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 眷侶
蒼白之巢的天穹總是一派的藍天白雲,荊棘鳥在頭頂無聲,卻自由自在地飛翔,年少的仙德爾莎喜歡躺在後花園的無憂樹上,看着藍藍的天空發呆,有時候也會振動那雙雪白的翅膀飛上一趟兩趟,但最終都被結界無情地彈了回來。
“討厭,爲什麼要設結界呀。”又被撞回來了的仙德爾莎抱怨的揉着額頭,頭上長了好大一個包,“每次都不能玩高興。”
穿着華麗長袍的女王飛到仙德爾莎身邊,笑着把她扶起來:“因爲上面是天堂啊,是絲奎奧克女神住的地方。”
“但母親你怎麼可以?”仙德爾莎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
“因爲母親是女皇啊。”女人笑着摸着仙德爾莎的額頭,“只有女皇才能和絲奎奧克女神交流。”
“爲什麼只有女皇可以,公主就不可以嗎?”仙德爾莎嘟嘴。
女人依然摸着她的頭:“有一天,你也會當上女皇,到那個時候你就明白母親現在說的一切。”
我也會成爲女皇嗎?十二歲的仙德爾莎看着天空的荊棘鳥咬着舌頭,那天是她的生日。
“母親。”仙德爾莎忽然好奇的指着天空問道,“爲什麼荊棘鳥能夠飛得比我們還高?”
母親也笑着說道:“因爲荊棘鳥是女神派到人間的代表,是我們天怒一族的神鳥,它們一生只歌唱一次,然後把生命奉獻給女神,等待涅槃重生,就連皇宮裡的王座,也叫荊棘,對待神鳥,我們應心存敬畏,明白了嗎?”
年少的仙德爾莎還不懂得何爲信仰,只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走吧,今天是你十二歲生日,是時候挑選一個屬於你的騎士了,不應呆在這個地方。”
母親牽起了仙德爾莎的手,仙德爾莎也點點頭跟着母親跨出兩步。
但母親卻惱怒的回頭盯着她:“仙德爾莎,我跟你說過什麼?”
仙德爾莎看了看自己腳底,頗爲無奈的揮動起翅膀:“是,母親,蒼白之巢在天穹萬米之上,會飛是天怒一族的驕傲,雙腿行走都是卑微的種族,失去性命可以,但不能失去翅膀!”
母親滿意的點了點頭,一老一少這才慢慢向宮廷飛去。
競技場設立在皇宮東南角,由宮廷大法師奧蘭執掌,此刻正進行着一年一度的騎士選拔,勝利者能夠成爲偉大的天怒族長公主仙德爾莎的貼身騎士。
無論是來自蒼白之巢二層三層的平民百姓,還是來自四層五層的皇室貴族都爲了這一榮耀奮力拼搏。
選拔採取兩兩對決比拼奧術,最後站在臺上的人,就是仙德爾莎的騎士。
奧術是天怒一族特有的法術,不同於人類的魔法,也不同於妖族的巫術,據說是女神從遠古時期留下來的智慧結晶。
競技場觀武臺,女王帶着仙德爾莎坐上王位,身邊站着大法師奧蘭。
競技場中央便是來自蒼白之巢各層的年輕俊秀,都是奧蘭帶隊親自選拔出來的佼佼者。
女王看着場地中央,低頭詢問:“奧蘭,這一次的選拔,有沒有特別突出孩子?”
“尊敬的女王陛下。”奧蘭俯首低頭,“我正想派人向您稟報事情,這次選拔我們發現了一個天才,希望您能看上一眼。”
“哦,是嗎?”
順着奧蘭的目光,女皇在人羣中看見了一個白衣的孩子,那是個年僅十三歲的孩子,透綠的光,嫺熟的手法,絢爛的奧術,在萬千人羣中獨自閃耀。
甚至有幾個奧術達到了高級法師的層次。
“這個孩子來自哪裡?叫什麼?”
“只是第三層的平民,叫做扎貢納斯。”
“哦?平民。”
女王的震驚在仙德爾莎眼中卻稀鬆平常,她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俊朗的男孩子,他竟然真的來了,爲了四年前的那個約定。
……
“哇塞!原來第三層的人這麼多啊?”八歲的仙德爾莎看着周圍人山人海,擋不住好奇心,左看右看。
她跟母親坐在由十八個皇家守衛擡着的皇家禮車從人羣中間飄過,旁邊普通的天怒族民。
他們跪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女王還有長公主,低聲竊語:“誒,你們看啊,那個就是女王和長公主啊。”“真的啊,太漂亮了。”“是啊,他們是我們天怒族人的驕傲,是天怒族人的王啊。”“要是能娶到長公主這樣的美人,我感覺這輩子都值了。”“你就做夢吧。”
那時的仙德爾莎非常天真,她總是停不下來的問着女王:“母親,三層的人這麼多,爲什麼我們五層皇宮裡的人那麼少啊?”
“因爲能進入皇宮的,都是天怒的貴族,不是普通的平民能進來的,因爲我們天生高貴一等。”
“那我們爲什麼還要下來啊。”
“因爲我們是皇族啊。”女王笑着,“我們要下來,讓他們知道,我們很關心他們,這樣他們纔不會造反,知道嗎,以後你也要做女皇,這些你要從現在開始學起,知道嗎。”
還是似懂非懂的點頭,那個時候仙德爾莎也還是不懂爲什麼這麼高高在上的,依然叫關心。
但禮隊在這個時候卻忽然停止前行。
前方守衛來報,有平民在鬧事。
何人敢在這裡鬧事:“帶過來看看。”
隨後兩個壯碩的男子拎着一個骨瘦如柴的孩子來到禮隊前面,兩個男子單膝跪地:“尊敬的女王陛下,希望沒有打擾到您的雅興,這個孩子在我們圖書館盜書被我們抓到,剛纔我們正在教訓他,實在沒注意到您的到來。”
女王看着被小雞一樣抓着的男孩,托起下巴:“孩子,你爲何偷書?”
