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先生果然是貴人多忘事!不過也是,像談先生這種大忙人,怎麼會記得那些不相干的人事呢?”
“……”
“容我提醒談先生一下!”
談麗姿忽然妖嬈笑開,那淺淺輕勾的紅脣似沾了毒藥的花瓣,“有些人死了,卻依然可以活着!死去的靈魂會重生,不管是改寫命運還是奪回曾經失去的一切。沒有人在做了壞事後可以逃之夭夭,即使逃過了法律制裁良心指責,卻終有一天,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她的這番話說的莫名其妙讓人云裡霧裡,封蜜卻看到談峰銘那瞬間如見了鬼一樣的表情,他的虎軀震顫着,睨着談麗姿的表情似有些驚悚,那副活見鬼的模樣,讓人不由探究這裡面的內情。
就連扶着談予兮站在一旁的談夫人母女倆,即使畫着濃妝也遮不住談夫人面上的惶恐,談予兮那張半邊完好半邊腫脹的豬頭臉更是蒼白的連嘴脣都在顫抖。
滿意的睨着談峰銘一家那如調色盤一樣五花八門的表情,談麗姿冷哼一聲,輕巧向外頭走去,“祝福談先生一家,但願你們午夜夢迴的時候,能夠睡的安穩!”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就在談麗姿在保鏢的前呼後擁下走向宴會廳門口時,談峰銘忽然大步上前,失控的衝着談麗姿的方向衝去。
即使被保鏢徒手攔住,談峰銘依然不依不饒的繼續說着,“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他似乎失去了理智,只會重複這兩句話語,那粗紅的脖頸幾乎要爆出眼眶的眼珠子,無一不再顯示他此刻的狀態不對。
談麗姿沒有迴應,她只是頗爲不屑的睨了談峰銘一眼,繼而在保鏢的保護下徑直朝外走去。
卻是,在即將走出宴會廳時,身後一道熟悉至極的嗓音,讓她頓步在了原地,身軀有些僵硬。
“麗姐……”封蜜拂開霍行衍阻攔的手臂,堂而皇之的從人羣中站了出來。
那些人一看到她,目光落在尾隨身後的霍行衍身上,紛紛變得意味不明,繼而,人羣如潮水般散開,爲封蜜留出過路。
宴會廳門口處,厚重的門扉開至一半,刻着浮雕金色繡線重重符文的門面顏色,印着談麗姿那僵硬僵滯的背影。
她在黑衣保鏢們的重重擁護中,豁然間迴轉過身來。
冬日冷夜的風向從門縫撲入,乾澀而冷冽的冰冷,似是這蕭條冬夜裡只剩下的溫暖。
談麗姿的眸落在人羣當前的封蜜身上,那目光無疑是驚愕的。
她的神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格外複雜,像是從驚愕訝然恍然至漸漸淡卻,繼而恢復波瀾不驚。
“封小姐!”遙遙短路,她如此喊她,言語間彷彿在呼喚陌生人。
“……”封蜜似被震到般顫抖着啓着紅脣,欲言又止,驚愕不已,瞳孔裡只印着後者那陌生疏離的神色,恍如,她之於她,只是陌生人。
在封蜜記事的年月以來,她慢慢懂得一個道理,人生有許多個三岔路口,我們總需要在適當適合的時候,進行告別。
告別一些人,告別過去的事,誰都沒錯,只是走的路不再相同。
偏廳內,管家在離去之前依然用不滿的視線掃了談麗姿一眼,而後偏廳的門‘吱嘎’一聲合上。
透過那紅木雕花窗,依然可以窺見窗外那黑沉天空,今夜無星。
“說吧?找我什麼事?”談麗姿倚在門窗前,斜斜站立,那穿着黑色皮衣肅殺的氣質,讓封蜜倍感不適,隱約有些恍惚。
前面宴會廳,依然觥籌交錯杯光蛇影,卻因爲談麗姿這一破壞,不如先前那般熱鬧。
想必今夜過後,談家的醜聞會在上流社會流傳,但——
封蜜想起適才談峰銘在藉口退下去休息前,依然吩咐管家爲她們空出偏廳招待她們,不由起疑。
她猜想,讓談峰銘做出這等變故的,應該是談麗姿之前那一番話。
談麗姿與談家之間,有什麼仇恨淵源麼?
等不到封蜜的迴音,談麗姿擡腕,衣袖滑脫間露出那隻上了年歲的女士英倫腕錶。
這一動作,讓封蜜終於幡然醒悟。
“麗姐……”
“請稱呼我談小姐!”不待封蜜說完,談麗姿已然冷冷側身,面目冰冷的打斷了她的話語。
一口氣噎在喉嚨口,封蜜低眸,似乎是輕笑了下,再擡頭時已然淺淺微笑,“談小姐,”一個稱呼,兩人的關係卻跨越了萬水千山。
“你跟談家……”封蜜猶豫着怎樣開口,談麗姿於她而言,亦友亦姐,她總是倒苦水一樣跟她傾吐,從未想過有一天,她需要戴着面具面對她,小心翼翼說話。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談麗姿冷睨了她一眼,妖嬈眼波里流轉着複雜思緒,最終歸爲寂靜冰冷。
苦笑了下,封蜜擡眸看向她,“那……是談予兮害死了奶奶?”
