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結局(上)

離京那天,京都下着小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得知要去北地,莫顏帶上很多防寒的衣物,並且提前派人囑託士兵們,每人分發配置好的薑茶,以防止路上氣候變化無常,有人不適應,感染上風寒。

此番万俟玉翎御駕親征,前方是兵馬開路,後面跟着裝載軍需的車隊,只要能平安到達北地,北地的將士們暫時不用爲糧草,布匹和藥材等物發愁。

京都城門前,百姓們站滿整個街道,人們的表情是敬佩,崇敬,還有希望。

從前万俟玉翎征戰沙場,所向披靡,若不是有他多年在邊境殺敵,或許大越現在都保不住了。

文武百官集體送別,跪在雨水裡磕頭。

他們無法左右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決定,只能儘自己一份力,確保朝中一切太平,皇上在北地高枕無憂。

鑼鼓敲響,是到了離開的時辰。

万俟玉翎騎着高頭大馬,一身銀色的盔甲,英姿勃發,一如當年德勝凱旋般,有安定民心的力量,“朝中之事,就拜託給葉相和莫相商議處理了。”

“臣定不負皇上所託。”

葉相和莫中臣再次下跪磕頭。

二人是多年的冤家對頭,彼此看對方不順眼,但是他們心中明白,現在大越內憂外患,正是風雨飄搖之時,二人要齊心合力才能服衆,可不是起內訌的時候。

儘管如此,葉相和莫中臣對視,冷哼一聲。現在不找他的麻煩,不代表兩個人能和解。

葉相每次看到莫中臣那張老臉,就想到女兒葉宛西。

當年送葉宛西到那個野種身邊是無可奈何,誰料她竟然對万俟玉翎情根深種,最後落得如此下場。

反觀莫顏,已經做上大越的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深得百姓們愛戴,原來的草包名聲好像從未有過一樣。

真真是不公平!所有的好事都讓莫家給攤上了!

這邊,莫顏撩開車簾,正在和呂氏陳英告別。

由於不能耽擱太久,只好長話短說。

“大嫂,你保重身子,讓大哥多多看護明澈和明熙。”

想來想去,莫顏還是對不靠譜的大哥莫輕風沒有信心,特地提出來,囑咐陳英。

“放心吧,顏顏,等你回來,你的侄兒就出來了。”

陳英撫摸高高的孕肚,不像從前一般爽利,眼中多了一抹柔和。

醫館的郎中號脈,最後確定陳英的肚子懷着男胎,這個消息讓莫家上下喜出望外。

“這是我在戰場上用過的鞭子,送給你。”

陳英說着,順着車窗的縫隙塞進去一個包袱,莫顏正想拒絕,被陳英阻止。

此行到北地,以莫顏的性格不上戰場是不可能的。

戰場上馬術很重要,又不是單純的打鬥,最好讓對方不能近身,用鞭子無疑可以佔不少便宜。

陳英的鞭子是老陳國公的最滿意的一件兵器,陳英隨身佩戴多年,也是她最珍惜的一件物品,莫顏不想奪人所愛。

“什麼都不要說,若你當我是姐妹,當我是大嫂,你就拿着。”

陳英不給莫顏拒絕的機會,皺眉叮囑,“北地氣候惡劣,你又是沒吃過多少苦頭的,一定要保重身體,知道嗎?”

呂氏插不上話,但是看陳英對自家女兒一片真心,她對陳英的印象好了不少。

“顏顏,你爺奶最近身子不太好,娘就沒讓你大伯和三叔一家來送行。”

前幾日家人聚會,道別過了,今日下雨,三嬸馬氏大着肚子,不久要生產,出行的確不方便。

莫顏覺得她和皇叔大人出一趟遠門,沒有必要興師動衆,京都,早晚還是要回來的。

万俟玉翎翻身上馬,隊伍從剛纔的散亂,立刻變得整裝待發。

“這是你喜歡吃的點心。”

呂氏遞進來一個食盒,擦了擦眼淚,母女二人依依惜別。

馬車緩緩地出了城門,莫顏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上次在石洞,夏若雪手中的空瓶子曾經裝過毒藥,看來是被人服用過又吐出來。

祝神醫檢驗後,證實莫顏的猜測,是蛇毒。

毒蛇的名字叫烈焰,產自南邊小國的神秘地域,周圍都是瘴氣。

祝神醫當年遊歷各地,自詡武藝高強又略通醫術,想要進入這片地域採藥,結果中了瘴氣的毒,差點一命嗚呼。

烈焰蛇在瘴氣一帶出沒,想要抓一條,難比登天,更別提煉製毒藥。

不管服用的人是袁煥之還是墨黃,都必死無疑。

墨紫洗清嫌疑,被莫顏從天牢放出來,並且和墨粉一起,在去北地的隨行隊伍中。

“皇上,天冷路滑,不如您到馬車中休息吧。”

馬車外,傳來低沉的男音,正是自家大堂哥莫輕雲。

莫輕雲對北地比較熟悉,此行還是由他負責軍需的配送。

本想在臨行之前挑明他和墨冰的關係,誰料墨冰堅決不肯,並且下跪苦求,一切等北戰事平息再論。

“唉。”

莫顏嘆息一聲,北地戰火平息,那得到什麼時候?

莫輕雲一心放在戰事上,壓抑自己的感情,而墨冰則是不想在這個時候捅破窗戶紙,這二人真是一樣的性子。

蠻族爲戰事準備多年,北地的形勢還不算明朗,莫顏現在也沒底。

她把馬車的車窗開了個縫隙

馬車的車窗開了個縫隙,只見自家皇叔大人面色冷凝,堅持和士兵們一起騎馬到北地。

雨點還在飄灑,帶來一絲寒意。

万俟玉翎側過頭,看見莫顏的白淨的小臉,眸中終於有了溫度,“關上車窗,仔細染上風寒。”

“真的不進來嗎?”

莫顏知道他是爲和士兵們共同進退,帶兵打仗,不是遊山玩水那麼舒服。

“你若是煩悶,就讓墨粉和墨紫陪你說話。”

万俟玉翎看到自家娘子非常舒心,但是一路上馬車顛簸,她這幾日睡的不好,所以他還是狠心替她關上車窗。

馬車內一片昏暗,只有車壁上的夜明珠亮着。

莫顏托腮,她現在很想一個人靜靜,便沒有讓後面馬車的墨粉墨紫來服侍。

最近缺少睡眠,自從決定和万俟玉翎一起離開京都後,她要處理的事務繁多。

閒暇之餘,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做針線。

出行的衣物要準備妥當,或許,這一走,要很久才能回京。

四個小包子,她放心不下,把他們一年四季的衣服全部做了幾套,佔用她不少睡覺的時間。

天不亮,万俟玉翎上早朝,在他離開後,她偷偷起身,點上油燈,一針一線地縫。

一個人在寬大舒適的馬車中無趣,莫顏脫下鞋子,踩在鬆軟的地墊上走一圈,又查看角落裡的紅泥小火爐。

跟着士兵們出行,不到天黑是不會停下來休息的。

偷偷地把車窗拉開一個縫隙,莫顏的臉貼着縫隙,觀察自家皇叔大人。

他一身冷氣,多了嚴肅和一絲不苟的味道,手裡揚着馬鞭,挺直身子,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

“好英武!”

莫顏變成桃心眼,她想起當年皇叔大人從南邊得勝歸來,據說全京都的百姓們都到城門迎接。

那會她剛穿越來不久,因爲傷了腦袋躺在牀上,爹孃禁止她出門。

察覺被注視,万俟玉翎偏過頭,盯着車窗的縫隙,無奈道,“你昨夜睡得一直不安穩,怎麼不補眠?”

