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妖嬈,看不到珈藍山的光芒,美麗的姑娘遊牧於唐落深谷,她口中的阿哥啊,就是我。我生多情,守不住波西湖美麗的彩虹,慈祥的母親記掛着多圖索,她呼喚的是我的名字,名字啊!”悠長古老的戈壁歌謠如同天籟之音,緩緩在通往戈壁外的卞陽古道上傳去,歌聲飄遠,這是一首迴歸的歌,年少的戀人,熱愛的母親,她們都在期盼着遊子迴歸,像是當年打馬匆匆離開一般,隨着夕陽回到家鄉。
只要在戈壁生活過的人聽到這首歌都不禁生出幾分浪子歸心。
歌聲嫋嫋,在卞陽古道緩緩走來的是一頭瘦驢,驢車上馱着一個滿臉胡茬的漢子,漢子躺在木板車上,旁邊是從珈藍山採集下來的草藥,一包一捆的堆在漢子身後,漢子閉着眼,身體隨着瘦驢艱難的步伐一步一晃,像是要逃避夕陽醉人的日光,漢子轉個身,將蓑帽蓋在臉上。
漢子口裡的歌聲戛然而止,古道一側的樹林裡竄出了一條人影,是一個半大的男孩,男孩像是逃避叢林裡的餓狼,不顧一切衝上了古道。
瘦驢停了下來,木板車上的漢子一個緩衝,險些被甩下車來,一腳踹在驢屁股上,大開罵口:“你這隻死畜生,要摔死老子啊!”蓑帽從漢子臉上滑落下來,露出了他全部的臉部輪廓,他的臉屬於那種戈壁人特有的剛毅輪廓,只是在這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刀疤,刀疤從左眼角一直劃到右嘴角,如同一條巨大的蟲子伏在漢子的臉上,細心的人也不難發現,這胡茬漢子的一棵左眼珠子是假的,那是用域外大食國轉賣來的貓眼珠子代替,雖然也是圓溜溜,但看久了,這貓眼珠子總是會泛出幽綠色。
衝上古道的男孩被刀疤漢子的一張臉嚇得不輕,像是一隻迷失在戈壁裡的駝崽子不知所措,刀疤漢子也在盯着男孩,男孩的身上破爛不堪,裸露的肩膀露着一道道鮮紅色的傷疤,男孩的腳下也是血水不停流,像是翻山越嶺時劃破了腳掌。
刀疤漢子端坐在木板車上,目光從男孩身上轉移,看着周圍密集的胡楊林,冷笑一聲:“這是哪位當家的,看中了這隻迷路的小駝?”
兩聲粗獷的大笑,三條似狼一樣的身影跟了出來,當中一人在前,冷望着刀疤漢子,惡狠狠地說:“識相的趕緊滾蛋,既然知道是戈壁沙窩來的人,還廢什麼話?”
卞陽古道往西一百里外就進入到了茫茫無際的沙漠,沙漠盡頭是另一個繁華的國度,名曰西夜,在中原過慣了刀光血影生活的人們嚮往那裡的和平與安靜,所以總會有富商還有退隱的大官們穿行過茫茫大漠,去往西夜定居。而過往有金,即便再貧瘠的地方也會出現盜賊,戈壁沙漠裡同樣不例外,不知什麼時候起,出現了幾百人的隊伍,他們專門打劫過往行商和旅客,掠奪財物,更又甚者,爲了彌補盜賊人數的流失,他們還揮馬打刀竄入沙漠邊緣的小鎮裡,光天化日下搶走那些幼齡的孩童,待這些孩童長大了,他們會殘酷的訓練他們,使之成爲盜賊軍團中的一人。
這股子勢力很大的盜賊隱於沙漠腹地某處,雖然當今的大世朝廷也曾派人圍剿,但怎奈人不勝天,終究失敗了幾次,再也沒了圍剿的意思。這讓這幫子盜賊更加猖獗,因爲他們藏身在沙漠裡,他們也被人叫做沙飛!他們的老家寨子也同樣有了稱謂,叫做沙窩!
刀疤漢子聽黑衣人報出了沙窩名頭,臉上禁不住變色,他長居戈壁邊緣鎮子,如何不清楚沙飛的厲害,但看看眼下可憐又傷痕累累的男孩,他只能嘆息一聲,閉眼不再多說。
“算你還長眼睛!”當中人穿着一身沙漠狐衣,帶着一股子沙飛纔有的血腥味走到男孩面前,如同老鷹提小雞一樣提起了男孩,怒聲說:“臭小子,我讓你跑!你小子有種,竟然割斷我馬爺坐騎的一條腿,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你殺了我娘,殺了我爹,還燒了我家的房子,我恨不得咬死你!”男孩聲嘶力竭喊着,雖然強忍着,但淚水還是涌出了他稚嫩的眼眶。
“好啊,這個辦法好。”狐衣沙飛將男孩提溜到自己脖前,呵斥:“你咬!”
男孩一愣,但接下來就是一口狠狠咬住了沙飛的脖子,沙飛的臉色變也沒變,待着男孩自己鬆開了嘴,摸了摸被男孩咬出血來的脖子,突然冷冷一笑:“你咬過了,該我咬你了!”
“你……”男孩還沒反應過來,狐衣沙飛已經一口咬住了男孩的脖子,鮮血頓濺,男孩凸出的眼珠充滿了絕望,漸漸失去了光澤。狐衣沙飛呲着滿嘴是血的一排牙齒,將男孩扔在一旁,對身旁兩人說:“記住,任何企圖再逃跑的男孩,如果他們的仇恨太深,就不要讓他們成長爲一頭留着尖牙的野狼,在他們還是狼崽子的時候就得掐斷他們的脖子。”
“明白了!馬四當家的!”身旁兩名沙飛齊齊應着。
這個一身狐衣的馬四當家的轉身又看着古道中間的刀疤漢子,刀疤漢子從剛纔到現在一直就沒睜開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樣,馬四當家走到驢車旁,看了看車上的草藥,又盯着刀疤漢子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了句:“你是太平鎮上的那個人?”
“是!”刀疤漢子回答時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哼!算你命大,這個月大當家下了命令,不得殺太平鎮上任何一個人。你趕緊走吧!”馬四當家轉身消失在了來時的胡楊林裡,剩餘兩人也一同離開。
刀疤漢子這才睜開了眼睛,一隻貓眼珠子泛出了少有的陰藍色,而另一隻人類的眼珠子則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他跳下驢車,緩步走到男孩屍體前,靜靜看了一會兒,抱起了男孩。
半個時辰後,卞陽古道的胡楊林裡多了一座無名的孤墳,刀疤漢子重新爬上驢車,將蓑帽蓋在臉上,驢車再一次挪動在古道之上。
胡楊林深處,一雙冰冷目光冷冷注視着這一切,待刀疤漢子離開,這雙冰冷眼珠子的主人也吐出了一句話:“果然是太平鎮上的石人,見死不救!”
太平鎮上不太平
暮色時分,太平鎮土黃色城牆上一直斷尾巴的老狗對着遠方一陣狗吠,聽到了久違的聲音,刀疤漢子從木板車上露出了兩顆眼珠子,望着那漸漸靠近的太平鎮城牆,輕輕吐說:“到家了。”
太平鎮有城牆沒有城門,實際上城牆也不叫城牆更像是幾堵殘垣斷壁,野狗野貓跳竄的孤牆頭,城牆外面是卞陽古道隱沒的影子,城牆裡面是幾十戶散居在城內的百姓,每一戶都是食不裹腹,人人面黃肌瘦,恨不得直捧起黃土來充飢,刀疤漢子坐在驢車上,進入太平鎮,行至太平鎮最大的一戶前,慢騰騰爬下了車,對着土屋裡喊:“憋肚子,出來卸草藥!”
刀疤漢子話落,大戶土屋推開了一道門縫,一個胖乎乎大約十二三歲模樣的愣頭小子鑽了出來,看見刀疤漢子歡喜的說:“師父,你回來了。可買了我愛吃的豬肉?”
“你小子還就只想着吃啊,餓不死,你就應該謝天謝地了!快點卸貨,要不晚飯沒得吃。”刀疤大漢扔下兩句話,向土屋裡走,還沒走到門前,一張臉突然冒了出來嚇了他一跳,刀疤漢子看了看,才說:“翁爺,有事?”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是太平鎮幾十戶百姓的里長,但同樣是一身皮包骨頭,他咳嗽兩聲,深陷入眼窩的雙眼全是渾濁的糾纏:“李刀,我以爲你昨天就會回來呢?”
“哦,路上出了點事,耽擱了下。”刀疤漢子原來叫做李刀,李刀瞅着翁老,微微嘆息說:“翁老,是不是他又來逼你了?”
翁老不住搖頭,唉聲嘆氣:“造孽,造孽啊!他看不見我們這些就快要餓死的百姓,眼裡只有錢,他昨天就來找你,你不在,他就又去找了我。他說,如果你不能按時交貨,就,就……”
“就怎麼樣?”李刀憤憤說。
“就停了對太平鎮的救濟,李刀啊,沒了救濟糧,我們可都是要餓死了啊!”翁老老淚涌出,依然說不出的乾澀:“我知道你不屑他的所作所爲,但爲了一鎮百姓,爲了孩子,你得答應他啊。李刀,我求求你……”翁老說着,撲通一下跪下。
“翁老,你起來!”李刀終於點點頭:“罷了,老天沒眼!我認了,我做!”
李刀徒弟是個孤兒,從小被李刀收養,李刀沒多少文化,見小孩從小就大肚,於是起了個名字叫李大肚,他的心願很簡單,希望這孩子肚裡能多裝些苦和痛,畢竟在這世界上生存不容易。
李大肚收拾好了藥草,見師父沒跟自己捎回豬肉有些失落,悻悻靠在車上,小聲嘀咕着什麼。
“肚子,你又在嘀咕什麼?”李刀如何發覺不小這小子自小的毛病。
“哈哈,師父,肚子餓了,咱們什麼時候吃飯。”
“就知道吃。”李刀嚇人的刀疤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慈祥,他摸了摸李大肚的腦袋,說:“先跟我去趟鎮後荒山。”
李大肚看着師父,禁不住問:“師父,又是那些人?”
