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
“張正,你小子說真的,還是糊弄我?”齊青陽勾着張正脖子,一雙小眼就快眯成一道縫了,張正最看不上齊青陽這樣了,就像是一條迫不及待的貓,色貓。
“你煩不煩,今天一天你問過三次了,好,最後一次告訴你!是真的!杜小月,你的杜小大小姐就約你在校園後面的人工噴泉那裡見面,時間呢,就是放學後的五點半。你去不去,我就管不着了。Ok?”張正做了一個完美的結束手勢,剛想離齊青陽這花癡綜合症遠點,又被齊青陽勾住了脖子。
齊青陽軟軟的說:“可,可我還沒來得及約杜小月,她怎麼就投懷送抱了。小正,你看我是不是過於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了,讓這些情竇初開的少女難以控制。”
“我快難以控制了!”張正揮舞着拳頭,警告齊青陽離自己遠點,然後快速消失在走廊盡頭。
“喂,等等!”齊青陽趕急了叫,還是一眨眼沒了張正的影,他悻悻的放下手說:“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書還沒拿呢。”
齊青陽哪還有心思操心張正了,滿腦子都是校花之一杜小月一顰一笑的倩影,從齊青陽進入黃城高中第一天起,就暗戀上了容貌氣質俱佳的杜小月,但齊青陽靦腆的大男孩心性讓他一直將這份心緒藏在心底裡,平時裝的毫不在乎,其實暗中注意了杜小月好久。轉眼三年高中生活馬上就要結束了,齊青陽也是心裡焦急,他平日裡愛附庸風雅的寫個詩、散文什麼的,於是,齊青陽發揮他這方面特長給杜小月寫了幾首藏字詩來表達自己的愛慕,如果杜小月沒有反感的話,齊青陽再打算挑明瞭是自己寫的詩。但還沒等到那一天,杜小月竟先約會了自己。
“突然約會,我怎麼這麼緊張。”齊青陽從未跟女孩子約會,這是第一次,而且是同自己暗戀多時的杜小月,這讓他坐立難安。時間終於快到了,齊青陽的心臟像裝了一頭小鹿跳個不停,他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齊青陽剛閉上眼睛,周身突然莫名的一冷,如同當頭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倏然睜眼,齊青陽第一時間捕捉到了一雙倉惶逃離的目光,那目光裡閃爍着點點的紅色光芒,齊青陽環顧整間教室,無法再一次找出那雙目光的所在。
張正在一旁偷笑,不時指着手腕上的手錶,是想告訴齊青陽放學時間馬上就要到了。這小子,不地道,就會調侃我!齊青陽避開張正,乾脆看着窗外,傍晚時分,和煦的清風吹拂着擺柳,兩隻嬉鬧的小鳥停在樹頂,彼此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如果杜小月和自己能像這對小鳥一樣親密無間就太好了,齊青陽咧開了嘴傻笑,甚至沒發現已經走到身旁的班主任耿明,耿明也瞅着窗戶外面:“真恩愛啊,是吧?”
“是啊,多恩愛。”齊青陽回頭還瞅了一眼,當他看見耿明必殺技,犀利目光剪時。齊青陽頓時哭笑不得,耷拉下了腦袋。
“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齊青陽哭的心也有了,結果可想而知,放學後的前一個小時內,他都在辦公室聽耿明一番長篇大論,最後還凝着深刻的表情寫了一份八百字的檢討書交給耿明。
下午六點三十分,比約會時間整整晚了一個小時。這讓齊青陽一顆本不平靜的心臟更加跳動的驚心動魄,待他風馳電掣趕到學校南郊的人工噴泉旁時,早已經沒有了杜小月的身影。
“真是太糟了,不知道給杜小月留下了多不好的印象!”齊青陽跺腳坐在了噴泉池邊,撿起一個小石子用力的扔了出去,石子滾進了旁邊的矮林裡,從矮林裡迅速傳出了“哎呦!”的聲音,有人在裡面。
“誰?”矮樹比較茂密,齊青陽從上面一眼看不到底下,他轉悠到一側,發現了一隻手露在了矮樹遮擋的範圍之外,颼飀一下,這隻手抽回進了樹影裡。但這一次齊青陽看的清楚,他大喊一聲:“誰在裡面,趕緊出來!”
齊青陽腦海裡首先想到的是校園偷窺狂,這些有着特殊癖好的人就喜歡貓在暗處偷窺、偷看他人的隱私。齊青陽想到這,大着膽子一腳掃進矮林上方,接着,又是一聲慘叫。
“哎呦!”