車窗開着縫隙會進入涼風,他擔心自家娘子的身子。

“夫君。”

被發現了!莫顏一陣緊張,索性把車窗拉開,理直氣壯地伸出手,遞過來一方白色的細棉布帕子。

絲綢雖然好,卻不吸水,這一路,莫顏準備好些柔軟的細棉布。

“乖,睡一會兒,等停下整頓,爲夫再陪你。”

万俟玉翎接過帕子擦着臉上的雨水,雖然面無表情,但是聲音卻是柔和的,帶着寵溺,輕聲地哄着莫顏。

“好吧。”

莫顏捂嘴,打了個呵欠,陰雨天,的確讓人犯困。

她聽話地關上車窗,躺在寬大的車座上,閉着眼睛想心事。

成親幾載,夫妻二人吵架的次數屈指可數,不知道爲什麼,她以爲隨着時間的推移,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戀會逐漸地轉化爲親情。

可是,一切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喜歡默默地注視他,會臉紅心跳,夫妻**,她還是如第一次一般羞澀。

万俟玉翎在他的心裡,永遠無法替代。

她從不懷疑,他對她的感情,因爲很多次在偷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她,夫妻間就是那麼有默契。

世間多少女子無怨無悔,甘願用孩子拴住男人的心。

莫顏不需要,儘管万俟家子嗣單薄。

万俟玉翎喜歡孩子,卻又不想讓她生太多,那樣莫顏的精力都用在小包子身上,他深深覺得被冷落。

他們一直是彼此的唯一。

莫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雨打在車壁上的聲音越來越小,雨點稀稀拉拉,看來很快就停了。

打開車窗,天色昏暗,應該到了傍晚時分。

官道兩側,遠處是大山,四周是縹緲的霧氣,只露出若隱若現的山峰,恍若仙境。

近處的農田,此刻過了收割的季節,田地裡空無一物。

周圍三三兩兩的人家,升起炊煙,院子裡還有昏黃的燈光。

馬車還在以同一個速度向前,車窗旁邊的万俟玉翎不見蹤影。

“娘娘,皇上在前方。”

身邊的護衛看了一眼天色,解釋道,“今夜咱們趕不上到驛站休息,所以再行兩個時辰,前面有水源。”

兩個時辰後,大隊人馬終於緩緩地停下。

因爲下雨,地上的泥土溼潤,士兵們忙着搭帳篷,砍柴,埋鍋造飯。

莫顏換一身輕便的衣衫跳下馬車,那邊,墨紫正在往小鍋里加着碎肉,肉香味傳出去老遠。

帶個廚藝精湛的丫鬟隨行,一路上雖說環境簡陋,但是吃食上總能彌補一些。

簡單的食材,墨紫同樣做的色香味俱全。

陰雨天,能喝碗熱乎乎的肉粥,就是最舒心不過了。

万俟玉翎在臨時搭建的營地走了一圈,見一切都有條不紊,轉身回到馬車上。

行路一天,風塵僕僕,他身上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打溼。

莫顏提前燒好熱水,又拿了柔軟的布巾,她摸着冰涼的銀色鎧甲,嘆息一聲。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己方着急趕路,比以往還要苦些。

沿途抄近路走,能到達的城鎮不多,幾乎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露宿荒野。

隨車帶的補給就那麼多,剛出京都,

剛出京都,暫時還能吃到新鮮的菜色。

莫顏打開食盒,裡面的金黃的煎餅,肉粥,並幾個小菜。

“你一人在馬車上無聊,不如叫墨粉墨紫來服侍,也能陪你說話解悶。”

万俟玉翎給自家娘子夾了一筷子菜,見她的臉色比離京的時候好一些,這才放心下來。

一路上都不能宿在客棧,洗漱只能窩在馬車裡,苦了莫顏。

“要說辛苦,你比我更甚。”

万俟玉翎對氣味很敏感,不太喜歡讓外人接近他的馬車。

墨紫和墨粉的馬車相對簡陋,莫顏又不想去,趁着趕路這段時日,她想多看看醫書。

醫者班衆人出發到北地,還有一部分自發給士兵們診治的郎中們。

自從行業潛規則被揭露,這些郎中們的日子不好過,此番雖說要吃點苦頭,卻能挽回點名聲。

白日趕了一天路,莫顏心疼万俟玉翎的辛苦,不住地在他碗裡夾菜。

飯畢,她又主動幫他按摩肩膀。

万俟玉翎閉着眼,發出清淺的呼吸,面容平靜,內心卻開心的不行,平日裡,他可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李德雖然比他成親晚,但是知道的不少,連女子的心思都能察覺。

万俟玉翎心裡給李德記一功,想着等李德歸京,賞賜一番。

“夫君,你說菲兒會不會趕回來?”

邊境城池失守,於家兩位將軍戰死,屍首還在蠻族人手中,任其對方侮辱。

蠻族人爲炫耀自己得勝,瓦解大越士兵們的意志和士氣,把兩位將軍的人頭掛在城牆上,並且當衆挖出眼睛。

搶奪屍首,成了將士們的心病。

這件事瞞不住,所以莫輕雨差人到大吳報信。

洛峰剛攻下京都,恢復身份,大吳還有一堆爛攤子,而於菲兒的毒還要靠洛峰陰陽調和,若是她自己回來,更是兇險。

“你別擔心,等到了北地,看看蠻族玩的是什麼把戲。”

京都和北地之間萬水千山,送信的士兵說的不甚明白。

到底局勢多麼讓人憂心,只有去了才知道。

搶奪屍首,是比奪城更重要的頭等大事。

莫顏心裡明白,洛峰更在乎於菲兒,必定會陪着她一起走一趟,那麼大吳瑣事,無人打理。

若是能找到洛祁就好了。

入夜,山野中漂浮着白色的霧氣,越往北地走,天氣越是冷上幾分。

莫顏打開車凳下的拉門,抱出一牀厚棉被。

“二皇子,您怎麼在這?”

突然,馬車外傳來墨粉的驚呼聲,接着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

莫顏放下棉被,卻見万俟玉翎聽到喊聲,先一步順着車窗飛出。

下了馬車,藉着火光,莫顏驚得目瞪口呆,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万俟玉翎負手而立,面沉似水,眼神若寒冰,雖然不言語,卻足夠讓衆人哆嗦的。

“父皇,母后。”

明熙身上的衣服皺巴巴,他不安地拉着衣襬,癟着嘴,眸中淚光閃動。

他和大哥明澈偷聽到宮女的閒聊,父皇和母后要去北地,或許幾年都不會回來。

兄弟倆很懊惱,情緒低落,在京都雖然好,他們卻只想和爹孃在一起。

經過商量,最後明澈把機會讓給明熙,他是老大,要留下和舅舅莫輕風學四書五經,照顧弟妹,只得讓二弟明熙跟着。

自從出生後,兄弟倆形影不離,還沒有分開過。

做出決定的晚上,他們宿在一張牀上,悄悄地哭了鼻子。

計劃很簡單,就是趁着衆人裝行李,上車之前,讓明熙偷偷地躲在墨粉和墨紫車凳下的櫃子裡。

明熙一天只吃了兩塊點心,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晚上墨粉和墨紫取被褥,發現車凳內窩着的二皇子,嚇得尖叫出聲。

“明熙,這是誰的主意?”

離開京都整整一天,這個時候派誰送他回去合適?

莫顏不禁深感頭疼,沒想到自家的兩個包子竟然膽大包天,還很有主意,事先做了策劃。

“母后,就讓兒臣跟着您吧。”

明熙耷拉着腦袋,原本他還想支撐幾天,誰想到第一天晚上就被發現,他怕自己又被送回去。

看父皇面色有些嚇人,他想了想,上前抱住母后的大腿,苦苦哀求。

“夫君,你看怎麼辦?”

關鍵大事還靠万俟玉翎做主,此行是爲了行軍打仗,她不過是跟隨者。

“罷了,帶着吧。”

万俟玉翎擺擺手,發現的太晚,若是正常的腳程趕到京都,至少要兩日。

周圍的人都不怎麼值得信任,送明熙回去,路上有什麼意外怎麼好。

如果剛纔墨粉不驚叫,還可遮掩過去,現在卻是不能了。

明熙得知可以跟着隨行,花貓小臉樂開花,他揉揉乾癟的肚子,抓着万俟玉翎的袖子撒嬌。

“怎麼,現在知道餓了?”

莫顏用手指點着明熙的腦門,“跑出來不知道帶夠吃的,就知道胡鬧!”

