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坊是京都一處繁華之所,無論是白日裡還是晚上,皆是熱鬧非凡,百姓們拖家帶口,逛着集市,偶爾有貨郎挑着擔子在人羣中穿梭,賣油餅,芝麻餅,包子等小食,生意不錯。
万俟玉翎護着莫顏,眼神淡漠,他還是不能習慣在擁擠的人羣中,特別是有人碰觸到他的身體,他會非常反感,身上不自覺就發出冷氣起來,而一旁的莫顏自然感覺到了,她更加靠近万俟玉翎,心裡琢磨,皇叔大人簡直是夏天出行必備的利器啊。
可能是端午節的緣故,到了巳時正,來往的百姓越來越少,很多攤販們收拾東西,今兒過節,等下晌也不會有什麼生意了。
都是平頭百姓的用的小物件,有些繡工不錯的帕子,巧妙構思的絡子等,莫顏就是看個熱鬧,這些東西買了也沒用,就是賞給丫鬟婆子恐怕都太差了些。
“咦,前面人好像很多啊!”
莫顏拉着万俟玉翎順着空隙鑽過去,很多百姓感覺到凌厲的冷氣,不約而同向兩邊挪動了腳步,莫顏很順利地擠進了人羣。
“唉,再給我來一百文的,今兒我就不信邪了!”
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憋紅了臉,手裡抓着一大把的套圈,正在對着前方地上擺設的小物件瞄準。
“投那個最後一排的素銀蝴蝶簪子,那個最值錢!”
身後的百姓們看着熱鬧起鬨,胖子麪皮抖了抖,連續扔了幾個套圈,都沒套住那根銀簪子,一着急,便見了汗。
“那個簪子不是那麼容易的,先可簡單的練手啊,前面有筷子,菜刀,你試試?”
百姓們七嘴八舌地支招,有些人躍躍欲試,衆人都不覺得別人能有好運氣,相反對自己很是期待,忍了一會兒,紛紛和攤鋪的老闆買套圈。
一個一文錢,買個十個圈才十文,若能套中前面的一把菜刀,也算值得了,一般磨得光亮的菜刀還要十二文到十五文呢!
前面的胖子需要冷靜,跑到一旁擦汗,身後的百姓們排隊,十個人最多有五人套中,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絡子和絹花等物。
這玩意就好比賭博,人們都有貪慾的心理,套中的還想套更好的,而沒套中的相信自己下次能有好運氣。
莫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這種在現代也有很多,每次都要排隊,最後面那排都是不錯的飾品,耳墜,銀簪等等,估摸也要值上二兩銀子。
“哎,真是倒黴啊,十五文都進去了,豬肉銀子沒了,回去要被媳婦罵嘍。”
一個漢子垂頭喪氣,他已經沒了銀錢,卻捨不得離開,站在一旁繼續圍觀。
有的百姓們就是爲了體驗一次,三個五個那麼買,只一會兒,攤位的老闆荷包滿滿,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圈子是竹子做的,特別柔軟,有韌性,有的時候剛好打到物品上,很快被彈出去很遠,所以很難套中後面的物事,需要特別好的準頭,還要有巧勁。
很快輪到胖子上場,他一口氣去了八十來個,那圈子就和長了眼睛一般,就是不往物品上落,花了這麼多錢,連個一文錢的絹花也沒得到,胖子很是沮喪。
“這要是我,肯定投中一把菜刀了!”
人羣中一個大娘嘆口氣,看胖子也不像是很有錢的人家,這一百文錢啊,光是做工也要幹上個幾天。
這年頭苦力不值錢,泥瓦匠人等到處都是,十五文錢一天的苦力,隨處可找,賺的最多的就是碼頭上扛包的漢子,風吹日曬雨淋,一天下來,肩膀上就脫了一層皮去,就是這般,也就三十個銅板而已,賺的都是血汗錢。
“我怎麼也能投中一把筷子!”
周圍的人說着自己的心儀物件,都是百姓人家的日常所需,很實用,攤販老闆抓住衆人的心理,繼續在一旁忽悠,投中這個都靠運氣,前幾天有人閉着眼睛投中最後一排的耳墜,至少要值一兩銀子,他沒保住本,賠了銀錢云云。
“我不想投了,你們誰來買?我手中的圈子轉賣了!”