“我看見你了,你趕緊出來,你這個死變態!”齊青陽摸起了腳下的一塊石頭,高高舉着,手腕倏然一陣冰涼,一隻慘白色手從身後握住了齊青陽手腕,齊青陽猛地回頭大叫:“你這個……”
齊青陽以爲是偷窺狂,本想回頭來聲獅子吼震懾敵人,但卻發現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偷窺狂,而是杜小月。杜小月被齊青陽高舉的石頭,還有齊青陽凶神惡煞的表情嚇呆了,她退後兩步,聲音諾諾的說:“齊青陽,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齊青陽一時語塞,待想要解釋,杜小月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齊青陽真恨不得拿手裡石頭狠狠敲自己腦殼一下,怎麼偏偏在杜小月面前使兇耍恨,這下是徹底跟杜小月沒戲了。
齊青陽扔掉石塊,頹然轉身離開人工噴泉,沒走兩步,第三聲淒厲的叫聲傳來。
“啊!”
這一次齊青陽聽得真切,是杜小月的聲音!叫聲是從噴泉後的樹林裡傳出來,齊青陽愣了一下,抓起了剛丟下的石塊,鑽進了樹林。
傍晚昏黃的日光撒在樹林裡,日光同樹影糾纏着在齊青陽腳下鋪展開一條錯綜複雜的影路。
樹林深處,一片開闊的空地上,齊青陽找到了伏在地面的杜小月。杜小月一動不動的伏身躺在地上,齊青陽扶起杜小月,一陣窸窣聲音從周圍的斑斑樹影間傳來,齊青陽轉個身,握緊了石塊,對着暗處怒喝一聲:“我不管你是誰,總之你小子完蛋了,我饒不了你!”竟然對杜小月下手,齊青陽不由怒髮衝冠。
異聲消失了,齊青陽猶自擔憂的一邊扶起杜小月,一邊來回巡視着附近樹林,齊青陽呼喚:“杜小月,你醒醒。你沒事吧?”杜小月的臉被齊青陽托起,原本粉嫩的臉多了幾分蒼白,齊青陽想抱起杜小月去外救治,但他倏然發現杜小月正在變化,具體來說是她的臉。
杜小月蒼白的臉在短短几秒內由蒼白色變成了通紅一片,接着那些紅色分解成一個個鮮紅色的亮點在杜小月臉頰,而最讓人驚愕的是,那些鮮紅的點開始在杜小月臉頰上游弋,像是無數紅色的小蝌蚪游來游去。
杜小月突然睜開了眼睛,齊青陽看見她的瞳孔裡也有紅色斑點在遊弋,齊青陽鬆開了抱住杜小月的雙手,聲音顫抖的問:“杜……杜小月,你怎麼了?!你的臉……”
杜小月露出了牙齒,她的牙齒竟然也是血紅色,那眼中斑點彙集形成了一眼紅水,杜小月怪叫一聲撲向發呆的齊青陽。
“別過來!”齊青陽關鍵時刻,躲開了杜小月撲來的身體,轉身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樹林。
原本美好的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這是我的噩夢嗎?
齊青陽這樣想。
寧靜中的死亡
一整晚輾轉反側,齊青陽一閉上眼睛,滿腦子裡都是杜小月那點點詭異的目光,全身像罩了一層霜。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太過緊張了,出現了錯覺。
次日,齊青陽疲憊不堪的來到黃城高中,張正趕緊湊上來八卦:“我的情聖王子,初次的感覺怎麼樣?”張正說得小聲,但還是引起了周圍好事者兩兩三三對齊青陽行了注目禮。
齊青陽呲牙說:“你這臭小子,說話注意點,什麼……初次。”
“好了,好了,是跟女孩子第一次約會感覺怎麼樣?”張正糾正說:“這可以了吧,快點從實道來。”
“一言難盡,不知道怎麼說……”齊青陽拍着腦袋,不願回憶昨晚一幕,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一擡頭竟然是杜小月和另外一個女生秦鳳。
秦鳳不由分說拉着張正出去了,張正還想反抗,被秦鳳一耳朵提溜了起來。杜小月臉色微紅的說:“那個,昨天下午我有急事,沒有赴約。齊青陽,你不會生氣吧?”
齊青陽還想着如何同杜小月撇清楚昨天那怪事,聽杜小月這樣說,他瞪大了眼珠子問:“你,竟然沒去!?”
杜小月以爲齊青陽還在生氣,小聲說:“昨天我身體不舒服。對了,今天下午我想去圖書館溫書,你願意陪我嗎?”