既然皇叔大人應允,她也沒什麼好說的,路上有兒子陪着,也不會寂寞。

墨紫趕忙去煮粥,衆人又是一頓折騰。

河邊的水太涼,墨粉打來水,燒開後,伺候明熙洗澡。

吃飽喝足,又能留在

,又能留在父皇母后身邊,明熙心滿意足,吵嚷着要給明澈寫信,報告情況。

“今日太晚了,等明天吧。”

万俟玉翎收起筆墨紙硯,一家三口宿在馬車上。

明熙白日睡多了,精神頭十足,眨眨眼,不停地翻身。

“小聲點,別吵醒你父皇,他明日要騎馬趕路。”

莫顏摟着明熙,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哼着童謠。

哼了小半個時辰,她口乾舌燥,嗓子沙啞,總算把小祖宗給哄着睡着了。

對面,万俟玉翎坐起身,給莫顏倒了一杯茶水。

她以爲他已經睡下,想不到又做這種體貼的動作,莫顏的心中溫暖。

“明熙睡覺不老實,喜歡滾動,你來我這裡。”

万俟玉翎一本正經地找藉口,不抱着自家娘子香軟的身子,他睡不踏實。

小鬼頭一來,夫妻之間應該有的親密變成距離,還要分榻而眠,讓他非常不爽。

莫顏以前還沒看出來,只覺得自家高冷皇叔把一切掌握在手中,很少有特別的情緒。

自從二人因爲夏明軒有別扭後,她越發覺得,万俟玉翎是個醋罈子,連兒子的醋也吃。

心中暗暗好笑,莫顏還是聽話的繞過小几,剛躺下,就被他緊緊地摟在懷中。

“顏顏。”

万俟玉翎眸子裡燃燒一團火焰,嗅着莫顏的髮香,用手摩挲着她的臉頰,連呼吸都是灼熱的。

“玉翎。”

刻意壓低聲音,莫顏心跳加速,她側頭看着呼呼大睡的明熙小包子,囧到不行。

馬車上不適合**,不然車體晃動,那些值夜的士兵肯定能發現異常。

万俟玉翎卻管不了那麼多,此刻他用力吸着莫顏的雙脣,彷彿要把她揉在自己的身體裡。

窗外忽然颳起了風,接着,是雨點打在車壁上的聲響。

又下雨了。

風雨聲能很好的做掩飾,莫顏不再掙扎,她閉上眼,雙脣主動地吻上萬俟玉翎瘦削的胸膛。

一夜纏綿,天亮時分,雨停了。

大隊人馬繼續向前行進,車廂內,早已沒有万俟玉翎的蹤影。

“母后,您怎麼賴牀啊?”

明熙揉揉眼睛,發現自家孃親還在呼呼大睡,他跳下車凳,頑皮地用小手輕輕地戳莫顏的臉。

熟睡中被騷擾,莫顏拍掉明熙的爪子,睜開迷濛的雙眼。

起牀後要發呆片刻,才能進入狀態。

昨夜,他和皇叔大人情不自禁,做了些少兒不宜的事,而且,不到三歲的兒子就在對面不遠處。

“明熙,昨夜睡的好嗎?”

莫顏心虛地打了個呵欠,開始套話。

“睡的很好,母后,兒臣要洗漱,然後用早膳。”

哪裡有什麼早膳,二人醒來的時候是正當午時,大隊人馬也不知道行進了多久。

打開車窗,周圍是平坦的官道,官道兩側沒有發現人家。

雨後天晴,陽光明媚而溫暖,打開車窗,還能聞到野花的清香。

洗漱完畢,莫顏給明熙端了點心。

“停下整頓,休息一刻鐘。”

万俟玉翎身邊的侍衛發號施令,將士們鬆一口氣,補充水源,餓的坐在乾燥的地上啃着乾糧。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万俟玉翎策馬來到馬車旁,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家娘子。

最近他總覺得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太短暫,總像看不夠一樣。

“你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

莫顏臉色微紅,嬌嗔幾句,倒了一杯熱茶給万俟玉翎,又拿出一塊純棉的帕子,專注地擦拭他額角上的薄汗。

四目相對,欲語還休,彼此給對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

農曆十月後,北邊已然進入冬季。

北風席捲而來,樹上的枯枝殘葉被吹得沙沙作響,馬車碾壓上去,傳來清脆的斷裂聲。

莫顏這些天重新給明熙趕製一身棉衣,又把自己的大氅改小,做一件小斗篷。

北地嚴寒,明熙又是第一次去,她這個做孃的很擔憂,一路上都在盡心盡力地照顧。

好在明熙雖然頑劣,但還算聽話。

每天都是在馬車上趕路,過了最開始的新鮮勁兒,明熙就失去興趣,開始跟着莫顏看書習字。

前方不遠有一條岔路,莫顏看着眼熟。

幾年前,她和万俟玉翎路過那裡,再往前不遠,就是發現圖騰和地宮的地方,那裡生活着一羣神秘的狼族。

地宮內的武器已經被己方的人取走,此行爲趕路,也沒有時間到草原上去看望那些狼羣。

莫顏心裡有點小小的失望,她最近總是能想起小狼那雙銀色清澈的眸子。

不知再見面,小狼還能不能認出她。

天色幽暗,寒風凜冽,看情形,似乎要下大雪。

大隊人馬停留在北地靠邊境的地帶,明日就能達到大越營地所在。

傍晚時分,鵝毛般的雪花從天而降,不到一個時辰的工夫,地面已經被包裹一層純白色。

莫輕雨提前得到消息,騎着快馬而來,在天黑之前,到達驛站。

兄妹相見,莫顏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許久未見,莫輕雨比以前清瘦,卻很精神,他穿着一身冷冰冰的鎧甲,滿面笑意。

“小妹,你還是老樣

你還是老樣子,這是侄兒?明澈還是明熙?”

莫輕雨對於自家小妹跟隨到北地吃苦,頗爲不贊同,儘管他能照顧些,但是光是北地的風就能把人吹跑,嚴寒天氣,大雪封山,能凍死人。

如今一看,竟然還跟着來了小不點,他看了万俟玉翎一眼,表示疑問。

“小舅舅,我是明熙,哥哥還在京都呢。”

明熙小包子不認生,鬧着讓莫輕雨抱抱,二人從沒見過,但是有血緣關係在,彼此感覺到分外親近。

莫輕雨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抱着明熙在四處走了一圈兒。

“二哥,放明熙下來吧,他和明澈商量好,提前躲到馬車上。”

莫顏也很無奈,有誰帶兵打仗,帶着小娃,簡直就是拖累,她若不解釋,自家皇叔大人就會被誤解。

“好啊,這點像舅舅,年紀不大,鬼點子倒是多。”

莫輕雨聽罷,嘴角彎起一個弧度,捏着明熙的小臉,幾人先是寒暄一番。

邊境開戰,一打就是幾年,大越支撐的很吃力,提到戰事,莫輕雨唉聲嘆息。

儘管有良將,卻不能忽視兩國之前的差距。

蠻族全民皆兵,身材彪悍,戰馬精良,之前莫輕雨要使出下策,才能勉強和蠻族打個平手。

蠻族不傻,一個計策用二次,對方都不上鉤。

尤其是冬日作戰,士兵們缺少炭火,經常被凍傷,戰場上放不開手腳。

之前因爲於家兩位將軍的錯誤決策,中了蠻族的詭計,導致邊境城池失守。

莫輕雨退兵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在城內開戰,無辜的百姓們再次受到牽連,不曉得要死多少人。

現在兩國戰事吃緊,他可以確信,蠻族不會如當年一般屠城。

只是,於家兩位將軍爲國捐軀,現在說起功過是非,爲時已晚。

莫顏打發墨紫和墨粉帶着明熙下去吃點心,她給莫輕雨倒了一杯熱茶,關切道,“二哥,你匆忙而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若沒有意外,明日他們一行人就可到大越營地。

“皇上。”

莫輕雨對着莫顏點頭,站起身,跪倒在万俟玉翎身前。

“莫將軍,這是作何?”