李刀不語。
半個時辰後,李大肚將傢伙準備整齊,跟着師父來到太平鎮後的荒山,說是荒山其實只是一座山頭而已,李刀站在山前,放眼望去,總共一眼之距的山頭上插滿了木旗,每一個木旗下面對應着一個墳包子,如果有仔細人數數,恐怕不在百座之下,李刀來到小荒山一塊空地上,默不作聲開始工作,他用的工具是戈壁人慣以刨地取水的一種鐵器,形狀像是並排的手掌,被叫做“胡裡”。李刀緊緊抓着胡裡,緊密有節奏的刨土,李大肚也在旁邊用另外一個胡裡刨土,李大肚悄悄偷看師父的臉,每一次來到荒山拋墳,自己的師父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句話不說,甚至連眼皮子就不眨一下,如果不是李大肚,而是換了別人來,或許就會錯把李刀當成是拋墳吞屍的惡鬼!
李刀一心一意拋着墳,眼前一座座孤零零的墳冢似飛快的消散,他像是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是自己還是個喜歡憧憬的郎中,喜歡抱着兒子坐在鎮外石頭山上數着天邊飄過的雲彩,兒子咿呀的跟着李刀學舌,李刀會緊緊抱着兒子,讓他貼在自己胸前。
李刀微微閉上眼睛,眼神裡掠過一抹不輕易察覺到的肅殺,墳被扒開了,他從懷裡取出了一塊胸衣,胸衣上沾滿了鮮血,李刀輕輕放入空墳,輕輕填埋。
許久,李刀站起身,荒山後面有一條在夕陽日光裡扭曲不堪的黃沙路,李刀目光搖搖凝視,那條路是通往戈壁的一條捷徑,但它途中的危險程度是其他穿行戈壁路徑的十倍,甚至百倍。可以說,如果有一百次機會穿行這條路,將會有九十九次葬身黃沙戈壁腹地,所以這百年這條捷徑已經近乎絕跡,它也被戈壁人稱作莫神,用詞出自沙漠另一頭西夜語,翻譯過來就是祭品之路,獻給沙漠死神的祭品!但大多數人也許並不清楚,這條路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從第一次有人發現它時,這個名字就存在着,叫做“輪迴!”。人無生死,天無明滅,唯有輪迴!
輪迴路上沒有任何活的植物,或許除了那個之外,李刀將飄遠的思緒收回,回頭問李大肚說:“聽翁爺說,紅屋子裡的人請你去吃飯了?”李刀的話語帶着幾分冰冷,質問李大肚說:“肚子,有沒有?”
李大肚胖臉憋得通紅,點點頭,但又重重搖搖頭:“卡殺老爺請我去吃烤肉,但我知道師父最討厭他這種狗官,所以我雖然很想吃,但一口肉也沒有吃。而且,卡殺老爺問我回心丸的配方,我也咬死了沒說。”
看着李大肚認真的表情,李刀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肚子,高興說:“好,做的好,不愧是我的徒弟!”
李大肚傻呵呵的笑了起來,但很快臉色變了,變得有些擔憂:“但是師父,卡殺老爺很兇的跟我說,如果咱們不能按時交出一千瓶迴心丸,那,那……”
“說出來!”
“卡殺老爺指着那烤爐上的死豬對我講,我們的下場就跟它一樣!”
“可惡的狗官!”李刀握緊了拳頭。
這個卡殺老爺是大世王朝戈壁四鎮的震行郡伏令,管轄着四鎮,但雖然手握着幾百兵將,他非但不出兵鎮壓日漸囂張的沙飛,反而對過往戈壁的各個商團收取高昂的保護費和稅金,有時還索取商團攜帶的貨物,中飽私囊。而他管轄的四鎮裡,因爲戈壁乾旱天氣,莊稼已經連年無收,他跟朝廷申請來了救命糧,卻自己囤積着待沽自賣,賺取大量銀兩,完全不顧一條條被活活餓死的生命。而卡殺這一次找到了李刀,自然也是爲錢。
近兩年來,大世內亂,逃亡西夜、芒狼等西域各國避世的人越來越多,但人們想要走過戈壁,就要避開戈壁裡的各種毒殺生物,比如毒蠍,沙蛇,這些防無可防的冷血殺手,而李刀自己所研製的一種叫回心丸的藥丸,能夠讓這些蛇蟲鼠蟻退避三舍,而且在嚴重缺水的生死時刻,還可以將回心丸咬碎含在嘴裡,可保三天無事。李刀一直將回心丸珍藏的很隱秘,但偏偏不知道如何被卡殺這匹貪婪的沙漠豺狗所知道了,自此,卡殺就軟硬皆施想要奪取藥丸。但李刀死活不同意,卡殺想過殺死李刀,但殺死了李刀,自己就失去了這次賺大錢的機會,於是,他以伏令身份給李刀下了死令,一月內交出一千瓶迴心丸,否則後果自負。
“師父,卡殺老爺他會不會,會不會真的把我們……”李大肚擔憂說。
“以爲以死相逼,我就會就範!”李刀冷哼。
天色漸晚,天平鎮冒起了幾縷炊煙,李刀和李大肚也回到了土屋裡,李大肚剛剛離開屋門,鎮門口突然響起了狗吠,老狗枯泉堅守在城牆上,對着太平鎮外狂吠不已,李刀自語說:“枯泉!?”
太平鎮上其他幾十戶人家伴隨着枯泉不絕的吠聲,都紛紛推門走了出來。翁老一邊咳嗽,一邊扶着門框,站在門旁,愣愣的搖搖頭,也在納悶。翁老身旁是他剛十歲的外孫女,小葉。小葉抓着翁老的衣角,像是有點害怕,說:“爺爺,爺爺,枯泉怎麼了?”
翁老佈滿皺紋的臉微微伸展,安慰小葉說:“沒事,枯泉老了,是條老狗了!也許突然就發狂了……”
“不,爺爺,爺爺,你快看。”小葉的瞳孔裡瞬間涌出了驚奇和恐懼兩種神情,翁老跟隨着小孫女的目光擡高了視線,太平鎮外,天的盡頭,變幻不定的雲端,倏然出現了天象!
“這,這……”翁老渾濁的目光突然撥開,露出了無比畏懼的眼神,他緩緩伏拜在地,嘴裡唸唸有詞,年紀尚幼的小葉子連忙想去扶起爺爺,但又如何扶的起來,靠近了,小葉子聽見爺爺不停的念着兩個字:“天劫!”
李大肚藏在李刀身後,全身抖索着,天空裡,原本被灰濛濛黃沙遮擋住的雲端,出現了一排黑色的人影,人影緊密的站在一起,李大肚發現這些人影手裡拿着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有的像刀,有的像弓,還有連李大肚也叫不上名字。黑色人影出現的越來越多,他們擠佔了天空,面對着夕陽下的天平鎮,李刀的目光在收緊,他從一個黑影轉移到第二個黑影之上,然後第三個……黑影越來越多,而且在黑影背後開始出現了更加巨大的黑色陰霾,像是某種可怕的怪獸,不停聳動着軀體,隱約有躁動的天雷迴盪天際。
“天景?”李刀在沙漠生活了三十年,他在傳聞裡聽說過一次天景出現,人類會預看到將來所發生的事情,這些天景預示的事情有好有壞,李刀回憶着最近一次聽聞天景出現,那一次,天景之後的沙漠龍帶走了沙漠腹地一城幾千人的性命。於是,天景有了更可怕的名字——天劫!
黑暗大片籠罩下,整個太平鎮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靜裡,似乎所有人都嗅到了天劫所帶來的死亡氣息,緊閉着雙脣,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天景來的無徵兆,去的同樣沒有絲毫徵兆,一陣狂風過後,那遮滿天際的黑影開始一個接一個迅速消失,直至天空恢復成了灰濛濛的天色。
“汪汪!汪汪!”沉默中,枯泉的叫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愈加激烈起來。
“不對勁!”李刀衝上了太平鎮斑駁的城牆上,就站在枯泉身旁,遙遙的天幕下,從沙漠的盡頭緩緩走來了一行人,李刀眼光如刀,這些人形色疲憊,東搖西晃的向着太平鎮方向蹣跚行來,身旁突然響起了翁老的話聲,他吃力的爬上了城牆,看着靠近太平鎮的人跡,眼中迸射出無法掩飾的恐慌,他猛地抓住了李刀,喊着:“不好了,天要亡太平鎮,天要亡太平鎮!天劫啊,天劫!這些人都是來自沙漠鬼城的惡魔!”
李刀停之,心神一震,再看,那些漸漸行來的人身上不停濺落下許多東西,浸染了腳下的黃沙上,鮮豔奪目!那是——血!
“天劫!真的是天劫?”李刀頹然道。
血腥沙飛
翁老看着自己土屋的方向,那裡小葉正站在門口等着她的爺爺回去,翁老恐懼的語氣有了幾分堅定,他站在城牆上大喊:“二牛!吳強!風大順!阿海……守護你們妻子兒女的時候來了,來!”翁老一聲呼喚,太平鎮唯剩下的十幾個年輕男子扛着家裡的鐵具,或鐵鋤,或胡裡,還有一個瘦弱的少年舉着家裡的鐵頭風琴衝到了翁老身邊,二十幾個人目光遠眺那些從沙漠腹地走來的人羣,再偷偷瞅一眼土屋裡的家人,他們已誓死不退!
翁老也拄着自己的柺棍,他蒼老的身體在凜冽的沙風裡顫抖,其餘人也好不了哪裡去。李刀突然說:“大家先不要激動,誰能判定他們就是魔鬼!”