胖子抹了一把汗,站起身,心中後悔,他算是看透了,老闆奸猾,若是不賺銀子,也不會有人幹這方面的營生了。
“這位大哥,不如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莫顏走到胖子面前,手裡還拉着万俟玉翎,二人牽手習慣了,若是突然鬆開,彼此都覺得缺點什麼。
“你的套圈讓給我十個,你放心,我定能套中。”
莫顏乾巴巴地說了幾句,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是空手套白狼的買賣,拿着胖子的套圈去套中物件,然後轉送給胖子一部分,這樣自己還可以留下一些,一文銀子不花,能得幾樣釵環,這算盤太精了。
不是莫顏不想給,她身上一個銅板也沒有,万俟玉翎身上最小的面值是一兩銀子,買梳子的時候,老闆找的,給了胖子,胖子也沒銀錢找給他們。
“你們拿去。”
胖子本來想翻白眼,看到万俟玉翎的時候改變了主意,這銀衫男子,氣度很不一般,看這二人衣着華貴,定是有錢人,怎麼也不會坑他十來個銅板。
識時務者爲俊傑,胖子自認眼色,他帶着期盼,把十多個圈全部給了莫顏。
“看我的!”
第一個圈,莫顏用力過猛,直接飛了出去,周圍發出一片嗤笑聲,莫顏紅了臉,眨眨眼,她是第一次玩,還不許人犯錯?
泄憤一般連續投中三次,有一次意外投中了一個喝水的粗瓷杯子。這成績,在人羣中就算很不錯的。
万俟玉翎站在一旁,心思都放在莫顏身上,剛纔見她扔竹圈的動作利落,身體線條流暢,應當是這段時間沒耽誤,苦練武藝的結果。
按道理來說,一個女子家,學武並不是正途,只要能掌握基本的琴棋書畫,溫度大度,得了賢惠的名聲即可。在未和莫顏有交集之前,他想這輩子應該不會娶親,那些陰謀詭計多做作的小姐們,万俟玉翎從來無感。
可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對莫顏有了興趣,想讓她有自保的本事,這樣能不會輕易被人傷害。
“給你,我要後面的三件首飾,還有前排雕刻的木簪子。”
莫顏拍了拍手,乾淨利落,把套圈放入万俟玉翎的手中,剩下的就隨便投點,胖子想要一個粗糙的玉鐲子,送給他的娘子,本來他拿着銀錢就是想給自家娘子買禮物的,看到套圈,就起了心思,誰想到差點空手而歸。
“好。”
万俟玉翎點點頭,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嗖嗖嗖,一手三個圈瞬間飛出,分別套中莫顏想要的釵環,再次出手,又中了一些後排比較貴重的物件。
莫顏星星眼地看着万俟玉翎,皇叔大人只有出手的時候纔是最有範兒的。
百姓們目瞪口呆,從沒見識過此功夫,而攤販的老闆快哭了,暗道倒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今兒遇見硬茬,是賺不到銀錢了。
万俟玉翎也沒趕盡殺絕,還是留了幾個圈,他把莫顏需要的物件包起來,剩下的玉鐲,銀丁香的耳墜包括莫顏投中的粗瓷杯子,都給了胖子。
“真是意外之喜啊!”