万俟玉翎眼神微閃,用手裡的一本書,輕輕地托起莫輕雨抱拳的手,淡然道,“地上寒涼,起來說話。”

“臣想請旨,去偷於家兩位將軍的頭顱。”

莫輕雨垂着頭,悲痛萬分。

於家兩位將軍當年一念之差,差點犯下彌天大錯,好在及時悔悟,戴罪立功。

一輩子征戰沙場,爲大越立下汗馬功勞,莫輕雨不想他們死了還要被蠻族凌辱。

之前他忍住衝動,怕自己也被蠻族抓住,導致羣龍無首,現在皇上御駕親征,他立刻提出請求。

“先起來。”

偷屍首肯定勢在必行,不然嚴重影響大越的士氣。

但是,蠻族知道這一點,所以定然做好準備,說不定早已設下陷阱,等着他們跳下去。

在這之前,必須做好萬全準備,不是光靠滿腔熱血就行的。

“臣知曉此行危險重重,不過……”

莫輕雨忍住悲痛,堅持不肯起身。

他從前沒有帶兵打仗的經驗,到戰場上才知道,兩國對戰,和打鬥黑衣人不同。

於家兩位將軍對莫輕雨很不錯,並且耐心講解經驗,比光看兵法,紙上談兵好的多。

說起來,兩位將軍是莫輕雨的恩師。

“二哥,此事急不得。”

莫顏不得不勸說,人是感情動物,總會有衝動的時候。

但是在戰場上,必須保持理智,因爲一個抉擇,涉及的是千萬人的性命。

皇叔大人說的很有道理,蠻族料定己方會偷盜屍首,定然做好了防備。

己方更不可莽撞行事,最好試探一番。

“唉,是我不好,過於心急。”

莫輕雨站起身,詳細講述大越軍營目前的情形。

大越的軍需多在邊境城池,撤軍匆忙,一些糧草等來不及帶走,目前軍需上出現大缺口。

幾十萬人都要吃飯,他們節衣縮食。

京都派來增援的人馬比想象中迅速,他料想,衆人一路風餐露宿,肯定吃了不少苦。

“二哥,既然都發生了,愁眉苦臉無濟於事,我們應該想想如何補救。”

莫顏抿了一口淡茶,心裡在盤算,到大營之後,她也不能閒着,總要發揮自己的價值。

軍心最重要,一支軍隊若是沒有核心的凝聚力,就如一盤散沙。

相信万俟玉翎的到來,能讓軍心穩定不少。

莫輕雨點頭,消息傳來,士兵們驚喜萬分,卻又半信半疑,皇上放棄朝中的政務,御駕親征,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對了,小妹。”

莫輕雨慢慢地放鬆下來,也不再客套,他衝着莫顏豎起大拇指,“還是你想的周全,派來那麼多郎中。”

幾十萬大軍,每次出戰至少幾萬人,成千上萬的人受傷,光靠幾十人診治不過來,所以傷勢較輕的士兵們都是強忍着自行包紮。

如今醫者班加上自發來北地的郎中們有上百人,大大解決了士兵們的需求。

傷口得到及時處理,士兵們少受苦頭,好的也快些。

“還是玉翎提醒的我。”

莫顏眨眨眼,把功勞全部都推在万俟玉翎身上。

身在軍營中,以後她能表現的機會多着呢。

“聽說永平侯府滿門抄斬,明軒他……”

莫輕雨得到消息,聽聞夏明軒竟然開了暗娼館殘害女子。夏明軒是他的表哥,他們也算彼此瞭解,莫輕雨不敢置信。

“死了。”

万俟玉翎放下茶盞,說得雲淡風輕。

火光映着他的面部輪廓柔和,可那雙眼睛,能把人帶入深不見底的寒潭。

莫顏一愣,她真的不願意提起這個便宜表哥,再讓自家夫君誤會。

爲了讓莫輕雨相信,她把前因後果說了個清楚,包括到大悲寺尋找夏若雪和袁煥之的蹤跡以及身邊的內奸。

提到內奸,莫輕雨嚴肅些許,很快被轉移注意力。

當年万俟家祖先留下的暗衛,一直都是他在調查。

尋找多年,最後只有三支暗衛認主,剩下的要麼一無所蹤,要麼被袁煥之找到並且收買。

墨黃應該是暗衛其中的一支,不然哪有那麼的本事。

莫顏講得相當細緻,一絲不差地重複夏明軒死前所說的話。

“難怪。”

莫輕雨若有所思的點頭,難怪皇上提到夏明軒就冷着一張臉,做法的確遭人恨。

都是要死的人了,還要抹黑自家小妹,強調什麼不讓莫顏手染鮮血。

莫輕雨輕咳兩聲,轉移話題,問起莫家人的情況。

“二哥,你放心,家裡人都好,就等着咱們得勝凱旋了。”

等他們回去的時候,陳英不知道要生第幾個孩兒,莫府從冷清,也要變得熱熱鬧鬧。

因許久未見,兄妹二人秉燭暢聊,說到很晚。

第二日一早,莫顏推開窗,看到外面厚厚的落雪,滿頭黑線。

北地軍需總是在供應上出現問題,大雪封山,馬車行在雪地裡艱難,若是走在山野中,很可能被困一個月也出不去。

早知道如此,不如連夜趕路,這會已到了營地。

負責值夜的士兵回話,昨夜雪本來停了,等黎明時分,飄飄灑灑,又下了起來。

農曆十月中,北地滴水成冰。

匆匆用過早膳,万俟玉翎和莫輕雨帶隊,士兵們忙着趕路。

看天色,這一場雪還不知要下多久,若不能及時到營地,就要被困在驛站裡。

馬車行在雪地裡阻礙很大,留下車轅深深的痕跡。

速度太慢,沒比蝸牛好多少,她心急,不想拖累衆人的行程。

万俟玉翎不肯先行一步,結果一行人等到入夜時分,纔到達大越的營地。

這裡是邊境城池外,一個叫做王屋山的地界。

王屋山周圍是浩瀚的草原,正好方便士兵們安營紮寨。

冬日,河水凝結厚厚的冰層,士兵們掃雪,在空地上點燃篝火取暖。

軍營裡禁止飲酒,不過若是不喝酒驅寒,他們度不過寒冷的冬日。

對於這條軍規,莫輕雨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喝多了誤事就好。

万俟玉翎的出現,驚動了沉睡的士兵們。

衆人穿好衣衫,整齊地集中在空地上,齊齊下跪,給皇上和皇后娘娘磕頭。

“大家都起來吧,雪天寒冷,千萬不要受寒。”

万俟玉翎維持高冷的姿態,莫顏見氣氛尷尬,只得幫着自家夫君說幾句振奮人心的話。

“多謝皇上,皇后娘娘。”

士兵們動作整齊劃一,小跑着回到營帳。

南平王曾經是大越的中流砥柱,現在當了一國之君,仍舊關心北地的將士們,此番冒着危險親征,衆人內心激動,想不到這個消息竟然是真的。

時間有限,周圍一片荒原,莫輕雨只能派人搭建兩間草房。

莫顏住在營帳中不合適,油氈布能擋風,卻不保暖。

夏日將士們的日子還好些,到了冬日,只能叫苦不迭。

做好的飯菜還熱乎的,士兵們排隊打飯,往往到了碗裡就變得涼了,若不及時入口,粥和湯菜上會結冰,而饅頭凍得比石頭還硬,根本咬不動。

兩間茅草房就在軍中主帳旁邊,莫顏接受自家二哥的好意。

剛進門,明熙就被一張大大的牀震驚到,他小手在上面一摸,是熱的。

“這就是北地人住的炕,這下你看到了吧。”

內室有衣櫃和桌椅板凳,上面沒有什麼擺設,草房才蓋好沒幾天,聽說這幾日都在生火,驅趕屋內的寒氣。

窗櫺上貼着厚厚的高麗紙,還是能感受到外面的冷風。

“可是很硬。”

明熙做出一番點評。

從皇宮內養尊處優到北地惡劣的條件,小包子沒有嫌棄,對周圍的簡陋不在意。

茅草房後面有一個茅廁,旁邊是個小套間,單獨設立小廚房,也可在其內燒水洗澡。

莫輕雨想的倒是很周全。

莫顏吩咐墨粉和墨紫從馬車上搬下她常用的茶壺茶碗,又在窗戶兩側拉上一根鐵絲,用兩層厚厚的油氈布阻擋窗外的冷風。

掛上窗簾後,內室一片漆黑,但是風卻小了很多。

零零碎碎的東西佈置好,茅屋內頓時有了家的溫馨。

的溫馨。

能住在這裡,已經算是格外的優待了。

這一晚,万俟玉翎到軍中大帳,召集將領們連夜商議對策,莫顏睜着眼睛,絲毫沒有睡意。

在宮內,万俟玉翎即便是深夜歸來,也要和她同榻而眠,她習慣了他的懷抱,現在孤身一人,心裡空落落的。

到底是什麼時候,對他的感情越來越深,甚至達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了呢?

