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利用與懷疑
深夜的燕王府裡一片寧靜,漆黑的夜色中,只有南宮墨的院落還隱約亮着幾盞不甚明顯的燭火。
書房裡,南宮墨神色淡定的坐在一邊書房,她是淡定了,但是坐在旁邊的人卻顯然沒有這份定力。蕭千煒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外面,問道:“表嫂,今晚真的會有人來行刺麼??”南宮墨放下書卷,擡起頭來淺笑道:“不是行刺,是滅門。”
蕭千煒神色更是一僵,“蕭千夜有那麼大的膽子?”
南宮墨道:“如果成功了,燕王府所有人都死了,誰敢說是他做得?”蕭千煒有些勉強地咧了咧嘴角,道:“那若是沒成功呢?”
“沒有證據,也沒有人敢說是他做得。”南宮墨道。
蕭千熾也有些着急起來,“那咱們豈不是拿他毫無辦法?表哥和三弟還在天牢裡呢。”南宮墨聳聳肩,毫無負擔地道:“他是皇帝。”這世上那皇帝有辦法的人肯定有,但是顯然不是他們這一羣既無權也無兵的人。做人還是要現實一點,如果現在在金陵的是燕王或者任何一位藩王,或許情況又是不同。
“那咱們”
坐在另一邊的藺長風噗嗤一笑,道:“兩位公子放心吧,墨姑娘逗你們玩兒呢。若真是沒有把握,她早就帶人跑了。”星城郡主可不是什麼寧死不屈的頑固之輩,打不過,跑簡直再自然不過了。
兩位王孫默默的扭頭看南宮墨,南宮墨覺得從兩人的眼神都都讀到了幽怨的味道。
無奈地嘆氣道:“還是要小心,刀劍無眼。”
這麼說,就是真的沒問題了?表嫂果然不是好人。
南宮墨看向藺長風,問道:“都準備好了麼?”藺長風點頭道:“自然,只要你人緣真有你以爲的那麼好。”雖然他實在是很懷疑那些世家真的會出手相助麼?南宮墨揮揮手道:“我也沒指望他們出手,他們只要在適當的時候出現就可以了。不用出分毫的力氣,也不會太過得罪蕭千夜,就能讓燕王殿下欠他們一個人情,他們有什麼不樂意的?”
“”表嫂,你拿父王做人情真的好麼?
南宮墨斜了兩人一眼,“兩位難道不是燕王的公子麼?”若不是因爲你們三個,本郡主跟君陌兩人帶着長公主哪兒不能去?
兩人無語,默默地低下了頭。
“母親那邊”南宮墨問道。
藺長風道:“靳濯帶着人在那邊,不用擔心。而且,不到萬不得已,那些人應該不會想傷害長平公主纔是。其實兩位公子也應該去跟公主在一起。”
“那怎麼行?父王知道我們把表嫂一個人人在這裡,會打死我們的。”蕭千熾兄弟倆失色道。父王要是知道他們不但靠個女子保護,還丟下對方獨自應付殺手,肯定會打死他們的。藺長風也聽說過燕王殿下素來是奉行“棍棒之下出孝子”,嘿嘿一笑理解的點了點頭。
“來了。”站在門口抱劍而立的危突然擡起頭來沉聲道。
南宮墨勾脣一笑,站起身來笑道:“來得好。放他們進來。記得留下活口。”
對方果然是衝着南宮墨來的,一羣黑衣人進了燕王府就直奔南宮墨的院落而來了。一進門燕王府,黑衣人先是愣了愣。這一路進來的太順利了,總是讓人感到有幾分不安。但是他們卻不能不進來,身負上命,即便是知道這燕王府是刀山火海,他們也免不了要闖一闖。
“衝進去”
幾個黑衣人飛快地朝着兩者燈火的書房而去,另外一些人兵分幾路朝着臥室等地方去了。手纔剛剛碰到書房的門,直接房間裡一股勁風衝出,走在最前面的兩個人頓時就飛了出去。同時,書房的門板也跟着倒地,之間一個灰衣灰髮的青年人手中抱劍,站在門口冷眼望着他們。越過青年身旁,裡面的人也漫步走了出來。南宮墨手中提着一盞素色的燈籠,神色嫺靜地望着眼前的衆人,嘆息道“貴上未免太過心急了些。”
黑衣人哼了一聲,沉聲道:“動手”
一羣黑衣人一言不發,朝着衆人衝了過來。院子裡頓時響起了一陣打鬥聲。南宮墨站在屋檐下,房站在她身邊,看了看院子裡低聲道:“郡主,這些殺手不是普通宮中侍衛。”他們也算跟宮裡的人交過幾次手了,宮中侍衛是什麼水平心裡還是有些低的。
