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凝視着,眼珠一動不動的看着面前的人,看着面前人腰中隨意斜插着的一把紅色的刀。還有老李看着這個人的笑。不知爲什麼,老李看到這個人的笑覺的十分的厭惡。
“‘秋泓刀’南名人。六扇門最出名的神捕之一,天下十快刀之三。”
老李面前的人依舊隨意的笑着,然後隨意的找個自認爲最舒服地方坐了下來,鷹隼一樣的眼睛似乎很不經意的停留在了老李的身上一剎,嘴脣上面的倒尾胡輕輕飄動,而腰畔紅色的刀散發着氤氳微弱的暗光,“就是我。”
“我不明白,南大人爲什麼會來河間這個小小的州縣。這小小的地方實在是不是您這樣的大人物會來的地方。”
南名人輕哼一聲,眼神中堆着諷刺的笑意,“不錯,這裡的確不是大人物應該來的地方,但卻是像司馬天涯這樣大人物死的地方。我實在是很想知道爲什麼這些個大大有名的人物都要選擇在這個地方死,我很好奇,所以我就來了。”
老李的臉色已經變的很難看,“他們的死,我一定會查的水落石出。”
“就憑你嗎?”南名人第二次不經意的目光落在了老李的臉上,臉上有一種異樣的笑。
“你……”老李臉色變的鐵青,終於無法忍受,甩袖出了門。
南名人望着老李離開的身影,嘴角輕揚,有一個邪鬼的笑。身旁的州縣老爺已經爲他親自端上了最好的茶點,臉上堆滿了兒子般的微笑。
“他真的那麼的厲害嗎?南名人。”小珂問。
“哎,雖然他很討厭,但不可否認,他是當今天下最厲害的六扇門捕快之一,而且他的一把秋泓刀,也不知沾染了多少武林高手的血。但令人印象最深的還是,他的狠。他被叫做是殺人最多的人。恐怕連他自己都記不清到底殺了多少的人。”
“你不需要生氣,我有辦法先找到那個兇手。而且可以很快的抓到他。”小珂看了看身旁臉色依舊難看的老李。
“真的,你有把握?”
小珂沒有回答他,只是眼神靜靜的看着窗外,溫柔的樣子像是傾訴,又像是自語的喃喃道,“今天陽光好象很溫暖,是不是今年的冬天馬上就要過去了呢?”小珂笑了,笑容陽光般的溫暖,眼神迷離遙遠。
窗外不知何時漫天漫地的開始飄下了一場大雪。
夢樓,有夢的人所喜歡卻永遠不會去的地方。也是沒有夢的人想要有夢的地方。但沒有夢的人怎樣纔能有夢呢? 沒有辦法,所以他們選擇了醉。 一個喝醉的人擁有一切。
青衣人在喝,但他還沒有醉。青衣人臉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每一處的傷疤都讓他看上去更加的詭異可怖,所以酒樓中的人都遠遠的遠離開他。 青衣人並不在乎這些,只是低着頭自顧自的喝着酒。臉上的那些傷疤讓人們永遠都無法看清楚他的臉,還有他的表情。這或許也是這些傷疤唯一的好處。 滿臉的傷疤也代表着一種人生。
“酒來嘍。”店小二臉上掛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其實他很想笑的更家好看一些,到一看到青衣人臉上那些紅色翻肉的傷疤,店小二就再也不會笑了。
酒已盡。酒又來。青衣人還是一句話都不說,再拿過那一壺酒自斟自飲起來,但他做所有的事情都是用的自己的右手,而他的左手始終深深的縮偎在自己長長的青衣衣袖中,從未露出來過。
