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命中註定的背叛
看着永嘉郡主一行人離去,過了好一會兒不遠處的城牆衣角,穿着一身布衣的冷玉和天璇走了出來。冷玉望了一眼早已經沒有人影的遠去,嘆了口氣道:“陛下這一招當真是太狠了。”北漢皇長子出事,就等於完全地斷絕了皇后的念想。這下蕭皇后就算想要不恨哥舒竣都不行了。
天璇翻着白眼掃了她一眼道:“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冷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這麼多年不都是我一個人麼?有什麼可怕的?”
天璇道:“哥舒竣沒那麼好糊弄,皇城裡的事情肯定還沒完。”冷玉輕彈指甲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的。咱們也沒指望真的能夠將哥舒竣糊弄過去,不過是多給他找點麻煩讓他沒空去懷疑玉衡罷了。”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道:“行了,要走就快走吧。我也該回去了,免得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天璇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自己小心。”
冷玉揮揮手,自己先行轉身往城門的方向而去了。天璇看着她的背影一直進了北漢皇城,方纔轉身笑道:“老大,來了這麼不出來?”活音未落,天樞從旁邊的一顆大樹上躍了下來,道:“皇城裡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天璇點點頭笑道:“接下來就看玉衡和天璣的了。”
天樞點點頭道:“他們不會有什麼問題,咱們該回去了。”
天璇看了看天樞,有些遲疑地道:“老大…你受傷了?”雖然外面看不太出來,但是天樞的臉色卻比往常蒼白了一些。若是沒有受傷,方纔他也不會那麼容易察覺到天樞的存在。天樞淡淡道:“小事,無妨。”天璇聳聳肩笑道:“你跟冷玉也有五六年沒見過了,就算當初…她追你追的緊,這麼多年也不用避而不見吧?”說起來,他們幾個長得都不醜,但是七星堂中唯二的兩個姑娘卻都鍾情於天樞。偏偏天樞還是個木頭,當初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冷玉也就罷了,就是現在天璇都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霍姝喜歡他。同時,天璇也覺得能夠理解爲什麼這麼多年來霍姝一直不敢表白了,就衝着冷玉那麼慘烈的前車之鑑,也由不得霍姝不小心翼翼。
天樞神色有些怪異地看了他一眼道:“見不見有什麼關係?我出現在這裡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
“而且什麼?”天璇問道。
天樞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道:“沒什麼,走吧。”而且,冷玉根本就已經不在意從前的事情了。他也並不是刻意避開冷玉,只是剛纔直覺的認爲冷玉大概不會高興他出現在這裡而已。所以說,有的人對於自己的事情很木訥,但是卻不代表他對所有的事情都那麼木訥。
北漢皇城裡風雨晦暗的時候,戰場上沒有半刻的停歇。雖然已經知道了佈防圖泄漏的消息,但是短時間內北漢也不可能將所有大軍駐防的地方都換過一遍。若是這樣,不用西越打北漢自己就先亂套了。幸好西越也突然變得謹慎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樣一直兇猛的進攻,纔給了哥舒竣時間將更接近西越大軍的幾處駐軍之地暗中做了調整。但是即使如此,西越大軍佔着一開始取得的先機,也已經牢牢地佔據了之前奪得的北漢土地。以三座城池爲根基對整個北漢大軍形成一個弧形的巨大包圍。背後還有盤踞在牧雲城的容瑾坐着支撐,更有從西域而來越來越逼近的一路兵馬遙相呼應。即便是佈防圖從此再也沒有任何用處,西越也已經佔足了便宜。
更何況,在沒有抓到那個隱藏在北漢的探子之前,誰也不能保證容瑾還有沒有其他的後招。
大帳裡,哥舒峻有些心煩意亂地走來走去,這些日子他實在是被容瑾噁心的夠嗆。身爲西越和北漢的帝王他們都沒有上戰場。但是從牧雲城傳來的消息是容瑾正在牧雲城裡高高興興悠然自得地陪老婆兒子,而哥舒峻卻是在北漢大營裡險些愁白了頭。
“烈王什麼時候回來?”哥舒峻有些煩躁地問道,渾然忘了剛剛得知哥舒翰擅自回來的時候心底閃過的那一絲不悅。他並非不相信自己的十一弟,只是已經習慣了的帝王的權威被觸犯的時候總是有些不喜罷了。但是很快哥舒峻便明白了哥舒翰急着回來時爲了什麼。
“啓稟陛下,烈王殿下應該快要到了。”事實上,按照烈王殿下的速度,這麼多天還沒到已經是有些慢了。但是並沒有人敢多說什麼,之前有人嘮叨什麼烈王擅自離開戰場的倒黴鬼已經被陛下給砍了。哥舒峻點了點頭道:“他回來就好了。”比起突兀赤,哥舒峻還是更加相信自己的親弟弟一些。何況這些日子以來,突兀赤的戰績也並沒有好到令他滿意的程度。這一點上,哥舒峻其實是有些吹毛求疵了,要知道突兀赤面對的是比他名聲更響,經驗更多的南宮絕,賦閒在家十幾年,臨危上陣又在北漢佈防圖被泄露的情況下還能有如此戰績,已經足以證明突兀赤能力不俗了。
“啓稟陛下,皇后娘娘到了。”大帳外,侍衛恭敬地稟告道。
哥舒峻眼神一凜,沉聲道:“將她帶進來!”
帳外,灰衣男子劍眉微皺看向皇后的眼眸裡帶着幾分困惑和不解。之前他強行打暈了皇后帶來軍中,本以爲路上皇后醒過來必定不肯定干休,卻不想皇后醒來之後就變得異常安靜,甚至連皇長子的事情也沒有提過一句。一路上他們快馬加鞭的趕路,皇后也沒有吭過半聲,表示出任何不滿,只是一徑的沉默總是讓人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安。
皇后面色平靜地站在大帳門口,聽到裡面哥舒峻的聲音傳出來眼神方纔微微一動舉步走了進去。
哥舒峻坐在大帳之上,神色冰冷地望着走進來的蕭皇后。看着一臉平靜的女人,哥舒峻感到更加憤怒了,冷聲道:“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跟朕說麼?”蕭皇后擡眼,冷笑道:“你想讓我說什麼?”
“碰!”哥舒峻跟前桌上的一個硯臺被猛地回落到地上,大帳中侍候的衆人嚇得連忙跪了下去。
“你知道麼……”皇后有些悲哀地望着眼前雷霆大怒的男人,幽幽道。哥舒峻一愣,“什麼?”
“皇兒死了……”皇后定定地望着哥舒峻道。哥舒峻一愣,頓時沉默了。他當然知道,雖然皇后一行人快馬加鞭的趕過來,但是蕭皇后身爲女子倒地還是慢一些的。所以已經有人先一步回來稟告了皇城裡發生的事情。但是現在…他根本不可能做任何事情。且不說這件事是不是意外,就算真的不是意外也沒有人證明是鄂妃所爲。何況如今北漢戰事緊急,而鄂妃的父兄都還在戰場上爲北漢拼殺,就憑着這一點,哥舒峻目前就不能做任何事情擾亂了軍心。
但是他的沉默在蕭皇后的眼中卻是漠不關心和袒護。蕭皇后眼中帶淚,恨聲道:“哥舒峻!他是你的兒子啊!你難道就一點都不關心他麼?”哥舒峻皺眉道:“此事等到戰事結束之後再行處理,這個時候,你要朕爲了這點小事拋下道大軍回去處之誰?鄂妃麼?已經查明瞭衝撞大皇子的是個宮女,難道你死了兒子就也想讓別的孩子沒了娘?”
