將包裹寄出,那個時候,她也是感覺不到痛的。
再之後她昏迷一天,醒來時候,手早已經被包紮好了,她也是感覺不到痛的。
可是現在,被他這麼輕飄飄的一問,她突然鼻子一酸,只覺得當初的鑽心之痛就這般猝然降臨,以數倍於當時的錐心刺骨,將她緊緊包圍。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站在他的面前,淚眼婆娑地望着他:“痛。”
下一秒,洛亦辰伸出手臂,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他埋頭在她的脖頸間,拼命地嗅着她的清甜味道,低聲道:“以後別那麼傻了。”
在聽到他的那句話時,她的淚水猶如決堤江河,再也控制不住,她伏在他的身上大哭,似乎要將這幾個月的委屈和思念都用這樣的淚水發泄出來一樣。
洛亦辰擁着她,心疼而又生氣,可是,卻始終對她無可奈何。
只是,他突然蹙了蹙眉。他對她的身體實在是太熟悉了,以至於任何微小的變化他都會明顯地察覺到,更何況,現在她腰腹間給他的感覺……
他的心底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可是,她現在整個重心都靠在他的身上,而且情緒還不穩定。所以,洛亦辰雖然心中懷疑,也只能輕拍着顏子沫的後背,安慰道:“沫沫,好了,不哭了,眼睛哭腫就不漂亮了。”
顏子沫聽着他溫柔的聲音,終於慢慢止住了哭聲。她擡起頭,就看到他西服襯衣上有一大片淚漬,她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
洛亦辰這纔有時間仔細將她瞧着,三個月不見,她的臉頰似乎圓潤了一些,而且腰腹那裡微微有些鼓起。他的心臟不禁縮緊,連聲音都帶着幾許顫抖:“沫沫,你的腰……”
顏子沫猛地一驚,她怎麼忘了,剛剛他這麼一抱她,肯定能夠感覺到她的肚子鼓起來了啊!雖然四個月並不大,她原本就瘦,所以穿寬鬆的衣服幾乎看不出來。
可是這麼一貼近,那樣的感覺和之前的纖腰相比,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洛亦辰將她臉色的變化看在眼裡,他的心在一點一點地滴血,偏偏聲音依舊那麼清冽如水:“沫沫,你懷孕了?”
顏子沫擡眼匆匆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斂下眼睛。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她腳上穿的平底鞋,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洛亦辰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崩塌。如果說前一刻在得知找到她的消息時候,他覺得自己滿世界都是陽光的話,那麼此刻,他覺得自己就如掉入了最陰暗的地獄。
他聽到他用輕得幾乎沒有重量的聲音問她:“孩子是誰的?”
顏子沫聽到他這句話,更是無法回答。她的心底有萬千個聲音在瘋狂地叫囂着,告訴他,是他的!他應該是關心你的,不要怕!然而,又有萬千個念頭在阻止她開口,甚至害怕即使開了口他也不會相信……
她的兩隻手不自覺地拽着她兩側的衣襟,直到汗水將衣襟溼透,再被她手心的力量摧殘成了皺巴巴的模樣。可是,她的心裡依舊沒有一個答案,她只能低着頭,不敢看他,繼續保持沉默。
洛亦辰看着顏子沫的表現,不禁笑了。他就是個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他千里迢迢跑過來,懷着萬千期待,甚至連之前的所有一切都既往不咎,可是,卻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
爲了逼她出現,從來不願意出現在媒體前的他,多次耐着性子,對狗仔和記者視而不見,和Sofia頻繁出入在各種公共場合。
爲了逼她出現,他傻乎乎地在紅地毯上暈倒,任由全世界的媒體將他傳成了一個朝不保夕的絕境病人。
爲了逼真,他真的一週都不與盛世洛城的高層聯繫,潘樂每每打電話過來,都說自己被那些高層逼出一身冷汗。
爲了不讓父親知道,他讓人將父親療養醫院的醫生護士都挨個兒打了招呼,生怕將來事情揭曉,弄得父親對她印象不好,從而讓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他見到的卻是如今這個場景。
他推門進來,她在開心地看着電影。沒關係,就算是他不快樂,那麼他也希望她開心着。
而電影結束,她明明認出了他,卻不轉身看他。沒關係,他可以主動邁步走到她的面前。
可是現在呢?他看到她隆起的小腹,問她是誰的,她垂頭不語!