“竟然沒去……”齊青陽還在出神,發覺杜小月目光久久在自己臉上,才頓悟過來,立馬笑說:“去,無論颳風下雨,我都去。”
“好,我等你。”杜小月紅着臉跑出了教室,齊青陽再一次看見了杜小月脖後出現了一小片紅色的斑點,又是自己眼花了?這兩天怪事不斷,杜小月說她沒去噴泉,那自己看見的杜小月又是哪個?
齊青陽腦子亂成一鍋粥。管他的,反正現在杜小月又一次約自己了。
“圖書館?”齊青陽喃喃說,張正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說:“圖書館?你要去看書?”
“是啊,不行啊。”齊青陽可不想這小子再多舌了,乾脆什麼都不告訴他。
終於熬到了自習時間,齊青陽收拾妥當來到了圖書館,圖書館就坐落在人工噴泉東邊不出兩百米,圖書館平日裡來讀書的人就不多,更何況是難得放鬆的自習時間,幾乎看不見幾個人影。齊青陽輕手輕腳從一樓找到二樓,始終沒看見杜小月的影子。
杜小月在哪溫習?齊青陽坐在一張空桌旁,拿出手機給杜小月發了一條短信詢問,等待杜小月回覆的過程中,齊青陽發現不遠的自習桌上趴着一個人,這人手臂橫在桌上,腦袋藏在臂彎裡,看側影有些熟悉。而從這人身下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像滴水聲。
齊青陽好奇的挪動過來,想聽清楚究竟是什麼聲音。終於,齊青陽看見,那不是滴水聲,而是從趴伏人身下不斷滴落下的鮮血發出的聲音,她在流血!齊青陽短暫的思維空白後,衝到這人面前,搖晃着她的肩膀:“你醒醒,你在流血……你在流血!”
“吵死了,別大聲吵吵。”她睜開了眼睛,這人果然是齊青陽認識的,是隔壁班級的語文老師,齊青陽記得她叫蘇星。
“蘇,蘇老師……”齊青陽想指着地上的血跡對蘇星解釋,但一低頭卻發現,地面上乾乾靜靜的。
“這位同學,你膽子太大了,竟然拿老師開起了玩笑。”蘇星明顯盛怒之中:“你班主任是耿明吧,哼,他也教育不出什麼好學生。”蘇星說罷,怒氣衝衝的走了。
齊青陽一臉茫然的看着地面,像是被抽乾了身體裡的空氣,毫無生氣的自言自語:“這怎麼可能,我明明看見?難道又是我的幻覺……”
齊青陽百思不得其解,手機短信來了,是杜小月的回覆。回覆內容很簡單,只有七個字。
“我在這裡,你過來!”
在這裡?齊青陽左右轉頭,視線可及的範圍內只有幾張空置的書桌,還有一排黑色書架和上面厚實的書籍,哪裡有半點杜小月的影子。他又給杜小月發去了一條短信。
“你在哪裡?我找遍了圖書館,沒看見你。”
這一次杜小月回覆很快,六個字。
“我就在你身旁。”
身旁?自己身旁只有蘇星趴伏的那張木桌,別的什麼也沒有。杜小月怎麼會說在我身旁?
“嘀嗒,嘀嗒!”滴水聲再一
次觸動了齊青陽的神經,這聲音熟悉,方纔自己就是聽到了這個聲音結果讓蘇星老師誤會,現在,這聲音又一次響起來了。
“嘀嗒,嘀嗒!”聲音就在身旁,齊青陽擡起視線。頭頂的牆上,有人正像一隻巨大壁虎一樣吸附在牆壁表面,嘴角露出笑容,鮮血正從這張嘴裡一滴滴濺落在地上,發出連綿不絕的“嘀嗒,嘀嗒”聲,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齊青陽尋找的杜小月。
腿一下子沒了力氣,齊青陽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杜小月笑容更加燦爛,她的身體離開高空,緩緩下降,同齊青陽臉頰相貼,杜小月嘴裡帶着濃烈血腥味,說:“你怎麼才找到我,我等你好久了。”
杜小月伸出手,抱住齊青陽,然後她張開了嘴,齊青陽發現有許多紅色斑點遊弋在她舌頭上,倏然這些紅點撲了過來。
“不!”齊青陽嘶聲喊,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趴在書桌上睡着了,喘息,齊青陽劇烈的喘息。
“喂!”一隻手搭在齊青陽肩膀,齊青陽一個機靈,發現是張正。張正看着一臉驚愕的齊青陽,笑說:“怎麼,嚇着你了?”
