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如玫瑰花瓣豔麗的脣瓣涼薄的吐出兩個字,談麗姿斜着眼,似笑非笑的睨着底下談予兮柔弱如拂柳般纖細的身姿,“繼續演!”
似是爲了博得談麗姿的同情,不知何時,談予兮拖着羸弱不堪的身軀爬到了她的腳下。
而這一路的地面上都是玻璃碎片,她的手心似是被碎片扎破了,談麗姿低眸,便看到她艱難的匍匐在她腳下,那隻染血的手抓着她的小腿處,面色蒼白。
面色驟然變冷,談麗姿‘唰——’的起身,將腿從談予兮的拉扯中抽出,“你說得對,這一切都是你該受的!”
凝着黑色皮褲上那兩滴往下流淌的新鮮血液,談麗姿的眼神有着刻骨的冰冷,像是要將那兩滴血液射穿。
而她這突然的動作,也將談予兮嚇的不輕,幾乎是癱軟在了地板上,“姐姐,你——”她的眼裡,有明顯的受傷。
“……”談麗姿面無表情的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在看待一個死人。
“談予諾,你再欺負予兮一下試試!?”
見到這一幕,章鬆玲立刻像是護崽的老母雞一般,衝上前擋在了談予兮的跟前,而後惡狠狠的看向她,那目光,滿是鄙夷跟不屑。
“……”
瞳孔猛縮,像是回憶的浪潮被打翻了五顏六色的墨水瓶,呼嘯着朝她捲來,然後在又一個浪潮過後,她被吞沒。
記憶重回那似曾相識的一幕,那一年的夏天,知了聲聲鳴叫的夏天,花園裡彷彿是一個花季的落幕,花朵奄奄一息,空氣裡滿是炎熱的因子,蠢笨的哈士奇伸着長長的舌頭癱在門檻前,口水嘩嘩而下,怎麼踢都不動,只偶爾翻着白眼看你一眼。
那個夏,彷彿是所有故事的周而復始,沒有終結,只是開始。
那是談予兮來到談家的第二個夏天,如所有尋常的夏那般普通的夏天。
那一年,談家並未如同如今那般繁榮,談宅也不過是個普通四合院,談家是這偌大A市裡,普通的商戶之一,依然要靠着向四大家族進貢庇護,而能讓新興的談氏企業能有更多合作。
章鬆玲作爲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在嫁給談峰銘前,章家也不過是一普通暴發戶,談峰銘娶她,自然是爲章家的錢,爲談氏謀求更多發展。
而婚後,章鬆玲的日常,也不過是跟其它富太太一道喝喝茶打打麻將,沒事逛逛首飾店美容店,在富太太圈算是小有名氣,八面玲瓏。
作爲談峰銘的賢內助,章鬆玲幾乎將A市那些名門家族包括四大家族裡面的人口姓名都摸得清清楚楚,至於那些跟談家有合作來往的對象談家攀上的家族即將有合作的家族子弟太太小姐,關乎喜好秉性脾氣習慣都摸得門清,怕是連其養的小蜜都摸透了。
那一段時間,談峰銘正在尋求與A市一個二流家族的合作,卻屢屢碰壁被拒之門外。
章鬆玲動用了許多手段,終於打聽到那家的二夫人的一個喜好。
談麗姿忘不了,那個喜好,最後卻成爲了她的一個噩夢。
那是一個如平常的傍晚一般普通的傍晚,學校有住宿,但她從不在校住宿,日日都按時回家。
那個二夫人偏愛的喜好,便是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蘭花,據說是資深蘭花迷。
章鬆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輾轉託人,花了70萬的價格,從一蘭迷手上買了一株蕙蘭。
買回來後,便放在後院的花房裡,請了專人悉心照料,日日照看。
而那一天,照料蘭花的花匠突然肚子痛,如廁便去了半個小時,等到那花匠回來時,蘭花早已被人連根拔起,奄奄一息,而那談家大小姐談予諾,手中便拿着那隻被連根拔起的蕙蘭。
往事歷歷在目,彷彿那掌風颳過耳畔的感覺依然仍在,那是第一次,章鬆玲怒不可遏打了她一個巴掌。
談麗姿永遠都忘不了,掌風颳過耳畔的痛覺,她幾乎可以聽到耳朵‘嗡嗡’的聲音,連帶着章鬆玲那質問的聲音,“談予諾,你錯沒錯!?”
“我沒錯,不是我做的!”那是年少的她竭力反駁的聲音。
“還說你沒錯!?這裡只有你跟予兮兩個人,不是你做的,還會是誰做的!?”
“媽媽,真的不是我……”
“還說不是你,你要氣死我是不是!?談予諾,狡辯可恥,錯了就是錯了!小小年紀,究竟是誰教會了你撒謊!?”