“但出現了天劫。”人羣裡有人說。
“天劫,天劫又如何!”李刀示意大家禁言,燥熱的空氣裡突然浮動着微弱的聲音,那些靠近太平鎮的人突然發瘋似的狂奔過來,翁老知道自己是鎮里人的領導者,他冷靜的等着魔鬼靠近些,指揮身旁的人說:“石頭!扔石頭砸死他們!”
“慢!”李刀再一次出言阻止,翁老迷惑的看着李刀:“李刀,你難道想讓魔鬼血洗太平鎮?”
“不是,翁老。你看,那是個受傷的人!”李刀說着,像是李刀說的,隨着距離拉近,翁老也發現那些並不是魔鬼,而只是一些普通人,他們身上或多或少沾滿了血跡,當先一個撲倒在太平鎮城門下,伸着手對着城牆上的一衆人說着:“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翁老,怎麼辦?”二牛等人都看着翁老,等待他的口令。翁老算是看清楚了,這些人只是受傷的戈壁穿行者,他極其疲憊的搖搖手:“救他們。”
在太平鎮百姓的幫助下,這些受傷的人都被安排到了李刀寬敞的院子裡,李刀也是太平鎮唯一會醫術的人,他跟徒弟一個一個細心的給每一個傷者包紮傷口,從傷者口裡得知,他們肯定不是什麼天劫後出現的魔鬼,而只是西夜遊弋而來的散商,本想來大世販賣一些西域珠寶和香料,但誰知道平碰上了一夥凶神惡煞的主,不分三七二十一,打殺劫掠,還擄走了商團裡的兩名女侍者。李刀正在包紮的一名年輕男子突然痛哭起來,再問之下,才知道被劫走的女子裡有一人就是他的妹妹。
“我一定要救回妹妹!一定救她回來!要不然,我無法向長生天裡的父母交代。”年輕男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了商團團主的大腿喊:“剛則阿爹,我不能走了,我要救回我的妹妹。”
剛則沉重嘆息,拍打着年輕男子的背脊說:“阿坤,你可知道?擄走你妹妹的人是沙飛!我們根本對付不了他們,別說我們商團,就是大世的伏令大人也對沙飛無計可施啊!”
“妹妹,妹妹……”男子阿坤哭叫着妹妹,昏了過去。
“這些挨千刀得天鬼惡魔!會有沙漠真神懲罰他們的,他們不會有好下場!”剛則咬牙說。
李刀現在心情極度複雜,看着昏迷過去的阿坤,他有一陣恍惚,像是看到了多年前茫然無助的自己,他毅然扔下了止血布,交代了李大肚幾句,一個人駕着驢車匆匆趕出了太平鎮。
翁老還在城門口緊張的注視着遠方,看見李刀外出,問說:“李刀,你要去哪裡?”
“去找卡殺!”
今天又是滿滿盛載而歸,馬冷首當其功,他第一個發現了從西夜夜行而來的商團,並一路跟蹤,然後發了信號,同大部隊合計殺死了商團保人十三名,擄走了兩名年輕少女,還有幾箱子的珠寶和香料,這讓大當家的對他另眼看待,還特意設宴犒勞了這次突襲商團的馬冷還有其手下兄弟,酒過三巡,馬冷的舌頭開始變得不靈活,身旁的謀士勸說:“馬四當家,別喝了,忘記房間裡還有美嬌娘在等你享受了嗎?”
“美嬌娘?!”馬冷一雙醉眼頓時變成了桃花眼,大當家特意將這次擄來的少女賞賜了一名給自己,若非謀士提醒,險些忘記了這好事。馬冷起身跟衆位兄弟抱拳,大笑着說:“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子不跟你們在這裡耽誤工夫了。”
衆人一陣喧鬧。
“馬四當家好豔福啊,那小妮子白嫩的像捏一把就能出水似的!想着就流口水!”一名粗眼大嘴的惡漢裝模作樣還摸一把嘴上的口水。
“放你的狗臭屁!”馬冷笑罵了一句,但這話也勾起了他心底裡那條色蟲,更等不迭了,扔掉酒盞,他穿過營地和篝火,一個人來到了自己的帳篷前,伸手勾起了帳篷,帳篷下的火紅燭光下,一身紅妝的女子頭戴紅布蓋頭被綁在牀腳,馬冷心滿意足的笑了幾聲,鑽進了帳篷。
“小娘子,我這就來給你掀蓋頭來了,哈哈,今夜就是你我的洞房之夜。”馬冷喝酒太多,酒勁上頭,邁着外八字就過來了,走到牀腳,笑呵呵一把掀開了紅蓋頭。
少女低頭不看馬冷,馬冷依然笑眯眯的說:“小娘子,別害羞。過會我就讓你舒服的不得了。”馬冷說着,托起了少女的香腮。
少女倏然擡起頭來,馬冷一眼看去,險些昏了過去。這,這哪裡是少女的臉?!馬冷託着的臉上佈滿了一條條暗紅色的刀疤,橫七豎八佔據了一整張臉。臉中間是兩個流着血水的眼珠子,像是兩根紅釘子釘在了馬冷臉上,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裡牙齒掉了一半,黑咕隆咚的一張嘴還在對着馬冷在笑。
“你是誰!”馬冷被這張臉一嚇,喝醉的酒勁也去了七七八八,他摸到了隨身佩戴的彎刀,刺啦就抽了出來,聲音大了幾分:“快點說,再不說,我就殺了你!”
“喈喈,喈喈!”一陣聽上去全身起雞皮疙瘩的笑聲後,那臉的主人陰測測的說:“要殺我?你好大的忘性,難道你忘記了,我已經死在了你手裡了。”
“胡說八道,你死在我手裡,你不還好好的站在這裡?”馬冷再看這張臉,一個可怕的念頭竄上了腦子,他話語也變得結結巴巴:“你……你……是那個……那個!”
“喈喈,你終於想起我了?”笑聲過後,馬冷看見了一個乾淨的脖頸,脖頸上有一個深深的咬痕,鮮血正從這咬痕裡汩汩冒了出來,由紅色變成了黑色。
“不!”一聲慘呼從馬冷帳篷裡傳出,路過巡邏的人聽到了,其中一人想要過來看看,當頭的連忙阻攔說:“你小子傻啊,馬四當家正在行樂,有點吵鬧聲還不正常,少多管閒事,壞了馬四當家的好事,小心他砍了你!”
“血,血!”當頭剛說完,就看見一大灘黑乎乎的血跡正從馬冷帳篷裡泅出。
“怎麼辦?”
“快,快去找大當家!”
一炷香時間,馬冷帳篷裡裡靜坐着兩個人,一個身材頗高,脖子細長像是蛇頭一般,他用手指在臉上不住的點,嘴角抽搐。在這人身邊還坐着一人,身形稍矮,國字臉,一雙眸子裡盡是似滿天飛旋的黃沙一樣的昏黃色。
兩人腳下是一具屍體,屍體正是沙飛四當家馬冷。馬冷臨死前怒睜着雙目,一雙瞳孔裡最終定格的不是死亡的灰色,而是恐懼的黑色,馬冷的雙手微張,像是雞爪一樣朝天,而馬冷的致命傷來自脖頸上的一個傷口,傷口涌出
的鮮血已經凝固,變成了黑褐色。
“烏索,怎麼想?”國字臉先問。
蛇脖子的沙飛二當家烏索搖搖頭:“大哥,老四死的實在太詭異了。他好像根本就沒有反抗,有人可以殺死老四我不奇怪,但讓老四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這個人讓我覺得可怕。”
沙飛大當家圖峰瞳孔裡微微聚集起了一片陰霾,他翻過馬冷的屍體,盯着那致命傷,說:“烏索,你看這傷口。”
“傷口怎麼了?”
“你覺得這傷口是什麼兵器造成的?”
烏索大咧咧看了幾眼,突然也發覺了不對勁,他轉頭看着圖峰,像是不敢肯定的回說:“這個傷口根本就不是外門兵器所傷,而是被……被咬出來的!”
“哼哼,要活活咬死一個人,需要的不僅僅是力量,更多的是仇恨和憤怒!”圖峰合起了馬冷的雙眼,說:“馬冷也許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能反抗。”
“不能反抗!對方武功高出他那麼多!”烏索有些驚歎。
“不!不能反抗的原因不是武功,而是恐懼!”圖峰豁然起身,帳篷的簾子被掀開,一個矮胖的光頭漢子一步跨進來,他手裡端着一雙巨大的鐵頭錘,正是沙飛三當家,孟猛!
“老三,查的怎麼樣?”
孟猛臉色爲難,說:“伺候馬冷的少女已經完全失去了蹤跡,而另外一個同被擄來的少女,她……”
“她怎麼樣?”
孟猛只顧搖頭,說:“大哥,你,你還是自己看吧。”
少女被擡了進來,一天前還活生生的少女,此時竟然變成了一具風乾的乾屍,一張臉孔上還保持着恐怖無處釋放的表情。
“這個……太鬼了點!”孟猛感慨說。
烏索的臉色也是鐵青着,而大當家圖峰的臉明滅不定,帳篷裡陸續來了剩餘的幾個當家,大家也都是站着,一言不發,但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圖峰心叫不好,馬冷這個事要讓自己辛苦帶出來的這羣人失去膽量,他突然冷喝一聲:“起寨,追趕殺害馬四當家的少女,生剝活剮,爲四當家報仇!”
“報仇!”“報仇!”羣聲激昂中,圖峰一人的臉迅速的暗淡下來。
驢車停在了一座紅石建成的氣勢恢宏的府門前,李刀跳下馬,紅門吱呀呀從裡面推開,快步走出了一個小眼乾瘦的中年書生,書生對李刀拱了拱拳,笑說:“李大夫來的正好,老爺正要找你呢。快請,快請!”