“廢話少說,你怎麼來圖書館了。”
“跟你一樣,陪美女溫習來了。”張正納悶的說:“可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杜小月和秦鳳就在後面自習呢。一起過去把。”齊青陽探過腦袋,果然隔着幾排書架,他看見了杜小月和秦鳳。齊青陽倏然看見一抹紅色光芒從杜小月臉上閃過,他搖搖手對張正說:“算了,我好像發燒了。你跟杜小月解釋一下,我,我不過去了。”
“喂喂,你就這麼走了啊。多好的機會啊。”張正看着頭也不回走出圖書館的齊青陽,搖頭說:“這傢伙怎麼了?”
逃出圖書館的齊青陽站在夜色裡大口的呼吸着空氣,方纔接連的詭像讓他窒息了。
齊青陽加快腳步離開南城高中,走過一片樹林陰影處,一聲淒厲的女子叫聲傳來,齊青陽自覺停住了腳步,才發現,自己又走到了人工噴泉附近,慘叫聲就來自昨天那片陰霾的樹林。
齊青陽腦子裡第一時間閃出了一個人的名字,杜小月。雖然幾乎不可能,但齊青陽關心則亂,樹林深處的空地上,如同昨天情景重現,一個女子匍匐在空地,齊青陽看身形像極了杜小月。他慌張的拉過女子身體,呼喚:“杜小……”
齊青陽看見了女子的臉,將最後的字吞進了肚子裡,匍匐在地的女子根本不是杜小月,而是另外一個齊青陽剛剛見過的女子,蘇星!
蘇星的身體已經冰涼,她死了。
沉淪夢魘
蘇星的眼睛凸在眼眶外,一張煞白的臉佈滿了紅色的痕跡,這紅色的點痕不佔據了蘇星整張臉,還不時向外冒着血水,乍一看,絕對讓人毛骨悚然。
齊青陽算大膽了,直到看清楚了蘇星的臉,他才連滾帶爬的逃出了樹林。但雙腿微顫顫,像灌滿了鉛水,身後噴泉後的樹林就像一張聚集着陰影的黑色大嘴。人工湖側緩緩走來兩個校保,他們發現了就要昏倒的齊青陽。
“你怎麼了?小查,快抱去校醫室。”一個年紀稍長的校保急急的說。
“等會。樹林裡,有人死了!”說出最後幾個字,齊青陽覺得頭皮都發麻。兩個校保彼此看了一眼,好像還不相信齊青陽說的話。
“我說的是真的,死的人是高三8班的語文老師,蘇星。我沒有騙你們,你們可以去看看!”齊青陽激動的說,年紀大點的校保看齊青陽神色嚴肅,不像在說假話。他扶着齊青陽說:“小查,你去打電話叫人來,我跟他去看看。”
黑色樹林裡,當齊青陽領着校保來到樹林空地時,令他匪夷所思的一幕再一次上演了。空地上根本沒有蘇星的屍體,校保查看了四周,走回來問:“你說的屍體在哪裡?你竟然拿這種事開玩笑。說,你是幾年級幾班的學生……”
校保的話齊青陽一句也沒聽進去,他的視線只是愣愣凝視着那塊空地,突然撲了上去用雙手挖土,像是發狂了一樣,嘴裡大叫:“不可能!我沒瘋,我沒說瘋話,我明明看見了!”
校保先一愣,用力拽起了齊青陽,目光怪異的看着他:“我看你應該好好看醫生,你不是不受了刺激?”
齊青陽一臉沮喪的笑。倏然,他看見了一抹詭異的紅色遊弋在校保臉頰側,漸漸侵佔了校保的臉頰,齊青陽伸出手,卻發覺喉嚨裡半個字也說不出來,眼前一黑,世界就此沉淪。
齊青陽記得最後的光線定格里,校保錯愕的神情,還有那迅速涌進校保身體的紅色物質。
睡吧,這只是一場可怕的噩夢,當我醒來,就都會好了。噩夢,只是噩夢。但無論是美夢還是噩夢,只要是夢總會有醒來的那一刻。
齊青陽醒來時,爸爸正好接起電話,是班主任耿明打來的。
齊青陽回到了黃城高中,先去耿明那裡消了病假,然後回到教室。張正第一個跑過來,問寒問暖一番,然後找個沒人的當兒,小聲跟齊青陽說:“告訴你個秘密,你得保密。”
“嗯,說。”齊青陽收拾着用具。
“秦鳳跟我約會了。”張正眼睛裡色迷迷的,齊青陽撞了這傢伙胸口一下子說:“可惜了,她還是沒逃出你的魔掌。”
“嘿,少說這話,這次不是我主動出擊,是她約的我。而且約會那地方就是你跟杜小月第一次約會的噴泉池。”
“啪!”齊青陽手裡的書掉在了地上,瞅着張正。張正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你看我幹嗎?”
“你,你說是她約得你?”