胖子熱淚盈眶,他幾乎不抱什麼希望了,等回過神來,想要謝謝二人,發現万俟玉翎帶着莫顏已經不見了蹤影。
出門一趟,沒花什麼銀子,得了四件首飾,莫顏沾沾自喜,忘記這一些都不是她自己的功勞。平日幾個丫鬟伺候得盡心盡力,她這個做主子的,在端午有點表示,墨冰,墨香,小丫鬟墨棗都送首飾,而院子裡的聾啞婆子,穿戴都很素淡,莫顏做主給聾啞婆子準備了一根雕工還算精美的木簪子,至於李嬤嬤那邊,這些首飾上不得檯面,她單獨備了禮,感謝李嬤嬤的悉心教導。
夏日的陽光透過路旁的樹木,細碎地灑在青石板路上,万俟玉翎帶着莫顏沿着街道走了一會兒,在一家非常乾淨整潔的小店用了點吃食,万俟玉翎從頭到尾沒動筷子。
因今日是端午,府上廚娘預備了幾個大菜,莫顏便將早膳減少二分之一,糉子是糯米做的,容易積食,誰想到計劃沒變化快,她沒一點準備地被万俟玉翎強行帶出府邸,此刻正餓着。
其中有幾樣辣菜,莫顏吃得津津有味,額角見了薄汗,她的小嘴紅彤彤的,不時地用手在嘴邊扇風,眸子裡泛着水光,眼神更加靈透清亮。菜品實在在太辣,但是這味道卻讓她很過癮。
下晌纔有賽龍舟,時間還早,莫顏提議想去城西看看,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那間雜貨鋪子,剛纔的構想,在腦海中逐漸地成型。
夥計招收男女,女子只負責接待女客,考慮到在店鋪裡寬衣不方便,萬一被某個登徒子輕薄了,砸牌子,以後也決計不會有女客上門,所以莫顏決定店裡只接待男客。
万俟玉翎這間鋪子,比莫顏想像要大得多,一共是三間正房連在一起,裡面雜貨齊全,平日百姓人家吃用的,應有盡有,儼然一個小型的百貨商店。
掌櫃徐伯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濃眉大眼,面容堅毅,身上有肅殺之氣,莫顏一看便得知這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手上定是有過人命。
“請客人上二樓。”
莫顏覺得,這麼好地點,好鋪面,作爲雜貨鋪子有些可惜,周圍都是雜貨鋪,生意存在競爭,正當午時沒有幾個人,門口也是冷清的。
“恩。”
万俟玉翎點頭,帶着莫顏上樓,很快,徐伯親自端茶上來,神色緊張地問,“主子,您怎麼來了?您從北邊回來了?”
“恩,昨夜到的京都。”
万俟玉翎簡單作答之後,便不言語,莫顏只好硬着頭皮說了自己想法,要知道,万俟玉翎是主子,可掌櫃做了這麼多年,對鋪子有感情,她一句話,讓人家改了營生,想必是不太願意。
“您說的是真的?”
掌櫃徐伯偶爾也做賬房,低着頭,打算盤,肩膀總是痠疼痠疼的,這個時候京都也沒有專門按摩的手藝人,都是店鋪夥計偶爾幫着按按,但是對方力道太小,無異於撓癢癢。
“您可以測試一下。不過需要一些油。”
莫顏沒想到徐伯很感興趣,她從袖口拿出那塊犀牛角的梳子,上面有一處尖銳,被磨得光滑,正好可以用來刮痧。
暫時沒有特質的刮痧油,莫顏只能用花生油代替,雖是男女授受不親,此刻也管不得那麼多,讓徐伯擼起袖子,在他的手臂上颳了幾下,很快就紅了。
“主子,別說,真是舒服的很呢!”