“我沒有偷書!”男孩桀驁。
“那他們爲何說你偷書?”
“他們根本不是圖書館的人!”男孩依然硬氣。
“我們是圖書館的人。”兩個人甚至拿出了圖書館的工作證。
沒有人相信男孩,女王也只覺得這是小小的插曲:“他偷你們的書值多少錢?”
“一,一銅……哦不,一銀幣。”
女王看着側面的仙德爾莎:“拿給他。”
仙德爾莎聳了聳肩,她倒是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但做好事她還是很樂意的。
從錢袋裡摸出一枚銀幣,振翅一飛便去到了男孩面前,她的笑容天真燦爛:“來,給你,你叫什麼名字?”
“扎貢納斯。”
“我叫仙德爾莎。”
初見仙德爾莎的扎貢納斯只覺此人應是天上而來,就像絲奎奧克女神派到人間最美荊棘鳥化成天怒人,他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的面龐,這麼純潔的微笑,這麼動人的眼神。
在見到仙德爾莎的一刻,扎貢納斯爲她淪陷,直到禮隊走到遠處,他依然回味着殘留在手中的餘香。
“仙德爾莎是誰?”
“女王陛下長公主啊。”
“我要怎麼才能接近她?”
“成爲她的騎士。”
扎貢納斯想了很久,終於對着遠處的車隊大聲喊道:“嘿,仙德爾莎,我叫扎貢納斯,記住我,我會成爲你的騎士……”
……
當競技場中央只站着扎貢納斯一個人的時候,整場選拔再無懸念,哪怕在皇宮呆了幾年的宮廷法師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是個天才,他無愧於騎士這個稱號。
當他在皇宮接受加冕的時候,他把一枚髮卡彈到仙德爾莎手心,他的眼中帶着些許的激動與驕傲:“嘿,謝謝你的一枚銀幣,現在我的奧術很厲害啦,終於可以來見你了,喏,還給你。”
可仙德爾莎接過那枚髮卡,眼神裡滿是疑惑:“還給我?”
“不是你給我的嗎?”扎貢納斯更疑惑,“你說當我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把這枚你最喜歡的髮卡還給你。”
“可這不是我的髮卡。”仙德爾莎看了很久很久,但最終還是笑了起來,“可我還是很喜歡。”
扎貢納斯也沒有細想,無論是誰的髮卡,只要她喜歡就好,自己終於來到了她身邊。
宮殿內無法察覺的一角,一個影子卻隱隱顫了顫。
“扎貢納斯,你是否願意作爲長公主仙德爾莎的騎士,陪伴她,照顧她,用你的一生捍衛她。”
“我願意。”
“是否不離不棄,將靈魂注入奧術神殿,在絲奎奧克女神的注視下,長伴她身,直到天窮碧落。”
“用騎士之魂。”
“你是否愛她。”
“我愛她與她的靈魂。”
“哪個程度。”
“倘若她不能飛翔,我便是她的翅膀。”
年輕的扎貢納斯當然不知道騎士宣言之重,可從那以後,他真正成爲了長公主仙德爾莎的伴侶。
陪她吃飯,跟她上課,喂她吃飯,幫她打架。
至少在幼年時候,他是她最好的夥伴。
可長大了,他們懂得了一個詞語,叫作愛情。
扎貢納斯也是在十六歲某一天睡覺醒來之後忽然意識到這一點,他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仙德爾莎,不,不是有點,是非常。
一定要告訴她,對,就在今天!
所以他把仙德爾莎約在了皇宮的後花園,那顆無憂樹下,也是仙德爾莎最喜歡呆的地方,他決定在這裡跟仙德爾莎表白。
仙德爾莎從皇宮出來的時候,只看到扎貢納斯一人對着樹幹低語,十五歲的她已經出落得如天使一樣,但她的性格一如往常般樂觀向上。
“嘿,扎貢納斯,你跟誰說話呢?”
扎貢納斯特別慌亂,仙德爾莎從來沒見他這麼慌亂:“不是你,你叫我來的嗎?”
“是。”扎貢納斯捏着拳頭,“那個,我要給你說一件事兒,你不許嘲笑我。”
“說吧,咱倆誰跟誰啊。”
“我……”扎貢納斯突然又變得極度害羞,“我……”
“你怎麼了?”
扎貢納斯猛然把她拉進懷裡,低頭便吻:“我喜歡你……”
這一刻,天空靜止,風也靜止,仙德爾莎感受到來自扎貢納斯脣間的熱火,她不知所措。
她被扎貢納斯攬在懷裡,看着天空,那一刻,無憂樹在顫抖,紅色的樹葉如下雨般紛紛而落,天空靜寂,所有荊棘鳥在無聲的飛翔。
他們把動情的一吻,藏在了無憂樹下。
那一吻,如同天荒,如到地老。
仙德爾莎很迷茫,她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她愣了很久:“扎貢納斯,是不是,是不是……太快了……”
“我愛你啊。”
少女的心無從抵抗,只能選擇順從,那一刻她的感性佔據了上風。
“走吧,我帶你去三層耍耍。”
“可我不能隨便去三層的。”
“偷偷的……”扎貢納斯笑着,“你不知道你這輩子錯過了多少好東西,作爲我的女人,我有義務讓你見識見識這世界上真正的快樂。”
“什麼啊,什麼就成你的女人了?”