“也不是水閣的人。”
南宮墨挑眉道:“蕭千夜還有些腦子,這些人是宮中的暗衛。”
“暗衛?他們不是”房有些驚詫,暗衛不是已經投靠了蕭純麼,蕭千夜現在還敢相信他們。
南宮墨淡淡道:“暗衛能投靠蕭純自然也能投靠蕭千夜。更何況能不是沒有人想要找死,那些暗衛也不是每一個都是孤家寡人用這些人,死了也不心疼,還可以推卸責任。蕭千夜倒是難得的聰明瞭一次。”
“那咱們怎麼辦?”之前他們可是計劃讓這件事跟蕭千夜洗不清關係的。
南宮墨冷笑一聲道:“想要拜託關係哪裡這麼容易?別說這些人是他派來的,哪怕就算不是,我也會把他變成是的。”
“郡主小心”房隨手抽出身邊的抱劍,上前一步擋住了撲向南宮墨的人。南宮墨提着燈籠,淡然的朝旁邊退了一步,看到又一個朝着自己衝來的人,擡手一道銀光閃過,黑衣人應聲倒地。
很快,隱藏在暗處的紫霄殿衆人加入了進來。黑衣人漸漸地感到一些吃力起來。雖然早就猜到燕王府肯定有高手護衛,但是誰也不會想到南宮墨竟然在燕王福利安排了這麼多的高手。哪怕是皇宮裡恐怕也沒有這麼多身手凌厲的高手。很顯然,南宮墨早已經猜到了他們今晚會出現了。而有着如此實力的衛世子,也難怪陛下如此忌憚了。
爲首的黑衣人使了個眼色,幾個黑衣人點了點頭反身朝着院外的方向而去。南宮墨淡淡地注視着一切,卻並沒有動手。彷彿完全沒有看見一般。這些本想長平公主院落的黑衣人們自然不會想到,在長平公主的院子裡此時還有一個武功比南宮墨還要略高一籌的絕頂高手。
蕭千熾將緊握着手中的抱劍,有些艱難地砍翻了一個黑衣人。不由得有些氣喘吁吁。他從小身體便不好,也只是略微練了一些強身的招式罷了,武功比起兩個弟弟來簡直可以說沒有,對上這些暗衛高手更是左支右絀。只能撿兩個別人打傷了人在一邊不屑理會的人。但是即使如此也還是險象環生。氣還沒喘過來,迎面一個黑衣人一刀揮了過來。蕭千熾驚駭的睜大了眼睛。
本以爲將要將領在身上的疼痛卻並沒有出現,只是轉眼間,一條百色的長綾纏在了已經落到自己頭頂的刀身上。只是輕輕一抖,長刀便飛離了黑衣人的手。蕭千熾反應過來,連忙一劍刺了過去。
“表表嫂”看着眼前手持青燈的女子,蕭千熾只覺得羞愧莫名。
南宮墨淡淡道:“不要勉強,站到我身後去。”
“我我”蕭千熾有些臉紅,他就算再弱也是個大男人,比自己小的弟弟都在殺敵,他怎麼能南宮墨平靜地看着她道:“人各有其長,不會武功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是,表嫂。”蕭千熾低下頭,掩飾住了微紅的眼眶。不會武功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這句話並不是他第一次聽說。母妃也跟他說過很多次,但是蕭千熾卻從來沒有覺得有眼前的女子說的那麼讓他鼻酸。不會武功對普通人來說確實不是什麼丟臉的是,甚至一般人重視錦繡文章更勝過武功。但是燕王府卻不一樣,他的父王是鎮守邊疆的藩王,而他身爲燕王世子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即便他的文章寫的再花團錦簇,每每對上父王失望的眼神和看着弟弟們欣慰的小臉,蕭千熾就覺得自己無顏面對父母。
母妃那樣說,是想要安慰他。地下的人這樣說,是怕他生氣。只有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几歲的表嫂,她說出來的話才讓他感覺到彷彿本就是如此。不會武功並不是什麼大事。
南宮墨這會兒也沒有功夫管蕭千熾在想些什麼,只是站在一邊時不時的爲他擋去衝到跟前來的敵人罷了。她只能保證蕭千熾的人身安全,心理健康可不在她負責的範圍內。