李刀不含糊,也不多說,就跟在書生屁股後面進了府邸,左轉右轉,在綠草暖水的亭臺樓榭之間轉了一圈,進入到了一間寬敞的廳裡,當中已經端坐着一個面對微笑的人,這人不說話已面帶微笑,看見李刀的出現,他施施然隔着老遠就道:“我當誰,原來是太平鎮上的大善人來了。”
“卡殺老爺。”李刀抱拳躬身,算是行禮。
“好的,好的。”
伏令卡殺
卡殺老奸巨猾的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這幾年無憂無慮的酒肉生活,讓他原本尖消的下巴生出了贅肉,卡殺一笑,下巴上的贅肉也跟着一起搖晃。卡殺眯着眼問:“我的太平鎮的李大夫,不知道這次來伏令府是爲了什麼?”
“這個!”李刀不習慣跟人繞彎子,他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簡陋的石瓶,晃動了晃動摁在了身旁的木桌上,卡殺不自覺的又笑了起來,他自然知道這瓶子裡裝的是何物,就是他朝思夢想可以當做他搖錢樹的秘製迴心丸,就這樣了,卡殺還在裝糊塗,皺着眉頭搖頭說:“這是什麼東西?”
李刀真恨不得上去直接衝着卡殺那張肥胖的豬臉給上一拳,他深吸一口氣,才道:“迴心丸。”
“怎麼,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這麼快就完工來交貨了。李大夫,你早應該這樣,我給你的價錢是你賣給那些窮百姓價格的兩倍還多,不如以後,你也別當大夫了,就來我的府邸,專心研製迴心丸如何。對,我這伏令府你覺得比你那太平鎮土屋要如何?”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李刀抓起了石瓶,擡高了聲調:“我心臟裡裝着戈壁沙漠裡的黃沙,不喜歡轉彎彎,就直接跟卡殺老爺說了。你想要交付一千瓶,我不問你究竟用來幹什麼,我可以趕製給你,而且不要你的錢,但我有一個條件!”
“不要錢?”卡殺先聽到不要錢,肥臉上泛起了紅光,隨後聽到又有條件,臉色驟變:“你跟我談條件?那我不答應你的條件,你又待怎樣?”
“不怎樣,不答應我的條件。迴心丸我一顆也不會去做。即使今日走不出這伏令府也絕對不會改變主意。”李刀說的堅決,目光決不退縮的迎上卡殺的目光。
卡殺微微沉吟:“說說你的條件。”
“條件只有一個,我朋友的妹妹被沙漠裡的歹人擄走了,我希望卡殺老爺派兵幫我朋友將他妹妹揪出來。”李刀說。
“沙漠裡的歹人?”卡殺眼珠子不停轉:“你莫不是說……”
“不錯,沙飛!”李刀痛快接口。
李刀話一出口,卡殺旁邊的枯瘦書生大驚失色,忙道:“你,你朋友竟然惹上了沙漠裡的凶神惡煞,這些沙飛可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一幫禽獸,你想讓卡殺老爺爲了你這個朋友去涉險不成?”書生搖手否定道:“絕對不能去!”
“哎,吳先生。先不要說的太絕對了。”出乎意料的一貫膽小如鼠的卡殺這次卻沒有表現出退縮,他盯着李刀看了好一會兒,眼珠子沉進了眼眶裡頭,讓李刀根本看不透這貪財怕死的老狐狸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誰知,剛過一會兒,卡殺倏然從座位上站起,微笑道:“好,我答應你!”
“老爺?你怎麼能……”中年書生的話語被卡殺揮手打斷,卡殺義正言辭的說:“這些沙漠裡的惡賊,可謂人神共憤,我早就想除掉他們了。但每次進入沙漠腹地,我的手下都會被那些蛇蟲鼠蟻所害,而且還面臨着缺水的窘地,這一次李大夫的提議我覺得十分好,你供給我想要的迴心丸,我就率領部下爲民除害!一舉剷除沙飛!”
李刀來時是報了必死之心來的,當然他也想過卡殺會答應自己的條件,但從未想過卡殺竟然如此輕鬆的就答應了,而且還面帶微笑,這反倒讓李刀一時猶豫,不知如何是好,卡殺走到李刀面前,繞着李刀走了兩圈:“李大夫,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呃,什麼條件?”李刀想,果然,我就預料卡殺不會如此輕易鬆口。
“事成之後,來我的伏令府,爲我效勞。你知道,我很看重你!”卡殺靠近李刀說,一張嘴,滿嘴的酒肉臭氣險些將李刀薰倒,他偷偷瞥了一眼身邊一臉堆笑的卡殺,這傢伙是個什麼玩意,李刀自然清楚。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沙飛更加可惡、惡毒,因爲他是吃人不吐骨頭。但此時此景,已經由不得李刀討價還價了,他清楚知道,自己沒有第二條可以選擇的路。
“我答應你!”李刀沉重的點點頭:“但我希望卡殺老爺可以儘快進入沙漠腹地,誅殺沙飛!而我也要一同前往,親眼見到沙飛葬身在卡殺老爺的鐵刀下,將這些畜生們碎屍萬段。”
卡殺微微一笑,裝樣子似的在李刀肩頭上掃了掃灰塵:“李大夫自然要跟着去的,但迴心丸也要一起帶去,你也知道,沙漠中變化莫測,我要確保我府兵的安全。”
李刀這次連話也沒回,不多會兒,李刀走出了伏令府,站在府外的黃土落沙上,李刀這才長長的大口的籲出心中的惡氣,目光冷冷瞅着伏令府的紅瓦,跳上驢車,頭也不回的行向天平鎮方向。
枯瘦書生在門口目送李刀遠走,這次急忙轉回書房,書房裡卡殺正在品茶,嫋嫋騰起的茶氣裡,卡殺老爺方纔掛在臉上的笑容完全不見了蹤跡,臉上只餘下了冷冷一堆贅肉。
“老爺,您怎麼就答應了這個李刀。對付沙飛,還要將他們全數圍剿,我不是說老爺做不到,但肯定要付出很大代價,值得嗎?”
卡殺吹了吹茶盞上的熱氣,慢慢說:“一顆李刀製作的迴心丸我可以賣到十兩一枚,一千瓶就是三千多顆,你算算,我值不值得?”
“這個……這個錢是很有的賺,但是去對付沙飛,可能要見血!”
“哼!”卡殺突然放下茶杯,搖搖頭說:“吳先生,我有些懷疑這多年來你在大世是怎麼混跡過來的,不錯,李刀是讓我去圍剿沙飛,我也答應了。但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嗎?退步來說,就算圍剿,天底下要圍剿的沙漠盜匪多的是,不僅僅只有沙飛一支吧。嗯?”
“哦!”書生打扮的吳先生恍然大悟,不住點頭:“我明白老爺的意思了,我們只要在途中安排人手假扮成沙飛,然後將他們全數押回衙門,到時候李刀也無話可說。”
“哼哼,那接下來的事交給吳先生了,快點去做吧。”卡殺道。
“是,是。屬下先告退了。”
卡殺摸着茶盞邊緣,待吳先生離開,對着吳先生背影,卡殺吐出一句:“廢物!”
卡殺收回了目光,不知對着何處說:“出來吧。”
書房最裡面,一排沉重的書架後倏然閃出了一個人影,這個人一直隱藏在角落的陰影裡,他一身黑衣,將自身氣息完美的隱藏住,此時在卡殺面前,他才偶爾展露一下內在的氣息,卡殺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殺氣,十分滿意的點頭:“我所能依重的人絕非吳才那種庸才,天光,該你出馬了!你可知道,這一次李刀會陪我一同去沙漠腹地圍剿沙飛,我猜他一定會留有後招,這個傢伙不好對付,而你要做的就是——去太平鎮!”
黑影接到命令後,又毫無聲息的隱匿起來,卡殺重新緩緩的展露出微笑。
希望
“李大夫,您說的是真的?這裡的老爺真的答應要進入沙漠腹地幫我去營救妹妹了?這是真的!”阿坤喜極而泣,像是不敢相信剛剛從李刀口中聽來的消息,阿坤緊緊抓着李刀的驢車,眼睛裡重新綻放出了光芒。
“是真的,時間就定在三天後。”李刀微微笑,但臉色難以掩飾的疲倦,李大肚在一旁看着師父,又瞅瞅阿坤,沒明白兩人爲什麼這樣高興。
那邊的剛則也是激動的說:“阿坤,這是沙漠真神保佑你。你妹妹桑蘭有救了!你應該跪拜真神!”剛則說着,指着沙漠方向,低頭禱告。
“不!”阿坤突然搖頭說:“沙漠真神從來沒有保佑過我還有我的家人,我的父母死於流沙,妹妹又被惡魔沙飛所擄走,真神做過什麼?我要感激的是眼前的恩人,李大夫,請受阿坤一拜!”阿坤說着,跪下身,將脖子上佩戴的護身刀符放在李刀腳前,這是戈壁人最誠摯也是罪隆重的拜謝禮。
“咚咚!”阿坤將地面都磕出了一個小洞,李大肚在旁邊小聲嘟噥:“莫不是這傢伙也想拜在師父門下,那我豈不成了師哥。”這小子方纔一直在吃着白麪餅子,根本沒聽見阿坤說的話,此時偏要胡思亂想。
“起來,快起來!”李刀拉起了阿坤:“雖然是要去救你妹妹,但像剛則大叔說的,能不能救出你妹妹我說了不算,你還是要祈求真神的保佑。”
“說的不錯。”剛則附和。
阿坤重重點頭。
篝火的火焰像是狼的眼睛,在黑夜裡散發着光亮,那點火苗一點點高漲,然後一點點矮縮,直到它陷入到了戈壁黑夜裡。所有人都休息了,李刀聽着旁邊李大肚傳出的均勻呼吸聲,他爬起牀,一個人拿着瓶沙刀就走出土屋,穿梭過往周邊的黑暗,李刀最終停步在太平鎮後的小荒山上,他找到了小荒山的制高點,坐了下去。
提起了沙刀酒的蓋子,火辣辣的沙刀酒像是一把把的獵刀像是要撕裂開李刀的喉嚨,李刀屏息大喝一口,然後衝着空氣裡大聲吆喝了一聲,酒氣涌出,一瞬間,李刀覺得眼眶裡熱乎乎的,那是嗆出的淚水。
一陣夜風襲來,吹得李刀身上的外衣獵獵作響,他將酒放在地上,轉往身旁,一根根聳立的無字木牌代表着一條條逝去的生命,薛白楊從第一根開始看,第二根,第三根……到最後,方又幹澀的眼眶再一次溼潤,李刀大聲說:“這烈酒,好烈,好烈……好酒!”