但也不能阻止扎貢納斯,牽着她的手向皇宮飛去。
但他又忽然轉過頭,對着那顆無憂樹,深深鞠了一躬:“謝謝。”
……
那是惡魔種族的第三次入侵,那是除了天怒一族唯一會還飛的種族,他們來自地獄,卻一直想要把天怒一族從蒼白之巢趕下去。
那一次惡魔舉族入侵,帶着三萬士兵從一萬米的懸崖之下撲上來,女皇帶着皇家守衛以及宮廷法師殊死拼搏。
那一年扎貢納斯成了蒼白之巢守衛的前鋒官,他帶着族人在空中與惡魔浴血奮戰。
他將畢生所學都奉獻在了這場戰鬥之中,他誓死保衛蒼白之巢,誓死保衛自己所鍾愛的那個女孩,這一年,他二十一歲。
在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趕走惡魔一族之後,扎貢納斯病倒了。
很嚴重,奄奄一息。
族裡所有的醫師都沒有辦法,哪怕是宮廷法師奧蘭。
女王從人類的教會裡接來年過三百的高級牧師,牧師卻說:“這病,無藥能救。”
“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真愛之淚,用淚水融入他的心臟,方纔有一線生機。”
真愛之淚,可扎貢納斯把一生都奉獻給了仙德爾莎,成爲騎士以來幾乎沒和外人接觸過,可,尊貴的長公主,會喜歡一個來自三層的平民嗎?
可奇蹟出現了,當牧師從仙德爾莎腮前接過一滴眼淚流進扎貢納斯的嘴角之時,整個宮殿上空閃耀出一團白光,他們已經相愛了五年!
女王單膝跪地,滿眼虔誠:“這是絲奎奧克女神的旨意。”
從此以後仙德爾莎和扎貢納斯成爲了最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他們是女神欽點的一對兒。
當他們牽手從天空飛過的時候,總會臣民指着天空大聲說着:“看啊,那是長公主殿下和扎貢納斯啊,女神欽點的情侶。”
“是啊,他們是天怒一族的未來,我們天怒一族肯定會在他們帶領下越發昌盛的。”
“說出來你們可能還不信,扎貢納斯小時候還被我揍過呢,真的,我還從長公主殿下手裡騙了一枚銀幣,他們就是這麼認識的!”
“爲什麼我不是仙德爾莎。”
……
但隨着歷史的進程,兩人還是遇到了問題。
仙德爾莎是天怒一族皇室的長公主,而扎貢納斯不過是來自三層的平民,雖然他成爲了仙德爾莎的騎士,但他的血統還是卑微,還是低賤。
年老的女皇思想迂腐,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平民,這對皇室血統是一種褻瀆。
奧蘭在他85歲的時候壽終正寢,而宮廷大法師的位置也在那一年空了出來。
一個機會擺在扎貢納斯的眼前,如果能成爲宮廷大法師,他就擁有了貴族血統。
而要成爲宮廷大法師,必須在無憂樹藤盡頭的古書館修行十年,不能踏出一步。
也就是說,他要離開仙德爾莎足足十年的時間,在這十年裡,他們不能見一面,不能說一句話,這對他跟仙德爾莎來說都是煎熬。
但爲了迎娶仙德爾莎,他義無反顧選擇了接受。
那天,他們舉行了盛大的訂婚儀式以及扎貢納斯的入關儀式,仙德爾莎穿着最鮮豔的禮服,從紅毯盡頭飛到女皇面前許下一生。
等到扎貢納斯出關那日,便是他們成婚之時。
“你們是否心屬對方,哪怕傷病,哪怕死亡,都將心鎖在一起,直到同一天將雙翼埋葬?”