沒心沒肺的明熙小包子在一側睡得正香,炕上燒得熱,小包子睡着睡着,腳不老實地踢被子。

莫顏輕手輕腳地給明熙蓋上被,又在他嫩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明熙的到來,給夫妻二人無形中增加不少麻煩,但是更多的是歡樂。

看到明熙,莫顏能想到明澈,還有貝貝和多餘,心中的擔憂減少很多。

不知不覺,天色大亮。

莫顏點燃小桌上的油燈,從竈間裡打水洗漱。

“娘娘,您醒了?”

墨紫剛起身,見狀,手腳麻利的燒水,墨粉昨夜沒睡好,天明時分纔剛剛睡下。

“叫我夫人吧,這裡不是宮內。”

莫顏擺擺手,當年她和万俟玉翎在西北,扮演一對市井中的夫妻,每日也要打水劈柴,哪有那麼嬌貴。

有些事情自己可以做,她就不喜歡讓人伺候,可能是在上輩子太獨立的關係。

墨紫點點頭,用鐵鉤掏爐子裡面的灰。

從前在北地生活過,墨紫對這些還算熟手,但是這裡真的太冷,她是習武之人,也很難適應。

還不到農曆十一月,北地已然下了好幾場厚厚的雪。

打開竈間的門,外面一片純白,只有營帳的頂端是灰突突的顏色。

有將領帶隊,士兵們圍繞王屋山周圍跑步,打拳,精神飽滿,皇上的到來,讓衆人燃起希望,士氣大增。

早餐是簡單的饅頭,稀飯,從京都帶來的菜蔬早就吃完了。

冬日裡,營地的士兵每日都是蘿蔔,白菜,土豆等,吃久了,清湯寡水,辨不出什麼滋味。

明熙對吃食上沒有過多挑剔,很快用過早膳,就拉着墨粉到外頭瘋跑。

“去吧,別亂走。”

莫顏一個人閒不住,在幾道門上分別掛上厚重的棉門簾,阻擋冷風的侵襲。

草房雖是臨時加蓋,但是屋頂上鋪着的茅草厚實,又壓着幾塊大石頭,只要不下暴雪,應該不會壓塌屋頂。

昨夜來,茅屋還空蕩蕩的,現在看,竟然有了家的味道。

早上二哥莫輕雨送來一隻雞,莫顏想了想,決定熬些雞湯給二哥和自家夫君補身子。

路上行程將近一個月,莫顏坐在馬車上都受不得苦楚,更別說万俟玉翎,白日一直跟着將士們策馬前行。

“您這是幹什麼?讓奴婢來。”

墨粉打着呵欠,意識到自己可能睡過頭,正有些不好意思,見莫顏揮舞着菜刀剁雞,唬了一跳。

她心中不自覺地懊惱,做奴婢的比主子起來還晚,真是罪過。

“鍋裡還有粥和饅頭,你先吃吧。”

莫顏揮揮手,一點也不在意。

在宮內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親手勞作的次數屈指可數,閒着許久,人也生鏽了。

爲皇叔大人熬雞湯,想想就讓她的心裡冒出粉紅色的小泡泡。

墨粉遲疑地點點頭,囫圇啃了半個饅頭,喝一碗粥,趕忙到屋外劈柴。

夜裡要燒火,柴禾緊缺,一會兒還要到周圍的深山上去砍一些。

去了幾遍血水,莫顏這才加上作料,滿意地切下隨身攜帶的老參,放入湯中。

小火慢慢地熬着,最少要兩個時辰,雞湯才能入味。

“墨粉,你就別出門了,就在這裡看着。”

莫顏用細棉布擦擦手,招呼門外掃雪的墨粉。

前段和蠻族血戰,軍營中還有很多傷情嚴重的士兵,因爲條件惡劣,傷口反覆,高燒不退。

爲了不浪費時間,她沒有去軍中大帳,而是找到將領帶路,到受傷士兵的營地探望。

營地節約柴禾,只有晚上休息時,纔會點燃篝火,受傷士兵窩在一個大營帳中,莫顏踏進門,立刻感覺到寒意撲面而來。

桌子上擺放的水,上面已經結成一層淺淺的冰花。

“怎麼不點柴禾取暖?”

在寒冷的環境下,更不利於傷勢恢復。

士兵們受傷嚴重,抵抗力低下,必須精心照顧。

“娘娘,和蠻族大戰,咱們元氣大傷,能參戰的士兵只有一半,還要防着蠻族突襲。”

軍需多半在邊境城池,已經被蠻族霸佔,所以條件比以往更加艱苦。

周圍的山上有柴禾,負責後勤的士兵們砍柴,也只夠一部分人用。

受傷嚴重的士兵們堅持不肯,他們認爲自己不過是在等死而已,不想拖累兄弟們。

將領說着,用袖子抹了抹眼淚。

都是一同上戰場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一人離開,他都萬分不忍心,內心更加痛恨蠻族。

可是在戰場上,死人是比吃飯更平常的事。

見多了,內心也就麻木了。

“這次從京都帶來不少炭火,傳本宮的話,把炭火優先給傷兵們。”

莫顏掃視一眼掙扎爬起來下跪的士兵們,眸中淚光涌動。

都是爲大越出

是爲大越出生入死的人,怎麼到最後,反而成爲拖累了呢?

“皇后娘娘,不可!”

一傷兵咬牙站起身,搖搖頭,他們有吃有穿,棉被也比旁人多,已經得到特殊的照顧。

那些兄弟們隨時可能上戰場,可不好凍着。

“你們放心,這次軍需充足,皇上專門調配了糧草,布匹等車隊,已經隨行到達王屋山。”

莫顏給衆人吃一個定心丸,說起万俟玉翎親征,讓大家放心,儘早養好傷勢。

幾名士兵擡着木炭進入營帳,不一會兒,就有了陣陣暖意。

逐一檢查士兵們傷勢,大部分人是蠻族士兵的刀劍刺中,身上有窟窿,失血過多,又沒得到及時的調養。

假以時日,還是能恢復如初。

有兩名士兵脈象奇特,是中了毒。

這種毒對莫顏來說是小兒科,她隨身就有解毒丸,一人喂下一粒,囑咐將領觀察傷情。

“娘娘,還有一人,不知能否救治。”

將領低下頭,一臉爲難,郎中們都無可奈何。

“什麼情況?”

莫顏安撫士兵們,說了點勉勵的話,替万俟玉翎慰問傷兵。

好人都是她在做,功勞全是自家夫君的,天底下有她這麼偉大的人嗎?