夢樓的老闆蘇夢不是一個武林人,但卻是一個聰明的人,而且是一個很識得好歹的聰明的商人。這樣的聰明的商人通常只會做一種事情,那就是隻做絕對不會虧本的事情。這樣的聰明的商人通常也絕對不會做另一種事情,那就是絕對不去做會惹麻煩的事情。現在蘇夢突然感覺到這個一直低頭喝酒的青衣人像是一個會給他惹麻煩的人,而且好象還是不小的麻煩。所以,他已經悄俏的退回了酒樓後面的雅間,這裡除了他自己就再也不會有別人來了。而且這裡的衣櫥後面還有一條早已修好的密道直通河間府外。蘇夢覺得只要自己到了這裡,一切麻煩就不再是麻煩了。夢樓中並沒有多少的錢,只要離開這裡,所有的麻煩就只能留給別人了。
蘇夢小心翼翼的退回了雅間,小心翼翼的點着了屋子中唯一的一盞翡翠燈,屋子裡頓時變的光亮起來,蘇夢笑了,小小的眼睛馬上就要眯成一條縫。他會在這裡一直的等着,等着有可能變成麻煩的麻煩變成麻煩,然後自己會在麻煩沒找到自己的時候,消失。或者,等着那個樣子嚇人的青衣人喝完酒離開,麻煩不是麻煩,當然這是最好的結果。
可就在蘇夢笑到一半的時候,他卻突然發現在這間只有他一個人的雅間中,竟然還有另外一個人在笑,在對着蘇夢笑,然後,那個人樣子和藹的對蘇夢說,“對不起,你的麻煩來了。”
青衣人還在喝酒,不停的喝,感覺只有不停的喝酒,他才能活下去。
夢樓不知爲什麼,人越來越少了。先前的酒客不知爲了什麼,都悄悄的消失掉了。到了最後,偌大的酒樓就只剩下了青衣人一個人。灰黃色的琉璃燈光似乎暗淡了些,青衣人似乎未曾注意到這些變化,或者注意到了卻未曾將他們放在了自己的眼中。 似乎,在青衣人的眼中,天下所有的事情都不如他手中的一杯酒來得要重要。 青衣人又開始喝酒了。
突然,酒樓本已禁閉的桐木紅門突然一下子被推開了,從外面緩緩的走進了一個人。
緩緩走進來的人身穿着一身緊身的黑衣,臉色黝黑,在黑色的皮膚中還帶着一種異樣的蒼白神色,年紀似乎很是年輕,但這個年輕人最吸引人的地方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昏黃的琉璃光映照下星一般的明亮。在他的目光裡面有着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沉穩和冷靜。而最令人好奇的卻還是年輕人腰畔的緊緊扣牢的黑色狹長包裹,黑色的包袱隨着年輕人走路時身體輕微的抖動而有節奏的上下顛動,與年輕男子走路的節奏完全和諧一致。就彷彿是年輕人身體的一部分。
年輕人靜靜的環視四周,最後選擇在靠近窗口的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
店小二阿虎已經笑臉盈盈的跑了過來,今天晚上的事情真個的有些蹊蹺,阿虎害怕萬一是搶劫或別的什麼,那自己豈非就沒了活路。但沒有辦法,老闆可以藏起來,做夥計的又怎麼可以也跑了呢?只有硬着頭皮來吧。
“請問,這位爺,你想來些什麼。對了,夢樓的竹筍水雞可是遠近聞名的,這位爺想不……”
阿虎的話還沒有說完,年輕的黑衣人卻已經開口了,“我要一碗餛飩。”
“餛飩?您要餛飩?可是,可是,那種東西我們酒樓是不賣的。”
年輕的黑衣人卻不再理阿虎,轉過頭望向了窗外。
阿虎可是個着急,餛飩,餛飩,這位黑衣年輕人好象也是很有奇怪,奇怪的人還是不應該得罪。可哪裡去弄餛飩呢?
