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花的案子,在衆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水落石出,李大壯一家人分別被判處不同的刑罰,莫顏聽了一會兒,衛知府已經當堂量刑,主謀李大壯情節嚴重,哄騙知府,殺妻再娶,判處秋後問斬,而其餘人皆因爲同謀判處流放大西北去做苦力,這一去,沒有個十年二十年回不來,也算嚐到應得的苦果。
但是事情並沒有平息,相反愈演愈烈,一時間被百姓們口口相傳,一直到莫顏離開瀘州,還能在街頭巷尾聽到人們的議論,從來沒有人利用民間的習俗犯案,李大壯開了先例,會不會有人有樣學樣?
衛知府深思了這個問題之後,言辭懇切地寫了一封奏摺,派人加急送到京都,希望大越的法例能更加完善,明令禁止那些浸豬籠,沉塘等惡俗。
若是女子做了有傷風化之事,可以告到衙門量刑,打板子,遊街,這些都不是私刑,防止有心人在這上面鑽空子。
瀘州大戶沈家,因爲活埋了楊小花的女兒李大丫,沈老爺及其夫人被重重打了五十大板,官府沒收其兩個鋪子充公,聽說沈老爺本來就因爲喪子之痛心思鬱結,這一頓板子,到底沒挺過去,跟着其子蹬腿,一命嗚呼,莫顏的馬車離開瀘州那天,一大清早,就撞上了沈家的喪葬隊伍。
“小姐,要奴婢說,沈老爺該死,大丫才九歲啊!”
墨香揉揉脖頸,這幾天總覺得脖頸疼,頭也昏昏沉沉的,她怕自己記性不好忘記什麼,有些事情都請求墨冰幫忙。
上次墨冰打暈了墨香,沒控制好力道,留下了後遺症,第二天墨香早上起牀竟然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一直以爲自己貪睡,最近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耽誤事。
“唉,這種人多了,官府能處理幾個?”
大越沒有關於女童的保護法例,以後也不會有。這個時代,有銀子纔是王道,尤其是死契奴才,命都是主子的,雖然不能隨意打殺,可想弄死人太容易了,謊報個病逝,沒人會查。
古代就是這樣不平等,墨香自己就是死契的下人,所以爲大丫二丫不平,不是誰都有那麼好的運氣,遇見好主子。
二人唏噓幾句,說起了那些女童的問題。知府夫人劉氏是個熱心腸的人,對此很是心痛,那幾戶人家的大老爺又被殺,衛知府一改嚴謹的作風,派官差溜達幾圈,然後上報,是江湖中人所爲,草草結案了事。
女童們的賣身契物歸原主,有願意回家的由爹孃領着回家,官府會給一定的補貼銀子,一直到女童長大出嫁,知府夫人劉氏還主動提出,送一副嫁妝,條件很誘惑人,不過爹孃來領走的幾乎沒有,只有楊小花的娘接走了外孫女二丫。
“小姐,您說那些女童,以後可怎麼做人?”