“哥舒峻!你畜生!”皇后愣了愣,終於忍不住怒吼一聲朝着哥舒峻撲了過去。
“放肆!”哥舒峻大怒,擡手一揮便將蕭皇后掃了出去,滾落到地上。蕭皇后根本顧不得疼痛,坐起身來含恨瞪着哥舒峻道:“哥舒峻!你會有報應的!我的皇后會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衆叛親離,不得好死!”
“放肆!住口!”哥舒峻被她怨毒的眼神和語氣弄得心頭一陣煩躁,“你以爲朕不敢殺你是不是?!”
蕭皇后笑道:“不敢?臣妾哪兒敢這麼以爲?這世上還有陛下不敢殺的人麼?”
哥舒峻輕哼一聲道:“朕並沒有說不管此事,如今這個時候你要朕怎麼辦?朕念你喪子之痛不跟你計較,再有下次別怪朕不客氣!”可惜,哥舒峻這番難得的解釋卻只換來皇后帶着嘲諷的冷笑。哥舒峻也懶得跟她糾纏,言歸正傳問道:“告訴朕,西越安插在北漢的探子倒地是誰?”
“我不知道。”蕭皇后乾脆利落地道,卻不再辯解此事跟蕭家無關。端麗而憔悴的容顏上帶着幾分索然和絕望。
“不知道?”哥舒峻自然不會相信,蕭家的人都已經承認了,佈防圖是從宮裡傳出來的,已經畏罪自殺的那個宮女是皇后的人,身爲主子,她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蕭皇后顯然也不在意他到底相不相信,坐在地上默默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朕一直沒有讓人對你用刑,是敬重的身爲皇后的身份,你最好不要不識擡舉!”哥舒峻冷冷道。
皇后擡眼,嘲弄地忘了他一眼。哥舒峻頓時大怒,“來人!給朕拉出去好好地審!”
“皇兄且慢!”外面的侍衛還沒來得及應聲,一個帶着些疲憊和虛弱的沉穩男聲從賬外急促地傳來。
大帳的簾子被來開,一個高大卓然的身影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沉聲道:“皇兄,請三思。”
乍然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哥舒竣心中還是十分高興的,“十一弟,你總算回來了。”快步走了下來,如往常一般伸手在哥舒翰肩膀上拍了拍,卻聽哥舒翰悶哼了一聲。哥舒翰的聲音極低,但是哥舒竣原本就站在他的身前,依然還是聽見了。不由得心中一驚,他的弟弟自己瞭解,若不是真的不能忍受,就算真是受了傷,也絕對不會表現出來了。頓時也來不及再管皇后的事情,哥舒竣沉聲吩咐道:“快,叫御醫過來!十一弟你傷得如何?快坐下!”
哥舒翰謝過,在一邊的椅子裡坐了下來,臉上的笑容有些無奈。離開趙子玉和夏修竹不久哥舒翰就發現了自己傷得當真是不清。夏修竹的槍傷看起來似乎不如劍傷刀傷恐怖,但是要知道,長槍一槍下去就是一個窟窿,可比一劍滑下去或者一刀砍過要嚴重得多。而且夏修竹的內力偏陰寒,槍頭又是寒鐵所造,剛剛受傷的時候反倒是沒有留多少血,雖然哥舒翰也覺得不對勁但是他急着趕路也沒有理會。等到過了兩天傷勢卻漸漸的加重起來,才知道麻煩了。如果哥舒翰當即停下來就地養傷,靜養個一個多月也就該好了,但是哥舒翰卻依然堅持趕回北漢。這一路風餐露宿下來,結果可想而知。
御醫來得很快,一解開哥舒翰腰腹纏着的紗布,就是這些日子在軍中近多了殘肢斷臂的御醫也不由得臉色一白,直叫胡鬧。
哥舒竣臉色有些難看,問道:“御醫,烈王的傷勢如何?”
御醫小心翼翼地道:“烈王殿下傷得很重。對方應該是同樣的內功高手,烈王傷處附近的經脈都有損傷。但是卻被烈王殿下以絕高的內力強制壓住了傷勢。”哥舒竣有些遲疑,問道:“那是說…沒事麼?”御醫搖頭嘆息道:“就算烈王殿下天下無敵,也還是凡體肉胎,受了傷就要治,就要養着,強行壓制住也不能讓傷勢自己癒合,又拖延了治療的時間…這段日子烈王殿下連日趕路太過勞累,只怕是更加……”
傷處在腹部往上左側的位置,並不是要害,傷口看上去也並不大。但是那慢慢滲出的帶着一種灰敗的感覺的血液卻讓人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哥舒竣冷聲道:“西越人用毒?”哥舒翰搖頭道:“不,他不會在兵器上塗毒藥。”夏修竹又不是容瑾,如果是容瑾的話哥舒翰還真的相信他能在兵器上抹藥。容九公子素來是隻要打倒敵人,從不在乎手段是不是下三濫的。
御醫也搖頭道:“不是,這是烈王殿下上體內部的傷處惡化的原因。”
“那就趕緊治!”哥舒竣道。
御醫爲難地道:“這…需要將烈王殿下體內的傷處和污血全部逼出來。”
“動手啊。”哥舒竣沒好氣地道,從沒有覺得眼前這個號稱高手的御醫有這麼沒用的。御醫顯然也知道皇帝陛下不悅了,趕緊道:“但是…烈王殿下目前的內力只怕是已經無法到這一塊將污血逼出了,原本藥王谷有金針渡穴之術也可以一試,但是自從北漢和西越開戰,北漢境內根本找不到藥王谷的神醫,想要請藥王谷主親自出手就更不可能了。”藥王谷主莫問情,與西越女相相交甚篤,據說還是西越大皇子的義父,怎麼可能幫烈王療傷?