李刀面對離着自己最近的一根木牌,眼光望着頭頂,今夜的戈壁外一切平靜如好,有無數的星星在天空眨着眼睛。
“爹爹,你說天上的星星可以數的清嗎?”
“爹爹,爹爹,我看見星星眨眼了。是不是沙漠真神聽到了我的祝福……呵呵,我希望阿爹和阿媽平安……”
李刀的手緩緩下滑,從木牌上摸到了下面冰冷的凝土,再用力的抓住凝土,李刀的五根手指都鑽到了凝土裡面,刺骨的陰寒從地表下傳遞到李刀身體裡,頭頂的星星漸漸消失在了李刀眸光裡,整個世界都消失了,唯有……
李刀抓酒,再一口狠狠沙土酒狠狠灌進嗓子裡,藉着火辣辣的熱氣上涌,李刀放肆的再一次溫熱了眼眶。
“等我,我要來找你了。我的星星。”
“你還在輪迴裡嗎?”
“停!”一聲撕裂風氣的呼喝響徹空曠沙丘邊緣,光腦袋的沙飛三當家孟猛提着兩把開山鐵斧頭晃晃悠悠走到沙丘後面,一看,臉色陡然變得很難看,隨着他來的其他幾個沙飛也都露出了驚駭神情,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兩步。
“退什麼!”孟猛提高嗓門:“廢物!去請來大當家!”
烏索和圖峰應着凜冽如刀子的沙風而來,隨着孟猛的視線,兩人看見沙丘後面橫身躺着一具屍體,死的正是沙飛末當家陳虎,陳虎的臉貼着黃沙,整個人死的極其詭異,膚色變成了黑褐色,身體裡各處的血液都已經流乾,就如同一具乾屍!
烏索蛇一樣的腦袋不易察覺的縮了縮,目光裡露出了驚異之色,圖峰黑色瞳仁先也是震驚,隨之平靜下來,他問孟猛:“誰發現的?”
“我的手下,他想來放水,誰知道發現了陳虎。”孟猛欲言又止,圖峰早看穿了孟猛這個肚子裡藏不住三句話的直腸子,點頭說:“你有什麼話,問吧。”
“大當家,我孟猛不信鬼邪,你也知道的。但自從我們三天前起寨開始追捕那害死馬冷的少女,已經接二連三的死了五個人,而且這五個人死法一模一樣,都是身上的血被抽口,死時露出了無比驚駭的表情,而且五個人都是手腳不慢的硬家子,但卻連一絲反抗的痕跡都找不到。大當家,你說,我們是不是觸犯了沙漠神山裡的真神,它正在將怒給我們?”
“孟猛,你這個三當家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混蛋話。真神,他只存在天上,戈壁沙漠裡的事他是不屑管,你記住你的身份,以後再說這些混賬話,看我以寨規教訓你。”
孟猛低下頭,光腦殼反射着頭頂黑色的天際,孟猛點頭:“我知道了,大當家。是我糊塗了。”
陳虎的屍體被草草掩埋,烏索等着衆人離開,才終於開口說:“大哥,剛纔孟猛雖然說的有些不顧頭臉,但這一系列事處處露出詭異,不管馬冷陳虎是被誰殺的,也不管他們用的何種厲害手段,但我敢肯定,這一次目標就是我們,我們的麻煩大了啊。”
“哎。”圖峰沉重嘆息一聲,露出了不輕易露出的無奈表情:“我又何嘗看不出,但又怎麼辦?雖然手底下死了六個人,但還有百十號人等着看我臉色行事,我總也不能先自亂方寸,那底下那些人豈不更無法約束了!”
“我明白大哥的苦心。但對手在暗,我方在明,如此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二弟可有好法子?”
烏索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實在不行,或者我們可以……”烏索貼近圖峰耳邊,說了幾句,圖峰深黑色瞳孔瞬間凝聚,立即搖頭說:“不可,萬萬不可,若非事到危亡時刻,這步棋咱們是不能走的,二弟,你知道後果的啊?!”
“哎。”烏索點頭:“我也清楚後果。也罷,咱們還是再等等看,也許明天就可以捉住那少女了,這少女根本就不是個人,像是沙漠裡的鬼狼,專找人脆弱時下殺手!”
兩人正在一籌莫展之時,帳篷外突然響起了激動的聲音。
“回大當家,二當家,發現,發現殺害四當家的那少女的行蹤了!”
圖峰和烏索交換了一個眼色,幾乎是將輕功全部施展出來趕了出來,離此駐寨不遠的廢棄胚牆下,沙飛探子發現了一方紅色頭巾!
“沒錯,那少女進四當家帳篷事,頭上是裹着這紅色頭巾的!我記得很清楚。”一名沙飛激動說。
圖峰接過紅巾,遙遙望着胚牆背後的黃沙漫漫,拳頭握緊,喝聲說:“這殺死四當家的少女已經劇烈咱們不遠了,兄弟們,追!”
惡遇
三天後,李刀帶着阿坤,還有剛則阿爹一起來到了伏令府,剛則阿爹對於桑蘭被擄走,一直耿耿於懷,覺得愧對阿坤,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跟着兩人一起再入沙漠,追回阿桑。
伏令府,卡殺和吳才已經守候在那裡,身後聚集了一支人馬,大略有百餘人。卡殺看見李刀而來,拍了拍駱駝屁股說:“李大夫,你看,我已經調集了我手下的府衛隊,這一次沙漠之行斷然不會讓你失望!”
李刀擠出一點笑容,指着身後驢車上的兩個木箱道:“這是其中一部分的迴心丸,剩下的圍剿沙飛後自然回運來卡殺老爺府上,這兩箱迴心丸絕對夠應付一切狀況了。”
“呵呵,李大夫好心細啊。”卡殺見李刀沒有運來全部的藥材,臉上稍顯不悅,但轉瞬臉又變了回來,堆着笑容說:“時辰不早,既然準備妥當,就起程吧。”
“大人說的正是。”李刀應着。
一行百餘人手持戈矛浩浩蕩蕩順着卞陽古道進入沙漠腹地,吳才領着府衛兵隊走在最前面,李刀同阿坤、剛則還有一頭瘦驢走在最後面,中間的是卡殺老爺還有他的保鏢,卡殺在雙峰駱駝上不住搖晃着身體,愜意的很,完全不像是去跟沙飛拼命。
卡殺漂移的目光偶爾在空氣裡同李刀相遇,又輕鬆的轉開。百餘人馬不停蹄,出卞陽,入寧口,轉出唐落深谷,正是告別了戈壁邊緣地帶,進入到沙漠腹地,這一條戈壁行進路是幾百年見來往於西域同大世王朝的行腳商人一次次用血淚摸索出來的最爲安全的路線,走了整整一天半,周圍原先大片的胡楊林明顯少了許多,開始出現了低矮的伏地植物,這些植物最大限度貼近地面,從而減少從根系到莖葉之間的水分流失,千萬不要小看這些植物,它們沙面上的部分只有很短,但地下的根系有的可以長達十幾丈的長度。
通過周圍植物變化就可以觀測出此時距離沙漠腹地還要多遙遠,百餘人的隊伍前進速度明顯比之開始在陸地時緩慢了一半,每個人都不住吞吐口水,不時提起佩戴的水壺,又狠狠心放了下去,要知道,每一滴水都是最珍貴的,在危難之時,一滴水甚至可以拯救一條人命。
卡殺一直不說話,身體還是搖搖晃晃,吳才還是走在隊伍最前面,阿坤跟上兩步,對李刀說:“李大夫,再走,就快到四天前我們被行劫的那幾片沙丘了。”
李刀點點頭,阿坤的話其實是想告訴李刀,從現在開始,已經進入到了沙飛活動的範圍之內了。
果不其然,兩柱香過後,隊伍前進的視野內出現了幾片連伏的大沙丘,這巨大的沙丘對於行走戈壁沙漠的人來說,意味着危險,因爲不知何時沙丘就會自行移動,如果趕上沙漠龍,距離沙丘近的旅人就會被拋入沙漠龍裡,這裡的沙漠龍指是沙漠裡的黑色龍捲風,但如果放在平時,這沙丘內部聚集了部分水氣,而且沙丘還是遮陽避陰的最好地點。
府衛隊的成員們開始變得躁動,吳才當然也發現了沙丘,他請示過卡殺,回身對整支隊伍的成員喊說:“現在是沙漠烈日最毒辣的時刻,大家在沙丘附近避過這段時間,然後再動身。不要亂,按順序選擇潛伏的沙丘地點!”
阿坤本來還着急,但吳才的話說的不無道理,白日最毒辣的沙漠日光甚至可以活活將一個人曬死,阿坤緊閉着雙脣,伏在一處小沙丘附近,不再說話,府衛隊成員開始陸續尋找到遮陽地點,他們挖開黃沙最上面的沙土,躺在沙坑裡,然後將沙土重新撒在自己身上,可以最好的避過毒辣日光。
卡殺找到了一處最大沙丘,昏沉的打着哈欠,剛想迷糊過去,耳邊突然傳來了幾聲馬匹嘶鳴聲,卡殺腦子還沒轉過來,吳才撲來過來大叫:“老爺,不好,沙飛來了!”