“墨姑娘,差不多了吧?”打鬥中的長風公子有些不耐煩地問道。這些黑衣人倒是不愧大內暗衛之名,武功當真不差,人來的也不少。不過南宮墨事先幾乎將金陵城裡紫霄殿的人手全部都佈置在了燕王府。紫霄殿剛好又是殺人的行當,做起來自然是駕輕就熟。
南宮墨微微一笑,擡手將手中的燈籠扔了出去。燈籠落在了院子裡的一顆老樹上,只見一道火光掠去,火勢飛快的蔓延起來,瞬間將整個燕王府都照的亮堂起來了。
黑衣人先是一愣,很快也反應過來了,但是他們卻無法再多做些什麼。因爲四周出現的紫霄殿殺手人數是他們的兩倍還不止。
燕王府外
一羣手持刀劍,身披鎧甲的人將燕王府圍得水泄不通。不多時,街道的盡頭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駐守在燕王府門口的將領一怔,擡頭看去之間一羣拿着火把棍棒,急匆匆地朝着這裡而來。皺了皺眉,將領連忙招來一個士兵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士兵點了點頭,飛快地離開燕王府朝着皇宮的方向奔去。
“各位停步”將領上前一步,攔住了來人。
爲首的人卻是秦家的大公子秦梓煦,秦梓煦沉聲道:“這位將軍,這是什麼意思?”
那將領道:“秦公子,現在已經是宵禁時間,各位這是什麼意思?”
秦梓煦指了指身後的燕王府道:“將軍沒有看見麼?燕王府着火了,咱們自然是前來幫助燕王府救火的。將軍明明看到裡面起火,爲何還派人圍着王府?若是傷了大長公主和星城郡主還有兩位燕王公子,咱們誰擔待得起?”
秦府距離燕王府並不太遠,說是看到火光就趕來倒也說的過去。但是這麼晚了秦公子還是一身整齊倒是讓人有些懷疑了。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也顧不上追究這些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另一邊路上也有人匆匆趕來,只看衣着不是謝家的府丁是誰?
跟在謝家後面的卻是陵夷公主府上的人以及成郡王府的人。這三家倒是都住在一條路上,此時也就趕在一起來了。
“放肆,圍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讓人進去。五姐出了什麼事,本宮要你們的腦袋”陵夷公主陰沉着臉,快步從人羣后面走了出來。
看着這一羣人,將領心中暗暗叫苦。這些人哪一個也不是他一個從四品的偏將能夠得罪得起的,但是“啓稟公主,末將接到的命令是不許任何人靠近燕王府。”
陵夷公主擡手就是一個耳光甩在他臉上,“冷笑道:“誰得命令?誰那麼大膽子敢將大長公主燒死在裡面?不如你把本宮也一起燒死如何?”
“末將不敢”將領連忙跪下請罪,心中暗道:“那裡面哪裡像是真的要燒起來的樣子?”
“滾”陵夷公主道,擡腳就要往裡面闖,卻被人攔了下來,“公主,請留步”
又一陣整齊地腳步聲傳來,衆人回頭望去卻是鄂國公府的府兵來了。鄂國公府的府兵與一般的府邸不同,全都是在戰場上拼殺過來的士兵,比起別家的自然更具氣勢。鄂國公顯然也很給南宮墨面子,親自帶着人來了,看到一羣人獨自在門口不由得皺了皺眉道:“怎麼回事?”
那將領連忙道:“啓稟國公,並沒有什麼事。燕王府下人不小心點燃了什麼”
“狗屁”鄂國公沒好氣地道:“裡面打鬥聲不停,你當老夫聾了麼?更何況既然沒什麼事,大晚上的誰讓你帶兵圍着燕王府的?”將領暗暗抹汗,這位老國公不僅是開國老將,還是皇后娘娘的親爹,皇長子的親外公,實在是得罪不起啊。
“國公明鑑末將也是接到上峰的命令,擔心有賊人趁亂驚擾了大長公主,所以才”
陵夷公主冷笑,“原來本宮成了賊人了?”
鄂國公的脾氣老而彌辣,直接抽出腰間的佩刀架到了對方的被子上,“你是誰的部下?”
那人臉色慘白,“末將末將是京衛營的校尉”
鄂國公冷笑,“金陵城裡的事自有五城兵馬司和應天府衙門管。這麼晚了,怎麼會調動京衛營的兵馬?”