這幾天因爲此事,墨香愁雲慘淡,雖然與她無關,但是將心比心,那些人還那麼小,看她們眼神空洞麻木的樣子,着實令人擔憂,好歹都是命,總不能因爲失去名節,集體自盡吧。
“只要不在瀘州這裡生活,早晚會好起來的。”
莫顏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換個環境,在瀘州這裡,很多人知曉此事,女童們總是能面對曾經的熟人,那些陰影在腦子裡不停的回放,會成爲永遠的噩夢。
目前她的染髮坊沒開張,用不上這麼多的人,而且女童們年歲太小了,也做不得什麼。被衛知府暫時安排到慈善堂,希望能有好心人來領養。
其實,衆人心裡清楚,被領養的希望不大。此事已經被莫顏牢牢記在心底,她發誓,等有了能力,一定會回來幫助這些人,給她們一個舒適安全的環境,教會女童們本事,將來有一口飯吃。
話題太過沉重,衆人沉默了一會兒,墨香正想說點輕鬆的話題,前面馬車突然停下來。
沈家又在辦喪事,這次爲了改變瀘州百姓對沈家的印象,沈夫人忍住悲痛,命下人準備了一籮筐的銅板,喪葬隊伍一邊奏哀樂,一邊撒銅板,百姓們見有利可圖,蜂擁而上,造成主街嚴重擁堵,自家的馬車隊伍根本過不去。
“沈家也真是可笑,總是自詡大善人,連活埋人的事兒都幹出來了,祖宗十八代的臉面丟盡,還好意思在葬禮上博人眼球。”
墨香打開窗戶,對着沈家的下人啐了一口,嘴皮子利落地道,“人賤自有天收,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墨香,你少說兩句吧。”
莫顏用手揉了揉額角,沈家之前還算是不錯的,經常做善事,確有其事,李大丫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沈老爺得到嚴懲,現在算是一命抵一命,說這些沒有用,她懶得評價。
歸根結底,問題都在李大壯身上,錢婆子說過,沈家希望用銀子的方式解決問題,不會逼迫任何人,是李大壯貪圖那些銀子,推着自己的親骨肉進火坑。
街道兩旁亂哄哄的,馬上引來了官差。衛知府聽說一行人無法出城,派官差在前面開道,百姓們見到官差,收斂很多,馬車這才上路,一路朝京都進發。
楊小花一案,被莫顏改編了一下,寫成了戲本子,她增加了案情的難度,更顯得撲朔迷離,劇情曲折,墨冰都忍不住叫好,尤其是涉及到案中案,尋找兇手並不容易,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或多或少會說謊,謊言穿成串,會造成很多巧合,把案情引導一個相反的方向。
離開瀘州之後,一行人沒有停留,路上只在客棧宿了一夜,剩下的都在荒野,好在快到了臘月,路上的行人很多,晚上的時候官道上停靠不少馬車,衆人有伴,彼此都感覺不再寂寞。
莫顏是在臘月初二這一天早上進的京都城門。莫中臣得到了消息,每天都派管家來城門口處迎着,御史府上的院子已經被打掃出來,每個院子裡都擺放了新被褥,還有各種生活用具,莫中臣破天荒的大方了一次,連炭盆,木炭都準備得齊全。
“哇,京都真氣派,真是……”
進城之後,莫玉上了莫顏的馬車,一路上任憑冷風鑽進車廂,她凍得直打哆嗦,也不捨得關上車窗。京都的青石板路寬闊,道路兩旁的鋪子門臉看着氣派,臘月裡,家家掛着紅色的燈籠,很是喜慶。
“顏顏,京都是不是沒有窮人?百姓們都是綢緞衣衫呢!”
莫玉覺得自己眼睛不夠用了,她使勁揉揉眼,讓自己看得更真切一些,這輩子來過大越朝天子腳下,以後也能和別人炫耀,她是見過世面的人。
“哪裡都有窮人,京都就是比潁川大一些而已。”
御史府靠近內城,在最富貴的地段,周圍的府邸都是高官人家,非富即貴,衆人走的是朱雀大街,京都的主街,來往的百姓的都是有錢人,實屬正常。
在京都,界限劃分的很是嚴格,一般窮苦人家,不是會到這邊轉悠的,顯得格格不入。兩旁鋪子裡的東西,至少也要幾兩銀子起價,高消費。
從朱雀大街轉彎,便是朱雀南街,朱雀南街比朱雀大街更繁華,金樓銀樓,高檔的胭脂水粉鋪子,茶樓,當然,莫顏的未來的染髮坊,就在這邊。
“小姐,您看前面,圍着不少人呢。牌匾上掛着紅布,想必是有新鋪子開業。”
進入朱雀南街之後,一直沉默的墨冰突然開口,她和墨香換了個位置,坐在莫顏對面,二人靠着車窗,墨冰意有所指地道,“正好您剛回京,若是得了閒,可以到鋪子裡逛逛。”
“恩,好主意。”
莫顏有鋪子,家人都瞞着,只有墨冰和貼身丫鬟墨香知曉,二人幫助她一起死守秘密,估計京都的各方勢力,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染髮坊還沒開張,造勢不錯,很多丫鬟婆子正在門口排隊諮詢,一羣統一暗紅色綢緞衣衫的夥計們站在門口,有耐心地講解,偶爾擡起頭指着牌匾,說着什麼。
莫玉一臉羨慕,嘖嘖兩聲,“京都真是有錢人的地方,這裡的鋪子,少說也要千兩銀子吧?”