“女神見證。”
“你們是否真愛對方。”
“我愛他的身及靈魂。”
“哪個程度。”
“倘若他不能飛翔,我便是他的翅膀。”
翅膀是天怒一族的信仰。
二幕 娜塔莎
我叫娜塔莎,仙德爾莎的妹妹,天怒一族的次公主。
你可能沒聽說過我的名字,但沒關係,因爲天怒一族中很多人也沒聽過我的名字。
別人聽到仙德爾莎的反應是:哇,長公主殿下,可聽到我的名字,卻只會皺着眉頭想半天:娜塔莎是什麼東西?對,我就是什麼東西。
這就是我,天怒一族的次公主,永遠生活在仙德爾莎陰影下的女孩。
或許是因爲上天的不公,在我出生的時候,我的父親就死了,女皇大人總認爲那是我帶來的不祥之兆,而且我的羽翼天生攙着一半的黑毛。
會飛是天怒一族最大的驕傲,每個族人都把背後的翅膀當做一生的信仰,可不是那黑白摻半的翅膀。
黑色翅膀是惡魔的象徵,潔白的羽翼纔是天怒一族的驕傲,如果翅膀的顏色不純淨,要麼在第二層當最卑賤的族人,要麼被折斷翅膀扔下蒼白之巢。
我是次公主,女皇陛下不至於把我貶到第二層去,但我也活得差不多。
我始終活在仙德爾莎的陰影裡,從出生開始就是這樣,她接受最正統的教育,在奧術法殿跟着奧蘭大人學習奧術,在衷儀堂學習最正宗的皇家禮儀。而我卻在廚房跟着山姆大叔做飯,把最沉重的柴火從第三層的樹林背到廚房。
可他們依然嘲笑我,嘲笑我是最悲慘的公主,連蒼白之巢最底層的守衛都不如。
我接受了命運,我曾以爲我這一輩子都要這麼渡過了,可直到我遇見了他。
他叫扎貢納斯,有些拗口的名字,跟他的相遇只能說是場意外。
大概是七歲那年吧,我已經記不大清了,我從樹林揹着柴火出來的時候,經過一間書店,看到他對着書店東張西望。
當時我沒有在意,只覺得他是個很熟的男孩,可能身世和我一樣。
可剛過一個拐角,兩個醉漢盯上了我,他們睡眼惺忪,使用雙腳行走,步行是天怒一族最卑微的生活方式,顯然,他們只是天怒族的混子,天怒族的人渣。
而且極度變態,我當時只有七歲,僅僅七歲,他們竟然將我堵在牆角,說着極度不堪入耳的話:“這小女孩倒水靈,就是太小了,恐怕承受不了咱倆,哈哈哈哈……”
我很害怕,可我只有七歲,我承認,如果我當時有刀,我會第一時間捅進他們的心臟。
我跑不了,他們拽着我就像拽着一隻小雞。
而這個時候扎貢納斯出現了,他本沒看到我,只是飛過巷子的時候不小心撇了一眼,便很快折了回來。
他揚起下巴,努力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喂,你們兩個,欺負一個小姑娘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來跟我單挑?”
大漢沒有理他,於是他撿起石頭向大漢扔了過去:“喂,你們兩個,沒有翅膀的雜碎,是不是連一個九歲小孩的挑戰都不敢接受了?”
他竟然只有九歲,一個敢站在兩個大漢面前的九歲男孩。
翅膀是天怒一族永遠的信仰,這是絲奎奧克女神從上古傳下來的意志,兩個大漢被激怒了,丟下我飛身去追扎貢納斯。
小男孩也奸計得逞,笑着給我說:“你快跑啊!”
然後帶着兩個大漢飛出了兩條街外。
但他還是被大漢抓住了,再能飛,也跑不過兩個成年的大漢啊。
恰逢那天皇族人到第三層巡禮,他被抓到了女皇陛下的面前,兩個大漢誣陷他偷書。
雖然強烈反抗,但還是被冠上了偷書的罪名。
“我沒有偷書!”扎貢納斯表現得很桀驁。
是啊,只有我知道他沒有,可我不敢出去,我很怕,很怕女皇陛下懲治我,竟然在第三層呆這麼久。
好在女皇陛下需要在她的子民面前表現她的仁慈,那幾乎可憐狗一般的施捨。
我很感謝仙德爾莎,是她的一枚銀幣救了扎貢納斯,我活了那麼久,第一次感覺到一個姐姐還有用,當然,不是因爲我。
等到所有人都散開,我纔敢出現在扎貢納斯的面前:“謝謝你。”
“你叫什麼名字?”
“娜塔莎。”
“娜塔莎,很好聽的名字,我叫扎貢納斯,大家都是第三層的人,做個朋友?”
他向我伸出了手掌。
“我纔不是第三層的人!”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鬼使神差的把自己唯一一個髮卡塞到了他手裡,“這個你拿着!”
“幹什麼啊?”他很嫌棄,“我不是女孩。”
“你……”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她不知道一個女孩贈送髮卡什麼意思嗎,可我能讓他知道我的心思嗎,不能。
“你不是要做仙德爾莎的騎士嗎,這是她的髮卡,她讓我給你的,她說只要你能夠把髮卡送到她面前,她就讓你做騎士!”
“仙德爾莎?”男孩在那一瞬間陷入了遐想,傻傻的模樣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的髮卡啊,你是她什麼人啊?”
“我是她妹妹。”我很害羞,“總之,總之你把髮卡收起來就對了……”
我紅着臉跑到一邊,我真的不敢看他,我的心跳得很厲害,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可是七歲的女孩懂得什麼,只知道他對我很好,直到過了這麼多年的現在,我才明白,我當時就已經愛上他了。
沉重的工作無法停止我對他的思念,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我總會飛上屋頂,躺着想他,想他的臉,想他的手,想他說的每一句話,想他是否同樣拿着我的髮卡,想念着我。
我從沒想到四年之後真的又遇到他了,他成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奧術大師,在競技場上無可比擬,打敗了所有對手。
當他最後站在競技場上的時候,我被他的英姿打敗了,金色的頭髮,初有小成的俊臉,還有那筆挺的身姿。
他竟然可以這麼帥!
我躲在競技場的小樹後面,看完了他全程的表演,當然,我也知道,他是來競選仙德爾莎,我姐姐的皇家騎士,這一刻他所有的英姿,所有的帥氣都不屬於我,而屬於另一個女人。
“你是否不離不棄,將靈魂注入奧術神殿,在絲奎奧克女神的注視下,長伴她身,直到天窮碧落。”
“用騎士之魂。”
“你是否愛她。”
“我愛她與她的靈魂。”
“哪個程度。”
“倘若她不能飛翔,我便是她的翅膀。”
我聽完了他全程的騎士宣言,我的心很痛,從那一天起,他成了我姐姐的騎士,一個發誓用性命守護我姐姐的人,可是我怎麼辦,我的騎士又在哪裡。
我甚至不敢相信他把我的髮卡真的送給了仙德爾莎,甚至他們兩個都那麼高興。
“不過我喜歡。”
“你喜歡就好。”
那是我的髮卡!