“說解決的辦法!”哥舒竣沒好氣地道,他現在不需要更多的人來給他添堵了。
御醫道:“只能用咱們北漢的老辦法,強行劃開傷口清理……”說這話,御醫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這可不是一般的清理刀傷或者斷骨什麼的。這是槍傷,而且還是在距離腹部不遠的地方,跟胳膊腿兒什麼的可是完全不一樣的。這一刻,再怎麼推崇北漢醫術的御醫也不得不真心希望自己也會點什麼金針渡穴之類的。
“不行。”哥舒竣還沒開口,哥舒翰先一步否決了御醫的提議,淡然道:“以我傷口的深度,你想要清理乾淨至少需要開一個四寸長的口子。且不說我能不能活下來,就算沒事我至少也要在牀上躺兩個月。現在我連二十天都沒有。”
哥舒竣皺眉道:“十一弟,有突兀赤在,兩個月……。”
哥舒翰苦笑道:“皇兄,你覺得容瑾知不知道我回來了?我也是路上纔想明白的,當時的情況若是夏修竹和趙子玉聯手,他們未必殺不了我。他們爲什麼還要放我回來?夏修竹刺了我一槍之後就立刻收手了,他原本,就沒有要殺我的意思。”
“他爲何不殺你?”既然容瑾能夠殺了十一弟,爲什麼還要放他回來?就算是受了傷的烈王也同樣還是烈王。哪怕他不能親自上戰場,也同樣可以指揮北漢大軍。哥舒竣嘆了口氣道:“如果我一回來就躺下了,那還不如不會來好。”哥舒翰在北漢軍中名聲太盛,如果他倒下了對北漢將士的打擊絕對比他從頭到尾就沒有出現過要大得多。不出現,總還會有個希望,但是一旦哥舒翰倒下了,就表示他不行了,連北漢戰神都不行了,北漢還能有什麼希望。
“容瑾!”哥舒竣咬牙,若是容瑾此時就在跟前,他恐怕能直接撲過去咬死他。
看了看眼前堅毅英挺的容顏因爲重傷未愈和連日奔波而顯得格外憔悴疲憊的弟弟,哥舒竣沉聲道:“十一弟,這些你不用管了,先養傷!朕就不信……。”
“皇兄。”哥舒翰低聲嘆息道:“這一次,臣弟不能尊令,請皇兄成全。”
“但是你……”哥舒竣皺眉看着哥舒翰道。哥舒翰笑道:“沒事,哥舒翰不會死在病榻上。”他很清楚,御醫所說的辦法最多隻有五成的勝算,而哥舒翰並不打算來賭這五成的機會。因爲就算他沒死,也要在牀上躺好些日子才能夠動彈。擡頭望着哥舒竣,哥舒翰堅定地道:“傷勢我自己能控制,短時間內不會有事的。”
“烈王殿下……。”御醫有些不安地想要提醒,就是因爲烈王殿下強行壓制自己的傷勢,現在才變得這麼眼中的。若是再拖下去,就是大羅神仙也會素手無策。哥舒翰目光淡淡地從他身上劃過,沉聲道:“本王心中有數,不會有事。御醫若是沒事,就去給本王拿一些上好的傷藥過來吧。”
“可是……”
“下去,本王還有要事跟陛下商量。”哥舒翰果斷的揮退了御醫,御醫無奈只得去看哥舒竣,哥舒竣沉默了片刻方纔嘆了口氣道:“你先退下。”
御醫心中暗暗搖了搖頭,恭敬地退了出去。
“十一弟……”看着哥舒翰身上被重新包紮好的傷,哥舒竣神色複雜地道。哥舒翰笑道:“皇兄,我沒事。”
哥舒竣當然明白皇弟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他卻也不可奈何,只是低聲嘆了口氣。哥舒翰這纔將目光轉向跪坐在一邊的蕭皇后,方纔大帳中一片忙亂,衆人也顧不得將蕭皇后拉出去了。何況烈王進來之前還阻止了,所以也沒有人敢主動去動蕭皇后。看着蕭皇后憔悴狼狽的容顏,哥舒翰皺眉道:“皇嫂,這是……”
雖然從華國回來要經過北漢皇城,但是哥舒翰一路上着急趕路,根本就沒有進過皇城直接就往戰場的方向來了。大皇子死了的消息皇宮裡也對外都瞞着,因此哥舒翰也並不知道。皇后面無表情地看了哥舒翰一樣,並不說話。哥舒竣神色微沉,輕哼一聲道:“先不管她,十一弟,你先去休息。”
哥舒翰皺眉道:“皇兄,皇嫂畢竟是一國之後,此事須得慎重。”皇長子去世的消息他不知道,但是蕭家的事情哥舒翰沿路卻聽過不少的。旁觀者清,哥舒翰站得遠些,想的也比哥舒竣要明白一些。他並不認爲叛國對皇后和蕭家來說會有什麼好處。至於蕭家那幾個不成器的,明顯就是被人利用了。他們就算是有心叛國,也沒有那個資本。
哥舒竣有些心煩意亂地道:“朕知道了,十一弟,你先去休息。別的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說。”
哥舒翰點了點頭,他現在的狀態確實是非常不好,急需要休息。他既然已經到了,容瑾只怕不日也會到了,到時候恐怕又是接二連三的惡戰,他必須儘快的養精蓄銳。哥舒竣望着他,沉聲道:“十一弟,不用太擔心,我命人去請了凌霄堡的凌如狂過來坐鎮。就算打仗他們幫不了什麼忙,至少可以幫你對付容瑾的武功。”
“凌堡主?”哥舒翰一怔,他跟凌如狂並不認識,不過和凌霄堡的少主凌天霄關係很不錯,“他們還沒到麼?”
哥舒竣輕哼一聲道:“這些自恃是江湖高人的人,總是喜歡擺點排場,拖拉一些時間以示身份,朕已經接到消息,已經在路上了。”哥舒翰點點頭道:“凌堡主武功極高,有他相助自然是最好。”
“你放心,好好養傷吧。”哥舒竣拍拍他的肩膀道。
“臣弟明白。”哥舒翰看了一眼皇后,轉身出門去了。對於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他還是有很多不明所以,還要找人問問清楚纔是。出了大帳,哥舒翰並沒有回已經爲自己準備好了的帳篷,而是轉身去了寧談的帳篷。
寧談所住的地方就在哥舒竣的大帳後面一點不遠的位置。哥舒翰進去的時候寧談正獨自一人坐在帳篷裡喝茶,聽到腳步聲才轉過身來,看到哥舒翰寧談揚眉一笑道:“我盤算着烈王這些時候也該回來。”哥舒翰點點頭道:“寧先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寧談點點頭道:“我很好,倒是…烈王看上去不太好。請坐吧。”
哥舒翰謝過,在寧談對面坐了下來,寧談伸手替他倒了一杯白水。兩人一人喝茶一人喝水,沉默了好一會兒哥舒翰才道:“皇兄這些日子……。”寧談笑容有幾分淡淡地苦澀,道:“烈王覺得…陛下會聽我的勸告麼?只怕我越勸,他反倒是越要一意孤行。他利用疫病對付西越的事情,事先我根本不知道。這次…蕭家的事情……”寧談搖搖頭笑道:“我雖然勸了兩句,卻不知道是害了皇后還是幫了她。”
哥舒翰瞭然,他是從小看着皇兄和寧談走過來的。最初見到寧談的時候哥舒竣也不過纔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罷了,彼時哥舒竣也還是個皇子,爲了登上皇位三人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算計,那個時候哥舒竣和寧談說是君臣不如說是至交好友。有的時候關係好的連他這個做弟弟的都覺得有些委屈。也是因爲寧談,皇兄才能夠在原本完全不利於自己的情況下順利登上皇位,寧談的才智毫不客氣地說真的不比當世任何一位天才差。
就在哥舒翰以爲皇兄有自己和寧談輔佐一定會讓北漢更加強大的時候,皇兄卻漸漸地變了。北漢確實是漸漸地強大起來,但是寧談卻彷彿變成了一個影子一般的存在。寧談依然爲他出謀劃策,但是卻沒有出現在朝堂上過。再往後幾年,漸漸地皇兄大權在握,寧談的話也就越來越少了,有時候他們三人議事的時候,除非必要寧談絕不開口。而現在…已經到了皇兄連商量都不跟他商量的地步了麼?
寧談顯然並不是十分在意,淡笑道:“烈王,帝王和皇子是不一樣的。若不是烈王與陛下一母同胞,若不是陛下從小看着烈王長大的,陛下也絕不會如此信任烈王的。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哥舒翰深深地望着他道:“皇兄不信任你,寧先生不難過麼?”