徐伯眯了眯眼睛,心裡尋思,若是刮到後背上能更舒服也說不定。不過莫顏的身份他知曉,能被主子帶出來的人,他半點不敢輕視。
“徐伯,我需要一些機靈的人手,目前男女各三十人吧,咱們慢慢培養。”
莫顏需要親自培訓,女子好說,男子就不太容易,所以她決定找進來一對夫妻,先教會娘子,再由這位娘子傳授其丈夫,這樣就簡單多了。
雜貨鋪子改成理療館,需要關門裝飾一段日子,雜貨鋪很多新鮮的瓜果放不得,莫顏做主全部買下,送給她的蝴蝶班,蝴蝶班日益壯大,光是後勤人員就有四五十人,包括戲子在內,全部簽訂死契,是莫顏的下人。
近期,蝴蝶班在唱楊小花的案子,反響非常強烈,百姓們對亂用私刑深惡痛絕,對於大越禁止這種行爲,拍手稱快,他們漸漸地察覺,蝴蝶班的主筆黑蝴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不但推動了衙門的辦事效率,避免冤假錯案的發生,而且在某方面,正在潛移默化地完善大越法例。
關於蝴蝶班的收益,莫顏有一段日子沒查探了,張大姑娘每日忙到深夜,胡班主也不得清閒,二人忙的經常忘記吃飯,卻心中歡喜着,日子過的充實,有銀子賺,能爲百姓們帶來樂趣,他們一個小小的戲子,都覺得自己高大不少。
“徐掌櫃,一切都由顏……莫小姐做主。”
万俟玉翎差點說出“顏顏”,他輕輕地咳嗽幾句,眼眸中帶着一絲尷尬之色,只要不和她在一處,他還是那個淡漠的性子。
“小人知道,莫小姐是您的未婚妻。”
徐掌櫃難得調侃了一句,把二人的小動作放在眼裡。這個時節,京都還沒有新鮮葡萄,都是從南邊運過來的,葡萄特別怕擠壓,一車要損失個十之八九,剩下品相完好的,高價賣到大戶人家。
剛纔徐掌櫃洗了一串,莫顏邊構思鋪子的設計,一手揪着葡萄,她不知道自己拿的是個青色的,就往嘴裡送,還是万俟玉翎看不下去,換了一個紫色的葡萄給她。
什麼時候,自家主子也如此體貼了?徐掌櫃早聽說主子變了些,但是沒想到這麼徹底,他眼睛抽搐,不停地眨眼,好在万俟玉翎擔憂莫顏糊塗再吃到青色的,一直往她的手裡運送,根本沒察覺到徐掌櫃的情緒。
“大堂的設計簡單一些就好,務必要簡潔,明亮。”
莫顏託着腮,思索半晌,在草紙上勾勾畫畫,大廳掛上幾幅字畫,顯得清雅一些,擺上花草,而正中間,貼上人體後背的經脈圖。
在一側的房間改爲沐浴用的地方,刮痧之前,可以簡單地洗漱下,而二樓的雅間,專門接待高級的一些的顧客,一樓就接待普通的百姓。
西城有錢人多些,這種鋪子要從富貴人家先流傳,才能被平民百姓認可,而且刮痧有許多禁忌,必須明確,她決定請幾個繡娘,把禁忌繡成遮擋的屏風,這樣更醒目一些。
關於找繡娘一事,莫顏想到了瀘州的慈善堂,那些小丫頭們,一部分人有基礎,自從找了江南的繡娘教授,技藝突飛猛進,與其便宜了外人,還不如給她們送一個活計過去,雖然這來回要耽擱幾天路程,不過鋪子還沒裝修,莫顏並不着急。
算算日子,衛子纖也該成親了,可惜爹孃不在京都,府上離不得人,她是不可能有機會到瀘州了,正好趁着這次一同送幾樣添妝。
刮痧好處多多,排毒,祛溼,通經絡,配合拔罐療法更好。冬日裡,府上的丫鬟婆子要在外行走,女子體質偏寒,受了風,胳膊都擡不起來,因此沒少遭罪。膏藥裡面含有麝香的成爲,在某些大戶人家是禁用的。府上有年輕的媳婦兒,在懷孕的早期無法查出,聞見麝香的味道容易引起宮縮造成流產,而對懷孕晚期的孕婦又容易引發早產,麝香威力霸道,可非現代一些人工麝香可比。
莫顏畫了一個草圖,對徐掌櫃講解一番,店鋪內得用的夥計賬房還是保留原來的班底,她不好意思放自己的人手,一來,万俟玉翎不會佔她的銀子,二來,本來鋪子就是人家的,做人還是應當知足。
不懂的地方,徐掌櫃虛心請教,莫顏耐心講解,徐掌櫃很是認真,問了約莫有一刻鐘,突然覺得內室溫度降低不少,他也沒放冰盆啊?轉頭一看,万俟玉翎面無表情,清澈而又沒有波動的眼睛正盯着他。
徐掌櫃暗罵自己,真是老糊塗了,人家主子難得帶莫小姐出遊,他這麼死纏爛打,算什麼事啊,如此沒眼色,真該扇自己一巴掌。
於是,莫顏還沒說過癮,徐掌櫃灰溜溜地退下了。
“咳咳,王爺,您是不是要歇晌?”