“這這”那將領耳邊的汗珠直冒,半天說不出話來。
鄂國公也不理他,沉聲道:“給我拿下”
“是”鄂國公身後的府兵齊聲應道。鄂國公淡淡地掃了一眼圍着燕王府的兵馬,沉聲道:“隨老夫進去看看。”
一走進燕王府,一股血腥味撲面而立,陵夷公主臉色頓時白了白,“五姐快,跟本宮去看看五姐”
鄂國公臉色也不好看,金陵城內天子腳下發生這樣的事情嘆了口氣,“老夫帶人去看看星城郡主。”秦梓煦和謝家派來的人以及成郡王府的管事齊聲道:“我等隨國公去看星城郡主。”
越往南宮墨的院子走去,路上的死人越多。即使是秦梓煦這樣的世家繼承人也忍不住臉色有些發白,也只有鄂國公這樣久經沙場的老將依然能夠面色如常。進了院子,鄂國公沉聲叫道:“星城郡主?”
院子裡一片沉寂,只有還沒有熄滅的火光依然還在燃燒,整個院子顯然已經被燒了大半了。
“星城郡主?”
“咳咳”一陣輕咳聲從廢墟中傳來,衆人連忙上前,就這火光之間南宮墨臉色蒼白的被一個青年女子扶着站起生來。那青年女子手中提着一把長劍,劍鋒上猶有未乾的血跡,南宮墨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衣服上手上都是血跡。雖然看不出受了什麼傷,但是蒼白的臉色卻顯得一雙眼眸尤其的明亮。
“郡主,你可受傷了?”
南宮墨靠着柳,搖了搖頭,勉強一笑道:“多謝多謝國公和各位前來援救。”
秦梓煦拱手道:“郡主嚴重了,咱們是咱們來晚了。”
鄂國公看着眼前的殘垣斷壁,皺了皺眉道:“郡主?還有的人呢?”南宮墨嘆了口氣道:“府中守衛多數已經戰死了,還有的在母親和兩位表弟的院子裡。”衆人看向地上,果然不僅僅有黑衣人,還有穿着燕王府守衛衣着的人。
秦梓煦皺眉道:“到底是誰下此狠手,郡主心中可有計較?”
南宮墨搖搖頭,道:“自從君陌被關進天牢,我就隱隱覺得有人暗中監視。因此纔派人向鄂國公和幾位世交求助。誰知道”
鄂國公臉色鐵青,“當真是大膽天子腳下,竟敢如此一定要查出身份,將這些逆賊一網打盡”
南宮墨垂眸道:“君陌如今身陷天牢,我與母親一介女流,還求國公爲我們主持公道。”
看着南宮墨一身血跡,此時手裡依然還握着匕首,鄂國公也知道今晚她必定是經過了一場苦戰。看看那滿地的屍體,即便是知道南宮墨武功不弱,遇到這樣的事情還能如此堅強已經不是易事了。對於南宮墨此時的示弱,鄂國公倒是沒有懷疑什麼。
“咦?”一個人不小心一腳猜到了地上的手臂,低頭一看不由得愣住了。衆人被他的聲音吸引,也紛紛低頭看去,卻見當在地上的一個黑衣人被刀劃破的手臂上露出一個暗青色的聞聲。鄂國公臉色一邊,快步上前撕開那人的衣服,一個清晰的紋身露在了外面。
衆人皆是一愣,還是秦梓煦問道:“國公,這個紋身有什麼特別麼?”
鄂國公搖了搖,低頭將紋身遮了起來。擡頭看向南宮墨的目光卻多了幾分懷疑。鄂國公縱橫沙場一輩子也不是傻子,此時看到這個紋身猜到了一些事實,失望之餘也開始懷疑其南宮墨的動機了。
別人不認識這個紋身,鄂國公身爲跟先帝一起打江山出來的人怎麼會不認識?這是先帝身邊的暗衛的標記。普通人連暗衛都未必能見過,自然是不認識的了。
南宮墨彷彿沒看見鄂國公懷疑的眼神,輕聲道:“許是哪家江湖殺手的標記吧。我倒是也沒有見過。只是我實在有些費解誰要如此對付我們。君陌無緣無故被冤枉殺了人,如今又有殺手要我們滿府人的命,我我”連說了兩個我字,彷彿情緒有些激動,南宮墨眼睛一閉直接昏死了過去。
柳連忙扶住她,看向衆人低聲道:“自從公子被抓了,郡主就再也沒有合過眼。如今又遇到這樣的事情”
衆人一片沉默,對着這滿院子的血腥和屍體,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