我無法止住心中悲切,躲在宮殿的一角,獨自哭泣,沒被任何人看見。
可這總還有一個好處,扎貢納斯可以在皇宮隨意進出了,我能夠天天看着他了。
雖然他每天陪着仙德爾莎的時間比較多,但只要我能偷偷的看他一眼,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知道他每天完成工作後,喜歡躺在皇宮外的野花坪,看着天空直到第二天早上。
野花坪裡種着很多從人類世界移植上來的花草樹木,他們稱它爲卑賤的物種,但我卻覺得它們很漂亮。
特別是春天花開遍山野的時候,在花叢裡馳騁是最快樂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沒有忍住,終於走到了他的面前,就在野花坪:“扎貢納斯。”
“娜塔莎?”扎貢納斯很意外,“你真的是皇宮裡的人啊,我聽仙德爾莎說起過,她有一個妹妹,你真的是她妹妹?”
“是,是吧……”
“那你過得可真不像樣啊。”
我忽然哭了出來,不知道爲什麼,十多年擠壓在心頭的委屈在他面前瞬間崩塌,就像在他面前我沒有一點防備心一般,我能夠全身心的相信他,相信他的每一句話。
我把我那麼多年所經歷的一切不快與悲痛通通吐了出來,在他懷裡整整哭了兩個小時。
那一晚只有我和他,還有漫山遍野的鮮花。
扎貢納斯很樂觀,他聽完後只是笑了笑:“別哭了,你要說慘,我還比你更慘呢,想那麼多做什麼,來,跟我來。”
“啊?”我止住淚光。
“我帶你到第三層耍耍。”扎貢納斯笑得很開朗,“我保證第三層有你想象不到的驚喜!”
“可我不能隨便到第三層。”
“偷偷的。”
我去了,我不得不承認,他不是很會安慰人,但他卻真的很會玩,我在第三層見識了我這一輩子沒見識過的東西,賭博,喝酒,馬戲,把翅膀捆起來跟着鞦韆盪來盪去!
那段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光,每天晚上都能跟他到第三層去玩耍,每天晚上他都能變着法的逗我開心。
時間越久,我對他便愛得越深。
無法遏制的深。
我終於決定要告訴他我的想法,哪怕這個想法是那麼的不切實際。
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他,我喜歡他,哪怕到死,我都喜歡他。
那是個大晴天,我在皇宮的後花園找到了他,他站在無憂樹下。
無憂樹,從第七層延伸到第五層的皇宮,被絲奎奧克女神的光輝庇護着,只要靠近無憂樹,便可忘卻煩憂。
“扎貢納斯!”我忘乎所以的飛過去,就像所有的小姑娘一樣。
可扎貢納斯的神情也很緊張,他忽然把我拉到了跟前:“娜塔莎,你來得正好,我要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但你不能告訴別人。”
他貼得很緊,我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噴到我臉上的熱氣,我的臉很紅,心跳得很厲害,他的臉也有些紅,說話的時候吞吞吐吐。
他把我堵在無憂樹下,緊張又顫抖的說道:“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好喜歡仙德爾莎,我今天要跟她表白。”
我愣了,當時整個人站在無憂樹前失去了知覺,他喜歡仙德爾莎,他要跟仙德爾莎表白,我把幾乎要脫口而出“我也喜歡你”幾個字嚥了回去。
他有些害羞:“嘿嘿,沒想到吧,我也想了好久了,你不能給你姐說哦,你說過我們是朋友。”
我嘴角在抽搐:“我,我……”
“你說我要怎麼才能跟她表白呢,哪個姿勢才最帥呢?我要不要親她呀?”
“你所有動作都很帥,你的表白,讓人無法拒絕。”
“真的嗎,我有那麼優秀?”
“你可以讓人愛到無法自拔……”
可這個時候仙德爾莎來了:“扎貢納斯,你在跟誰說話呢?”
他一把將我推進了無憂樹底:“躲起來,別說話……”
我忽然大哭起來,靠在無憂樹前無聲的哭到聲嘶力竭。
背後傳來的情話就像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割在我心頭。
“我喜歡你……”
“唔……”
我哭到全身無力,抱着肩膀瑟瑟發抖!
那一刻,無憂樹也跟着我在顫抖,紅色的樹葉如下雨般紛紛而落,天空靜寂,所有荊棘鳥無聲的飛翔。
“我帶你到第三層耍耍。”
“偷偷的。”
“作爲我的女人,我有義務讓你見識見識這世界上真正的快樂。”
“謝謝。”
啊,無憂樹啊,求求你帶走我的憂愁吧,我現在心好痛,真的好痛,我要扎貢納斯,我要他啊!
我終於明白扎貢納斯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我,而我在他眼中,一直只是朋友,他的心在仙德爾莎身上,從未離開。
幽樓立在皇宮左邊蒼白之巢的懸崖邊上,通體黑色,皇宮中有禁令,一定不要靠近幽樓,那會讓你永恆的墮落。
我曾經問過一些老人,爲什麼不能靠近幽樓,他們告訴我,那是上古時候封印惡魔之王卡薩斯的鎮壓塔。
卡薩斯是和惡魔神做交易的恐怖之人,只要願意付出,能夠從他那裡得到一切想要的東西。
在一個狂風驟雨的夜晚,我推開了幽樓大門。
裡面很黑,黑到看不清一點一滴。
我有些害怕,步子邁得很輕,我低聲的呼喊:“卡薩斯?”
