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在被押到乾清宮,被眼前聲勢浩大嚇了一跳。
除了皇上高坐上首,蘇幼儀坐在皇上身邊底下的位置以外,還有李閣老、季玉深、蘇清以及王皇后的家人也到了。
王皇后出身不高,她的哥哥也不過是個小小四品中郎,很少出現在御前。今日忽然到這裡來,一定有別的原因。
李常在深吸了一口氣,儘可能讓自己鎮定下來,恭恭敬敬地朝上首行了禮,“臣妾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
皇上沒有跟她兜圈子,使了個眼色,高奇壽便親自上前,拽住李常在的袖口往外拉。
李常在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袖中的手帕已經被扯出來了,高奇壽正捧着從她袖中扯出來的妃色金風玉露杭綢帕子給皇上看。
李常在一臉錯愕。
“皇上請過目。”
高奇壽把那條帕子捧到皇上跟前,皇上和蘇幼儀都看過之後,又命人傳示李閣老等人。
李常在一直注意着李閣老的神色,她發現李閣老看清那條帕子之後,整張臉頓時面如土色。
往下便是季玉深,他看過帕子之後,目光銳利地朝李常在投來一眼。
李常在還惦記着上次他嗦使二皇子胡鬧之事,對他有些戒備,可今日這樣的場景,她也想從季玉深的眼色裡看出一些情況來。
可惜季玉深只看了他一眼,藉着便十分吝嗇地轉過了頭,將帕子送到了蘇清手中。
李常在有些失望。
她嚥了口唾沫,讓自己儘可能冷靜下來,“皇上,貴妃娘娘,不知今日傳喚臣妾來到底所爲何事?”
皇上沒有開口,像是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蘇幼儀冷麪寒聲,“你自己做了什麼事,還需要問麼?”
李常在愣住,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
蘇幼儀面無表情,她也知道李常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因爲那件事……原本就是季玉深的栽贓陷害。
可她不能不配合這場栽贓。
她的目光慢慢轉向下首的李閣老,李閣老年事已高,頭髮鬍子花白,近來似乎因“告老還鄉”的風聲加上吏部尚書李紳被剷除,似的他精力耗盡看起來越發衰落。
蘇幼儀不敢相信。
當年她的父親就是被這樣一個老人下令殺害的,甚至只是想殺季玉深的父親,所以便可以直接滅了季家滿門,甚至無辜牽連去季家做客的她的父親。
這是怎樣一個老者?
一個看起來和普通老人無異,其實心中全然沒有仁義,也不在乎他人性命的人……
他是惡魔,赤luoluo的惡魔。
皇上看到蘇幼儀盯着李閣老,便在書案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蘇幼儀連忙收回視線,朝皇上一笑。
她想,皇上一定是以爲她認爲李閣老參與了幫助李常在害死婉嬪之事,所以才那麼仇視李閣老吧?
殊不知,他們之間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衆臣都看過了那方帕子,王皇后的哥哥王中郎顫抖着站了起來,“皇上,證據確鑿,殺人者是李常在指使的無疑,求皇上爲王皇后做主啊!”
什麼,殺人?
李常在聽到這裡,才明白自己陷入了怎樣一場風波之中,忙高聲道:“什麼殺人?什麼證據?臣妾沒有殺過人,請皇上明察!”
“沒有殺人?”
王中郎少至御前,又因爲自己的妹妹被冤枉而丟了皇后之位,激動之下竟然直接越過皇上說話,“你若沒有殺人,這方帕子是哪來的?”
他憤憤地從桌上拿起一方絲帕,一樣的妃色金風玉露杭綢帕子,李常在險些以爲自己看錯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兩方一模一樣的手帕。
“我這方帕子弄丟許久了,怎麼會在王大人手上?”
“哼!”
王中郎扭頭看向皇上,立刻聲淚俱下,“求皇上明鑑,李常在已經承認了,這方帕子分明就是她的!”
蘇幼儀看到王中郎的苦苦哀求,不知怎麼的,更加同情王皇后了。
王皇后名義上暴斃下葬,實際上是被移送到冷宮去了,這一點朝中大半人都知道,聽說當初王家也因此沒有爲王皇后哭過葬。
如今王中郎卻在皇上面前哭成這樣,可見並非爲王皇后而哭,只是爲王家平白沒了皇后這個位置而哭罷了。
從他精明的目光中,蘇幼儀看得出來,他勢必還要向皇上要些補償。
皇上念在他是王皇后的哥哥,怎麼說也算是國舅,難得好脾氣道:“好了,你先坐下,朕要聽李常在的解釋。”
皇上難得好脾氣,聽在王中郎耳朵裡還是覺得君威驚人,連忙抹了眼淚坐下來。
李常在忙道:“皇上,臣妾這方手帕丟了許久了,不知今日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委實和臣妾沒有關係啊!什麼殺人?王大人方纔的意思是婉嬪是臣妾殺的嫁禍給王皇后?這怎麼可能呢?”
皇上道:“若不是你,爲何你的帕子會出現在翠搖身上?”
“翠搖?”
李常在想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翠搖是當年王皇后的貼身宮女。可王皇后被打入冷宮之後,還有誰記得她身邊的紅人?
“翠搖沒有在冷宮陪着王皇后麼?還是去內務府被重新發放了?不論如何,臣妾也不知道自己的帕子爲何在她身上,許是她撿到的呢?”
蘇幼儀淡淡道:“翠搖在皇后被送到冷宮第二日,就已經死在宮外了,如何撿到李常在的手帕?難道翠搖急着逃出宮的時候,還有心思特意去撿李常在的手帕,這對她有何好處?”
“死了?”
李常在背後打了一個冷顫。
翠搖死了,還死在宮外,那她的手帕在翠搖手裡,豈不是死無對證沒有機會辯駁了麼?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這是一個陰謀,這是一個天大的陰謀,有人在利用婉嬪之死陷害她!
蘇幼儀的話,分明是說她指使了翠搖殺害婉嬪,再嫁禍給王皇后,故而纔會將自己的手帕遺留在翠搖屍首上。
總算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李常在也漸漸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