寧談笑道:“烈王,帝王的信任往往比不信任更加危險。若是陛下當真全心全意的信任我,烈王焉知道寧談不會得意忘形爲所欲爲?如果是那樣,或許現在已經沒有寧默言這個人存在了。相反的,正是因爲陛下的態度,才能讓我隨時隨地的記住身爲謀士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的理想是…輔佐出能夠一統天下的曠世雄主,並不是位極人臣,流芳百世。”
“寧先生認爲…北漢現在還有與西越爭雄的可能麼?”哥舒翰問道。
寧談垂眸思索了片刻方纔道:“陛下立刻退回皇城,與西越停戰。如今北漢兵馬損失並不算重,只要停戰了,休養生息幾年未嘗沒有翻身的可能。但是,這一切的可能必須有一個條件。”哥舒翰望着他,寧談道:“烈王殿下你必須在。若是烈王殿下不在了,只怕北漢傾覆就在頃刻之間。但是,到了今時今日,北漢肯停戰,西越肯麼?”
哥舒翰問道:“可有辦法反敗爲勝?”
寧談沉默,許久方纔道:“除非…容瑾死了。不,除非容瑾和沐清漪都死了。”
哥舒翰挑眉,寧談淡淡道:“如今西越已經有了皇長子,沐清漪雖是女子確實有經綸濟世之才。就算容瑾出了什麼事,只要她還在,西越皇長子還在。又有魏無忌,趙子玉,南宮絕這些人忠心輔佐,西越到不了的。烈王應該聽說過,自從容瑾登基之後,西越的幾次科舉都是有沐相主考的,也就是說,最近五六年裡西越出仕的文官都是沐清漪的門生。容瑾此舉,應當也是爲了替沐清漪穩定地位,同時…如果他自己出了什麼意外,也可以保證沐清漪不會孤立無援。”
這一回,換哥舒翰沉默了。寧談搖搖頭道:“烈王殿下傷得不輕,此事還是不要想了。據我所知,容瑾如今的武功恐怕還在烈王殿下之上。就算夏修竹和魏無忌不在,別忘了還有一個莫問情呢。”莫問情這個人,其實很多時候比夏修竹魏無忌這樣的高手更加可怕。
哥舒翰點點頭道:“多謝先生提醒。”
寧談淡淡一笑,道:“烈王殿下若是爲了北漢着想,便勸陛下一些…莫要將事情做絕了,免得當真絕了北漢的後路。”
哥舒翰點點頭,問道:“大皇子…死了,寧先生知道麼?”
“什麼?”寧談一怔,臉上浮現出一絲愕然之色。哥舒翰低聲嘆了口氣道:“本王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大皇子…在宮中被鄂妃的宮女不慎撞落入水中,救上來的時候已經……”
“皇后娘娘可知道此事?”寧談問道。
哥舒翰點頭,寧談皺眉,沉聲道:“皇后娘娘這會兒在什麼地方?”
“在大帳裡。”
“不好!”寧談俊眉一凝,放下手中的茶杯便往外走去。哥舒翰微微皺眉,連忙也跟了過去。大帳裡果然出事了,兩人進去的時候就看到蕭皇后一身狼狽的倒在地上,脣角還有鮮血滑落。哥舒翰坐在椅子裡,神色陰冷地瞪着蕭皇后,身邊的御醫正在爲他包紮傷口。
“陛下!”
“皇兄?!”看到哥舒竣只是傷了胳膊,哥舒翰才鬆了口氣。掃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問道:“怎麼回事?”
哥舒竣厲聲道:“朕要殺了這個賤人!”被一個女人刺傷,這對於北漢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聽的消息。如今戰場上戰事緊迫,自己還在這個時候受了傷,更加讓哥舒竣覺得心中煩躁了。蕭皇后強撐着坐起身來,蒼涼的眼眸掃過寧談和哥舒翰最後落在了哥舒竣的身上,哈哈大笑起來。
“賤人!你笑什麼?!”哥舒竣怒道。
蕭皇后冷笑道:“哥舒竣,我只恨我沒能殺了你!你等着,我和皇兒都會在天上看着你的,看着你怎麼死!你想知道我是怎麼將北漢的佈防圖交給容瑾和沐清漪的麼?”
“果然是你!”哥舒竣目呲欲裂。蕭皇后幽幽笑道:“是我又如何?可惜…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的,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你身邊到底有多少西越的探子,又到底有誰是西越的探子!哈哈…哥舒竣,本宮等着你!”
“皇嫂!”哥舒翰臉色微變,快步想要上前。之間蕭皇后一把搶過地上還染着血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哥舒翰連忙一指搖搖點出,一道勁風朝着蕭皇后握着匕首的手激射而去。蕭皇后顯然料到了哥舒翰的所作所爲,身子一側指風掃到了她的身上,但是匕首卻依然定定的刺入了她的心口。
“哥舒竣…本宮,等着你。”蕭皇后定定地望着哥舒竣悠悠笑道。
“皇后娘娘。”寧談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將要倒地的皇后。皇后勉力睜開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俊雅男子,突然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默言,小心!”哥舒竣厲聲道。蕭皇后居然猛的拔下頭上的一直金簪朝着寧談刺了過去。寧談聽到哥舒竣的警告,立刻側身匕首從他的肩頭上刺了過去,蕭皇后也跟着倒在了他的肩上。寧談低頭,一手抓住了蕭皇后握着金簪的手,卻見蕭皇后擡眼看了他一眼,脣角微微動了動,卻並沒有出聲。寧談微微一愣,蕭皇后已經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默言……”
寧談慢慢站起身來,低聲道:“我沒事。”他並沒有傷到,但是肩膀上和胸前的衣襟上都染上了血跡,那是蕭皇后的血。哥舒竣微微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寧談點點頭,低頭看着地上已經死去的女子,垂眸掩去了眼中的複雜和震驚。
“皇兄……”低頭看着地上的蕭皇后,哥舒翰無奈地嘆了口氣。哥舒竣其實也被皇后突然如此瘋狂的行爲給嚇住了,在他的印象中,皇后一直是個大度溫婉,隱忍的女子,雖然是北漢女子但是卻更多了幾分華國女子的溫婉和以夫爲天的模樣。所以,即便是他抄了蕭家,他也從未想過皇后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哥舒竣不知道,皇后可能會不在乎他三宮六院,可能會不在乎他打壓蕭家。但是皇后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兒子。在弟弟,孃家都沒有了的情況下,又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哥舒竣的態度也徹底讓皇后寒了心,絕了情。
輕哼了一聲,哥舒竣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來人,擡出去!”厭惡地看了一眼皇后的屍體,哥舒竣毫無感情地道。
哥舒翰和寧談對視了一眼,也不再多說什麼。雙雙拱手告退。
兩人出了大帳,不一會兒就有兩個侍衛擡着皇后的遺體走了出來。看到還站在門口的兩人有些爲難地道:“烈王殿下,這……”陛下正在氣頭上,只是命令他們將屍體擡不出來,卻沒有吩咐要怎麼安置。雖然說皇后犯下的大罪就是棄屍荒野也不爲過,但是到底還是北漢皇后,他們也不敢擅作主張。
哥舒翰嘆了口氣道:“找個地方,先葬了吧。”
“是,烈王。”侍衛擡着皇后的屍體往大營外走去,寧談望着擡着皇后的人離去知道看不見人影了方纔回身對哥舒翰道:“烈王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有什麼事回頭再說不妨。”哥舒翰點點頭道:“也好,本王先失陪了。”一回來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哥舒翰也着實是有些累了,點點頭跟寧談告辭了。
寧談獨自一人站在大營中,望着大營門外默然出神。周圍來來往往的將士也都知道這位寧先生是陛下的心腹,誰也不敢來打擾他。也不知過來多久,寧談俊雅的容顏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嘆了口氣轉身回自己的帳篷去了。
遠在北漢大營百里之外的牧雲城裡,容瑾悠然地抱着容滄溟小包子,心情愉悅地看向剛剛回來的天樞和天璇二人。揚眉道:“這麼說…哥舒翰現在已經回到北漢大營了?”