可沒有任何反應。
一道閃電忽然炸起,將周圍的一切映在我眼前。
堆積如山的屍骨,無限蔓延的黝黑階梯,伸到遙遠的視線盡頭,階梯上滿是骸骨,骷髏,殘渣。
就在腳下,竟然踩着一雙摺斷的翅膀。
“啊!!”
我害怕極了,尖叫着瘋狂逃竄,可幽樓大門卻突然被關了起來。
我在門前瘋狂的敲打,瘋狂的呼救,可都被淹沒在了暴虐的狂風驟雨當中。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我身邊,他很高大,高大到我只能擡頭仰視。
我很害怕,整個人蜷縮在牆角:“我錯了,我不該進來,求求你放我出去!”
“哦?”尖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咯咯咯,小姑娘,我認識你,你叫娜塔莎!哈哈哈哈,可憐的落寞的天怒二公主!哈哈!”
那身影忽然化作一隻蝙蝠在我身邊飛來飛去:“可憐的孩子,女皇的位置被奪走,連自己心愛的人也保護不了!”
他又化作一隻巨狼站在了滿是骨頭的階梯上,啃掉一顆頭顱:“你看看,我知道,我完全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想要你姐姐去死,你想要你母親去死,你想要把扎貢納斯奪回到你的身邊!”
“不!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不你想的!”卡薩斯終於化作本來的模樣,一個巨大的人身怪物,後背長着一對寬厚的黑色翅膀,“你只是還有所謂的良知支撐着你,來吧,跟我交換吧,想想看,你小時候,那個老女人怎麼對的你,想想看,你的姐姐有沒有一次爲你想過,想想看,現在扎貢納斯還在你姐姐的懷抱裡,哦呵呵呵,甚至可能還在接吻呢。”
卡薩斯又成功的把我逼哭了,我抱着肩膀,躲在最黝黑的角落:“不,我不想。”
“來吧!”卡薩斯翅膀一振,露出了刻在幽樓地面的古老圖騰,藍色火焰從圖騰裡升騰而起,“這是我從惡魔族帶回來的惡魔圖騰,它能跟惡魔神交流,只要把你的血滴進圖騰,說出你的代價,你就能獲得所有想要的東西,包括生命!”
“來吧,說出你的所需!”
“不……”我已經哭得有些無力,“不,求求你放我出去。”
門驟然大開,卡薩斯狂笑着:“去吧,在外面的世界,你會知道在我這裡的溫暖,總有一天你會選擇把血滴進圖騰,我等你……”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卡薩斯,最後我瘋狂的逃出了幽樓。
可卡薩斯說的沒錯,我在蒼白之巢再也感受不到一點點溫暖,哪怕太陽打在頭頂,我感覺都像在寒冬臘月。
我感受不到熱,也感受不到冷,我整個人就像行屍走肉。
後來,我把更多的時間浪費在幽樓,卡薩斯的火焰能讓我感受到在外面感受不到的溫暖,我甚至覺得,他比所有人都要關心我。
惡魔族進攻的那天,我在幽樓渡過,窗外的廝殺激不起我眼中一點漣漪,死吧,與我何干。
天怒族人,女皇陛下,你們都去死吧。
“卡薩斯。”我笑了起來,“爲什麼惡魔族明知道打不過還要攻上來。”
卡薩斯倒掛在幽樓穹頂:“他們是爲了我,因爲我是惡魔族之王,沒有我,他們就沒有靈魂,可我出不去,絲奎奧克的神力封印了我,他們也進不來,因爲他們不是天怒一族的對手。”
“可他們爲什麼打了這麼多年還要來?”
“因爲他們牽掛我,你看,哪怕是惡魔族,也是有感情的。”
我的眼睛有些木然:“也有感情嗎?”
後來我知道了這一戰之後扎貢納斯生了重病,我有想過去看他,可每當天空掠過荊棘鳥的時候,我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是仙德爾莎的人,我,別做夢了吧。
後來又聽說仙德爾莎用他的眼淚把扎貢納斯從死亡線上救了回來,我也只是隨意的笑了笑。
他們成了天怒族人當中的眷侶,有些時候我也會看到他們從天空中飛過,也搖頭感嘆一句:“爲什麼我不是仙德爾莎。”
仙德爾莎多好啊,天怒一族的長公主,天怒一族下一任女皇的繼承人,最重要是,還擁有扎貢納斯的愛。
在他們訂婚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也可能是我最後悔的決定,但都不重要了。
在深夜十二點,我推開了幽樓的門。
“卡薩斯,陪我聊聊。”
今天的火,是白色的,卡薩斯依然守護在他最鍾愛的惡魔圖騰身旁。
冷,我有多久沒感覺到冷了,十二月的蒼白之巢,天空陰冷到看不見一隻荊棘鳥。
我裹着厚重的棉襖,看着白色火焰在眼中跳耀,將羽翼蓋在身上,在卡薩斯的庇護下,安穩的睡着。
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安穩的睡覺。
忽然,我睜開了眼,看到了扎貢納斯的微笑。
他是如此的近,他的笑是如此的迷人,他金色的頭髮,白色的羽翼,絕美的面容讓我神魂顛倒,他的每一寸每一釐都散發着太陽般的光彩。
“扎貢納斯?”我很驚喜。
“你怎麼在這裡?”他卻細聲詢問。
我不知道,當我回頭看時,周圍盡是黑暗,一點也看不到的無盡黑暗,我的眼中只有扎貢納斯,只有他在身旁我才能夠感覺到一點光亮。
“這是哪兒?”我問道。
可他卻忽然振翅離開,他對我招手,他在微笑:“跟我來。”
本能的,我振動翅膀向他飛去,可怎麼也,怎麼也飛不動。
我感覺不到翅膀的存在,摸着背後,什麼也沒有,我很驚恐,翅膀是天怒族人的驕傲,可我的翅膀呢?