“是屬下的弟弟,在戰場上被蠻族人用刀捅進肚子裡。”

說來話長,刀後來被折斷,他弟弟肚子裡有殘存的刀片,但是衆人用很多法子,取不出來。

很難想象,人的肚子裡有刀片還怎麼活着。

將領悲痛欲絕,做好了給弟弟下葬的準備,可是他弟弟雖說虛弱,卻沒有嚥氣的跡象。

聽聞皇后娘娘醫術超羣,連瘟疫都能治好,所以他才斗膽提出,並且下跪請求。

“原來是這樣。”

莫顏表情不變,等她走出營帳,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天已經黑了。

原來,整天都在傷兵營帳中,沒有察覺到時間竟然過的這麼快。

“先帶本宮去看看情況吧。”

莫顏跟隨將領到了他的營帳,他弟弟正躺在牀板上,閉着眼,面色蒼白如紙。

“呼吸平穩,傷勢是沒大礙。”

把脈後,莫顏下了結論,現在的難點是如何取出腹中殘留的刀片,必須要儘快手術。莫顏需要準備很多東西,還有一個得力的幫手。

“就你吧,明日你哪也別去。”

莫顏囑咐他一些護理常識和所需之物,這纔回到茅草房。

出乎意料,万俟玉翎正坐在桌邊喝茶,見她滿頭大汗的模樣,立刻心疼地握住她冰涼的手。

“夫君,這裡真冷。”

莫顏打了個哆嗦,聞到竈間雞湯的香味,肚子不由得咕咕地叫了起來。

忙一下午,連口水都沒喝,她抓起茶水,連續喝了兩碗才停下。

“情況怎麼樣?”

莫顏明知故問,若是還有迴轉的餘地,万俟玉翎也不會徹夜未歸。

局勢如所料那般糟糕,蠻族不斷地挑釁大越最後的底線。

昨夜又把於家兩位將軍的無頭屍首上釘了一百零八箭,掛在城牆上示威。

其目的讓大越失去冷靜,亂了方寸,這樣更利於他們實施下一步計劃。

蠻族步步緊逼,己方只能接招。

爲今之計,還是要儘快偷回於家兩位將軍的屍首,儘管知道是蠻族請君入甕的詭計,己方也不得不上鉤。

這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滋味,万俟玉翎是頭一回嚐到。

他來的太晚,一切成爲既定的事實。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莫顏坐在万俟玉翎對面,手不住地敲打桌子,就不知道,袁煥之是否還活着,目前得不到一點消息。

於家兩位將軍在軍中威信很高,北地將士統稱爲“於家軍”。

軍營中的將領,幾乎全部是兩位將軍的部下。

於情於理,都不能讓蠻族繼續侮辱兩位將軍。

“剛收到消息,於菲兒和洛峰在路上,估計這兩天就能趕到王屋山。”

他們幾乎和京都同時收到消息,二人上路,沒有準備兵馬和糧草,一路疾馳,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還不等洛峰處理好大吳內部動亂紛爭,於家內鉅變,於菲兒聽說屍首還沒被搶奪回來,早已亂了方寸。

她用刻刀割傷手腕,放了兩小瓷瓶的血,如果她不在,洛峰可以暫時用血維持解毒。

於菲兒滿是後悔,當初不顧爹爹反對,偷偷從北地出來,一直沒有回去看一眼,以至於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洛峰好不容易纔有如此的地位,不能半途而廢,因爲她放棄。

表面上於菲兒還很鎮定,卻暗中收拾好包袱落跑。

夜黑風高,於菲兒擦了擦眼淚,她捨不得洛峰,只是,她已經夠不孝了。

“你就想這樣一個人回北地,然後讓我用你的血當解毒聖藥?”

洛峰等待已久,他從暗處走出來,晃動着手上的瓷瓶,面色陰沉。

兩人雖然未成親,卻有了夫妻之實。

此番能名正言順地回到大吳,洛峰打算處理完事務,就籌備二人的婚事,必須要轟轟烈烈,纔不虧待於菲兒。

“我……我……”

被正主抓包,於菲兒垂下頭,她也是沒有辦法。

好歹她懂一些兵法之道,回大越,也

回大越,也能有點作用。

“你流了那麼多血,身體弱,不能騎馬。”

洛峰緩和了面色,指着門外的馬車,“走吧,我陪你一起。”

爛攤子就丟給手下心腹解決,以前洛峰一心想踢掉自己的兄弟,坐上皇位。

洛祁不見之後,這份心思就淡下來,洛峰想,他會一直這樣,等着洛祁。

於菲兒瞪大眼睛,她想不到,洛峰竟然能爲她做到這個地步,撲到他懷中,傷心,委屈,欣慰,愧疚,等等複雜的情緒交織,讓她不禁大哭起來。

“哭吧,哭出來就好些了。”

洛峰抱着於菲兒,上了馬車,一行抄小路,行在去大越北地邊境的路上。

二人中間發生的事,莫顏不知情,但聽說洛峰也跟着來,不由得點點頭。

洛峰對於菲兒的感情從隱忍剋制到最後的一發不可收拾,這二人也經歷了磨難。

……

一夜無夢,累了一天,莫顏依偎在万俟玉翎懷中,嗅着他熟悉的清香,睡得相當踏實。

“夫人,門外有一位將士求見。”

墨紫端上早膳,又給明熙用小碗盛了雞湯,並且細心地檢查,裡面有沒有雞骨頭。

莫顏昨日答應給肚腹中有殘存刀片的士兵手術,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她故意吃得多一些。

茅屋需要添置柴火,後勤的士兵送了幾個紅薯,墨粉扔在爐竈內,正眼巴巴地盯着烤紅薯。

“哇,墨粉姐姐,真香啊!”

小明熙跑到竈間,跟墨粉在一處,二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交頭接耳。

墨粉性子跳脫,人又活潑好動,就像長不大的孩子,和明熙在一處總有話說。

“墨紫,你拿着醫藥箱,跟着我走一趟,墨粉留下照顧明熙。”

走之前,莫顏特地叮囑,讓明熙不可貪嘴,紅薯吃多了,會胃酸,胃脹。

北風捲地,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響,遠處的天色昏暗,落雪被吹得到處都是。

遠處的河流在落雪之間,像一條銀色的玉帶,蜿蜒向遠方。

王屋山周圍人煙稀少,這裡駐紮營地最爲合適。

將領引路,莫顏四處張望,遠處的平原是新開闢的校場,士兵們正聚集,演練新的陣型。

才走幾步,將領便緊張地冒汗,不自覺地用袖子蹭了蹭額角。

莫顏柔和一笑,輕聲慢語地安慰,“你不用擔心,本宮自然有辦法取出刀片。”

打下手的人切忌不可大驚小怪,打擾她給傷患手術,還要按照她的法子照顧傷者。

“娘娘,小的是個糙人,笨手笨腳……”

將領苦着一張臉,他緊張是怕自己出現什麼紕漏,到時候沒幫上忙,反倒害了弟弟。

“無需擔心。”

莫顏讓他做的都是體力活,手術主要都靠她和墨紫完成。

按照昨日的交代,營帳內擺放幾個炭盆,傷者早膳沒有進食,喝了一些墨紫送的蔘湯。

進門是撲面而來的暖意,幾十盞油燈整整齊齊地擺在桌面上。

墨紫勾了勾脣角,這位將領也是老實人,皇后娘娘只說多準備幾盞油燈照明,誰想到他準備這麼多。

“小的和周圍營房借的。”

將領抓抓頭,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他忙不迭地表示,“若是還不夠的話,小的馬上去借。”

愣頭愣腦的,這樣的人到底怎麼成爲將領的?

“不用了,這裡有一些參須,你先去熬湯,不準讓人靠近打擾。”

百年人蔘的參須對於尋常士兵來說很珍貴,莫顏這一次帶了一些過來,她只想救人性命,倒是沒計較過其中的價值。

手術遇到不少困難,墨紫不如墨冰對醫理精通,全程靠莫顏一人,等取出刀片縫合之後,太陽已經偏西了。

一個不算大的手術,讓莫顏體力透支,頭昏眼花,眼前都是小黑點。

“夫人,奴婢扶着您回去吧。”

傷者情況穩定,用了一些麻沸散,已經昏睡過去。

看到鐵盤裡帶着血的刀片,將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真心誠意地磕頭。

“起來吧,他醒來之後,傷口會有些疼。至少七日不要挪動,以免傷口崩裂。”

囑咐幾句術後的護理和注意事項,莫顏這纔在墨紫的攙扶下,慢悠悠地回到茅草房。

她身上被汗水浸透,冷風一吹,是刺骨的寒涼。

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痛快地洗個熱水澡,再喝一碗生薑紅糖水,她才感覺活了過來。

“母后,母后!”