“餛飩,熱餛飩,餛飩,熱餛飩……”聲音老邁而無力,卻還是絲絲縷縷的傳了進來。
正在阿虎爲難的時候,夢樓門外卻正好路過了一個賣餛飩的老人。阿虎不由大喜,忙着引進了賣餛飩的老人,要了一碗餛飩。要放在平時,阿虎可能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人進入夢樓。但今天卻不一樣,阿虎實在也不想惹禍。
賣餛飩的老人滿臉溝壑縱橫,一雙灰黃色的眼睛早已混沌一片。看到這個老人進來,遠處的青衣人突然第一次將還未飲完的酒放了下來,而一直縮着的左手,慢慢的伸了出來。
一隻左手,什麼樣的左手。
一隻只有三個手指的左手,什麼樣的一隻只有三個手指的左手。
一隻只有中指無名指小指的在
中指上帶着一個朔大龍眼戒指的左手。
這是一隻手,就是一隻左手。
左手已經放在了桌子上。
遠處的老人終於慢慢的盛滿了一碗餛飩,交到了年輕的黑衣人手中。黑衣人慢慢的接了過去,然後開始吃餛飩。而老人則就站在年輕人的身後,似乎再等着年輕人吃完餛飩以後,好付錢給他。 阿虎則是早已遠遠的退了開去。
在年輕人的身旁,窗外又下起了漫漫的雪。
時間似乎過的很快又很慢,外面的世界終於是白色的一片了。
年輕人慢慢的吃着面前的那碗餛飩,他吃的太慢了,身前的熱氣騰騰的餛飩終於變冷了。年輕人最終還是沒有吃完他手中的那碗餛飩。他將筷子悄俏的放在了自己的身前,轉過臉去看着窗外,在白色瘋狂的彌散中,他的視線終於也被這無情的風雪打落了,不知落向了哪裡。
年輕人最後笑了笑,站起了身。目光直直的望向了前方。在他的前方就只有一個人,一個左手只有三個手指的人。
黑衣年輕人站起的一剎,青衣人最後的一杯酒也已經喝完。他將酒杯緩緩的放了下去。再沒有拿起來。但他還是靜靜的坐在原處,身體一動也不動。像是萬年恆古不變的一尊石像。
年輕人離開了他坐的地方,開始一步一步的向着青衣人的地方走了過去。他走的非常的緩慢,但卻十分的堅定。彷彿每走一步,他就更加的靠近了他最終的目標。酒樓中昏黃的燈光似乎更加的暗淡,雖然緩慢,但總有盡頭。年輕人馬上就要走到了青衣人的身後。青衣人卻依舊的一動不動。
年輕人的目光緩緩的越過青衣人面向自己的後背,落在了桌上那纖細而蒼白的手指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迷茫的神情。
“慢着。”站在黑衣年輕人原先位置的賣餛飩的老人突然開口。
年輕人詫異了一下,但腳步還是停了下來。
“高清,你告訴我,你還認識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嗎?說啊!你認不認識我,說啊!回答我!”老人蒼老的聲音尖銳的響了起來,然後,迴盪在這空蕩蕩的大廳中。
但沒有任何的人回答他。
然後,年輕人開口,聲音中沒有絲毫的感情,只有空洞的聲音,“我說過的,他不需要認識你,他只需要死。”
說完這句話,年輕人重新又開始向着青衣人一步步的靠近。而年輕人的手慢慢的伸向了腰畔黑色狹長的包袱。
“怎麼,客人呢?小虎,我就不在這一會兒,客人怎麼就全沒了呢?小虎,我一定要扣你的工錢,不,我要踢你出門。你別在想在夢樓中幹活了。你這個小混蛋。”夢樓老闆蘇夢不知何時又出現了,白胖的臉上寫滿了憤怒,而在他面前的阿虎,顯然沒想到老闆會發如此大的脾氣,早已給罵得縮到了牆角角落中。
蘇夢一轉臉,馬上又換上了另一幅臉孔。事實上,所有成功的商人都有這麼兩張臉孔。蘇夢當然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他當然也不例外。
蘇夢詫異的望着黑衣年輕人,還有一動不動的青衣人,似乎沒有完全的搞懂是什麼情況。年輕人的回望他的目光鋒利似刀刃,讓蘇夢背上不覺生起一層冷汗。他悄悄的靠近到了那個賣餛飩的老人,然後,悄悄的問,“老人家,這是怎麼了?不會在我的酒樓中打架吧。這可萬萬使不得,要是再出了人命,以後誰還來我們這裡啊!”