一千兩,是莫玉想到的最大的數字,她的私房銀子只有那麼幾兩,還是攢了很多年的,過年的壓歲紅包,平日打絡子到鎮上換錢,在村裡的姐妹中,她算得上是小有資財了。
“您可猜錯了,估計千兩銀子,只夠在門口擺攤的。”
墨香打趣了一句,朱雀南街的鋪子,沒個幾萬兩的銀子,別想買下來,而且還不是有銀子就行。京都的府上,有錢人多了,但是鋪子錢生錢,誰那麼傻,會只看眼前的利益,賣掉一隻下金蛋的母雞?
“幾萬兩銀子,那能買多少了良田了,有銀子買地做地主多好。”
莫玉驚呼一聲,用手捂住嘴巴,表情很是可愛,她說完,自知失言,懊惱地道,“顏顏,多虧和你在一起,若是讓那位千金大小姐聽到,還不一定怎麼笑話我呢。”
莫玉說的是夏若雪,自從陳婆子和王婆子說莫玉沒規矩,就是個沒見識的村姑,二人就開始結下樑子,莫玉多次惡整夏若雪,往她的房間扔蟲子,每次聽見夏若雪的驚叫聲,她都會躲在牆角處偷笑。
兜兜轉轉,也就一刻鐘左右,到達了御史府的正門,莫中臣在早朝之後告假,早早地回到御史府,此刻正在門口處迎接,他看到一家人不遠千里從潁川而來,面上帶着感動。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團圓,除去莫顏小姑莫桃枝沒來之外,莫家人全部在內,來了個齊全。爺爺莫守仁帶着奶奶劉氏先下了馬車,大伯和三叔一家隨後,衆人浩浩蕩蕩地往門內走,邊走邊參觀御史府。
御史府一共有三進的院落,亭臺樓閣,假山流水,風景優美,建築風格大氣,金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輝,在遊廊上雕刻着各種彩畫,絕對不是小門小戶可以比擬。
莫玉拉着小堂弟莫輕霜,二人跟在莫顏身後。府上原來有很多院子,平時上鎖,這次全部整理妥當,門口的草木重新修剪過,看起來多了一種雅緻的味道。
“堂姐,你就住在我的院落吧,那邊有一個小池塘,冬日裡,我們可以在涼亭裡看雪。”
莫顏拉着莫玉的手向前走,本來家人邀請夏若雪一起回府,但是夏若雪那邊已經歸心似箭,衆人剛進城門之後就分開了。
姐妹二人十分親熱,進了院中,留着看守院子的小丫鬟墨玉,現在因爲重音,已經被改名爲墨棗,墨棗見到自家小姐,分外激動,小姐離開了小半年,她和聾啞婆子一起看守院落,沒個說話的人,無聊的很。
“墨棗,以後就叫堂姐玉小姐吧。”
堂小姐的稱呼不倫不類,莫顏主動改口,讓墨棗幫着收拾莫玉的行李,墨香迫不及待地沏上熱茶,哪裡也不如家好,御史府上雖然吃的比較素淡,卻能給她一種安全感。
“顏顏,我就住你隔壁的房間嗎?真的是給我住的?”
