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之聖堂的廢墟上,邪罪剛走不久,一顆粉色小光球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停在拉娜婭面前,化爲人形。
拉娜婭嚇了一跳,原來是夜天,看來之前邪罪說有人要來,就是指的他。
“你沒事吧?”看着滿身是傷的拉娜婭,夜天不禁問道。
拉娜婭能察覺到,夜天剛出現時臉上掛着怒色,但看到拉娜婭手中的宇宙星盤時,又都散去了,轉而變成急切和擔憂。她搖頭:“沒事,我正要去找傳送門,向同伴尋求幫助。就算不借助任何外力手段,以我現在的體質,休息幾天就能好了。”
“現在已經沒有幾天了!”
“什麼?”
夜天不知施加了一道什麼魔法,光芒如同星河,落在拉娜婭身上時,傷口已經好了一半,並且恢復效果還在持續作用着。
“來不及了,跟上我!”
夜天說完,頭也不回地飛上空中,拉娜婭猛然一驚,這方向,是朝着那顆巨大的黑球去的!她趕忙跟上,但是她的速度終歸比不過天使,於是一邊用了幾個瞬移法術彌補了一下,看上去也像聖靈獸的折躍那樣。
終於追上夜天時,夜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身體陡然的加速變化讓她的心臟再次重跳一下。
夜天轉頭看了一眼拉娜婭,那目光不是對着拉娜婭的眼睛,是落在她的身上。
“怎麼了?”
夜天回過頭去,“沒什麼,你還穿着聖神甲就好。不然,你就這麼穿過真空地帶,後果會很慘。”
拉娜婭稍微想象了一下,很快,她就不敢想象了。
“剛纔,謝謝你了。”
“你沒事就好。我就是爲了這顆突然出現的星球來的,現在已經管不上神界的什麼規矩了,但是這事情,我也沒有預料到……”
“星球?你是說……”
拉娜婭不禁看向眼前那面寬廣得看不到邊界的黑色深淵。
“準確地來說,是異星被轉移到了地星附近。隸屬四大法則之一的混亂——涅沙,在臨死前化作純粹的混亂能量,讓連通兩個世界的裂隙爆發了。裂隙不斷擴大,增多,裂隙與裂隙之間逐漸沒有距離,最終,整個異星都被轉移到了地星所在的這一世界。但是,兩個平行世界分叉的時間點太過遠古,幾十億年造成的誤差讓它們的位置沒有重合,而是地星處在太陽和異星的連線上,卻也十分靠近,現在,兩星之間只有不到六萬公里。它們被對方的引力影響,在九小時以內就會相撞,到時候,沒有生命能活下來。”
拉娜婭想到了她尋找格林特時異常的地圖信息,和驚悚的距離顯示,背後不禁一陣發涼。
夜天接着說道:“我也看到了你和虛空假面的戰鬥。宇宙星盤除了亞彌之外,我也能使用其中的一部分力量,但沒想到和那傢伙的契合度也這麼好。還好魔神之刃幫了你,不然神器落到敵人手中,就真的沒有辦法了。現在我們要去兩星之間的引力平衡點,藉助宇宙星盤把它們倆推開。這是項大工程,你得幫我一把。”
“我該怎麼做?”
“你只需要盡你所能把能量釋放出來就可以了,宇宙星盤由我來控制。”
但真正開始實施時,拉娜婭發現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推開只是一個形象的說法,但這可是兩個星球!怎麼可能說推開就能推開?真的到了“推開”的程度,那麼兩個星球上絕大多數生命,都會因爲毀滅性的災害而死亡!
夜天正把她釋放出的靈能引到宇宙星盤上,淡金能量融進深邃的夜色中,立刻顯現出一種奇幻而迷離的色彩,從中心球體迸射出的能量又分成兩束,以完全相對的方向背道而馳,如同兩道流星分別向兩星射去。
而拉娜婭卻無心觀賞這些,她感覺自己剛剛恢復沒多少的力量又被迅速抽空了。
“有效果嗎……?”
“不行,現在的成效只讓相撞時間延緩了一分鐘。”
“……”
夜天除了接受拉娜婭的靈能之外,他自己也在往宇宙星盤輸送能量,他的表情看起來也十分吃力。
如果他們減緩的時間還不及耗費的時間,出多少力都是沒有用的。但是擺在夜天眼前的現實就是如此,如果亞彌還活着的話,別說是兩顆行星,兩顆恆星將要相撞,他也能阻止。
或者……艾德瑞安還活着,他能操控這神器的話,成效一定也比夜天要大一些。
他們處在兩星的中點,無論從哪一邊看,朝着他們的面都在陰影裡。沒有日光,也沒有月光。唯一的光芒來自他們自身。
拉娜婭看着黑色星球的邊界,似乎能察覺到它在一點點地放大,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如同洪水般鋪天蓋地向她當頭襲來。在焦急與恐懼當中,她突然想到了什麼。
夜天感覺到來自拉娜婭的能量流變弱了一些,他不禁擡眼看了她一下,驚道:“你幹什麼?!你這樣會死的!”