“是!”
“所以你在爲她報仇?”
“是……也不是!”
“你就——”封蜜頓了下,雙手緊緊攪在了一處,“你沒有什麼需要跟我說的麼?”
她不明白,她怎麼能冷靜冷情至此,她做錯了事,又爲何不感到羞愧?
聲落,談麗姿看向她,那雙豔麗美目裡似流轉着些許波光,“呲——”她扯着誘人的紅脣冷笑一聲,用一種瞭然甚至是看白癡的眼神剔向封蜜,“你不是心裡早已有數?既然你已經明白,我想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真的是你!?”右手支撐在椅背上,封蜜睜着明眸不敢置信的看向後者,臉上俱是一副彷彿被暴風驟雨席捲而過的表情。
偏廳裡的燈光很是明亮,天花板上菱形吊燈璀璨的光華反射着奪目熒彩,將談麗姿面上的表情照射的淋漓盡致。
彷彿一個細節一個表情一個肢體動作,都像是放大了數倍顯示在封蜜的眼底。
“是我!”談麗姿主動承認。
“接近阿衍,利用阿衍,甚至……這全都是你的目的!?就是爲了徹底擊垮談家麼?”
“……沒錯!”胸口處彷彿被一隻大手抽緊,封蜜用手撐着椅背,只覺她渾身的力氣在漸漸喪失,特別是談麗姿面上的表情,那般陌生,陌生的讓她覺得可怕。
“爲什麼……”封蜜怎麼都想不通,她們關係那麼好,她是她最親愛的麗姐,爲什麼她要這樣做?
“爲什麼?”談麗姿重複着這句話,忽而直視着封蜜的眼眸,緩緩上前。那高跟靴尖利的聲音踩在地面上,像是踩在封蜜逐漸崩潰的心尖上。
“霍行衍應該全部都告訴你了吧?不,也許他說的並不準確。讓我來好心的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的確,如你所想,從一開始,知道霍行衍跟你的關係後,我就已經在暗地裡計劃,希望利用霍行衍來達成我的目的。所以——”
她忽而眼眸一轉,居高臨下的睨着封蜜道:“所以,那段時間你們吵架鬧便扭,我才千方百計要求你們和好,因爲假如你們的這層關係不存在,那麼我的計劃只能破產。”
“不、不——”封蜜用力的搖着頭,她怎麼都不肯相信事實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封蜜,我早就告訴過你,像你這種活在象牙塔裡尋求父愛會爲了感情掉兩滴眼淚的人,怎麼會懂的這個真正黑暗的世界?我也早就提醒過你,別輕易相信任何人,就算是你的枕邊人,也會捅上你一刀。”
微俯下身,談麗姿那魅惑的香氣便噴在封蜜的臉頰上,“今天,我再最後教你一點!別輕易相信任何感情,因爲這世界上最廉價的,就是感情!”
她在說到這句時,眼裡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殺氣。
語落,談麗姿幾乎是轉身就走,她皮衣的邊角滑過封蜜白嫩的臉頰,留下一道輕微紅痕。
封蜜卻彷彿感知不到痛般,在她推開門準備離去之時,衝着她的後背怒聲詢問:“從始至終,你接近我,只是爲了你的目的!?”
談麗姿握住門把手的手微頓,似幾乎可查的輕微顫抖了下,咬着牙關,她有些悲涼的闔上了眼眸,“是!”
“呵……”半響後,封蜜才扯脣譏諷的笑了幾聲,“談小姐,你的心機,可真讓人佩服!”
緊緊攥住門把手,談麗姿頗有些痛楚的輕抽了口氣,呼吸吐氣了好一會兒,這才恢復正常面色。
“對不起,”她說,續又飄忽着嗓音道:“也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也許……”
“吱嘎,”紅木雕花門合上,鏤空的窗縫裡,談麗姿的身影決絕離去,消失在夜的漆黑裡。
封蜜看着那扇來回搖擺的紅木門合上,一瞬間心涼的有些窒息。
她似乎總在重複一件事,毫無保留的去相信一個人,最後卻又被背叛的徹徹底底。
近似癱軟般的坐倒在梨花木椅上,封蜜窩在這一方小小偏廳裡,調整休憩了好長時間,這才穩下心情,有些懨懨無力的走出偏廳。
談家這棟別墅,算是中西合璧,前院與後院幾乎是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