莫玉十分興奮,看到博古架,不敢碰觸,眼睛緊緊地盯着,莫顏覺得很是好笑。這些東西都是爹爹臨時安排的,能想的這麼周到,着實難得,不過有一點,這些博古架上看起來高大上的瓷器,全部是仿品,不但是仿品,還是仿品中的次品,估計是爹爹在哪個地攤上套淘來的,沒準包圓了人家賣不出去的爛瓷器。
莫顏眼尖,發現一個釉彩的青花瓷底部有一道裂紋,看起來不是很顯眼,有了瑕疵,這些瓷器就不值錢了,印象之中,爹爹曾經買過一個粉彩花瓶,好像用了幾十文,按照這個價位算,博古架上的“古董”能值一兩銀子就不錯了。
“顏顏,看來我以後要改掉毛毛躁躁的性子了,不然損壞一件寶貝,把我賣了都賠不起。”
莫玉小心翼翼地,眼底帶着欣賞之色,對這些漂亮的瓷器愛不釋手,她只敢輕輕地撫摸。
誤會!這絕對是誤會!莫顏滿臉黑線,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揭發自己的老爹,就當做一個美麗的誤會吧!
一家人一起到京都過年,總是有很多話說,等莫顏帶着堂姐一起去前廳的時候,前廳已經坐的滿滿登登的,衆人喝着茶水閒聊,大伯和三叔介紹家中的年景。
“老二啊,我和你娘都硬朗着,家中不用你操心,你就安心在京都做官吧。”
爺爺莫守仁吸了一口菸袋鍋子,吐出一圈煙霧,嚴肅的臉上帶了些笑容,“多爲百姓做事,踏踏實實的,咱們老莫家雖然祖宗幾代都沒讀書人,但是行得正,坐得端,千萬不行貪那些黑心銀子啊!”
“爹,您放心吧,京都誰人不知道您兒子是窮苦人家出身的清官,那些貪官怕我怕的緊呢!”
莫中臣一臉得意,述說自己是如何忠君愛民云云,莫顏都快聽得睡着了,她眯了一小會兒,發現自家親人還在有興致地聽着,滿臉認真,讓莫顏想到在現代的非法傳銷課,一名講師正在給羣衆洗腦。
“輕風和輕雨怎麼都沒回來呢?”
良久,莫中臣終於說完,他的嗓子沙啞,喝了口茶水。就在這間隙,呂氏趕緊插言,若是不打斷自家老爺,恐怕說到天黑也說不完,現在才說到二人剛成親三年的事情,還有十多年沒來得及說呢。
“國子監無休沐日,輕風還得幾天,莫輕雨那小兔崽子,不是說好了去遊歷,眼瞅着過年了,再不回來,老子揭了他的皮!”
莫中臣吹了吹鬍子,中氣十足,見自家小閨女正眨着眼睛,一臉茫然的看着他,馬上軟了心思。剛纔他可是聽呂氏說了,顏顏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咬牙忍着,到潁川也沒有嫌棄家中老宅的條件不好,和親人相處不錯。
“顏顏,天冷了,你的襖子,我讓墨棗都給你找出來,晾曬過了,你休息幾日,去看看陳國公府上的孫小姐吧,人家念着你呢。”
莫顏一直沒回來,陳英時常派人到御史府上詢問,每次都是失望而歸。莫中臣得知後,爲自己的女兒結交了一個真正的好姐妹兒開心。
“是嗎,英姐姐那裡我準備不少禮物,等明日派人送帖子過去,這次回鄉,多虧她準備的蚊香。”
陳英看着不拘小節,實則內心十分細膩,很多事情都想在了莫顏的前面。京都也有賣蚊香的,味道刺鼻,更別提潁川那邊,都是點燃了薰蚊草,屋中到處飄着嗆人的煙。
陳英給了不少薰香,中間託人又送了一次,這些都是用秘方做出來的,味道清新,驅蚊蟲很強大,避免了被蚊蟲叮咬的煩惱。
一行人爲了趕路車馬勞頓,呂氏安排人打了熱水,讓家人休息,她還要制定菜單子,第一頓飯,務必要豐盛,總得比在潁川吃的好。