莫顏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尷尬地咳嗽幾聲,眼珠轉了轉,狗腿地道,“您不在京都這些日子,我莫名地覺得心裡不太安穩。”
當然不能安穩了,大呂氏時刻想要上門找茬,袁煥之夏若雪這兩個衰人還用陰毒的眼神盯着她呢,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就不明白了,從穿越過來之後,貌似沒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來啊,怎麼就成了大衆公敵了呢。
万俟玉翎搖晃茶杯的手一頓,渾身的冷意不自覺地收斂一些,他沉聲道,“莫不是本王不在京都這些日子,你又惹禍了?”
“王爺,您說的哪的話!”
莫顏大呼冤枉,她可是最老實不過的,從來都是麻煩找她,要說惹禍,把李月娥扔到冷宮算不算?
“於家小姐,您知道吧,就是那個於菲兒,談及您,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說到這裡,莫顏極其不爽,她對万俟玉翎有沒有意思另說,自己的未婚夫婿被別的女子用很熟稔的口氣說出來,而且對方不加掩飾地崇拜。
當着衆位小姐的面,莫顏感到很窩火,所以,女子之間的仇怨總是沒道理的,可能哪句話就犯了對方的忌諱,從此一生黑。
她纔不承認於菲兒比她美而有足智多謀呢,她現在才十三,以後會越來越美,莫顏不自覺地挺了挺小胸脯,面上帶着一抹得意。
万俟玉翎抽了抽嘴角,太陽穴的青筋不自覺地跳動兩下,他未來的王妃,用不用這麼直白?心裡想的都在臉上寫着呢。
“哼,足智多謀,女子那麼多心眼,也不怕活不長。”
於菲兒自有一套,才幾天的工夫,就成功收攏京都大部分千金小姐的心,一副天真嬌憨的模樣,和衆人解釋第一次見面因爲有玉瑤郡主在旁邊,她不得不規規矩矩的云云,反倒讓各位小姐們對她的坦誠心生好感。
於菲兒是一個非常懂得使用心理戰術的人,這樣的敵人異常可怕,莫顏是法醫,主修過心理學,其中包括犯罪心理,記得國外很有案例,兇手多次對死者進行心理暗示,久而久之,不用兇手動手,死者抑鬱,或是長期生活在恐慌之中,自殺而亡。
“於菲兒確實不凡。”
万俟玉翎清冷的聲音傳來,莫顏擡頭,瞪着眼睛,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誇讚一個女子!
真是過分!莫顏臉頰陡然升溫,不知道在一個女子面前誇讚另一個女子,是不禮貌的嗎?
“但是,缺心術不正。”
万俟玉翎堅決不承認心底那點子惡趣味,於菲兒到底是圓是扁和他沒一個銅板的關係,不喜歡殺了就行,但是能看到莫顏的生動的表情,他還是覺得很值得。
生氣中的莫顏,如一隻炸了貓的貓咪,小爪子都伸出來了,呲着牙,紅潤的臉頰配上一雙燃着熊熊怒火的眸子,讓他心裡不由一動,恨不得把她緊緊抱在懷中,安撫一番。万俟玉翎忍着那股子燥熱,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個正常的男子。
曾經不是沒有女子投懷送抱,都被万俟玉翎一刀斃命,甚至很討厭這些人的血沾污了他的地盤,李德總在背地裡唸叨他有什麼隱疾,久而久之,万俟玉翎便默認下來,反正他未曾想過娶親。
若是莫顏知道其想法,一定會抹淚,讓後找李德去理論,有你這樣坑主子的嗎?這是洗腦啊!
後面的一句話,成功平息了莫顏的怒火,用“你還算有眼光”的眼神看了自家未婚夫一眼。
“有時候,不要把對方太當回事,她即便是心術不正又如何?你是她的皇嬸,明面上,於家小姐還敢忤逆不成?”
万俟玉翎氣勢一變,周身發冷,眼神冰寒,在他坐上那個位置之前,這些人都要老實的做傀儡,最好不好生出什麼別的心思。
大越以孝道治國,忤逆是重罪,若是未成親的少女,有了這樣的名聲,以後註定是嫁不出去的,這也是莫顏躲着大呂氏的原因,有些委屈不得不受着,不如躲避得遠遠的。
雖然將來要被叫皇嬸,有些顯老,但是莫顏美滋滋的,頓時覺得人都跟着飄了起來,咱輩分高!和太后娘娘是同輩。
“人家於小姐可是當着我的面說,很仰慕王爺呢!”