明熙邁着小短腿撲進自家孃親的懷裡,剛洗漱完,莫顏身上有花香味,明熙小包子眯着眼,一臉享受,“母后真香!”

“說吧,今日去哪搗亂了?”

拍了下明熙的小屁股,莫顏心中稍微安慰點,她離京的時候,貝貝多餘還小,怕是等他們夫妻回去,龍鳳胎早不記得她和万俟玉翎了。

心裡說不出的失落,無論怎樣,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在北地莫顏不是沒有價值,她能幫助傷兵們,救活一人,心裡都能得到不少慰藉。

“母后,兒臣去看父皇和舅舅過招。”

明熙小包子一臉興奮,用手比劃着當時的情形。

万俟玉翎騎着四蹄踏雪的高頭大馬,一身銀色的鎧甲,背影如蒼松。

莫輕雨騎馬對戰

雨騎馬對戰,不過是幾個來回,就被抓到弱點,滾到馬下。

“舅舅耍賴,在雪地裡滾一圈。”

明熙小包子做了個羞羞臉的動作,莫輕雨起身後,眉毛睫毛上都是雪,化身爲老妖怪,追着明熙在雪地裡跑。

到底是孩子,在離京之後,明熙會想念明澈,等到北地,也開始慢慢地適應。

……

兩日後,夜幕下,寒風蕭蕭,馬蹄聲聲,洛祁和於菲兒的馬車終於趕到王屋山。

白日和蠻族士兵在城外有小規模的衝突,蠻族只爲挑釁,並不戀戰,沒多久,就收兵撤退。

士兵們分成幾個隊伍,值夜巡邏,有外人闖進,立刻回稟莫輕雨。

“菲兒,你回來了!”

莫顏披上大氅,先一步走出茅草房,她和於菲兒以前不和,有誤會,後來可是過命的交情。

“菲兒參見皇后娘娘。”

於菲兒下跪,被莫顏大力拉起來。

一路上爲趕時間,夜晚也沒能休息,於菲兒比以前還要清瘦,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飄飄欲墜。

洛峰和万俟玉翎打個招呼,擔憂的目光落在於菲兒身上。

“顏顏,我爹,我……”

信上說得清楚明白,算算屍首在蠻族的手中有將近兩個月。

多虧現在天冷,還能完好地保存屍首,不然的話,怕是要腐爛了。

當務之急,是讓於家兩位將軍入土爲安。

幾人進了軍中大帳,墨紫送來驅寒暖胃的紅茶,莫顏推了推茶盞,握着於菲兒冰涼的手,給予無聲地安慰。

這個時候,言語已經起不到作用,他們心裡只有對蠻族刻骨的恨意。

蠻族不除,大越就永遠不會得到安寧。

這個全民皆兵,崇尚武力的地方,有自己的規則,殺人對於他們來說,不是大事兒。

幾年前,邊境城池失守,蠻族殘忍屠城,殺害多少大越無辜的子民。

“蠻族一直用我爹的屍首做文章,真是打擊大越士兵的士氣那麼簡單?”

於菲兒雖然傷心,但是她生在北地,從小對蠻族的做派耳濡目染,並沒有失去理智。

蠻族的做法,分明是故意激怒大越搶奪屍身。

要說這其中沒有陷阱,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即便是如此,也要試一試。”

於菲兒是於家人,莫顏尊重她的決定,所以她和万俟玉翎一直等於菲兒回來商議。

大吳暫時穩定,洛峰有自己的人手,他匆忙到大越,不是沒一點準備。

“你有把握便好。”

万俟玉翎沒有多加干涉大吳的政務,目前主要精力,就放在北地的戰事上。

南邊有大吳幫忙補給糧草和軍需,大越士兵完全可以對抗南部小國。

“我……我想去城門看看。”

於菲兒囁嚅着,此行還是要冒風險,但是不看一眼,她更不能安心。

只要想到親人的屍首在蠻子手裡,隨時可加以凌辱,她就恨不得殺光所有蠻族人報仇雪恨。

莫顏沉默地喝了一口茶,隨手挑亮燈芯。

這個要求她提出過,卻被万俟玉翎否決。

邊境城池被蠻族佔領,晚上城下有蠻族的士兵巡邏,到那裡要冒着很大的風險。

況且,屍首的狀態慘不忍睹,万俟玉翎便阻止了自家娘子,去了只能添堵。

“也罷。”

於菲兒提出請求,万俟玉翎沒有道理回絕,因爲爲國捐軀的有一人是於菲兒的爹爹。

大帳外,士兵拿着一封書信回稟,“皇上,蠻族派人送來書信。”

幾人對視一眼,心裡在揣測,蠻族到底耍的是什麼花樣。

“送進來。”

万俟玉翎看了門外一眼,沉聲回道。

很快,印着梅花的信封被擺在桌上,信箋隱隱帶着香氣,上面的字跡是標準的簪花小楷,爲女子書寫。

莫顏馬上猜到了寫信的主人,能對大越文字如此瞭解的,只有阿蘇。

“我來拆。”

莫顏不敢大意,用帕子包裹信封,打開一看,裡面只有幾行字。

信是阿蘇代表蠻族首領所寫,袁煥之身中劇毒,只要己方能交出解毒丹,蠻族願意用兩位將軍的屍首換。

這是一個看上去相對公平的交易。

“皇上,送信的人……”

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他們不知道如何處置。

“殺了。”

万俟玉翎抖了抖袖子,雲淡風輕,他的周圍彷彿覆蓋着白雪,無人能從他的幽深黑眸中看出什麼情緒。

莫顏心裡明白,自家夫君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蠻族曾經殺大越信使,那大越爲何要給蠻族人留一條生路?

士兵點頭稱是,退出賬內。

“袁煥之是怎麼回事?”

於菲兒一知半解,她不知道袁煥之去了京都,只爲尋找子嗣。

莫顏把前因後果闡述一遍,總覺得其中有什麼貓膩。

首先,毒是夏若雪下的,難道阿蘇誤以爲是己方指使?

就算如此,袁煥之身中劇毒,是怎麼回到北地的?

他活着,爲什麼沒露面?還是說,蠻族又要使出詭計?

一連串的問號,沒有答案。

“這是個好機會。”

於菲兒思索片刻,眼中閃過一道光,“

一道光,“既然他們主動交易,不如我們就應下。”

解藥隨便弄一顆就好,到時候拿到屍首,對方知道受騙也晚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明顯是己方佔便宜的事,蠻族一向精打細算,怎麼會如此好心?

對方怎麼就確定,他們有解毒丹呢?

“顏顏,沒準是阿蘇的意思。”

阿蘇對袁煥之一片真心,甚至捨棄身份,跟在他身邊做一個無名分的侍妾。

如果真是袁煥之身中劇毒,只剩下一口氣,阿蘇束手無策,肯定會把主意打在大越身上。

她假傳蠻族首領的旨意,派人前來,就算出現岔子,屍首沒了,對於他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如果他們真要佈置陷阱,爲何不等着我們去偷屍首,主動入甕?”

於菲兒繼續道,“這樣的話,我們說不定會中計。”

蠻族沒有必要利用交換的方式,之前他們提出用邊境城池交換,現在佔領後,又變成袁煥之的解藥。

女子總是感性的,爲心愛之人,什麼都做的出來。

Wшw◆ ttka n◆ ¢ Ο 於菲兒覺得能夠理解阿蘇不顧一切的瘋狂,如果是她,她也會。

回到茅草房,莫顏仍舊心神不寧,她拉着万俟玉翎的手,才安心一些。

“玉翎,我總覺得其中有鬼。”

當着於菲兒的面,她不好深說,畢竟屍首中有菲兒的爹,能把親人入土爲安,是於菲兒最大的心願。

爲此,不惜放下一切,從大吳匆忙而來。

莫顏心裡,是不肯讓於菲兒失望的。

但是和袁煥之打交道的次數很多,她習慣性地以爲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解決。

“倘若袁煥之已經死了,阿蘇寫這封信,會有什麼目的呢?”