老人並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去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始終牢牢的盯在遠處的放在桌子上的那隻左手上,眼神中混沌的顏色突然開始上下翻騰起來。
突然,老人大叫一聲,“不對,他不是……”
話也只說一半,老人突然停口了,一抹鮮紅色的薄翼,冰冷的停在了老人的脖頸處。
笑意盈盈的蘇夢老闆將自己的嘴湊到了老人的耳邊,聲音詭異而奇特,帶着種神秘的音素,“對,他的確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你要找的應該是我吧,第門天,刀神。”
老人聽到這幾個字,本是混沌的眼神突然有了一剎那間的明亮,就如同燦爛輝煌的流星,但轉瞬即逝,馬上就又恢復了以往的暗淡無光。
老人聲音變的沙啞,“這位老闆,你是認錯人了。我老人家這一輩子都沒用過什麼刀,更別說是你所謂的什麼刀神了。”
紅色鮮豔,紅色中又暗影着青色微光流動。殺氣颯颯。蘇夢突然笑了笑,聲音也變的高亮了許多,字字清晰,卻冰冷刺骨,“第門天,我高清可以認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但我卻絕對不會認錯你。縱然你已變的與往日萬般不同,縱然你化爲了黃土,我照樣一眼就可以認出你來。”
老人終於雙眼終於慢慢的闔起,似乎覺的不需要再說什麼,沉默了。
年輕人靜靜的站立在原處,一直沒有說話,但這時他卻突然開口了,話是對蘇夢說的,眼睛卻還是一直望着離自己不遠的青衣人。“他死了,從他喝完最後一杯酒的時候,他就死了。是你殺了他。爲什麼?”
“爲什麼?因爲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要別人保守秘密總是很難的,而我只是選擇最簡單最直接的一種。”
“他死的並不痛苦。”年輕人繼續緩緩的說,然後目光突然轉了回來,冷冷的看着蘇夢,聲音如同深寒冰窟吹來的冷風,“我會讓你死的同樣沒有痛苦。”
蘇夢聽到年輕人冰冷異常的話語,不自覺的生生打了個冷戰,聲音微自一頓,但隨即馬上也恢復了正常,“你真的想殺了我嗎?可千萬不要後悔啊!”手中用力,深紅色的刀將氤氳刀光映照在老人的頸上。
年輕人並不回答他,只是慢慢的將腰畔黑色狹長包袱解了下來 ,然後慢慢的打開,蘇夢眼睛不自覺的一動不動的望着,因爲他也很好奇。 究竟是什麼樣的武器能夠將司馬天涯那般的人殺死?是什麼樣魔鬼一般的武器。蘇夢覺得自己的心跳動的快要跳出來了。
年輕人的動作似乎還是很慢,他幹什麼事情似乎都很緩慢。吃飯慢,走路慢,連說話都會變的很慢。但是再慢也有完成的時候,包袱終於打開了,蘇夢終於看清了裡面的東西。但他卻突然覺的很失望,失望只外,卻還有另外一種隱隱的恐懼。
包袱中的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刀,黑黝刀身,枯黃刀柄,的確是普通的再也沒有辦法普通的一把刀了。
蘇夢看着這把刀,然後再看着年輕的男子將他慢慢的緊握在自己的手中。在刀握在年輕男子手中的一剎那,年輕人的樣子突然變了,整個人彷彿就變成了一團火,在燃燒,兇猛的火在燃燒。他的眼睛也變的如同兩隻明亮的火炬,彷彿就可以在一剎那將世間所有的一切燃盡。
蘇夢的身子不自覺的後退半步,臉上也隨着不停變換神色。
年輕人在動,雖然他的動作依舊的緩慢,卻似乎蘊藏了無盡的力量,只在等待力量爆發的一刻。
年輕人慢慢的說話,“你可以殺了他。如果你殺了他,我可以保證會讓你死的很慘。是你這一輩子都無法想象的悲慘的死去。”
蘇夢聽着,臉上表情終於停止了變換,在完全蒼白無血色的一刻停住了。他笑了,笑的依舊的古怪而奇特,“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很可怕的人想要殺了我。但我卻還是活了下來,而且活的很好,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殺了他所有的親人,他在殺我的時候崩潰了,所以我贏了他。然後我挑斷了他的腳筋手筋,但我並沒有殺死他。因爲我要讓他活着,比死更加的痛苦一千倍一萬倍的活着。你說這夠不夠慘?!”