天樞點頭道:“根據烈王的腳程,這個時候肯定已經到了。”
“蕭家的事情,會不會出問題?”沐清漪凝眉問道。天璇道:“沐相請放心,都安排好了,絕不會有任何漏洞。何況,有玉衡在,屬下相信他應該知道如何應變。”沐清漪微微點頭,對玉衡的能力他自然是放心的。幽幽嘆了口氣,沐清漪道:“以我對皇后的瞭解…蕭皇后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容瑾側首,好奇地挑眉看向沐清漪道:“清清,蕭皇后可不是個笨蛋,更不是軟弱的女子。”其實他也不能肯定逼到這個份兒上,蕭皇后到底會做出什麼反應,但是容瑾相信無論做出什麼樣的反應,玉衡應該都會自己處理好的。沐清漪輕嘆了一口氣,低頭看着正在容瑾懷裡使勁的掰着他手指的小包子,輕聲道:“皇后是北漢皇后不假,但是她同樣是一個母親。自己唯一的孩子除了那樣的事情……”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的是自己和滄兒,沐清漪覺得自己的反應只會比當初報復華國皇室的更狠,而不會更輕。
容瑾搖頭,笑道:“蕭皇后不是輕輕。”蕭皇后就算是想要爲兒子報仇,也沒有那個能力。甚至,她可能連那個耐力都沒有。
沐清漪道:“所以我說…蕭皇后可能活不長了。”
“她想刺殺哥舒竣?”容瑾揚眉,顯然是有些不以爲然。哥舒竣若是讓一個女人給殺了,那可就真是貽笑大方了。
“她確實殺不了哥舒竣。”沐清漪嘆息道。蕭皇后的性格和哥舒竣的多疑,註定了蕭皇后不可能殺得了哥舒竣。從哥舒竣開始懷疑蕭皇后起,蕭皇后就已經沒有機會了。一旦蕭皇后真的忍不住對哥舒竣動手,那就只有死路一條。看出來沐清漪心情有些低落,容九公子毫不猶豫地將手裡的胖娃娃塞進她的懷裡,道:“雖然蕭皇后死不死對咱們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將哥舒竣的注意力轉向蕭家,對於玉衡來說卻是一件好事。若是讓哥舒竣懷疑上玉衡…後果不堪設想。”其實後果也沒有容九公子說的那麼嚴重,玉衡最大的作用已經發揮了大半了,剩下的,只能說…如果玉衡出了什麼意外,後面的事情就不好玩兒了。
沐清漪點點頭,淡笑道:“一切自然是以玉衡的安危爲重。”她雖然對蕭皇后的印象還算不錯,但是再不錯也不可能爲了她而犧牲自己的人。兩國相爭,原本就沒有誰是真的乾淨無辜的,至於那些倒黴被牽連的人們,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我還是不懂,你將哥舒翰調回來是爲了什麼。”沐清漪一邊捏着小包子的小胖手,一邊道。容瑾摸着下巴,笑眯眯地道:“當然是爲了速戰速決。”容九公子素來不喜歡拖拖拉拉,一場仗打上三年五載不是容九公子的風格。
“速戰速決?”
“讓趙子玉拖着哥舒翰,咱們這邊固然是輕鬆了,但是同樣的…也能給北漢流出大塊的迴旋之地。北漢最擅長什麼?不就是騎兵麼?他們要是在草原上橫衝直撞咱們哪裡追的上?但是如今將哥舒翰調回來,東北線上無人鎮守,以趙子玉的能力不出兩個月必定能夠攻入北漢境內。到時候纔是真正的三面夾擊,咱們只要一步一步的將北漢的活動範圍縮小就可以了。”何況,哥舒翰也活不長了。與其讓他留在華國跟趙子玉拼個你死我活,還不如讓他疲於奔命,消耗生命呢。
天樞凝眉,有些不解地問道:“陛下,爲何不讓安西郡王和夏公子在華國直接殺了哥舒翰?”
容瑾眯眼,悠悠道:“北漢兵馬素稱虎狼之師,可不是說着玩兒的。駐守在華國的也都是哥舒翰的親信部下,一旦哥舒翰被殺了,很可能會激起他們的血氣和狂怒。就算有趙子玉在,若是對方抱着同歸於盡的想法,只怕也難免兩敗俱傷。”
“陛下聖明。”天樞這才露出一個瞭然的神色,不再發問。
沐清漪輕聲問道:“你也要準備開戰了吧?”
容瑾點頭,看了看沐清漪還沒說話,沐清漪淡淡笑道:“我留在牧雲城。”草原上的奔波勞苦別說是她,就是身體稍微差一些的男人也受不了,沐清漪一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容瑾握着她的手,輕聲道:“我會很快回來的。”
沐清漪淺淺一笑道:“好,我在牧雲城等你。”
容瑾瞥了一眼她懷裡的小鬼頭道:“莊王很快就會從西域回來了,到時候讓他將這小鬼帶回皇城去。”
小鬼猛地擡起頭瞪着容瑾,眼珠子一轉朝着容瑾扮了個鬼臉又鑽進沐清漪懷裡去了。他聽到了,老爹要去打仗去了,等他走了,就再也管不到他了。本皇子現在不跟他吵吵。
容瑾哪兒會不知道他打得什麼主意,擡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對沐清漪道:“雖然如今牧雲城是咱們佔着,但是戰場上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還是將他送回去安全一些。若是有什麼事,清清你也先退到霄城去。”沐清漪含笑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這些。”
小包子扭頭,含恨瞪着自家父皇的手。襲臀之辱,不共戴天!
容九公子得意地揚了揚眉,那神色彷彿在說,怎麼樣?你咬我?
小包子當然不可能咬他,所以只能含淚委屈巴巴地埋進孃親的懷裡,“孃親,父皇壞……”
沐清漪嘆氣,“你父皇要出遠門了,你還要告他的狀?”這是父子麼?這是天生的冤家吧?
“他捏我。”小包子委屈地道。
“你也可以捏回去。”沐清漪含笑建議道。小包子愣愣地望着容九公子俊美無儔的容顏半晌,終於哼了哼嫌棄地撇過臉去。本皇子不跟壞人一般見識!清晨,牧雲城外幾十萬大軍已經出發。容瑾一聲黑色的錦衣玉容英姿,引起卓然。掃了一眼戰場的衆人,容瑾沉聲道:“朕離開之後,所有事情都有沐相定奪。”
“臣等遵旨。”沐清漪身後衆人恭敬地應道,也沒有任何異議。沐清漪的能力是衆所周知的,這幾年處理朝政也沒有出過任何差錯。陛下有事的時候由沐相代爲處理一切也都是慣例了,容瑾也不過是白吩咐一句罷了。
容瑾滿意地點點頭,這纔對沐清漪道:“清清,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自己小心,注意安全。”沐清漪上前一步,擡手爲他理了理衣襟輕聲囑咐道。容瑾冷冽的眼眸頓時柔和了許多,點頭道:“我知道,你自己也千萬小心。”掃了一眼站在沐清漪身側的霍姝天樞等人道:“保護好清清,若有什麼差錯,朕唯爾等是問!”