“真的不是我——予兮,予兮也在,爲什麼一定是我……”
“還學會推卸責任了!?我怎麼就生出了你這麼個東西!予兮纔不會做這樣的事,你作爲姐姐,平時不愛護妹妹也就算了,居然還想栽贓你妹妹!?”
“真的不是我……”
她看着年僅十二歲的談予兮躲在章鬆玲的身後,而就是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妹妹,在一個小時前甜甜的過來拉着她的手說,‘姐姐,花房裡有一株很漂亮的蘭花,據說那是媽媽的寶貝呢,我們一起去看看?’
‘可是,媽媽說過不讓我們過去的,媽媽會生氣的……’
‘不要緊,我們就偷偷去看看,只看一眼,媽媽不會知道的。’
而後,便是她親眼見到的蘭花被打翻連根拔起在地的場面,她只不過想將那株蘭花重新種回去,接着,花匠出現了。
所有的情節一環接着一環,像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計劃。
章鬆玲的罵聲越來越刺耳,無非就是,70萬居然就毀在她這個敗家女手上了,更何況這可是她千辛萬苦買回來的。
眼眶裡的淚水越聚越多,小小的她完全不明白那是一場針對她的陰謀,她衝過去不斷拉着談予兮的手懇求,“予兮,你告訴媽媽,不是我做的,你也在場的啊,我跟你過來的時候就這樣了,不是我做的,你也看見的對不對!?”
而後,那個在適才一個小時前還拉着她的手甜甜的說着姐姐長姐姐短的‘妹妹’,只是很難過的拂開她的手,用那種同章鬆玲如出一轍的目光看着她,然後說,“姐姐,明明就是你做的,你爲什麼不肯承認呢?”
“我知道你是怕媽媽罵你,可是姐姐,錯了就是錯了,老師常常教育我們要做個聽話誠實的孩子,你不可以這樣的姐姐……” ωwш_ ttκa n_ C〇
年少的她愣愣的盯着那個所謂的‘妹妹’好一會兒,纔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一般,瘋了一般撲向她,又罵又抓,“你爲什麼要陷害我,談予兮,我自認爲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爲什麼要這樣陷害我——”
“夠了,談予諾,誰教會的你惡人先告狀!?”
“我告訴你談予諾,你敢再欺負予兮一下試試!?”
“……”
往事,漸漸與現實重合在一起,那場年少的噩夢,漸漸與眼前這一幕重疊在一起,而哪怕,章鬆玲知曉談予兮犯下的罪狀,她依然無條件的愛着這個她丈夫的私生女……
談麗姿的心裡,突然連死灰都不剩,她的眼神,從嘲諷到陌生,像是隻有一秒的時間。
談予兮的心裡咯噔一聲,暗暗心想:壞了!
而章鬆玲在反應過來後也是尷尬不已,誠然,她也回想起了那一件事,而保護談予兮,卻成爲了一種本能,像是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你知道麼?”
望着眼前這與回憶如出一轍的一幕,談麗姿的脣角緩緩勾起一個嘲弄的弧度,“以前我也會常常想,我的媽媽爲什麼不愛我?她爲什麼寧可去相信一個她丈夫私生女的話,卻不相信她親生女兒的話?”
“爲什麼她寧可去愛她丈夫的私生女,卻不愛她自己的女兒?爲什麼她不愛自己的女兒,她能狠心的將她的親生女兒推出門外,割斷母女關係,將她的親生女兒當做仇人一般對待,這到底是爲什麼,我很不明白……”
“這個私生女明明應該是她人生的污點,明明應該是她討厭的存在,然而她卻能將那個私生女視如己出,甚至於不要自己的親生女兒……”
她來來回回的重複着那幾句話,豔麗的面孔上滿是懵懂無知的不解,她像是被悲傷濃烈包圍,看也不看章鬆玲,一個人自說自話着,像是青春期時悲傷的獨白。
章鬆玲像是被她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給震愕住了,胖胖的臉上有些怔楞。
“……後來我終於明白了,如果你不能被愛,那就不要去追逐這種愛,如果你註定沒有,那就不要有。”
“予諾……”章鬆玲像是終於察覺到不對,試圖用親情喚醒談麗姿。
而在她說出這個名字時,談麗姿已然用那如冰刃般攝人的目光看向她,暗含警告,“我有沒有說過,我不希望再從你口中聽到這個名字,談夫人,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還有,請稱呼我談總或者是談小姐,我的名字,你沒有資格叫!”
“還有你——”驟然俯下身,她在談予兮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早已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談予兮,不得不說,這些年,你真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話罷,她早已嫌棄的鬆開手,轉身離去。
揚身離開的身影盡是冷酷,那不帶一絲感情的話音從風中冷冽而來,幾乎讓章鬆玲跟談予兮下一秒就得暈厥了過去。
“之前說過不沒收談宅,暫時借給你們居住,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所以煩請你們在一週內給我搬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