莫顏眨眨眼,語氣不自覺地帶着酸意。她家王爺,是隨隨便便的阿貓阿狗都能覬覦的嗎?
“那麼下次你告訴她,本王不需要她仰慕。”
不來點實際的不行,自家的小未婚妻在吃醋,万俟玉翎眸子幽深了一些,看來他要加緊行動了,至少在兩年以後,二人成親的時候,他想還給她一片淨土。
“這還差不多。”
莫顏自動腦補於菲兒肺都氣炸了還要裝端莊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這笑容發自內心,帶着一絲狡黠之色,如從主人手中騙到魚吃的小花貓,一瞬間,晃花了他的眼,万俟玉翎不自覺地柔和了面色,暖意洋洋。
“您不說我也知道,此行去北地,定是兇險無比。”
雜貨鋪是万俟玉翎的暗樁,莫顏說話沒有什麼忌諱,她皺眉,“查到了嗎?我總覺得袁小將軍有很大問題。”
“當然。”
莫顏的眼神犀利,袁煥之明面上投靠了太后,引起皇上不滿,但是他依然我行我素,最近更是頻繁爲太后辦差。
這次調查的情況出乎意料,袁小將軍也算得上是個人才了,二人一同在邊境打仗,竟然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也是万俟玉翎不屑,從來不在去軍中紅帳,而袁小將軍卻是那裡的常客,將士們背地裡道一聲風流,倒也沒說什麼,行軍打仗,都是提着腦子上戰場的,在戰爭前紓解紓解是樂事。
下晌出門,二人結伴去看賽龍舟,百姓們民間活動所謂盛世,河岸的的兩側擠滿了百姓們,在前面有搭建的涼棚。
万俟玉翎帶着莫顏坐到一處比較陰涼的棚子內,立刻有人端了瓜果點心和茶水,還有好喝解暑的酸梅湯。
岸邊停着幾隻雕刻精美的龍船,龍眼睛就和活的一般,帶着威勢,龍船的旁邊站着幾隊人,穿着統一顏色的衣衫,有婦人在給自家漢子擦汗,低頭不知道說些什麼。
百姓們民間活動有鄉紳資助,每年都有好彩頭,大米白麪的兌換票子,最實在,家家都能用得上,漢子們牟足勁,正在一旁耐心等候。
莫顏圍觀,覺得很有意思,周圍有鼓手,吹小號嗩吶的,看來是拉拉隊,活躍氣氛,爲各位助威的。
“好吃的煎堆啊,南邊過端午的特色小吃啊,有人要嚐嚐嗎?”
一個衣衫漿洗得很乾淨的婦人挎着個小籃子,上面蒙着一層白布,邊走邊吆喝,聽聲音細軟,並不是京都口音,應該是從南邊來的。
“王爺,煎堆是什麼?”
莫顏探出小腦袋,看着婦人的方向,明顯是想買幾個嘗試下的,可惜沒有銀子,說話就是不硬氣。
“呃……”
這個問題第一次難住了万俟玉翎,在暗處的暗一翻了個白眼,腹誹着:莫小姐,您以爲我們主子能您一樣都是吃貨啊?主子是做大事的人,哪來的時間去研究這個!話說,煎堆是什麼?
万俟玉翎答不上來,衝着等候在外的車伕擺手,很快地,車伕手裡拿着一個油紙包,雙手遞上。
所謂的煎堆,就是用麪粉,米粉或番薯粉和其他調料下油鍋煎成一大片,上面撒着芝麻,莫顏忍不住,淨了手,放在口中嚐了一塊,又甜又香,味道很好。
“王爺,您嚐嚐,真的挺好吃的!”