“屬下尊令!”天樞等人起身道,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沐相對陛下的重要性,又豈敢有所疏忽?
“很好。”容瑾點頭,最後擡手揉了揉坐在天樞手臂上的容滄溟的小腦袋,回身抱了抱沐清漪道:“我走了。”
放開沐清漪,容瑾翻身上馬飛快地朝着已經遠去的大軍追了上去。不一會兒,衆人就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黑點了。
“孃親…父皇……”小包子坐在天樞的手臂上,望着遠去的容瑾的背影大眼睛亮晶晶的。沐清漪淺笑,輕聲道:“父皇很快就會回來的。”小包子點頭,興奮地道:“馬兒,滄兒長大了也會像父皇一眼厲害的。”
容九公子你權傾天下的帝王英姿,技壓羣雄的高手風範都沒能夠收買到兒子的心,最後卻被一個騎馬地動作個收買了麼?不過…九公子策馬遠去的姿態,確實是很好看就是了。
沐清漪輕輕拍拍兒子的小腦袋笑道:“孃親知道,滄兒以後一定會像你父皇一眼厲害的。”
“滄兒會比父皇更厲害!”被孃親誇獎了,小滄兒頓時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高聲道。
“好,孃親等着看?”沐清漪笑道。
天樞一手抱着小包子,恭敬地對沐清漪道:“沐相,咱們該回去了。”沐清漪點點頭,望了一眼身後一望無際的草原,道:“回去吧。”草原上,西越大營中。容瑾坐在首位上認真地盯着南宮絕等人的稟告。等到衆人都說完了,方纔挑眉問道:“這麼說…北漢大軍現在是哥舒翰在統轄?”南宮絕點頭道:“應該是不錯,雖然沒有看到北漢烈王本人,但是這幾天北漢大軍的行事作風與之前既然不同,不像是突兀赤的手筆。北漢大軍應當是已經全部交由哥舒翰指揮了。”
容瑾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居然還有力氣給朕添麻煩,看來…夏修竹和趙子玉沒用勁兒?”
“陛下?”南宮絕有些疑惑地道。
容瑾回過神來,揮手道:“無妨,大將軍不用擔心。就算哥舒翰回來了,咱們也用不着太擔心。”南宮絕點頭稱是,心中卻不可能完全不擔心。草原畢竟是北漢的主場,他們其實並不佔地勢的優勢。容瑾看在眼裡也只是瞭然地一笑,跟北漢士兵一對一的比拼,他們確實是不佔優勢。但是他們現在在北漢的土地上,就已經是最大的優勢了。哪怕是敗了他們也完全可以再退回去,但是對北漢造成的損失卻是不可估量的。當然,這其中還有哥舒竣自作孽的成果。
“現在…幾月了?”容瑾漫不經心地問道。
衆人一愣,南宮羽有些不解地道:“回陛下,現在…十月初了。”陛下不會是打仗打得連時間都忘了吧?
容瑾笑眯眯道:“十月初啊,確實是不早了,咱們要趁着還能動彈打一場打仗才行啊。”等到十一二月,草原上草原上寒風肆虐的時候,完全不習慣北漢氣候的西越將士別說是打仗了,能不能過冬都是個問題。南宮絕凝眉,眼中閃過一絲精芒道:“陛下的意思…老臣聽說,北漢今年似乎遭受了不少的災害?”什麼牧草枯萎,牛羊病死,草原起火等等,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總之都是災害。
容瑾笑道:“可不是麼?所以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做人啊,還是善良一些比較好。”
“……”陛下,你有資格說別人麼?
見衆人皆無意義,容瑾滿意地拍拍手道:“那麼,傳朕的命令,朕率領二十萬大軍,從東翼包抄,南宮將軍率領二十萬大軍,從西翼包抄,圍住北漢大軍。”
“陛下。”南宮絕有些懷疑,沉聲道:“四十萬大軍在超遠上要爲主北漢三十萬主力軍,只怕並非易事。”
容瑾點頭,笑眯眯地道:“這麼…朕知道,盡力而爲。總之,嚴冬來臨之前,西越必須收兵!”先狠狠地打一場,消耗掉北漢的主力精銳,然後再餓他們一個冬天,餓得一個個面黃肌瘦手腳發軟,看你們拿什麼跟朕鬥!容九公子在心中惡毒地想着。
“南宮將軍不用擔心,最多再過半個月,西域東方飛和孫澤陵的兵馬都會趕到,如果趙子玉動作快點的話,北漢東邊的佔線也會告急。到時候就不是咱們着急,而是哥舒竣着急了。”最重要的是,今年,哥舒翰和哥舒竣一定會死,這兩人一旦死了,北漢還有什麼盼頭?
南宮絕這才放心下來,蒼老的容顏上多了幾分心悅誠服,“陛下考慮周全,是老臣多慮了。”
容瑾擺擺手,道:“大將軍言重了,如今只怕也只有大將軍還想的起來問朕這些。”南宮絕能問出這些,才說明他身爲大軍統帥的能力和大局觀,而底下的其他將領,不是對容瑾信心太足,就是本身還太嫩了根本考慮不到。一旦容瑾的決定出現了差池,那麼對西越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擡眼掃了一眼底下的衆將領,容瑾沉聲道:“都下去準備吧。”
“是,末將告退!”衆人齊聲道。
待到衆人都退了出去,大帳裡只剩下無情無心和站在一邊的天權,容瑾方纔道:“天權,傳信給玉衡,該動手了。”
天權挑眉道:“陛下是不是太着急了?”容瑾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道:“是朕着急麼?等到天冷了,幾十萬大軍被困在風雪裡,把你的肉割下來給他們吃?”天權無奈地摸摸鼻子,心中暗暗腹誹:分明是離開了沐相心情不好,卻把氣往他們這些倒黴鬼身上撒,做人下屬可真是難啊。
“陛下,屬下…手無縛雞之力……。”
容瑾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無情無心,你們跟着他。”說天權手無縛雞之力是太謙虛了,只不過天闕城七星不算還沒見過面的玉衡,天權暫時排名第五,只比天璣冷玉高那麼一點點而已。
“還有,告訴冷玉,該回來了。”容瑾繼續吩咐道。
“是,屬下遵命。”天權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沉聲道:“屬下會親自去一趟北漢皇城。”
容瑾懶懶地掃了他一眼道:“小心點,若是被人抓了別指望朕會救你。”
我也不敢這麼希望啊。天權心中默默道,“屬下告退。”
北漢大營裡,哥舒翰坐在巨大的地形圖跟前凝眉思索,哥舒竣和寧談坐在一邊看着他。戰場上的事情他們兩個其實都插不上手,也只能看着了。見哥舒翰眉頭越皺越緊,哥舒竣神色也有些沉重起來了,沉聲道:“十一弟,怎麼了?”哥舒翰擡眼,看了自家皇兄一眼,沉聲道:“容瑾顯然是想要從東西兩側包抄咱們。”
哥舒竣不屑地嗤笑一聲道:“就憑他和南宮絕四十萬兵馬?他以爲北漢是西越麼?”