“是啊,杜小月主動約你,而秦鳳主動約了我,咱們一起走桃花運。”
“張正。”齊青陽突然正色說:“我問你,你跟秦鳳約會時,或許你發現她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比如說臉……”齊青陽腦子有些亂,他像是摸到了一條線,但找不到線頭。
上課鈴偏在關鍵時刻打響,張正一溜煙跑回座位,齊青陽無奈的搖搖頭。一轉頭,齊青陽看見跟杜小月形影不離的秦鳳出現在教室後門,她的眉間皺起,同齊青陽對視幾秒鐘,一抹紅色的斑點瞬間像是一條紅色長蟲從她臉頰一掠而過,齊青陽立馬回過了頭。
又是幻覺?秦鳳臉頰的紅跡讓齊青陽明白過來,他的噩夢還沒有結束。
上課了,齊青陽昏昏沉沉打着哈欠,班主任耿明也瞭解他的狀況,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齊青陽竟然就這麼不知不覺的睡着了,直到後腦勺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齊青陽差點蹦了起來,才發現剛剛下課。
砸自己的一團紙,齊青陽展開,紙張只有兩個字。但卻讓齊青陽看的觸目驚心,那是用鮮紅的血跡寫出的兩個字——救命!
救命!有人在向自己求救?齊青陽茫然看着教室的人,他們神色正常的做着平日的事,沒什麼人表現出特別的異常,會是誰?齊青陽仔細看紙上的字,發覺有幾分眼熟。
教室裡的人差不多都還在,因爲第一節課,休息時間很短,所以大家都沒怎麼動。但唯獨少了一個人,張正。
這小子去了哪裡?
齊青陽想起了怪異的秦鳳,決定還是出來找一找張正,找過了廁所、走廊、樓下小賣部,馬上就要上課了,但還是沒找到張正的影子。
上課鈴打響了,齊青陽只得先放棄。上樓的空兒,他意外聽到了樓梯下角的儲物室裡有人在竊竊私語,說話的頻率很快,感覺不像是人在說話。齊青陽猶豫了下,會不會是張正那小子?終於,齊青陽放心不下,下樓來到儲物室外。儲物室小門沒關,裡面黑咕隆咚,但那聲音清晰了幾分,雖然還是聽不明白說什麼,但裡面有張正的聲音。
“砰!”一聲,齊青陽推開了小門,大喊一聲:“張正!”
張正果然在裡面,他背朝朝青陽面對儲物室深處,而同張正站在一起的果然是秦鳳。秦鳳面對齊青陽什麼話也沒說,突然咧嘴笑了起來。齊青陽被她的笑的渾身打顫,他咬牙一把拉過張正說:“走了,上課了。”
張正回過頭,他也對着齊青陽咧嘴笑了起來,秦鳳走上來,跟張正站成一排。齊青陽倏然發現,他們露出的牙齒上有着許多紅色的斑點,像是紅色的蠕蟲爬行在牙齒上。
“張正,你,你怎麼……”齊青陽企圖喚醒張正,但話只說了一半,突然感覺身體晃晃悠悠沒了力氣,“砰!”的一聲,齊青陽的背撞到了後面的樓梯。
手腳一點也動不了,而秦鳳和張正掛着那抹讓齊青陽心寒的紅色笑容,靠近過來。
齊青陽喘息着合上了眼皮,一雙手突然搭在了他肩膀上,有人說:“你怎麼了?齊青陽。”
班主任耿明出現了,他拿着教課本一臉錯愕的看着齊青陽,齊青陽伸出手,說:“耿老師,他們,他們不正常!”
耿明懷疑的看着齊青陽,像是不正常得就是齊青陽。齊青陽無話可說了,因爲儲物室裡的張正和秦鳳不見了,只剩下了齊青陽自己。
天啊,我還在噩夢裡要多久才能醒來……
誰在求救!?
耿明沒有跟齊青陽計較,也沒說齊青陽什麼,但這反而讓齊青陽覺得十分難受,他明白,班主任已經完全不信任自己了,或者他已經跟校領導溝通,說明自己是個有精神問題的學生。
上午課完了,中午學生不能回家,學校安排了寢室供大家休閒睡覺。齊青陽沒去寢室,因爲寢室裡有張正,自從早晨在儲物室看到了張正,他已經不敢面對他了。齊青陽知道,或者張正也已經變了。
齊青陽一個人來到了教學樓的天台上,陽光最明媚的時候,齊青陽眉間卻凝聚着一抹化不開的陰霾,他想不通,因爲他根本沒有一點可以想象的空間,一切來得太突然,又來得太不可思議。
天台下的每一個人都有着自己目標,在下面走來走去,齊青陽突然有了一種感覺,他覺得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已經不正常了,因爲那說不上來頭的紅色斑點?