扎貢納斯已經越飛越遠,他還在對我招手:“跟我來。”
忽然間,從黑暗中傳來一聲清嘯:“美麗的娜塔莎,來我這裡,來我的懷抱。”
回過頭,看到卡薩斯揮舞着寬達百米的翅膀向我撲來,他的翅膀很大,鋪天蓋地,翅膀上卻掛着滿滿的骸骨,精靈的耳朵,人類的頭顱,天怒的翅膀。
這些屍體在對我笑,對我呼喊:“來啊,加入我們吧……”
“啊!”
我的頭忽然好痛,我很害怕,可扎貢納斯已經越來越遠,他還在招手,可我已看不見他的微笑。
無數笑聲在我腦中縈繞,“呵呵,哈哈,來啊,來啊!”
“扎貢納斯,等等我!”
我忽然開始瘋狂的跑,邁開雙腿,用那天怒族人最卑微的方式向扎貢納斯追去,扎貢納斯,等等我,就算是跑,我也要追到!你等等我,我好害怕,沒有你,我身邊只有黑暗。
可扎貢納斯聽不到,離我越來越遠,直到那最後一抹光亮消失在視線的盡頭,我也力竭倒在了虛空之上。
“爲什麼,爲什麼就不等等我?”
我的身體開始下墜,跟着我滴落的眼淚,那是曾經我以爲快樂的往昔,再見扎貢納斯,再見良知。
“爲什麼,爲什麼不給我機會?”
無盡的黑暗終於吞噬了我,在卡薩斯的翅膀上,化作一具屍骸。
“你想好了?”
醒來之後,卡薩斯依然盯着地上的圖騰,他的聲音很冰冷。
“嗯。”我的聲音更冷。
卡薩斯用他的手指在地上劃了個圈:“把你的血滴上這片圖騰,我會給你想要的力量,但需要你跟我交換,付出的越多,力量就越強,你,付出什麼?”
“所有。”我眼中再沒感情,“親情,愛情,良知,通通給你……”
卡薩斯笑了,就像我多年的朋友:“美麗的娜塔莎小姐,你會得到想要的一切。”
血滴落,在蒼白之巢十二月的凜冬裡,惡魔圖騰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我沐浴在光芒中,復仇的慾望就像烈火中蔓延的黑色羽翼,爬過了廢墟,爬過了滿是屍骨的階梯,映在冰冷的牆上。
慾望一旦播種就像魔鬼的藤蔓一樣不斷生長,那一夜,我把靈魂賣給了卡薩斯,賣給了從地獄而上的惡魔之王。
胸口的冰冷,卻換不回扎貢納斯的一抹憂傷,那就毀滅他,用毀滅一切的復仇力量。
“姐姐啊。”
三幕 華麗謝幕
女皇在扎貢納斯出關的前一天晚上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癱坐在荊棘王座上,走完了她最後一程。
仙德爾莎哭得很傷心,這是蒼白之巢的第六層,不是皇族的人無法上來,她答應過母親,在她死後,讓她再在王座上坐上一天。
可背後卻響起了尖利的笑聲:“咯咯咯,我的姐姐啊,爲何哭得這麼傷心呢?”
仙德爾莎抹着眼睛回頭看了一眼,她幾乎快要認不出這濃豔裝扮的人:“娜塔莎?”
“呵呵,真是難得呢。”娜塔莎笑着,“姐姐你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
“我怎麼會不記得。”仙德爾莎不懂娜塔莎的言語,“你是我的妹妹啊。”
“妹妹,好一句妹妹。”
“你知道你妹妹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你知道你妹妹從小是如何生活的嗎,你是天怒一族的長公主,高高在上,女王的欽定人選,所有人都拜服在你的腳下,可你風光的時候,知道我在哪裡嗎?我在廚房,幫你們燒火,幫你們砍柴,幫你們吃掉剩下的吃不完的東西!”
仙德爾莎很震驚:“這些,我都不知道。”
“是啊。”娜塔莎抹過自己鮮紅的嘴脣,“因爲你的世界裡從來就沒有我,不是嗎,我親愛的姐姐。”
仙德爾莎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說她敢說什麼,因爲她被說中了,從她記事起,就被母親教導着,不要在乎那個妹妹,她做了什麼都和我們無關,你以後是女皇,不要跟她在一起。
“可是,是母親說……”
“呵呵!”娜塔莎眼裡盡是怒火,“這個老東西!哈哈!老東西,女皇陛下!終於死了!”
“族醫說,這個老東西是生了慢性病慢慢死去,他卻不知道,惡魔族有一種慢性 毒 藥,能讓人一點一點的衰老,她不是老死的,她是被毒死的。”
“你怎麼知道?”
“姐姐你好像忘了是誰在廚房呢?”
“是你殺死的母親?”
仙德爾莎忽然異常震怒,她將奧術權杖緊握在手心,遙遠的指着娜塔莎:“竟然是你!”
“沒錯。”娜塔莎指甲已經如利刃般修長,輕輕颳着臉蛋,“就是我殺的!”
“你!!她是你的母親啊!”