“沙……飛!”卡殺像是還沒反應過來:“怎麼這麼快,快,快,保護我!”卡殺像殺豬一樣嚎叫,府衛隊開始收縮隊形,圍攏在卡殺身旁。
“這膽小鬼,這個樣怎麼可能圍剿沙飛,只會被沙飛像切割白菜一樣殺的淨光。”阿坤憤然的說。
“我早就料到了,卡殺就不是個敢跟沙飛對陣的主。”李刀跟阿坤、剛則兩人靠近,三人背靠背藏在駱駝和驢子後面,互相凝視着對方的身後,預防敵人偷襲。
遠處遙可見得沙漠地平線上,緩緩引出了一排烈馬,這些烈馬都是西夜國特別培育出的新品張,專門用來適應沙漠乾燥氣候的戰馬,而出現的這些人自然不可能時西夜大軍,只能是打劫過西夜馬的沙飛!
“沙飛,是沙飛!”吳才一張臉都開始抽搐。
“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吳才臉上,卡殺惡狠狠的說:“我讓你找人假扮沙飛來糊弄李刀過關就行了,你怎麼把真的沙飛給我引了出來?”
“我,我沒有啊!”吳才枯黃的一張臉此時變成蠟白色,吳才還沒來得及解釋,府衛隊後方出現了一隊人馬,大概十幾人,狼狽不堪而來,隔着老遠,爲首的人就開始吆喝吳才:“吳軍師,吳軍師!”
原來這平日裡,吳才最愛喜歡別人管自己叫做軍師,運籌帷幄,股掌可控乾坤的軍師。但此時的一張苦瓜臉可完全不像那麼回事了,吳才已經看出這叫喚自己的人正是自己安排假裝沙飛的卞陽盜賊韓千。
韓千來到近前,痛哭不止:“吳軍師,你害苦了我了!你說只要在沙漠裡裝一裝沙飛,押回伏令監牢後就可以立馬放出來,而且還能得到兩千兩,我跟兄弟們才答應的。怎麼也沒想到,一進入沙漠,我們弟兄就遭到了真正沙飛的截殺,到現在只留下了這十幾個人了。這是血債,血債!”韓千哭聲漸大,卡殺眼中掠過一抹肅殺,他突然抽出腰畔看上去只是裝裝樣子的銀刀,一刀割掉了韓千的脖子,韓千眼珠子還在轉悠,腦袋已經骨碌碌滾在黃沙上。
“聽着,想要活命,你們這些韓千手下的人就都聽我的!”
剩餘的十幾個韓千部署看着百餘人的府衛隊陣勢,敢怒不敢言,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方纔韓千的話已經清晰傳到了李刀耳朵裡,李刀不屑看着卡殺這邊,卡殺咳嗽了兩聲,像是有些理虧,斥責吳才道:“你這個人,我讓你找幾個盜賊混入沙飛裡打探虛實,你怎麼能讓他們冒充沙飛呢?你讓本大人顏面何存?”
“我錯了,錯了,大人恕罪,恕罪啊!”吳才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能多說,只是跪在黃沙上磕頭告饒,卡殺還想裝樣子白活幾句,但李刀卻冷冰冰說:“卡殺大人,現在不是內亂的時候,你看前面。”
方纔還遠在天邊沙漠的西夜烈馬已近在眼前,西夜馬上馱着一羣身穿獸皮的人,手裡亮着一柄柄刺眼的刀劍弓鉤,讓卡殺看的一陣眼暈,喃喃說:“好快。”
“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擄走了我的妹妹桑蘭,就是他們,他們就是沙飛!”阿坤雙眼佈滿血絲,握緊了拳頭。
血戰黃沙
“怎麼辦?”吳才瞧着人數不在府衛隊之下的沙飛,膽怯問:“要不跟他們談判?”
“卡殺老爺,您不會是想跟沙飛妥協吧?”李刀突然說
,像是看穿了吳才的居心,冷笑說:“可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
“答應你的話?”卡殺冷哼一聲:“李刀,看來你還沒搞清楚狀況,我是愛財,但我知道錢跟命之間,哪個最重要。吳才,你去跟沙飛談判!”
“我?”吳才嚇了一跳。
“廢話,你提出來的建議,當然你去完成。”卡殺惡狠狠的說:“必須成功,否則你就沒有必要或者回來了。”
“大人,大人,你不能這樣對我啊,我對你忠心耿耿……”吳才哭跪在地上,卡殺拿着銀刀頂着吳才的胸膛,說:“去不去?”
“去,我去。”
“李大夫,卡殺根本就不敢同沙飛爲敵,我們怎麼辦?”剛則緊張的問。
“我不管了,死就死了,我要去把妹妹救回來!”阿坤不顧一切想衝上去了,李刀一把拉回阿坤,阿坤雙眼血紅的瞪着李刀,喝道:“不要攔着我!誰攔我我殺誰!”阿坤近乎瘋狂的咆哮。
“阿坤,你在亂說些什麼?李大夫是在救你,他是爲了救你跟你妹妹才深入沙漠腹地來,你怎麼能這樣跟他說話?”剛則看不下去,呵斥阿坤。
阿坤低下頭,眼中留着淚:“妹妹是我唯一的親人,不能救出她,我寧願去死!”
“你的意思,你還想救出你妹妹了?”李刀說。
“是!但卡殺已經背信棄義,我們沒辦法了。”阿坤絕望說:“不是嗎?”
“誰告訴你沒辦法?”李大說的肯定:“我有辦法,讓你可以救出你妹妹,而且是安全的揪出來。現在你還想衝上去白白送死嗎?”
“不,不,李大夫,你說真的,沙漠真神保佑你。你快點說,怎麼救出我妹妹?”
李刀微自沉吟,盯着越來越靠近的沙飛,說:“沙飛行事,總有規律。你看這些沙飛出來的方向,他們成弧形包圍敵人,就如同沙漠狼狩獵時一樣,沙漠狼也是將狼陣護成弧形,以尖銳牢固的狼陣衝散敵人的隊形,再伺機捕捉獵物。我問你,阿坤,你可知道狼陣弧形後面有什麼?”
阿坤曾經在戈壁上牧過羊牛,自然知道戈壁狼的習性,他立即說:“弧形狼陣不僅可以沖垮敵人陣型,而且可以保護狼羣后方的小狼和母狼,還有狼王!”
“你說的對!”李刀望着那邊一臉焦慮的卡殺,說:“現在,卡殺正吸引了沙飛的注意,我們如果可以遊走到弧形陣勢後方,你說,哪裡會有什麼?”
“沙飛的首腦?還有……妹妹!”
“是!雖然也是九死一生的機會,但誰讓我認了你這個兄弟,拼上一死,我也要救出你的妹妹。”
“謝謝你,李大夫。你就是沙漠上勇敢的雄鷹,你爲我指引了光明!但你這樣做,近乎去送死,你真的不害怕嗎?”
“害怕?”李刀突然笑了:“我的生命裡,已經失去了這兩個字的含義。自從很久很久之時起,我就猶如孤零漂泊的孤魂,對於一個鬼魂還有什麼好可怕的?”
“阿坤,剛則阿爹,可想好了?我們接下來就是一去不回頭了!”
“好!”
“好!”
旗風獵獵,在沙漠腹地如同要撕裂了一樣,沙飛的旗幟。
帳篷裡,圖峰一言不發,烏索愁容滿面,孟猛從門外衝了進來,臉帶着不一樣得神色。
“如何,找到那少女了?”
孟猛搖搖頭:“沒找到。”
“沒找到,繼續去找啊!”圖峰冷聲說:“沙飛興師動衆,追捕了一個弱小少女五天五夜,還沒捉到,若傳出去,豈非讓所有穿行戈壁的人恥笑?我們自己也無顏立足沙漠了!”
“是。但是……”孟猛歪着腦袋,像還有話。
“說!”
“少女我們沒找到,但是我們找到了大世的伏令大人,卡殺!”
“什麼?!”圖峰眼睛冒光,從座位上坐了起來。烏索也跟着站了起來,盯着圖峰的雙眼問:“大哥,該怎麼辦?”
“殺!”
一柄半月彎刀如同優雅的孔雀之羽,在凜冽沙風裡輕輕劃拉出一個詭異弧度,“咔嚓!”一聲脆響,接着是鮮血不停從腔子裡噴濺而出,就如同止不住的沙漠血泉!
吳才的目光天搖地轉,腦袋一直滾到沙丘下的沙谷裡才停住,猶自瞪着天空,死不瞑目。
“殺!”
“殺!”
“殺!”
……
一時間,百餘沙飛齊聲怒喝一個殺字,只怒喊的天地爲之色變,草木爲之動容,聲罷,刀光劍影,沙飛衝向了卡殺的府衛隊。
“大人,沙飛,沙飛殺來了!”
“廢話,我知道!”卡殺的眼睛裡流露着無盡的恐懼,他推拉着身旁的人,顫抖的喊:“殺!殺!你們衝上去殺!”
白餘人的府衛隊終於挪動着艱難的步伐撞上了沙飛,血肉橫飛,哀嚎遍野。但此時的李刀卻完全不知道了,他摸到了沙飛本營,爲了出擊卡殺,沙飛幾乎全軍出動,只留下了兩名年輕的沙飛守在帳篷前。
帳篷內的烏索對帳篷外的情況全然不知,他來回走動,走過去又走回來,然後停住腳步說:“大哥,讓我也上去吧,我怕孟猛這傢伙一時頭腦發熱,容易壞事。”
“不用,孟猛一個人絕對應付的來。而且大世派兵進入沙漠,或許有詭計,我們兩個還是不要輕易現身的好。”
“大哥說的也有道理。”
“不好了,不好了,大當家的!”帳篷突然被掀開,從外面竄進一個沙飛,哭跪在烏索腳下,抱着烏索雙腳就痛道:“卡殺的府衛隊好生厲害,已經傷了我們老些兄弟了。大當家的,該怎麼辦?”