莫顏眯着眼睛,就着酸梅湯吃了一大塊,万俟玉翎尷尬地輕輕咳嗽兩聲,才用膳過去沒多久吧,又餓了?一個小小的人,怎生這麼能吃呢?還好這麼粗陋的吃食能下去口,是個好養活的。
“王爺,再有幾天便是我的生辰。”
莫顏苦了臉,很糾結,她在猶豫要不要請姐妹到府上熱鬧下,數了數,能算上姐妹的只有兩個,一個是陳英,一個是季寶珠。可是她怕二人看到南平王會不自在。
“本王記着。”
万俟玉翎實在不能淡定,這丫頭,主動提出來,是想索要生辰禮?
果然,莫顏嘿嘿一笑,厚着臉皮問,“那王爺準備了生辰禮嗎?您的生辰禮,我是用了心的。”
還說呢!万俟玉翎終於繃不住臉色,有破冰的趨勢,那幾條鮮豔的褲頭,被他鎖在箱子中,只能自己偷偷地清洗,還要瞞住這羣八卦的暗衛,他容易嗎?
“已經準備好了。也是用了心的。”
万俟玉翎咬牙,着重強調後面幾個字,莫顏聽後,眯了眯眼,皇叔這麼土豪,出手就是一大箱子的珠寶,應該不會小氣吧?
不提此事,前面的賽龍舟已經開始了,衆位漢子們登船,有些人的脖子上帶着鮮豔的花環,莫顏滿臉黑線,到底是誰這麼畫蛇添足,畫風不太對。
“開始嘍!加油啊,爭取第一!”
百姓們呼喊個不停,龍舟的路線是從對岸到河水中央處,哪條船頭先碰上了阻擋的線,便算獲勝。
團結就是力量,衆人划槳,幹勁十足,落後的船隊也正在一點點地超越,百姓們歡呼雀躍,場面熱烈非凡。
莫顏彷彿被感染一番,站起身,攥着拳頭,眼神水汪汪地盯着龍舟的方向,再次把万俟玉翎忘在腦後。
而位於京都的近郊西園,則是另外一番景象。一條龍舟是文武百官,另一條龍舟是各位公子們,兒子哪敢和老子爭論,故意放水,可惜百官那條龍舟鬧了笑話。
武官嫌棄文官手上沒力氣,拖後腿,文官當然不能示弱,集體嘲諷武官們沒腦子,光是長的粗大,因此兩方索性讓龍舟停在湖面上,爆發激烈的口水戰,到底是文能治國還是武能興邦,這是個問題,於是乎,最後的結果是,有多位大人被扔下水去。
湖面上亂糟糟的,水性好的開始救人,而湖面上,幾位小姐看到自己的爹爹被推入水中,氣得找那幾位爹爹推人的小姐理論,相互嘲諷,互相撕扯,波及範圍相當廣。
於菲兒站在岸邊呈殭屍狀,一動不動,她本來以爲各位大家閨秀們都是愛護自己名聲的,沒想到竟然公開動手,而那些大人們,也太不懂事了吧?
在北地,爹孃管她相當嚴格,於菲兒還沒見識過賽龍舟的熱鬧場面,所以她求着皇帝表哥舉辦一屆龍舟競渡,誰想到搞砸了,看了這麼一出鬧劇。
“哼,都是某些狐媚子,妖妖嬈嬈的,不然能有這次的賽龍舟?”
幾位小姐急紅了眼睛,西園的湖水深,掉下去一時半會找不到人,他們的爹還沒被救上來,想到這次的罪魁禍首,紛紛結成一派對着於菲兒發難。
“就是,於菲兒,你是太后娘娘的親侄女能怎麼樣?若是我爹爹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沒完!”
幾位小姐哭嚎不停,有人上前抓着於菲兒的頭髮出氣,都現在這樣了,誰還在乎禮儀規矩?若是爹爹沒了,他們從正經的官家小姐,落爲平頭百姓了。
面對突發情況,於菲兒也傻眼了,擅長使計策的她頓時陰謀論了,此事一定是有人刻意挑起的,不然好好官員們,怎麼就打起來了?
其實,是於菲兒想錯了,此事純屬意外事件,朝廷文武百官不和是正常的,大週一向重文輕武,只是近些年邊境戰爭頻發纔好了點,文武官員一向涇渭分明,彼此瞧不起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