己方的探子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袁煥之生死成謎,是他們現在唯一的疑惑。

按照常理,夏若雪的毒藥即便是吸收少量,也維持不了幾個月的壽命。

見不得自家娘子愁眉苦臉,万俟玉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將手一點一點地伸向莫顏的臉龐,用手指強行地勾着她的嘴角。

“幹什麼?你也認爲我說的不對?”

莫顏氣鼓鼓地拍掉万俟玉翎的手,轉過頭,和他對視。

四目相對,二人均是一愣。

他們的瞳孔中,都是彼此的身影,無論是微笑還是難過,從未變過。

下一秒,万俟玉翎把莫顏按在牆上,俯下身子,攫取她粉嫩帶着水光的脣。

“你……”

說正經事,最後又轉移到溝通感情上去,莫顏只好踮起腳,摟着他的脖子,獻上火熱的吻。

爲說明自己的對的,她的吻帶着霸道,主動發起進攻,在万俟玉翎的脣齒間周旋。

“父皇,母后!”

小包子明熙蹦蹦跳跳地進來,一瞬間,二人立刻分開。

莫顏摸着胸脯,心口跳得厲害,喘息個不停,如水般溼潤的眸子,嬌嗔地瞪了万俟玉翎一眼。

夫妻恩愛,又被小包子打斷,万俟玉翎黑着臉,室內氣溫驟降。

早知道如此,當初就應該把人送回去,不然和自家娘子親熱,總是被中途打擾。

他能想到,次數一多,萬一以後不舉,用什麼伺候娘子大人?

他如今,只剩下色相,勉強可以用一下。

“明熙,早點洗漱,天冷就別折騰了。”

莫顏不自然地輕輕咳嗽兩聲,到另一個洗漱的房間放好熱水。

万俟玉翎覺得自己應該拿出作爲爹的架子,但是又得多和小包子相處,主動要求爲明熙洗澡。

一炷香的時辰,小包子明熙心滿意足地跳到被褥上滾了一圈兒,不一會兒便呼呼大睡,而万俟玉翎一身是水,狼狽不堪。

和小娃是不能講道理的,被潑一身水的万俟玉翎沉默無言。

……

雪,不知不覺地下了起來,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飄灑在天地間,成爲北地獨有的景色。

明熙踩在雪地,一步一個腳印,雙腳深深地陷了下去。

冰天雪地中,遠處是一片茫茫的雪海,一眼望不到邊際,整個王屋山被純白所籠罩。

莫顏陪着明熙堆了個雪人,母子二人在雪地開懷大笑,給大越的營帳增加不少生氣。

阿蘇寫信之後,並沒有提及具體的時間和交換地點,於菲兒從一早就開始坐立不安。

兩國之間,互斬來使,蠻族學聰明瞭,改變套路,用信鴿傳遞消息。

“信上說了什麼?”

莫顏剛走進軍中大帳,就覺得氣氛古怪,每個人盯着她的目光都是若有所思。

各位將領都在,衆人行禮之後,齊齊地把目光放在於菲兒和洛峰的身上。

“出了什麼事?”

莫顏坐到万俟玉翎身邊,敏銳第察覺衆人反常和她有關係。

果不其然,隨後的於菲兒便驗證了她的想法。

阿蘇寫信過來,她聽聞大越的皇后娘娘是神醫高徒,所以必須由皇后娘娘親自送解藥,他們才能相信。

兩國交換地點就在邊境城池以外三十里處,兩方各帶五十人,誰也不可失言。

在城外選擇交易地點,周圍視野開闊,無法設埋伏,能保證兩方人馬的安全,一旦發現有任何不對,能及時撤退。

看上去無懈可擊,對方偏偏指名點姓讓莫顏前去。

去。

對方只出屍身,根本不用阿蘇出面,而己方卻要搭進去一個皇后,於菲兒皺眉,但是她出於私心,說不出阻止的話來。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個好機會。

莫顏眨眨眼,心中一沉,她越發認定,這是蠻族的陰謀。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不能以身犯險,不說士兵們的看法,她和於菲兒之間也要有隔閡。

蠻族這一招,設計巧妙。

“日子定在哪天?”

莫顏深呼吸,既來之則安之。

“三日後。”

於菲兒掙扎片刻,終於擡起頭來,目光純淨,“顏顏,此行或許要冒險,我不希望你去。”

比起死去的人,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如果莫顏有個三長兩短,於菲兒想不到接下來該面臨什麼樣的局面。

考慮再三,她忍不下心坑害自己的姐妹。

之前她肯定對己方有利,但是蠻族提出新條件,讓她從幻想中醒悟過來。

“我若不去,你們也是要想辦法搶奪屍身的。”

莫顏沉默片刻,她知道皇叔大人內心的不贊同,但是她也沒辦法。

己方還要偷盜屍身,到時候一樣落入對方的算計中。

這次公開交易,兩方都在明面上,有三天的時間,至少能提前做好準備。

“既然如此,我陪你。”

万俟玉翎心神不寧,他不能讓莫顏一個人冒險,即使知道這樣也不妥,他的語氣仍舊堅定,不容拒絕。

“不行。”

莫顏神色大變,當即大吼出聲。

万俟玉翎是軍中主帥,大越所有士兵的核心,必須留在營帳之中鎮守。

蠻族既然提出讓她去,就不可能算計不到這一點。

萬一他跟隨,那纔是真真中了對方的計策。

一切以大局爲重,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我去。”

於菲兒深呼吸,感激地看着莫顏,再沒有比她跟着去更合適了。

對方如果只派幾個小卒前來,己方也不好興師動衆。

接下來,氣氛冷凝成冰,誰也沒有說話,衆人都在想如何應對突來狀況的萬全之策。

下晌莫顏一直在傷兵的營帳忙活,有人傷口裂開,需要重新縫針。

有她這個高手指點,醫者班的衆人比從前從容,技術越發嫺熟,傷兵不會再出現齜牙咧嘴的情況。

裡外忙活一圈兒,剛出門,正好和洛峰打個照面。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

明明都是一個爹的種,洛祁和洛峰在容貌上天差地別,根本無法認爲二人是兄弟。

洛峰長相過於刻板,只是那雙眸子銳利如炬,讓他多了幾分神韻。

“原來是二皇子,怎麼沒和菲兒在一起?”

莫顏和洛峰打過交道,彼此還算熟悉,她印象裡,洛峰一向對她敬而遠之,很少主動找上門。

若不是有事,他沒道理走一趟。

“我是來找你的。”

洛峰對莫顏的感情非常複雜,這就是皇弟心中摯愛的女子,愛到不敢,也不能說出口。

兄弟倆經歷苦難,感情升溫,二人飲酒後,洛祁曾經說出心中的想法。

如果莫顏過的不好,他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帶莫顏遠走高飛,哪怕和万俟玉翎對抗,在所不惜。

可事實是,夫妻二人情深意重,彼此都視對方唯一,沒有半分洛祁插足的餘地。

“你要知道,蠻族向來詭計多端。”

如果洛祁在,大概會極力阻止莫顏吧?不知爲何,洛峰心裡竟然有一絲苦澀。

洛祁和他說,不想要皇位,也不想要這個天下,等一切安穩後,他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上與世無爭的日子。

因爲,這一切是莫顏的心願。

她成了大越的皇后,註定不能獨善其身。

“謝謝你。”

莫顏點點頭,謝過洛峰的好意,她知道,己方不想被蠻族牽着鼻子走。

可是如果她不去,於家兩位將軍不能入土,始終是大越將士們的一塊心病。

去或不去,蠻族在傳遞書信的時候,根本沒有給大越選擇的機會。

不去,她就成了貪生怕死的小人,受將士們非議!

“去是肯定要去的,不過既然由我出面,對方就不能用幾個小卒打發我。”

莫顏眯了眯眼,她已經派墨紫飛鴿傳書,三天後,阿蘇必須到場。

這樣的交易,才公平。

------題外話------

首先和大家道歉,因爲一些原因,本來答應書友們的大結局要晚些日子了

但是答應6號傳結局,爲了不食言,只能傳個上篇,還有下篇,可能需要等幾天

對不起等待的書友們,小蓮給大家鞠躬致歉,希望得到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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