有東西砸到了齊青陽的後腦勺,齊青陽回過頭,又是一團紙,打開紙,這次上面寫着三個字——跟我來!
跟我來?什麼意思,天台上只有齊青陽孤零零一個人,讓他跟着誰?
“吧嗒!”突然一團紙從通往天台的樓梯裡扔了出來,齊青陽跟過去,撿起,還是寫着方纔三個字,跟我來。
果然,又一團白紙出現在下面樓梯上,齊青陽抿着嘴,不管是誰,或許他能幫助我解開所有謎團。他向着下一個紙團走去,一個一個的紙團塞滿了齊青陽的口袋,當他撿起最後一個紙團後,齊青陽發現自己來到了教學樓下的地下室,地下室原本也是開放的教室,但後來發生了一場火災,學校迫於外界的壓力,果斷將地下教室關閉了。久而久之,這裡就基本沒人來了。
紙團沒再出現,齊青陽探着腦袋在地下室不多的房間裡來來回回的瞅着,但沒看到什麼人。而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寒漸漸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齊青陽快變成冰鎮糖葫蘆了,他嘆了一口氣,轉身按來路想離開。
“來!”有人說話,齊青陽倏然轉過頭,悠長的地下室走廊盡頭,他看見了她。煞白的臉龐,清秀的五官,還有眸中濃的化不開的悲傷,杜小月!
“杜小月?是你引我到來這裡?”
杜小月沒說話,在黑暗裡緩緩點了點頭。
“你有話同我講?”齊青陽呼吸急促,他覺得自己靠近了真相。
杜小月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你說,你爲什麼還不說?”
杜小月低下頭,突然張開了嘴,齊青陽靠近,他看見杜小月的嘴裡遊弋着數不盡的紅色物質,像是流滿了一嘴的鮮血,杜小月幽幽的看着齊青陽。
齊青陽看着紅色物質,突然問:“是因爲嘴裡這些東西,所以你無法說話?”
杜小月點點頭。然後她突然轉過身,咬破了自己手指,在身後的牆壁上用血跡寫下了一行字。
——蘇星公寓。
“蘇星公寓?你是想讓去我蘇星的公寓,是這個意思嗎?”齊青陽揣測說。
杜小月再點點頭,齊青陽看到她眼角輕顫,隨之顫抖的幅度急速加大,杜小月表情像是很痛苦,她在黑暗裡晃動着身體,如同跳着一支古怪的舞蹈。齊青陽關心的問:“杜小月,你怎麼了!?”
杜小月獰叫了一聲,發出的聲音不似人類,但像是某種野獸。倏然,杜小月消失在了地下室的黑暗陰霾中。
齊青陽本想跟上去,但想了想還是停下了。他明白,要真正的救到杜小月,只有一個辦法,他的目光落在了牆壁上那用鮮血寫成的四個字。
蘇星公寓就在教學樓不遠的一排教師公寓中間,蘇星搬進公寓樓時還是邀請了齊青陽他們班的男生來幫忙搬的行李,所以齊青陽還記得。
齊青陽爬上了蘇星居住的402室,腦子裡還在閃爍着蘇星頻死前的驚駭神情,有點心慌,但還是敲響了門。
好久沒人開門,蘇星難道不在家,或者她去了辦公室?齊青陽真想就這樣趕緊走掉,杜小月淒涼的神情倏然出現,哎,男人啊,外表強大內心軟弱的動物。
杜小月在牆上寫下甦醒公寓,而不是蘇星,她是想說有線索在這屋子裡。齊青陽乾脆死馬當活馬醫了,他抽出鑰匙塞進了公寓鑰匙洞裡,齊青陽這才發現蘇星公寓的門根本沒有上鎖,齊青陽輕輕一推,門就吱呀呀開了。
齊青陽跨進了屋子裡,公寓四下都罩着厚長的窗簾,隔絕了外面的光線,陰沉黑色的氣息流散在這公寓裡。蘇星果然不在公寓裡,齊青陽將公寓各個房間都尋找了一遍,他不知道杜小月留下蘇星公寓到底是何目的,但他將公寓前後左右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一點可疑的東西。
齊青陽站在客廳裡,鼻間一陣麻癢,空氣裡漂浮着某種小蟲,不停向齊青陽鼻孔裡飛去,齊青陽伸手就拍死了一隻,攤開手,他愕然的發現,小蟲微小的翅膀上有紅色斑點流轉。
蘇星公寓裡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小蟲,這些小蟲奮力的震動翅膀,紅色斑點開始在一隻只小蟲之間偶現,齊青陽揮打小蟲,嘴裡急切自語:“這該死的蟲子!”