他想起他爲了怕她將來生孩子出現狀況,偷偷去做了男人都不屑的事情,他選擇結紮。
可是她,卻轉眼就懷上了別人的孩子!
洛亦辰的目光落在顏子沫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的眸中都是被欺騙的憤怒,他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臂,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就對她動了手!
他的目光緊鎖住她,許久,突然轉身,大步離去!
房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他的聲音和呼吸就這樣徹底消失在了距離她最近的世界中。
顏子沫好像脫力了一般跌坐在了座位上,蓄積已久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她將頭埋在手臂裡,低低地哭出了聲來。
她就知道有這一刻的!她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知道她懷孕,必然會拂袖離去的!
可是,當這一刻到來的時候,竟然遠比預期的還要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她覺得在這個時候,她真的被整個世界拋棄了,因爲沒有他,她真的就失去了全世界。
他不要她了,他走了,以後,估計真的再也不能和他一起了……
顏子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她離開的時候,還聽門口的服務生說,有個男人來找過她,後來,說是去找什麼人了,剛剛離開。
她這纔想起來,她打電話給洛瀚說讓他來接她的。顏子沫連忙拿起被調了靜音的手機一看,上面有幾十個未接來電,都是洛瀚打過來的。
後面,他還發了信息,說他被攔在了外面,不過他會想辦法,讓她現在就在俱樂部裡面等他,他很快就會過來。
不知道爲什麼,她現在連洛瀚也不想見了。顏子沫將手機放回口袋,從俱樂部出來,就漫無目的地往街上走去。
街上的人幾乎都是西方面孔,說着一些她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世界很陌生,哪裡都不是她的家。
突然之間,她好想念顧雲瀾。她已經很久沒有和顧雲瀾聯繫過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心急如焚?
顏子沫深深地嘆息一聲,一擡頭,看到遠處街對面竟然有一家中餐館。
她連早飯都沒有吃,現在已經過午了,還真的很餓了。何況,她就算再傷心也不能讓兩個寶寶餓肚子!
想到這裡,她走進那家中餐館,然後點了一碗牛肉麪,坐下來靜靜等着。
他真的走了,他再不會回來找她了嗎?顏子沫看着街道上的人來人往,只覺得一片迷茫。
不多時,中餐館老闆端來一碗牛肉麪放在了顏子沫面前。
顏子沫看着牛肉麪,幾乎是機械般地往嘴裡挑。她完全吃不出任何味道,只是想着,她現在一個人,卻要吃三個人的飯量,不論怎樣,她都得照顧好寶寶。或許將來,她真的只能和寶寶一起相依爲命了。
“姑娘,姑娘!”中餐館老闆道:“你怎麼哭了,牛肉麪不合口味嗎?”
顏子沫這才恍然驚覺,一摸臉頰,發現臉上都是淚水。怪不得剛剛覺得脣瓣上有些涼涼的,她竟然哭了自己都不知道麼?
而就在這時,外面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一聲極其違和的槍響。
顏子沫手中的筷子一震,掉在了桌上。她站起身來,本能地往店裡躲去。
“發生什麼事了?”中餐館老闆是個四十多歲大腹便便的男人,他往店門外看去,然後一臉神色凝重地轉了回來:“好像邊境那邊出事了!”
顏子沫一驚:“邊境那邊經常出事嗎?那怎麼辦,會不會波及到我們這裡?”
老闆搖頭:“邊境那邊幾年都沒有出過事了,不過剛剛看那個方向有硝煙,姑娘,快進來躲一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