蘇夢笑了笑,眼睛斜斜的看着身前的老人,慢慢道,“你說對嗎?第門天,刀神。好,如果我今天殺了第門天,
你又打敗了我,你可以就像我說過那樣對我,甚至更加的殘忍,我都無所謂。 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任何關心我的人,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難過。哈哈哈哈!!!你明白了嗎?哈哈哈哈!!!我值了!”
說完,蘇夢突然伸手一掀,臉上的一層皮掉了下來,露出了他鷹隼一般鋒利的眼神,還有他無風自飄的倒尾胡,正是天下名捕神刀南名人。也是曾經叱吒武林的黑道高手“鬼府刀”高清。
年輕人並沒有理睬他。但他的腳步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緩緩的穿過了南名人高大的身軀,然後,落在了南名人身後的門口。
那裡有一個人正在對他笑。看到這個人的笑,年輕人的腦海突然一樣子像是變的空了。愣愣的站着,原先火一樣的殺氣剎那間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小珂在笑,他總是笑,不論是快樂還是悲哀,不論自己幸福還是寂寞,他總在笑。 因爲笑可以讓他變的更加堅強。
小珂慢慢的走了進來,他的目光有着陽光般的溫暖,被他的目光注視着就如同沐浴在陽光中。 小珂走起路來同樣緩慢,但卻很舒服。 小珂的腳步在南名人的身旁停了下來。 腳步停下,笑卻依舊。 然後,小珂身邊的南名人也開始笑了。
小珂面向着年輕人微笑,然後突然說,“你好,宇空。好久不見了,我好想你。你還好嗎?”
聽到小珂叫自己的名字,宇空身子劇烈抖動起來。宇空,宇空,這是我的名字,我已經忘記了好久。原來被別人叫自己的名字,感覺這樣的奇妙。就像是一個失明的人突然有一天重新見到了光明一樣的神奇和驚異。 宇空低下頭,但現在的自己已經再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再也不是那個叫做宇空的孩子,那個只喜歡整天唱着動聽的歌謠,快樂微笑的叫做宇空的孩子了。滿身的蒼痍傷疤,再看不到曾經的自己。 曾經擁有的歲月在現在想來竟然是那麼的遙遠,恍如隔世。
宇空擡起了頭,眼中光芒星轉,緩緩的說,“我好,小珂,你好嗎?”
小珂笑容溫暖親切,像是很久以前,都未曾變過,“我也好。我找了你好久。終於找到你了。哦,對了。告訴你一件事情。你還記得很久以前死去的那棵紅色芙蓉樹嗎,它已經死去了那麼多年,但誰也沒有想到,今年它卻又活了,還開滿了整院美麗鮮豔的芙蓉花。”
“哦。”宇空靜靜的聽着,然後靜靜的應一聲。
“我記得你最喜歡紅色芙蓉花了,是不是?”小珂雙眼靜靜的望着宇空,思緒也變的很遠。
“是嗎?好像是吧。記不清了。”
小珂笑笑,“是啊,時間過去了好久,連我差點都忘記了。”
南名人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小珂,你最好不要忘記了你現在的身份,還有你將來的前途。只有我才能給予你。所以按照曾經的約定,去做吧。”
小珂無奈的笑笑,道,“宇空,你也聽到了。現在我是兵,你是匪,我們註定了的結局。沒有辦法,看來我只有殺了你。雖然我也很不想這個樣子。”
宇空眼神變的渙散,臉上也有了從未有過的笑容,聲音中有着難以壓抑的激動,“好,但我有一個請求。”
小珂道,“你說。”
“把賣餛飩的老人放走,他與所有的事情都無關。所有的人都是我用手中的刀殺死的,全都是我殺死的。”
小珂現在正站在老人的身後,看着老人頸上鮮紅色秋泓刀,聲音緩慢而堅定的說,“我答應你。”
說完,小珂慢慢的從身後抽出了一個黑色的包袱。黑色悽然,如同無星夜晚的大幕。然後,慢慢的打開,裡面赫然的,是一把黝黑色刀身,枯黃色刀柄的普通的刀。小珂低下頭神情的看着那把刀,然後慢慢的把它握在自己的手中,他握的是那麼的緊,彷彿握着的是他生命中的所有。