蟲子越來越多,也不知道它們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密集的蟲羣遮擋了齊青陽的視線,齊青陽撲通一聲跌了一跤。他迅速爬起來,然後跌跌撞撞的跑出了蘇星公寓,迎面撞上了一個人,是張正。
“張正,快走!這蟲子會往人的身體裡飛,快點走!”
齊青陽拉張正,但張正卻一動不動,慢慢的轉過臉,張正又咧嘴笑了起來。齊青陽看見,如同紅色鬼手的蟲羣從張正口裡一涌而出。
逃命!齊青陽腦子裡唯一剩下的兩個字。
午後平靜的校園裡,齊青陽沒命的奔跑,身後是緊追不放的龐大蟲羣。不遠走來了上一次見到的兩名校保,齊青想跟兩人求助,兩名校保突然也咧開了嘴,又是兩股蟲羣涌出。齊青陽耳邊聽到嗡嗡不斷的蟲鳴,他迷失了方向,不知覺竟然被蟲羣趕上了教學樓天台。
一路逃來,每一個齊青陽見到的人,無論學生、老師都失神的看着他,然後咧開嘴,紅色蟲風掙脫出來。
也許這個校園裡所有人都被這些紅色詭異的蟲子控制住了,齊青陽想撥打手機求救,但手機忘在了教室裡。
天台已經是最後的路,盡頭,那裡站着三個人,張正、秦鳳還有杜小月。
杜小月煞白的臉上是一張齊青陽完全陌生的冰冰冰的神情,她緩緩開口:“你,已經無路可逃。”
恐怖蟲潮
張正和秦鳳臉上也是一樣的冰冷神情,在他們身後躺着一個人,班主任耿明。他昏迷着,眼皮不住跳動,像是也在做着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你們到底是什麼東西,要怎麼樣你們才罷休?!”齊青陽問。
“你沒得選擇,加入我們。”秦鳳說,臉上她的笑容從未消減。
“休想!”齊青陽握緊了拳頭,秦鳳微微搖頭,說:“我說過,你沒得選擇。”
腳步聲響,齊青陽轉過身,幾十個微笑着的黃城高中學生、老師出現在天台,不時有紅色詭異的光芒從他們臉頰和眼瞳裡閃過,齊青陽終於明白,那紅色的斑點其實就是這些小蟲。
“你把耿明老師怎麼樣了?”
“他是個老頑固,所以跟你一樣留在最後纔有意思。”秦鳳的笑容裡流露着無法說出的陰森:“現在,要先從你開始。”秦鳳的眼裡紅色遊弋,似馬上就要飛出來了。
“你以爲我會束手待斃?”齊青陽沒等着衆人一擁而上,他一個跳躍撲倒了秦鳳,然後在地上一個翻滾,他的雙手死死鎖住了他的脖子,但這個人不是秦鳳,而是——耿明!
“咳咳,咳咳!”耿明睜開眼,錯愕的看着齊青陽:“齊青陽,你做什麼?”
齊青陽拖着耿明站起來,說:“不要僞裝了,幕後的始作俑者就是你,耿明老師。”
耿明憋紅了臉,搖頭。齊青陽空出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疊信紙,扔在了耿明前面:“在蘇星公寓我意外摔了一跤,但就因爲這一跤我發現了蘇星藏在地板隔層裡的這疊信,我在公寓裡又強撐了片刻,粗略看過了其中幾封,這些信是你寫給蘇星老師的吧,信紙上全是你的字跡,還有署名,這個改變不了。”
耿明臉色變了變說:“這又怎麼樣,你小小年紀都知道戀愛,我這麼大歲數了給自己心愛的女人寫封情書又怎麼了?”
“但信裡面的內容不僅僅是情書,其中有一封是赤裸裸的威脅,你在上面說如果蘇星老師不答應你交往的要求,那麼你就會永遠糾纏着她,讓她一輩子也嫁不出。剛好,我就看到了這一封,試想,你打錯了算盤,以爲蘇星老師會向你屈服,但你沒想到她執意不同意,還要向學校領導反映這個情況,所以你就痛下殺手。”
“你,你胡說!我也是受害者,你看不見嗎?”