“不,聖神不會讓我死的。”拉娜婭說這句話之前,她已經讓聖神甲褪去了,此時她的皮膚、她的一部分身體直接暴露在真空的環境中,她感到自己的肺正在迅速膨脹,全身的毛孔開始出汗,窒息的感覺也越來越明顯,就當她覺得下一秒就要死去時,她的身上再度勾勒出聖神甲的輪廓,聖神甲再次顯現出來。
拉娜婭剛剛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從上次開啓聖神甲的激活技能,到飛到這裡來,應該已經過去了兩小時,而激活聖神甲的條件也十分苛刻,必須要遭受致命攻擊。
聖神甲將她從死亡的懸崖邊上拉了回來,與此同時,激活技能也開啓了。
之前減弱的能量流,現在變得像決堤的洪水,從宇宙星盤中釋放出的能量,也瞬間爆發出一顆耀眼的新星。
夜天心中驚訝,他從未見過聖神甲能爆發出如此強橫的力量,即使當它穿在拉爾露絲身上時也沒有過。他一邊控制着能量的流動,一邊想到,在他的記憶中,聖神甲並不是粉紫與青黑的配色,而是更加潔白純淨的……
但他立刻回過神來,“不,你不用這樣……地星的那些同伴更需要你,而且,你要去找到魔神的繼承者,魔族一定會阻攔你,你不應該在這種地方透支自己!”
“不這樣還能怎麼辦?!讓兩星相撞嗎?”拉娜婭吃力地說道:“邪罪說得沒錯……要先解決眼前的威脅,這是前提,否則也談不上後面的事情……”
“這是兩個,多麼美麗的世界啊。她們那麼與衆不同,卻又那麼相似。”拉娜婭說着,眼眶有些發酸,兩個世界都承載了很多記憶,不止是她的,還有不計其數的生命。
夜天也被拉娜婭的話語觸動,儘管天族沒有人那樣豐富的感情,但天族的使命,就是成爲這些生命的觀察者與守護者。幾十億年如彈指一揮,在他眼前,他彷彿看見了熔岩冷卻爲海洋,大氣飛速地旋轉,冰川有節奏地漲退,陸地被覆上生命的綠色,背對太陽的那一面燃起了億萬點燈火……
不,不能讓這些消失!
“亞彌,對不起。”夜天閉上眼睛,在他的身後生出六根寬大而雪白的翅膀,隨後他的眼睛陡然睜開,迸射出亮藍色的光芒。
宇宙星盤在顫抖,彷彿它聽到了這句話。
這次輪到拉娜婭來擔憂他了,因爲她看到他的身形正從外圍化成飛散的光點,而那些光點無一不匯聚到宇宙星盤中心。
直覺告訴拉娜婭,夜天這麼做,會耗盡他所有的生命能量!
“不!”她喊道。
“不用擔心我,兩個世界的安危比我重要多了。”夜天笑了笑,“我不會消失的,天使和神一樣,也有神識,只不過相對弱小很多。在這之後,我會回到不夜城,等待下一個輪迴。”
拉娜婭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但夜天說得沒錯,他們只能專注於眼前的事情。
“我,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會在宇宙星盤外圍設置一道只有你能解除的保護結界,它會一直停在這裡,對兩星持續作用。現在的能量,應該能讓兩星在一個月內不會相撞,但相撞仍然不可避免。我能想到的辦法,只有一個……”
夜天咬着牙,沉痛地說道:“摧毀其中一個星球。”
夜天看到了拉娜婭眼中的驚愕,此時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了實體,只剩頭、胸腔和一雙手臂,翅膀也只剩背部連接的部分,他繼續說道:“你與魔神的繼承者聯手,是可以做到的……但你們必須在一個月之內做到這件事,否則,兩星都會毀滅……”
“在你決定前往魔界之前,記得到這裡來把宇宙星盤帶走。”夜天的半張臉也融進光芒中,“你們一定要活下去……”
夜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像拉娜婭當初看到那樣的粉色小光球,它向星空深處飛去,很快和宇宙的背景融爲一體。
宇宙星盤散發着淡淡的光輝,靜靜地在空中旋轉着,像孤獨的舞者。
“還有多少人要犧牲?”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敢想象。
她面朝地星,卻像投入無盡的黑暗。太陽就在地星的後面,異星卻再也看不見太陽了。
自從詛咒之日開始,異星就沒有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