若是西越那種山林蜿蜒地形複雜的地方,別說是四十萬人包抄三十萬人,就是十萬人包抄三十萬人也不是不可能發生。但是在一馬平川的草原上,這確實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特別是在北漢士兵明顯的略勝西越的情況下。哥舒翰搖頭道:“皇兄,你忘了容瑾身後還有西域東方靖的大軍和依舊駐守在霄城的孫澤陵大軍。他們身後的道路已經被打通,這兩路兵馬快馬兼程與容瑾南宮絕會師三日就可到達。到時候,容瑾手中的兵馬就會達到八十萬甚至更多。”
哥舒竣也是一愣,顯然他是真的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但是很快,他有站起身來冷笑道:“糧食呢?八十萬大軍的軍需他從哪兒來?朕不信他帶着幾十萬大軍的軍需還能行軍如此快!”
哥舒翰默然,好一會兒才沉聲道:“皇兄,目前缺糧的不是西越,是我們。”
哥舒竣頓時啞口無言,顯然是想起了他們爲何會缺糧。半晌,哥舒竣方纔道:“那你覺得要怎麼辦?”哥舒翰沉默了更久的時間,方纔擡起頭來道:“請皇兄立刻返回北漢皇城…臣弟會盡快結束這場戰事。至於是勝是敗端看天意了。”
“十一弟!”哥舒竣叫道。
哥舒翰淡然一笑道:“皇兄不必擔心,容瑾想必也想很快結束戰事。無論臣弟是勝是敗,北漢…沒那麼快倒下。”
“不!”哥舒竣咬牙道,“既然如此,朕跟你一起留下!”
“皇兄……”哥舒翰皺眉,哥舒竣毫不猶豫地打斷他道:“十一弟你不必再說了!比起行軍打仗,朕確實是更喜歡權謀算計不錯。但是,這並不代表朕就貪生怕死!如果…北漢真的到了你說的那樣的地步,朕還有何顏面回去見北漢的列祖列宗?”
“皇兄……”哥舒翰還想再勸,哥舒竣卻沒打算再給他這個機會。沉聲道:“十一弟你好好休息吧。”
“寧先生……”看着哥舒竣快步出去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哥舒翰道:“寧先生,是本王說話…太直接了麼?”他告訴皇兄的確實是最壞的結果。寧談起身淡笑道:“烈王不必擔心,陛下只是一時接受不了而已。”哥舒翰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道:“有勞寧先生勸勸皇兄。”
寧談微微點頭,也跟着告辭出了帳篷。
大帳裡,哥舒翰嘆了口氣,低頭繼續看地圖。傷處隱隱傳來的痛感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但是很快又舒展開來,將全副精力都投注到了眼前的地圖上。容瑾的意圖…他能看破,卻無法破解。並非他能力所不及,而是目前北漢的實力不及。這幾日幾場交鋒下來,他才發現容瑾這幾年果然沒有白過。西越騎兵和北漢騎兵相差的並不太多,但是西越的兵力和支援卻遠遠不是北漢能夠比擬的。特別是在…皇兄招惹了容瑾,被容瑾惡意報復之後。雖然哥舒翰一直在華國,但是北漢發生的事情他也是瞭解了不少的。不用想也知道北漢接連發生的諸如草原起火,牛羊生病等等都是容九公子的手筆。另外,當初吞併華國本事西越和北漢聯手所爲,但是結果卻是截然相反。西越得到了華國最肥沃的土地,華國百姓幾乎沒有什麼反抗的便歸順了西越。等於原本華國的資源人才集合到了西越,特別是趙子玉這樣的名將更是讓容瑾如虎添翼。而北漢…得到了華國另一半的北漢卻並沒有被百姓接納,反倒是原本就不如南方繁華的北方變得更加的蕭條荒涼,北漢大軍與趙子玉打起來的時候,北方的百姓主動爲趙子玉指引方向,甚至襲擊北漢一些小的駐地。北漢從華國得到的東西不多,卻需要付出幾十萬的兵馬駐守,牽制遙遙相望的另一邊的趙子玉。
事到如今,無論是放棄華國讓駐守的兵馬全部回北漢,還是繼續駐守華國看起來都不是一個好主意。前者固然能夠增加北漢的兵馬,但是同樣的也等於將北漢東邊的大門打開給了趙子玉。後者…又能抵擋趙子玉多久?
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素來英雄了得的烈王殿下脣邊忍不住翻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烈王?”凌天霄地聲音在門口響起,哥舒翰擡頭道:“天霄,何事?”
凌天霄進來,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色皺眉道:“你的臉色可真不怎麼好?怎麼,西越人讓你很頭痛?”哥舒翰笑道:“遇到西越帝這樣的敵手,誰都會頭痛吧。”凌天霄一笑,也不由得一樂道:“說的也是,西越帝的厲害我倒是沒怎麼見識過,但是…西越沐相的厲害我可是見識過的。這兩個能走到一起,可見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提起沐清漪,哥舒翰眼神微閃了一下,淡淡笑道:“凌堡主去哪兒了?”
凌天霄挑挑眉道:“老頭子還能去哪兒?自己的帳篷裡練功呢。不過…”皺着眉打量了他半晌,凌天霄道:“老頭子讓我跟你提以一聲,你若是還想活着,就趁早找個地方好好養傷吧。”哥舒翰揚眉道:“養傷?現在這個時候你讓我找個地方養傷?”
凌天霄輕嗤一聲,道:“有什麼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北漢。”哥舒翰沉聲道。
凌天霄沉默了半晌,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丟了過去道:“這是凌霄堡秘傳的傷藥,雖然比不上藥王谷的,但是對內傷外傷效果都還算不錯。凌霄堡總算還是個江湖門派,對這些高手弄出來的傷比你們要精通一些。”哥舒翰接在手中,隨手撥開了瓶塞,淡淡的藥香溢出,沁人心脾,“確實是好藥。”哥舒翰讚道。
“可惜……”凌天霄道:“老爹說你是被絕頂高手所傷,不好好休養就算是神仙金丹也沒用。”
哥舒翰淡然一笑,並不接話。
凌天霄見勸不住哥舒翰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從一開始他們的身份立場便不一樣。如今說什麼其實也都是徒勞而已。揮揮手,凌天霄道:“算了,反正命是你的。不過,你皇兄把我和老頭子叫道軍中來究竟有什麼打算?凌霄堡雖然是個小地方,但是也不能長時間沒有一個人做主吧?”這些日子他們坐鎮軍中,但是哥舒竣卻並沒有讓他們做什麼,甚至連戰場都沒有上過,彷彿純粹是將他們請到軍中來供着一般。
哥舒翰皺了皺眉道:“這個麼……我也不清楚。”
凌天霄聳聳肩,無奈地道:“當我沒問,不過無論你皇兄又什麼打算都最好快一些。我是無所謂,但是老頭子能有多少耐性天天躲在帳篷裡我就不知道了。”
哥舒翰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提醒皇兄的。”
另一邊,哥舒竣的大帳裡,哥舒竣坐在椅子裡,寧談站在一邊幫他換藥。蕭皇后那一下刺在了肩膀上,雖然傷得不重但是卻還是不能夠置之不理的。寧談過來的時候哥舒竣正在發脾氣,甚至將換藥的御醫都拖出去打了一頓,於是寧談只得接手了後面的事。
並不怎麼熟練的慢慢包紮好了傷口,寧談後退了一步平靜地道:“好了。”哥舒竣低頭,看了一眼不審美觀的包紮,也不怎麼在意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道:“默言,坐下說話,”寧談沉默地走到一邊坐下,淡淡道:“陛下心情不好?”