“哼!”齊青陽冷哼一聲:“耿明老師你還記得地下室裡的黃紙盒子嗎?那個紙盒子是從南美洲郵寄過來的,上面大部分英文我不認識,但中午我開溜出了一趟學校,找到了一位專修英文的哥哥,包裹紙盒是從南美洲一家落後的植物研究寄來的,至於寄來的東西則是一種少見的熱帶雨林植物標本。我想,在學校裡突然蔓延的這些紅色蟲災應該就跟這植物標本有關係吧,如果讓更加權威的機構介入調查,耿明老師你覺得你還能矢口否認嗎?”齊青陽咄咄相逼,他看了一眼冰冷的杜小月,包裹盒就是在杜小月消失的地方發現的,是杜小月留給自己的線索。
耿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突然點了點頭:“我低估了你的聰明,齊青陽。好,你說到這裡了,我就滿足你的好奇心。”
“你說的不錯,南美洲的紙盒包裹是我寄來的,我這一輩子熱衷於植物研究,通過朋友的途徑,這些年我不間斷資助了一家南美洲植物科研機構,作爲回報,他們會將新奇的植物標本給我郵寄來。因爲是來自於國外科研機構的正規途徑,所以從南美洲研究所到我手裡並沒有經過太多麻煩,而這一次我接收的是一種生活在熱帶雨林地下十米深的伏地植物,它剛被發現不久,南美洲那邊就給我寄來了。而收到植物標本的當天,蘇星給我下了最後通牒,說要向學校領導反映我的情況。我當時亂了,錯手將植物標本打翻在地,卻意外發現了在植物標本的根系裡寄生着這種小蟲子,準確來說,它是寄生在土壤裡,而被植物標本根系牽帶送到了我手裡。我仔細觀察了這種蟲子,發現它像極了在南美洲傳說裡流傳的可以控制人腦的吸腦蟲,這種蟲子在幾千年前滅絕了,我不敢想象這是真的,而更讓我想不到的第二天這蟲子竟然活了!”
“於是你就用這種蟲子對蘇星下手?”
“不錯!我當時也只是想嚇唬她一下,但誰知道她竟然大叫起來,我逼不得已。後來,杜小月又去了蘇星的公寓,那種蟲子也襲擊了她。我發現吸腦蟲漸漸控制了杜小月,而杜小月也有所發覺,她試圖通過約會的機會向你求救,這個我當然不能允許。於是,我利用被吸腦蟲控制的杜小月對你進行了恐嚇,哼,偏偏你這小子死纏着不放。”耿明的眼裡突然閃爍着詭異的邪光:“而我通過研究,發現所有吸腦蟲都唯母體蟲惟命是從,而母體蟲永遠被我控制了,所以它們都聽從我的指揮。”
“永遠被你控制了?”齊青陽不明白。
“這裡!”耿強大叫起,指着自己肚子:“母體就在這裡面,你說,我是不是永遠控制了它!”
“你真是瘋子。”
“不錯!我討厭一輩子受人指來喝去,一個小小教師,連學生都敢對着臉跟你吵,學校領導不把你當人看,連心愛得女人都瞧不起自己,所以我痛恨這個世界!”耿明嘴角抽搐:“他們厭惡我,好,我就讓他們永遠受我控制!”
“現在,只剩下一個了。”耿明突然一矮身,撞在了齊青陽肚上,齊青陽還沒反應過來,肩膀被兩雙手牢牢鎖住了,那些被紅蟲控制的人全部撲了上來,齊青陽動彈不得,一雙冰冷的手卡在了自己咽喉上。
這雙手的主人是杜小月。
“不受我的控制,你的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死!”
喉嚨間的壓力越來越大,意識漸漸遠離,齊青陽握着杜小月的手緩緩鬆開,輕輕說:“死在你手裡,總比成爲那些蟲子的奴隸好。”
杜小月火紅的瞳孔裡突然涌出一抹痛苦掙扎的神情,她掙扎着大叫了一聲,鬆開了雙手,將齊青陽猛地拋向耿明,大叫出聲:“救我!”
耿明萬萬沒有料到這突然出現的情況,齊青陽憤怒的雙眼同他對上,耿明眼前一黑被齊青陽抱着,兩人一同跌下了天台。
天空飛旋,血色浸染了地面,耿明抽搐着,鮮血大片大片從他身下涌出,一條紅色拇指大小的蟲子遊動在血泊裡,不多會停止了擺動,身體融化在血液裡。
齊青陽跌下時正好壓在了耿明身體上,手腳都劇痛難忍,但好在並無大礙。齊青陽揚起頭,天台上,失神的人們紛紛找回了自我,茫然四顧。
而衆人發覺不到的空間裡,齊青陽欣慰的眼神同杜小月溫柔的目光在半空中重逢。
地下室。
“咔嚓!”一隻灰色大老鼠在紙盒子上啃掉了一個角,那貼滿英文的包裹盒最裡面掉落下了一條紅色的小蟲,慢慢、一點點的蠕動着身體,向那隻灰鼠靠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