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儀坐上攆轎,慢悠悠地瞥他一眼,“唉,誰叫我膝下那麼多個臭小子,就是沒個姑娘呢?”
多福:“……”
這話要是叫別的嬪妃主子聽見,一定氣得吐血。
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皇子,在她口中就是“那麼多個臭小子”,皇后娘娘果然與衆不同。
攆轎一路朝宮中冷僻處去,雖走得急,路上也不平穩,但給蘇幼儀擡轎的這些太監都是老成穩重的,她坐在攆轎上一點也不覺得顛簸。
多福聽見她說了一句,“燕妃好端端到這裡來做什麼?後宮那麼大還不夠她逛的,竟到這裡來。”
沒多久就到了冷宮附近,遠遠看見一團花花綠綠的人,見了蘇幼儀的儀杖,衆人都恭肅行禮。
燕妃腦門上頂着一大塊血跡,太醫正在一旁爲她處理,故而她行動慢了些,蘇幼儀忙朝她擺手,“你受傷了就別行禮了,太醫快幫燕妃好好看看。”
淑芽扶着她下轎走來,細看燕妃額頭上的傷觸目驚心,比蘇幼儀想象的還要嚴重。
衆人團團圍繞中,只見一個衣着樸素得連小宮女也不如的人,正低着頭跪在地上,赫然是曾經的惠妃。
才進冷宮沒多久,她看起來就像老了十歲。
惠妃的年紀在衆嬪妃中原本就是最大的,如今這麼一看,倒像和蘇幼儀她們是兩輩人。
燕妃見着蘇幼儀來,心中怒氣更甚,“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要爲臣妾做主啊,這個廢妃居然敢衝撞臣妾,還把臣妾傷成了這個樣子!”
蘇幼儀問太醫,“燕妃的傷勢如何,可有大礙?”
太醫一面上藥,一面道:“回皇后娘娘,傷口看着駭人,倒不礙事。只是燕妃娘娘的額頭要貼上許久的紗布,等傷口癒合結疤後纔可取下,並要按時塗抹去傷疤的藥膏。”
“傷疤能完全去除麼?”
“皇后娘娘放心,用微臣調配的生肌膏定可以不留疤痕。”
蘇幼儀鬆了一口氣。
燕妃的身份若是在臉上顯眼處留了疤,那這件事就鬧大了,既然太醫說能不留疤,那就無妨。
惠妃一直低着頭不說話,蘇幼儀朝淑芽使了個眼色,淑芽會意,上前擡起了惠妃的臉。
等她整張臉都擡起來,蘇幼儀纔看到她面上遍佈紅腫的巴掌印。
看來在她來之前,燕妃已經動過私刑了。
蘇幼儀沒有說話,在人羣中掃了一眼。
除了燕妃的貼身宮女和太監等人,還有內務府的太監在此,看起來是引惠妃去祭拜江皇后的,外有冷宮的一個嬤嬤跟着。
除此之外,便是綠嬪和她的宮女們。
綠嬪此刻迎了上來,“皇后娘娘,臣妾聽宮女說冷宮附近地氣陰寒,生着一味治咳嗽的中藥。今日便來採摘,沒想到正好撞見燕妃娘娘受傷。”
綠嬪的臉色有些尷尬。
今日的事她是無意撞見的,原本她就是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蘇幼儀點了點頭,心道綠嬪一向很少參與後宮之事,今日遇見此事竟然懂得利害關係立刻派人來報信,算是十分穩妥了。
她十分欣慰,多問了兩句,“你犯了咳疾麼?怎麼不請太醫看看,要自己跑來這裡採藥?”
綠嬪頓了頓,似乎不知怎麼回答,她身後的宮女便道:“回皇后娘娘,我們娘娘採藥是爲了皇上。聽說皇上這幾日有些咳嗽,太醫說皇上染上疫症雖然治好了,可身子消耗得太多所以犯了咳嗽,我們娘娘聽見了就自己跑來採藥。”
綠嬪有些不好意思,“我成日閒在宮中無事,能做點什麼打發時間也好,皇后娘娘見笑了。”
蘇幼儀並沒有笑她。
“你既在這裡,正好做個公正的見證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與本宮聽。”
燕妃聽到此處,不禁看了蘇幼儀一眼。
她沒問自己發生了什麼事,而是問綠嬪,只怕是惠妃臉上的巴掌印讓蘇幼儀對自己有些不滿了。
燕妃心中有些忐忑,蘇幼儀該不會怪她動用私刑吧?
綠嬪看了看正在處理傷口的燕妃,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惠妃,好一會兒纔開口,“臣妾在亭子邊採藥,見內務府的公公從冷宮帶人出來,一時好奇便看住了。見到是惠妃,才知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許她祭拜江皇后。”
“誰知他們纔出去沒多久,便見燕妃娘娘的攆轎過來了。燕妃娘娘下來和惠妃說了幾句話,是什麼臣妾也沒聽見。而後兩人便推搡了起來,燕妃娘娘被推在攆轎的杆子上,頭磕破了。”
蘇幼儀這纔看向燕妃。
看到燕妃面露驚慌之色,她心裡就有數了。
燕妃這樣養尊處優的人,是絕不會來冷宮附近這種地方閒逛的,這裡除了冷宮還有人,別的都是殘垣廢墟。
她跑來這裡恐怕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衝着惠妃來的。
蘇幼儀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按說惠妃如今已經被廢,燕妃想來找她晦氣,不管是打是罵都使得,可怎麼找事情的人自己反捱了打呢?
捱打之後就耍賴,這讓蘇幼儀想起了小時候學堂裡的小學生們。
燕妃比小學生還不如。
她無奈道:“燕妃,你和惠妃之間談了什麼,爲何動起手來?”
燕妃忙道:“臣妾不過和她敘敘舊,說幾句從前的話,誰知道她忽然發瘋推了臣妾,皇后娘娘要爲臣妾做主啊!”
跪在地上的惠妃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替自己說了句話,“明明是你辱罵在先,動手在後。我氣不過也動了手,誰知你就撞到攆轎杆子上了,說不準你是故意栽贓陷害我的!”
“我沒有,我何曾對你動了手,明明是你居心叵測想謀害我!”
燕妃話音剛落,忽聽到後頭一陣忙亂聲音,“大公主,您慢點跑啊,慢點跑!”
蘇幼儀回頭一看,一羣奴才追着大公子跑了來,看到惠妃跪在地上滿面紅痕,大公主臉上露出了悲憤。
“母妃,母妃,你怎麼樣了?”
大公主飛撲上來抱住惠妃,母女兩個相擁而泣。
怎麼連大公主也來了?
蘇幼儀有些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