“看看,我說孟猛靠不住吧!”烏索就要衝出去,沙飛大當家突然冷冷開口道:“小兄弟,你好像報錯了大腿,我纔是沙飛大當家。而且,沙飛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冒充的。”
烏索聞言,還未醒過神來,腳下沙飛突然一個縮身,從手中亮出兩柄彎刀,直削烏索雙腳。
“好狠!”烏索冷喝一句,有了圖峰提醒,他早已凝住心神,身似老鷹一個輕巧的鷹轉身,避開了下路一擊,剛落地,從帳篷外又衝進了兩道身影,分別撲向烏索的左右手臂,身影來的快,烏索一個反應慢竟是被牢牢鎖住了雙臂,這空兒,方纔偷襲的人又平削向烏索雙腳。
“烏索!”圖峰一揚手,三顆黑蒺藜卷向困住烏索三人,三人雖然靠着蠻勁困住了烏索,但對於暗器卻沒有多少對付的辦法,不由得重新鬆開了烏索,烏索脫困,惡怒涌來,甩手從腰畔抽出了自己兵器,蛇刀。
蛇刀入同一條活生生的蛇,須臾撒下了無數蛇影罩在三人頭頂,隨着幾聲悶哼,三人撲倒在帳篷外的空地上。這三人正是拼死衝入沙飛營地的阿坤、剛則還有李刀。
剛則眼看着烏索一雙湛綠的雙眼盯着自己,那柄蛇一樣的刀鋒襲上自己胸膛。剛則閉上眼睛輕輕喃喃說:“這就是真神的安排嗎?”
烏索和圖峰衝出帳篷,烏索惡狠狠的說:“三個小賊,竟然敢偷襲我?”
圖峰一眼瞅見了兩個被制服在地,還被扒光了衣服得真正沙飛,突然提醒烏索說:“烏索,留活口!”
“好,那我就殺一個,留兩個!或者殺兩個,留一個!殺誰呢?”烏索臉猙獰的笑着,揮刀就要砍下,一個輕靈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過來:“住手!”
烏索停手,擡頭去看,不遠的帳篷旁邊站着一位明眸皓齒的少女,烏索眼珠子轉了幾轉,突然說道:“你的這身衣服,你就是……殺死馬冷的那個女孩?”
少女一身紅妝,面無血色,就如同走出地府的幽魂。少女飄飄然靠近,烏索竟是不自覺後退,蛇刀橫在身前,冷聲說:“別過來,否則我就殺了你。”
“你的話怎麼跟馬冷一樣無趣,我早已經不是活人了,又何必麻煩你再殺我一次?”少女說的話語字字間流露着無可形容的寒冷,烏索還想退,卻發現自己後退不了了,他的一雙腳霎時失去了力氣,烏索跪在了地上,接着是上半身也開始迅速變得虛弱,而旁邊的圖峰也是如此,圖峰此時目光正無比驚愕的看着倒在帳篷外的兩名年輕沙飛重新站立起來,他們一人手裡捏着一個吹筒,吹筒裡還徐徐冒着白色霧氣。
“圈套,這都是圈套?!”圖峰無力說。
少女緩緩走至一人面前,輕輕拉起了他,柔聲開口道:“李叔。”
李刀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他的目光裡充滿了從未有過的空靈殺意。
冤惡有報
烏索驚魂未定,圖峰強制着自己冷靜下來,他望着身旁的兩名沙馬,冷冷說:“背叛沙馬的下場,你們兩個應該知道。”
兩名年輕人毫無畏懼的同圖峰目光相對,兩雙年輕的眼瞳裡充滿了同他們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憤怒之火,這火焰熾烈,圖峰竟然先收回了目光,再望一會兒,他可能就會深陷在少年死寂的目光裡。
“阿哥,阿哥!”少女桑蘭同阿坤相擁而泣,阿坤激動的只是傻笑,他摸着桑蘭的頭髮,還是糊塗的不行,說:“李大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坤,沙馬擄走的不僅僅有你妹妹,還有其他人的親人、愛人、朋友,他們沒有你的好運,他們永遠失去了至親。阿坤,可想聽一個故事嗎?”
“故事,好,我想聽。”
“從前,好久好久之前了,那時在戈壁外的鎮子上住着一個青年,青年世代居住在戈壁邊緣,戈壁對於他來說,既陌生又熟悉,他聽着父輩們每一天每一天講述着戈壁沙漠裡不同的傳奇,不同的英雄,不同的故事。講述着的每一天,青年也擁有了一個家,有了溫柔的妻子,乖巧可愛的兒子,他們構成了青年的生命。但突然有一天,青年的生命消失了。當青年滿身疲色的從外回家,他看見的是一座被燒成了廢墟的屋子,還有兩具已經融入灰燼了無法找尋的屍體,那是他的家,那是他的妻子和兒子。他發瘋的想要刨出親人,但最終連妻子和兒子的骨骸都沒有找到,夢想的憧憬裡,他曾經想象着抱着兒子坐在天邊的沙漠上,講述着從父輩那裡聽來的故事,聽着孩子的笑,陪他看星星,但一切一切,一切一切都在那一瞬間破滅了。生命沒有了,青年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而就在他要潦倒至死的時候,他發現了同樣跟他悲慘命運的人,他們跟青年一樣,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家園,而奪走這一切的人是一羣身穿黑色夜行衣,流竄於卞陽轄區內的惡盜,青年想過去報之當時的伏令大人,請他主持公道,但伏令大人給他最終答覆是,沒有錢,誰可以驅動大世兵馬去賣命!哈哈,多好笑,多動聽,青年活了下來,雖然他沒有了生命,但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復仇!”李刀緩緩講到這裡,桑蘭的眼淚已經結成了珠子不停的滾落,阿坤也是動容,李刀笑了:“你們猜對了,我就是那個青年。”
李刀伸手指着圖峰身後的兩名青年,聲似來自地獄的宣判之聲:“你身後的這些孩子,他們就是當年的我。歷經這麼多年,我終於找到了那夥殺害我至親的黑衣兇徒,大當家,就是你吧!”
“你有何證據證明是我?”圖峰企圖狡辯,李刀冷冷說:“證據就在他的身上!”李刀引手一指,正好指着烏索腰畔的一塊翡藍色的劍墜。
“你說這個劍墜?”烏索問說。
“不錯,當年你殺害我妻兒之時,發現了這塊我祖上傳下來的芒狼藍玉,你就拿了去。而當多年後,我聽聞從沙飛刀下僥倖活着回來的散商對我描述沙飛時,意外聽到了這塊翡藍古玉,這種翡藍古玉在百餘年裡,只出現了一塊,你再想狡辯,也無從狡辯。”
“哼!”圖峰搖搖頭:“貪婪二字,在讓人爲之瘋狂的同時,回報的卻往往是血的教訓。老二,就是你的這塊藍玉出賣了我。”
“我,我還你古玉,你放我們兄弟二人一馬如何?”烏索全身軟綿,用盡力氣纔不至於癱倒在地。
“如果你可令我的妻兒重生,今時今日,我就放你生路。否則,唯死纔可瞭解。”李刀說的不留一絲餘地。
“說的好,說的好啊!”圖峰眼睛裡閃爍着黑色的光芒:“讓死人復活我不能,但讓活人去死我卻好像還能辦到,哼哼!你高興太早了,忘記了沙飛不止我們二人了嗎?”
李刀聞言忙回頭,西斜下的日光裡,一羣浴血而歸的沙馬如同沙漠裡的毒狼站在遠處的沙丘之上,生冷冷的盯着李刀等幾人,那正是在卡殺那裡大勝而歸的孟猛,還有餘下的幾十沙馬!“救大當家!兄弟們上啊!”孟猛舞動鐵錘,當先衝下沙丘,衆人一涌而出。
“如何,我說過的,得罪沙馬之人不可能有好下場!”圖峰黑瞳轉動:“這樣,你只要答應此刻束手就擒,我興許可以饒你不死。”
“繞我不死,哈哈,你或許還沒挺清楚方纔的故事。”李刀搖搖頭:“多年前,我的生命已然終結。我早已是個死人,在人世同地域之間等待着輪迴!還有,你也忘記了我說的另外的話,你聽着!”
李刀指着圖峰身後的兩名青年,其中一個青年脖子上深深留着一個碗口大小的傷疤,青年目光如刀,看着李刀,李刀緩緩說:“我說過,他們兩個就是當年的我。你們殺害了他的親人,而我將他們從死神的魔爪裡救了下來,只爲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復仇!”
兩名少年跳到了圖峰面前,其中一人高高舉起了腰刀,倏然落下,“咔嚓!”一聲,烏索的腦袋落地!圖峰眼中此時充滿了恐懼,他還在強硬的說:“放過我,放過我,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哈哈,你還是沒聽明白我的話!”李刀再一次重複道:“除非親人復生,否則今天你們必死!”
少年的腰刀又要落下,圖峰掙扎着,大叫:“你殺了我,衝下來的沙馬是不會讓你活着離開的。你也會同我陪葬!”
李刀聲如無聲,用一種神秘的語氣說:“揚刀!”
李刀突兀的一句話,就在沙馬衝下的沙丘附近倏然出現了一柄柄高舉着的鋼刀,鋼刀沖天,如同要刺穿這無善的天際,鋼刀下映照着的是一張張充滿了仇恨和憤怒的臉,他們或年輕,或垂老,或男,或女,但每一人手裡無不舉着一柄白日鋼刀,殺人的鋼刀!
沙漠之中,瞬間被人的身影所佔據,出現的這些人足有百餘人,每一個人臉上佈滿了肅殺之意,慢慢靠近了停住的沙馬,以孟猛爲首的沙馬頓時處於一片驚慌失措裡,孟猛並不是好的指揮官,他只是有着一副鐵膽,但此時,這副鐵膽開始漸漸消失。
“這些人,這些人是什麼人?他們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出現這些人!”圖峰像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李刀的話語越來越冰寒,說的每一個字都越發的詭異難測:“我說過,在沙馬刀下喪失至親的人不止我一個,也不止我們三個,有很多,更多,更更多,這些是你們這些劊子手所不知道得,我收留了這些在沙馬刀下僥倖逃命的人,用賣迴心丸的金錢照顧他們活下來,爲的就是今天,吞掉沙馬的肉,喝掉沙馬的血,揚刀!殺!”