哥舒竣苦笑道:“現在這個時候,朕心情能好得起來麼?”
寧談微微點頭道:“陛下在煩惱西越帝的事情?”哥舒翰嘆了口氣道:“十一弟的話,默言也覺得有道理是麼?北漢,打不贏西越了。”寧談沉默了片刻道:“如此行事,並非烈王和將士之過。”哥舒竣苦笑,道:“不錯,朕知道,都是朕的錯麼。”寧談沉默不語。
看着眼前沉默從容的男子,哥舒竣突然更加煩躁起來,怒道:“你是不是想說,這一切都是因爲朕招惹了容瑾才造成的?因爲朕在霄城投放疫病才造成的?”
寧談幽幽嘆了口氣,擡眼望着哥舒竣道:“陛下,臣不知道。或許…是命該如此。”
“你什麼意思?!”哥舒竣怒道:“你的意思是容瑾天生就是要一統天下的命?”寧談看着他道:“無論臣說什麼,陛下都會動怒,既然如此,臣爲何不能說點自己高興的?”哥舒竣一怔,不知想到了什麼慢慢地坐了回去,望着寧談良久方纔嘆了口氣,有些沮喪地道:“抱歉,默言,朕並不是想要遷怒你。”
寧談也不在意,道:“事到如今,陛下與其沮喪憤怒,還不如想想還能有什麼法子挽回。”
“默言,幫朕…朕知道,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寧談俊雅的眉目間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很快就一閃而逝。就連哥舒竣都沒有捕捉到那一瞬而過的變化,只見他依然溫文爾雅,從容淡定地搖了搖頭道:“臣,也沒有辦法。臣陛下知道,臣擅長的是勾心鬥角,宮廷權謀。這…終究是小道,力挽狂瀾,非臣所能及。”
哥舒竣乍然閃過一絲光彩的眼眸慢慢地黯淡了,有些失望地望着寧談道:“是朕…強人所難了。你回去休息吧,默言,過兩天你便回皇城吧。如果朕和烈王出了什麼事…你想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寧談看着他,問道:“陛下真的不打算接受烈王殿下的建議麼?”
哥舒竣閉眼,沉聲道:“朕是北漢皇帝,絕對不會不戰而逃,更不會向容瑾屈膝求和。”
寧談點點頭,道:“微臣明白了,微臣告退。”
寧談起身告辭,都到大帳門口的時候寧談聽到哥舒竣有些低沉的聲音,“默言,你後悔幫朕了麼?”寧談微微側首,淡笑道:“沒有,從不,以後也不會。”說完,也不再看哥舒竣的神色,寧談跨出了大帳。擡頭望了一眼頭頂湛藍的天空,寧談脣邊勾起一絲極淡的笑意。因爲…我幫你一直都是有目的的。
之後接連十幾日交戰,北漢和西越依然是各有勝負傷亡慘重,但是隨着西越大軍源源不斷的增援,而北漢能夠調動的大軍卻已經都調動起來了。剩下的北漢的幾十萬大軍被趙子玉帶人纏着根本無處脫身,哥舒翰一人終究是獨木難支,漸漸地北漢另一邊佔線開始潰敗,無奈之下哥舒翰也只得率部連續後退。然而,也不知是否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是蕭皇后臨死前的詛咒終於奏效,就在這個時候,哥舒竣居然重病在牀了。
大帳裡,哥舒竣躺在牀上臉色灰敗。御醫坐在窗前認真的把脈,身邊圍着的衆人也都是一臉緊張地望着御醫。原本一直好好地,但是今早皇帝出門練武的時候突然倒地不起,然後在短短的幾刻鐘間就變得虛弱無比,彷彿是中了什麼奇毒一般。但是御醫仔細檢查,又沒有發現皇帝有中毒的跡象,只能是生病了。
好一會兒,御醫終於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站了起來。哥舒翰沉聲道:“御醫,皇兄怎麼了?”御醫臉色難看,爲難地看了看衆人。哥舒翰心知不好,沉吟了一下道:“出去說吧。”
“站住!”哥舒竣慢慢睜開了眼睛,沉聲道:“就在這裡說,朕受得住!”
御醫小心翼翼地道:“陛下…陛下似乎是換了疫症。”
“什麼?!”衆人大驚,疫病可是會傳染的,但是奇怪的是怎麼會從身爲皇帝陛下的哥舒竣開始患病?御醫連忙解釋道:“王爺和各位不必擔心,陛下的病症並不會傳染。”性子有些急的突兀赤不悅地怒道:“既然如此,你爲何說陛下得了疫病?”
御醫道:“微臣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爲陛下發病的模樣…跟上一次霄城的疫症發病一模一樣。”
“這話當真?”哥舒翰沉聲道。如果說身爲皇帝的哥舒竣患上疫病的機率十分低的話,那麼患上跟霄城的疫病表徵一模一樣的病的機率就更是幾乎沒有了。這個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偶然的,反倒是像有人故意的,想要他們看出來破綻。好半天,哥舒翰沉聲道:“容瑾。”這纔是容瑾真正的報復,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非常符合西越帝的處世之道。
“又是容瑾?!”哥舒竣強掙扎着想要坐起身來,但是他此時虛弱的模樣就是比起當初南宮絕發病好幾天的模樣也好不了哪兒去。手背上還有脖子上都開始有奇怪的黑斑見見的浮現了。衆人默然,這似乎是很明顯的事情。否則…難道果真是報應不成?玩弄疫病的人,最終終究要害人害己。
哥舒竣不愧是帝王,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冷冷地掃了一眼御醫問道:“有什麼法子治療?”
御醫嚇得一顫,連忙道:“啓稟陛下…這個,雖然藥王谷主已經能夠治療這種疫病,但是咱們並沒有藥方,另外,陛下的病跟疫病也有不同,臣等…還需要斟酌。”陛下的病雖然不會傳染,但是發作起來卻比霄城的疫病要快得多。纔不過短短一個時辰,陛下這模樣已經快要趕上染上疫病五六天的人了。
“那還不快去!”
“是!是!”御醫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哥舒翰沉聲道:“皇兄,臣弟立刻命人將軍中再查一遍。”無論是毒還是病,能夠輕易的讓身爲皇帝的哥舒竣染上,證明這個人絕對是在軍中的重要位置。哥舒竣靠着牀頭閉目養神,聽了哥舒翰的話有些無力地點了點頭道:“十一弟,你去吧。這幾天就辛苦你了。”哥舒翰點頭,“臣弟份內之事。”
揮退了所有的人,哥舒竣獨自一人躺在大帳裡眼神晦暗不明,陰測測地話語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半,“容瑾!朕…絕不會放過你的!”
戰場上,戰鼓聲聲,殺聲震天。
西越將士和北漢將士同樣的熱血沸騰,殺氣騰騰。一方是爲了西越的萬世基業,一方是爲了北漢的江山穩固,各自的立場註定了他們根本不認識對方卻必須將對反當成是生死大敵,一見面除了廝殺別無選擇。雙方將士的鮮血在草原上四處蔓延。
------題外話------
親愛噠們久等了,謀臣連載一年終於要將近尾聲了。發現一掌最多好像只能有五萬字,只好拆分一下,剩下的明天發~麼麼噠(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