莫中臣見前廳只有一家人在,趕忙詢問道,“夫人,這次的銀子超出預算了嗎?爲夫前兩天得到了皇上的獎賞,一共有一百兩黃金,給你留着過年用。”
莫中臣曾經跪了三天,請求皇上早朝,雖然万俟御風沒有理會,心裡卻對莫中臣上了心,覺得他是個純臣,剛正不阿,不是牆頭草,見了風吹草動往後躲,這種人難得,必須給點甜頭,但是,這個甜頭還不能太大,不然養刁了胃口,以後難以收場。
於是乎,莫中臣得到了一百兩金子。大越的金銀比是一比十,一兩金子兌換十兩白銀,但是通常沒人願意用金子換銀子,有時候黑市上一兩金子能換十二兩白銀。
“顏顏,你也回去整理一下吧。”
呂氏點點頭,笑容清淺,莫顏暗道不好,娘要開始收拾爹爹了,她必須及時撤退,等剛走到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爹爹的討饒聲,“夫人,您高擡貴手,家書是爲夫寫了幾天的,還有爲夫真的沒有喝酒……”
御史府上熱熱鬧鬧,而相反,在永平侯府,氣氛嚴肅。大呂氏用銳利地眼光盯着夏若雪,沉默片刻,低聲道,“春情不會無緣無故地逃跑,你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呂氏接到書信之後,就察覺到一絲不對,若不是出了事,自家女兒不會想盡辦法留在潁川受苦,住村裡,窮鄉僻壤的地方,肯定是爲了近距離得到春情的消息。
夏若雪知道,孃親一定會懷疑,她之前早就做好的心裡準備,目光堅定,沒有一絲心虛。
“娘,春情或許早就想逃走,這一路上表現有些怪異,女兒也摸不準是爲什麼。”
夏若雪隨便編造幾個細節,說的語焉不詳,因爲她知道孃親是個多疑之人,會通過細節察覺人的心思,她把春情的用意說得很明顯,孃親定會認爲她撒謊。
“莫非其中有什麼貓膩?”
果然,大呂氏被騙了過去,想了半天理由,她最近着急上火,嘴上起了好幾個水泡。春情逃走的消息,對她來說不算大事。
臨近年關,人情往來太多,需要走動,維護關係。永平侯喜歡鮮嫩的美人,但是並不長情,所以大呂氏穩坐永平侯夫人的寶座,對這些小妾姨娘不在乎,不過是下人而已,過了新鮮勁,喊打喊殺全靠她一句話。
但是,事情發生了變化。前兩個月侯爺下朝歸來,當街闖出來一個弱女子,被侯爺的馬嚇得暈過去,永平侯本不打算管,結果發現對方是個絕色美人,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吹彈可破的肌膚,腰肢柔軟,眼神中總是泛着水光,引發男子內心深處保護的慾望。
得知對方爹孃早逝,要被親哥哥賣入妓院,永平侯府留下人,很快開臉寵幸,平時在他那裡,一個女子的新鮮期也就一個月,可是如今,三個月過去,那美人沒任何失寵的跡象,反倒哄得侯爺下朝之後火急火燎地去看望於她。
“你爹就爲了那個狐狸精,給我沒臉兒。”
大呂氏一直想抓住機會,整治一下那個騷狐狸,無奈對方是個有心眼的,滑不溜丟,她上次派人送東西,意在示威,結果呢,第二日,那女子稱病,拒絕見侯爺,侯爺來到正院,對着大呂氏發了好一頓火。
作爲永平侯夫人,呂氏可以沒有夫君的寵愛,但是她需要權力和臉面,需要在後院說一不二,而永平侯因爲一個低賤的女子,竟然讓她下不來臺,被府上下人嘲笑,以後她怎麼治理後院?