“殺!”
“殺!”
……
天地肅殺,無數雙血紅色的眼如同嗜血的狼羣衝進了沙馬的人羣裡,孟猛爲首的沙馬已經被這些人的陣勢所震懾,此時又見百餘人不顧生死的揚刀衝進沙馬羣裡,沙馬陣勢頓亂,每個人都在狼狽逃命,孟猛拼命吆喝着讓沙馬冷靜,但倏然一柄鋼刀刺進了他胸膛裡,孟猛悶哼一聲,接着,一根鐵鉤勾住了他的腦袋,孟猛的視線第一次距離太陽真神那麼近,但很快,他又掉落下來,滾進黃沙裡,腦袋被來來去去的人踩得稀爛。
“不,不!”圖峰低下頭,全身顫抖不已。
“爲惡者,必被惡爲之。殺人者,比暴死於人殺之下!”李刀握緊了拳頭,拉起了圖峰的腦袋,他揚起了手裡的刀就要劈下。
“慢,留他一命!”
李刀聞言,眉頭一皺,卻看見沙馬之後偷溜溜出現了一個人,全身血污,神色狼狽不堪,竟然是卡殺!
幕後黑手
卡殺躲在一羣沙馬後面,看着沙馬同復仇者生死相搏,他臉上籠着一股說不出的恐懼之感,儘量靠的遠些,遙聲高喊:“李大夫,留他一命,沙馬大當家的一條命在大世衙門裡可是懸賞十萬金珠啊。就算是西夜,也有百車黃金。留他一命,咱們去換些黃金回來,哈哈,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你想錢想瘋了吧。”阿坤也忍不住嘲諷卡殺。卡殺聽後非但不生氣,反而笑了,點頭微笑說:“你這小夥子算是說對了,我卡殺人生裡至信的話只有一句,那就是人命就是狗臭屁,唯有錢能通神!”
“那你不如抱着你的金罐子,去死!”李刀說。
“哎,這話說的可不好。”卡殺的目光掠過了一抹殺意,搖頭說:“李刀,我本來是想留你一命的,因爲我手下的狗實在都不算好狗,竟是給我惹是生非,如果你來我門下,或許能成爲一條好狗的!”
“這惡人,看我殺了他!”阿坤舉刀就要撲上,但撲倒一半,“噗!”的一支短箭不知道從何處射來,正射中了阿坤的胸膛,阿坤怒睜着雙目,桑蘭撲上來,替阿坤擋住了第二箭,兄妹兩人緊緊握住彼此的手,閉上了眼睛。
“阿坤!”“桑蘭!”剛則撲上來,撲在兩人屍體上,鮮血浸染了老人渾濁的目光。
“卡殺,我要殺了你!”李刀也要衝上,遠處卡殺突然猛地搖手,臉部表情誇張:“等等,等等啊!你先看看!”
從不遠得沙丘上出現了一大羣一大羣的府衛隊士兵,他們舉着弓箭對着廝殺血場上的每一個復仇者,此時沙馬多數已斃命,只剩下了復仇者,府衛兵已經將他們團團包圍,淬着墨綠色毒液的箭簇對着殺戮場裡的每一個人。
卡殺可惜的搖搖頭:“李刀啊,你很聰明。但還不夠聰明,沒錯,你的親人,還有他們,他們所有的親人都是死於圖峰的沙馬手中,但就像你會豢養這些復仇者一樣,這些原本草寇出身的低賤人怎麼會一下子突然成了所向披靡的沙馬!當然,也是有人在豢養着他們!”
“那個人是你?”李刀的目光收攏,視線盯在卡殺堆着惡毒笑容的臉上。
“說的不錯!”卡殺笑了笑,拍了拍手:“對了,還得給你見一個人。”
卡殺身後被帶來的竟然是太平鎮上的翁老,翁老臉色憔悴,望着李刀,搖頭嘆說:“李刀,我對不起啊,對不起啊,我,我只是想讓小葉子活下去,她還是隻是個孩子,我沒臉見你了!”翁老不知從哪裡生出了一股怪力,衝開了束縛,一脖子撞在了卡殺亮出的長劍上,鮮血濺在了卡殺長衣上,卡殺厭惡的一腳踢開翁老,隨後說:“我一直奇怪,爲什麼沙馬每一次殺的人總是多多少少會有人僥倖逃脫,更有甚者被埋入墳墓裡的死人從地裡爬上來,消失了。於是,我開始揣測,是不是有人不想讓這些人死絕呢?然後,你慢慢進入到了我的視野內。”
卡殺慢騰騰的說:“於是,我暗中要挾這個翁老頭子,讓他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很快,我發現你的錢賺得不慢,但花的更快,就像是一個人賺錢,一百人花錢一樣。而且,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天平鎮後面的荒山中挖坑,哼,其實你不是挖坑吧,而是將想要傳達的信息寫再紙上,然後埋在坑裡,然後再有其他人來拿走,當然還有你準備好的金錢!你就是這樣控制着沙漠上這羣復仇者的,可謂煞費苦心啊!但可惜的是,一切都被翁老頭子發現了,他又告訴了我。而你這招借我的勢力來牽制沙飛主力人馬,而你再率領復仇者們幹掉沙飛的頭目,而我的府衛隊就此覆滅在沙飛刀下,而沙飛則消失在你的計劃中,你算是一箭雙鵰,一石二鳥。但不幸的是,我雖然是隻鳥,但不是雕,而是黃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刀,最後笑的人才是笑得最開心的人,你懂?”
“你這個人渣!”李刀聽到卡殺坦白了一切,尤其是聽聞沙飛的幕後黑手其實就是卡殺,只覺一股殺氣怒不可遏的涌出,他一刀砍在圖峰脖上,隨即抽刀衝向卡殺。復仇者們也紛紛發泄着心中憤怒,也都衝向卡殺。
卡殺微笑,搖頭:“你們這羣人啊,怎麼配跟我鬥!除了天,沒人能治得了我!哈哈……”張狂的笑聲隨着蒼涼沙漠一直傳播開去,卡殺突然止住了笑聲,冷冷說:“放箭!殺,一個不留!”
弓箭手彎弓上箭,就在箭要出弓的剎那,天地突然陷入到一片前所未有的陰霾裡,所有人都擡起了頭,在遠方天際盡頭,浮動雲端之上,倏然出現了一排黑色的人影,他們並肩站立,手裡拿着詭異可怕的兵刃,而在這些人後面,是大片大片黑色的聚集,像是一隻只黑色大獸,圍繞在黑影之後。
“天劫!?”李刀脫口而出。
“天劫!?”卡殺茫然說出口。
“天劫,天劫……”所有人都在重複着這兩個擁有着毀天滅地力量的字,一陣雷鳴之後,那黑影后面的大團黑暗突然涌出了天際,在半空裡形成了黑色的沙漠龍,席捲整個沙漠腹地。
“是,是沙漠龍,快逃命啊!”府衛隊的成員都不受卡殺的指揮,各自逃命去了,復仇者則在剛則的指引下向着安全的避風港逃去,剛則看着還站在原地的李刀,急忙說:“李刀,快點,沙漠龍馬上就要來了,快點跟上我!”
“剛則老爹,他們就託付給你了,他們都是苦難的人,爲了今天的復仇一直在煎熬,如果不能在此殺掉血案魁首,我無顏再回去見他們。”李刀決絕,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狂風下逃命的一道人影,最後道:“保重,剛則老爹。”
李刀握緊了手裡的鋼刀追了上去,那個他所追尋的人正是卡殺,卡殺在沙漠裡完全迷失了方向,沙漠龍近在咫尺,他已經聽到了死亡在咆哮。
卡殺想逃,卻看見了李刀,李刀看着卡殺說:“終於,我們再一次面對面了,卡殺老爺。”
“你,你想做什麼?”
“讓你死!”
“別,別這樣說,你知道的,我有很多錢,很多黃金,還有很多漂亮年輕的女子,只要你幫我逃出沙漠,它們就都是你的了。怎麼樣,求求你,我求求你!”
“卡殺老爺,你錯了。按照你說的,你只相信錢能通神,既然你擁有那麼多錢,此時此刻,你該求的人不是我,而是錢!”李刀逼近卡殺。
“不,不,我說的都是混賬話,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救我,你就給我指一條路吧。”卡殺急出了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淚水。
“好,我給你指。”李刀握緊了雙拳,凜冽的沙漠龍的刀風已經撲面而來,李刀緩緩伸出了手:“路,就在後面。”
卡殺回頭,李刀猛地撲了上來,抱住了卡殺的軀體,就在卡殺撕心裂肺的叫聲裡,李刀抱起了卡殺跳進了黑色的沙漠龍裡。
不多時,天際的黑影漸漸消散,炙熱的太陽光芒重新炙烤大地,方纔還勢若捲走整個沙漠的黑色龍捲風只留下了一個風捲兒,倏的不見了。剛則探出頭來,他身後是大批倖存的復仇者,而在這些人中間沒有了李刀。
風在哪裡停住了,李刀聽不見了它的呼嘯,勉強睜開了眼睛,他看見了卡殺慘死在自己身邊的沙石上,卡殺的身體被一株尖銳的沙棘穿透,鮮血流淌下來,浸染了沙棘樹。
“這是哪裡?”李刀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遠放,他聽到了鳥鳴,還有流水的聲音,但四周只有漫無邊際的黃沙,一條灑滿光暈的路徑出現,李刀看見有兩個夢中的身影出現在路的前方對着他招手,李刀望着那雙小小稚嫩的手,輕輕的微笑……
未來,過去,你,我,他……輪迴中等待。
“我的星兒,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