“我沒有母親!”娜塔莎狂吼,“我從來沒有一個把我不當人看的母親。”
仙德爾莎口中吟唱,已經開始發動奧術:“你是天怒一族的叛徒,你已經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哈哈哈哈!”娜塔莎大手一揮,“是啊,哇哦,被你看出來了!”
“可那又怎樣!?”
仙德爾莎手中的奧術已經匯聚成型,她大聲道:“我要代表族人消滅你!”
“哦,是啊,來吧!”
娜塔莎右手一揮,仙德爾莎手中法杖瞬時掉落,就連匯聚成型的奧術也被一擊打到潰散。
娜塔莎太強了,比從前的母親還要強,她從哪裡得到的這般力量。
仙德爾莎想不到,娜塔莎也不會給她多想。
振動着雙翅忽然靠近身旁,一巴掌推到了牆上。
娜塔莎掐着仙德爾莎的脖子,死死頂在牆上:“不止如此,你,我也不會放過!”
仙德爾莎有點害怕,她現在在娜塔莎眼裡找不到任何情感,那感覺就像望着一頭野獸,一個惡魔。
“你殺了我吧。”仙德爾莎撇頭。
“殺!?呵呵。”娜塔莎笑了,“你想太多了,那太便宜你了,我會讓你用最悲慘的方式離開蒼白之巢。”
“想想看,再過兩個小時扎貢納斯就要出關了呢。”娜塔莎一直在笑,“你的情郎再過兩個小時就要出來了,你是不是很思念,十年了,哈哈,我一直有機會動手,但我就要等到這一天,讓他扎貢納斯出來看到,沒有仙德爾莎,只有我娜塔莎,我在想,那個場面一定會很有趣!”
“是不是從沒嘗試到希望在最後一刻破滅的絕望?對不起,我嘗試了太多次,你也試試吧!”
娜塔莎已經抓住了仙德爾莎的翅膀,如利刃般的指甲掐進了仙德爾莎的肉裡。
“啊!”仙德爾莎痛苦的慘叫出聲,“你,不要……”
“你若不能飛翔,我便是你的翅膀。”娜塔莎的力氣沒鬆一分,“多麼美好的誓言啊,可是當這誓言成真的時候,扎貢納斯又會怎麼做呢?”
“啊!”仙德爾莎已經猜到了娜塔莎的意圖,她在肯定,“不要,求你不要!”
她動不了,此時的娜塔莎太強大了,她根本動彈不得。
但她不能丟了翅膀,翅膀是所有天怒族人的信仰,她經常想起母親說的那句話。
會飛是天怒一族的驕傲,雙腿行走都是卑微的種族,失去性命可以,但不能失去翅膀!
“啊!!!”
娜塔莎扯住仙德爾莎的翅膀,陰冷的笑着,掐住羽翼,用力撕扯。
連皮帶肉全部扯了下來。
羽毛在掉落,那後背鮮血如洪流般涌出,皇宮的燭光在顫抖,那羽翼帶着皮肉蒼白無力的砸在地上。
娜塔莎在陰冷的燭光中狂笑:“扎貢納斯,哈哈,扎貢納斯,這就是你的摯愛,你的信仰,哈哈,看看,看看她什麼樣?”
“哈哈!”娜塔莎笑得很開心,可能生活了三十多年都從未這麼開心,她把染滿鮮血的手指放在脣間,輕輕吮了吮,“你的血,真甜!”
天啊,到底是怎麼樣的事情讓她變成這樣啊,這哪裡是娜塔莎,這哪裡是天怒族人,這根本就是惡魔啊,比惡魔還要惡魔啊!
“求求你,殺了我吧!”
“哈哈哈哈!”但娜塔莎已經陷入了享樂,她把仙德爾莎踩在腳下,雙手抓住仙德爾莎唯一還剩的羽翼,用力一扯下。
依然連皮帶肉,甚至帶着翼骨。
她把仙德爾莎的血肉咬進了嘴裡,一揮手,帶着仙德爾莎一同飛到了蒼白之巢的六層懸崖,此時大雨正濃。
仙德爾莎鮮血流遍了全身,她無力的趴在懸崖邊,任由大雨瘋狂砸在身上,浸入心裡,浸入失去羽翼的傷口裡。
她眼睛裡盡是絕望,偉大的絲奎奧克女神啊,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娜塔莎變成這副模樣啊。
可她已經沒有反抗之力,失去翅膀的天怒族人,活着不如死去。
“姐姐。”娜塔莎的眼裡沒有一絲感情。
仙德爾莎的眼裡也沒有一絲感情。
“你會恨我嗎?”
這是最後一句,娜塔莎一腳將仙德爾莎踢下懸崖,在原女皇的屍體下,在絲奎奧克女神的神像下。
用最悲慘的方式,送給了一個天怒族人的華麗葬歌。
娜塔莎獲得了一切,薩卡斯承諾給她的,一切。
她擦乾浸滿鮮血的雙手,推開女皇,爬上了荊棘王座,揮舞着那對黑白相間的翅膀。
她眼神裡沒有一點繁星:“來人吶,把這對翅膀燒成灰燼,然後請我們偉大的宮廷大法師扎貢納斯出關,迎接新皇。”
呵,孤獨的女皇。
…………
君不見,輕紗如水,一眸回首渡哀愁。
君不見,櫻落滿山,花開遍野惹煩憂。
君不見,快意恩仇,血撒幽樓。
猛回首,樂成憂,王座盡頭。
(完)
本篇番外來自陌上小丑,在此推薦他在同站的完結作品《龍墜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