“娘,您放心,女兒既然回來,斷不會讓她繼續逍遙的。”
夏若雪眯了眯眼睛,面上不動聲色地勸說道,“娘,您出身高門,是永平侯夫人,不值得爲阿貓阿狗費心,就算再受寵,也不過是畜生,想做人,那就祈禱下輩子投好胎吧。”
夏若雪的話,點醒了大呂氏,她臉上帶了笑意,豁然開朗,“娘也是被突來的狀況弄得慌張了,可不就是這個理兒!”
永平侯寵幸女子非常有規律,一般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多年來,未曾變過,只要失寵,想要復寵比登天還難,所以那些得寵便張狂的女子,無一不是下場悽慘,有些墳頭的草都長得老高了。
大呂氏有絕對的權威,無人質疑,這次永平侯因爲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讓大呂氏丟了大臉,成爲府上的笑柄,這讓她鑽了牛角尖,因此很上火。
“娘,您怕什麼,您只要有我和大哥,您的位置就不會撼動。”
大呂氏所出的唯一嫡子夏明軒早就請封了永平侯世子,而夏若雪在京都千金中口碑良好,不出意外,定能嫁個好人家。南平王万俟玉翎失蹤,大呂氏轉移了方向,決定還是從皇上這裡下手。
母女二人閒聊幾句,夏若雪正了正面色,對着房間內的丫鬟婆子揮手,霎時間,偌大的偏廳只有母女二人。
“娘,這次去潁川,不是沒有收穫的,您猜猜我看到了誰?”
陳婆子和王婆子知道繡兒的存在,肯定會和呂氏報告,夏若雪可不想把立功的機會交給兩個老虔婆,她主動對孃親提起,“見到了林苗月的丫鬟繡兒!”
大呂氏大驚,林苗月暴斃,丫鬟繡兒被官府通緝,京都都快翻遍了,沒找到那個丫鬟的蹤影,想不到竟然跑到潁川去了。潁川?大呂氏前後一琢磨,諷刺地道,“若雪,你別瞞着娘,莫顏那個小崽子對袁小將軍癡情得很,不會是找繡兒害死了林苗月吧?”
“娘,女兒開始也這麼想,不然繡兒幹嘛出現在潁川,真是太巧合了!”
夏若雪說了一遍事情的始末,她沒想到,那個喪心病狂的人是李月娥,而不是表妹莫顏。夏若雪曾經問過繡兒,是不是莫顏纔是最終的指使者,李月娥爲莫顏辦事,被繡兒否定。
李月娥很早以前就對袁小將軍傾心,也因爲此和莫顏有共同語言,二人成爲“好姐妹”,袁煥之是二人共同的話題。但是殺害林苗月,完全是李月娥自己的意思。
“是了,李家和護國將軍夫人李氏有親。”
若是這樣就說得通了,前段有夫人說過李氏想爲袁煥之定李月娥爲妻,結果庚帖還沒交換,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林家的門第高於李家,又是皇上賜婚,李氏歡喜得很。
“若雪,你做的好,不過爲什麼空白名字那張認罪書丟了?”
大呂氏很是懊惱,準備教訓這兩個婆子一頓,平日在府上折騰就算了,她用人懂得制衡,有時候也會故意挑起下人之間的矛盾,這樣兩邊各打五十板,便於管理,若是下人心齊,大呂氏該睡不着覺了,時刻擔心這些人幫着一同隱瞞什麼。
“你那大哥,真真氣人!”
前段,呂氏把身邊一個身段姣好的丫鬟柳葉給了夏明軒,目的就是讓柳葉當個通房丫鬟,男子都是這樣,雲雨之後,對這事上了癮,就不會始終惦記一人。
誰知道,自家兒子是個木頭疙瘩,柳葉那小蹄子脫光了爬窗兩次沒成功,被丟到了後院的水塘,差點一命嗚呼,而夏明軒氣憤找上門來,明確指出,第一次應當留在洞房花燭夜,非莫顏不娶。
大呂氏氣個倒仰,當時她差點發作,想到辛苦養大的孩兒和自己離心,她就恨不得弄死莫顏,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給莫顏那個小崽子潑污水,就算最後調查清楚了,她的名聲壞掉了,自家有很多正當藉口阻止莫顏進門。
“娘,您倒是和女兒想到一起了!”