宇空靜靜的望着,“我沒想到你用的也是刀。”
小珂笑笑,“我也沒想到我會用刀。但沒有辦法,所有的事情都是註定的。像你一樣,我也註定了手中會有一把刀。”
宇空眼神如同微光變的明滅不定,不再說話。
一切似乎都已經無法挽回,再下一刻,宇空和小珂之中或許會有一個人倒下。
可就在此時,秋泓在頸的賣餛飩的老人卻突然開口了,他聲嘶力竭的叫,聲音淒厲,彷彿人世間最可悲的聲音,“你要殺他嗎?你可知道,所有的人都是我要他殺的,他是被逼着去做的,所以應該要死的是我,是我,是我這個二十幾年前就應該去死的我,是我這個苟延殘喘的二十幾年前的刀神第門天,爲了報二十幾年前的滅門之仇,而去殺那些人,殺曹夢洋,殺馮翱,殺孫昂,殺司馬天涯,都是我。 我變成這個現在的殘廢,沒有辦法再去自己報仇,所以我逼迫着宇空,我的孩子,去爲我報仇,去爲我殺人。是我,就是我。”
“不,不管他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是我殺的,你要殺就殺我吧!”宇空眼神充滿了慘烈和痛苦。
小珂視線癡癡的望着面前的兩個人,嘴角微微的牽動,卻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你不殺,我殺。”南名人突然狂吼了一聲,將已是殘廢的第門天推向一邊,撲了上去,秋泓刀劃過靜止的風,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而秋泓刀鋒直指向身前不遠的宇空。在場的幾個人中,第門天已廢,小珂不足爲慮,對南名人夠成最大威脅的就是宇空,所以南名人已經用上了最厲害的殺招,一刀既出,一刀斃命。
身旁的第門天也突然發出悽慘無比的一聲殘呼,和身撲向了南名人。
小珂尤自發愣,突然像明白了什麼,也大叫起來,“不要,不要這樣。”
而宇空眼神渙散,空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的刀握緊,卻又慢慢的鬆開。突然轉過了臉,看向了窗外。
窗外大雪尤自飄搖,卻感覺不到寒冷,只是讓人覺的悲哀和傷心。這寒冷的季節,天地間就只有一種顏色肆虐瘋狂,怎的不是一種悲哀。 生命的脆弱,人心的向背,痛苦與快樂,憂傷和溫暖,希望和絕望,哪一種纔是真正的屬於我呢? 有的得到而失去,有的從未得到過,但終究一樣的,他們還是會離開。 離開我。 最後,只有我在無比寂寞憂傷的季節中獨自飄搖。
宇空覺得自己好累。眼中也突然模糊了起來,什麼時候,那個時候,也是下雪。漫天的雪花中有兩個孩子,他們站在一起,站在一株開滿紅色芙蓉花的樹下,其中的一個孩子,快樂的對另一個孩子說,“小珂,我最喜歡的就是紅色的芙蓉花了,你知道嗎?最喜歡它了。”說完,轉頭又去看那好高好高樹上的紅色花瓣,鮮豔欲滴。旁邊的孩子點頭應道,“哦,你最喜歡它了。我知道了。”兩個孩子相視而笑,然後,兩個孩子在漫天的雪花飛舞中開始吟唱起一首美麗旋律的歌謠。
忽而景象一轉,眼前出現的又是另一番場景,一個癡狂的男人在一個孩子的面前瘋狂的大哭大叫,聲音悽慘悲哀,男人最後變的聲嘶力竭,再也哭不任何的聲音,終於癱軟的跪在了地上,這個時候,孩子卻突然走到了男人的面前,小小的手捧起了男人滿是淚痕的臉,聲音堅定的說,“你還有我,我會爲你殺光所有的人。”男人愣住,看着面前的孩子,看了很久。然後將臉深深的埋在了自己的臂彎中。孩子靜靜的看着他,目光明亮卻也有了這個年紀孩子絕對不應該出現的痛苦,憂傷,悲哀的神情。
然後是什麼,是火,紅色的火。是血,鮮紅色的血。是殺戮,無休止的殺戮。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孩子開始忘記了曾經自己最喜歡的動聽的那首歌謠,他的腦海中只留下了兩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