夏若雪眼中閃過狠毒的光芒。憑什麼莫顏沒腦子,一樣得到家人的寵愛,憑什麼?莫顏哪點好?夏若雪每次看到她故作天真的模樣,都想上前撕掉那張麪皮。
她夏若雪,高門千金,名聲良好,將來也是高門的媳婦,當家主母,卻遭遇那種事情,讓她有口難言,爲什麼莫顏的運氣就那麼好?
“不過娘,沒有那張認罪書也沒關係,女兒有絕妙的主意。”
手中有李月娥的罪狀,可以用來威脅李月娥,借刀殺人,刀不見血,若是被發現,罪名都是李月娥的,陷害莫顏這個官家千金的罪名,總比殺害林苗月的罪名要輕多了。
“既如此,得空你就去李府走一場,以免夜長夢多。”
過年莫顏十三歲,夏明軒已經做好準備提親,庚帖和信物早備好了,若不是柳葉來報信,她這個當孃的還矇在鼓裡,一無所知。莫顏小小年紀就這麼風騷,讓自己兒子動了真心,以後進門哪裡得了!府上的管家權恐怕要易主。
大呂氏拉着夏若雪商議,而話題的女主角莫顏,已經戴着帷帽出門,她來到京都一間民宅,這裡是万俟玉翎的地盤,此行是爲了訓練染髮的夥計。
夥計有的善於言辭,有的沉默不語,每個人都是万俟玉翎親自挑選,倒是給莫顏省事不少。這些人的理解能力很強,她講解了兩遍,又用掌櫃趙伯做了試驗,效果非常完美。
“真神奇!”
很多夥計知道染髮坊是做什麼的,但是不曉得效果,他們想,把墨汁淋頭上,一樣能讓頭髮變黑,可是洗一次之後,就恢復原來的模樣,很雞肋,可沒想到和所想不同,竟然這麼神奇。
“染髮膏由我提供,到時候會讓莊子上送貨的馬車送到這邊。”
御史府本身的馬車目標較大,而莊子上不同,爹爹莫中臣會過日子,讓下人養了雞鴨豬等,剛好可以留着過年吃,平時採買的銀子省下不少。
染髮坊開張的日子,選在了臘月初八,快過年了,生意定是好,之前宣傳的人家,很多人開始預訂,在鋪子裡排不上號的,染髮坊提供上門服務,但是要多加三成的服務費,即便是這樣,仍舊讓大戶人家趨之若鶩。
掌櫃趙伯試驗之後,喜滋滋地,開始他也在懷疑效果,洗過一次,發現基本沒掉色,雖然也有幾根白頭髮沒染上,不過已經相當不錯了,以前他的頭髮都是花白,現在看着,年齡了十歲。
“開張那天,我就不去了,有什麼事,找個臉生的,去府上找我的丫鬟墨冰。”
莫顏想一些注意事項,在染髮中遇見的問題,她列了一張單子,目前算是初步做個培訓,以後隨着市場的飽和和擴大,店裡繼續增加新項目,一定能賺個盆滿苯滿。
夥計們聽得很是認真,頻頻點頭,還有一點,莫顏說明,出門給客人染髮的人,帶去的染髮膏不得留下,雖然其中混合很多藥材,古代高人多,她不想很快暴露自己的秘方。
培訓完畢,該交代的交代好,莫顏離開民宅,上了馬車回府。
“小姐,有兩件事,看來咱們有麻煩了。”
墨冰倒了一杯熱茶遞給莫顏,說着剛得到的消息,夏若雪和呂氏的談話,已經被埋伏在永平侯府的釘子,原封不動的轉達,莫顏一聽,差點氣樂了。
人有的時候真的很扭曲,嫉妒就是心魔,讓人喪失原來的本性,變得像一個惡魔。
夏若雪和莫顏原本的關係並不好,二人在擦肩而過的時候會打招呼,偶爾前身說上幾句諷刺的話,夏若雪也不會計較什麼,她要的是寬容大度的名聲。
二人是親戚,井水不犯河水,平日京都小姐們議論,時常用莫顏給夏若雪墊底,用她來襯托夏若雪是多麼溫柔知禮,相比之下,莫顏傲慢,說話尖酸刻薄,草包,總是被人看不起。
“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想利用李月娥,就看她有沒有本事。”
李月娥和夏若雪一樣,絕對不會甘心被人掌控,夏若雪手裡有證據,李月娥怎麼會坐以待斃?還不一定會使用什麼計策反擊。而且,春情回京,事情會更加精彩。
有些人,自己進了牢籠而不知,還想着算計別人,太可悲了。
“還有一個消息,和小姐您有關係。”
南平王万俟玉翎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小半年的時間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京都傳言更傾向他已經死了,爲了安定人心,才假傳失蹤。
後宮中,太皇太后不管事,一心吃齋唸佛,倒是太后娘娘上了心,想要給生死不知的南平王賜婚,若是南平王活着,那位小姐運氣好,就是高貴的南平王妃,若是不幸歿了,那麼就守一輩子望門寡。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不會是盯上你家小姐了吧?”
莫顏看到墨冰慢慢地點頭,突然心頭一緊,這都是什麼事啊,好事向來沒她的份,得到的都是算計和陷害。
“怎麼會選上我的?爲什麼不是別人?”
万俟玉翎是不是活着,莫顏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回京是來繼續裝草包表演的,娛樂大衆,現在反倒被大衆娛樂。
“皇上內定了宛西小姐和若晴小姐。”
墨冰覺得,這是個好消息,順水推舟,不然的話,小姐想要嫁給主子,經過万俟御風那關不容易,這次是對方主動算計,己方將計就計,多好的機會!
葉相不可能看着自家的千金守寡,已經提前進宮找万俟御風密談,答應了什麼條件,消息上沒有說明,總之皇上不提此事,而夏若晴,她進宮做客,表明心繫皇上,作爲男子,不好讓愛慕自己的人嫁給別人,万俟御風便打了別家小姐的主意。
“墨冰,是不是我太好欺負了?”
給南平王做正妃,地位不可能低,必須是京都二品以上大員的女兒,如今未成親,未定親的姑娘鳳毛麟角,也就那麼幾個適齡人選,選個傻的草包,處處拖後腿,正和皇上的意。
“能做南平王的正妃,還是借了草包名頭的光?”
莫顏眨眨眼,眼睛差點抽筋,都是什麼和什麼亂七八糟的,婚姻大事,總得過問她這個當事人的意思吧?
看到墨冰再次點頭,莫顏還想垂死掙扎一番,那人心中有丘壑,將來指不定身居更高的位置,萬一有了別的女子怎麼辦?她眼睛不揉沙子,堅決不允許夫君有二心。
“小姐,奴婢看,您配着主子最合適不過,就是您年紀小些。”
墨冰恨不得莫顏趕緊及笄,然後和主子成親,這二人看起來八竿子打不着,實際出奇的和諧,至於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墨冰也是摸不着頭腦。
得到這個消息,莫顏心事重重,過兩天,她將會有進宮的機會,然後被太后娘娘“看中”,覺得她“天真嬌憨”“真性情”,然後分外喜歡,決定賜婚南平王,做正妃。
戲本子已經準備好,就差開臺,太后是其中的主角,莫顏是被動承受的女配,還要故作歡喜,感恩戴德,到處以南平王妃的名號嘚瑟。
“天啊,你家小姐一定要成爲靶子了!”
莫顏有預感,走到大街上,會接受各種敵視的目光,尤其夏若雪,定是會更憤恨,她的心上人被最討厭的表妹搶走,而袁小將軍和她綁定在一起,姐妹易嫁,算不算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