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精巧,古淨雅緻,花草叢木,山石流水,一樣不缺,有些門道。
三人偷偷摸摸的爬了出來,爲了掩人耳目,還是現出了原形,畢竟目標小點。
花籽將身上的兜袋給了雙梨,讓他們藏身到一處假山裡。她一個人去探看,喵身輕巧連跳,金光劃過。
花籽越晃越古怪,整個院子靜悄悄的,沒有絲毫人氣,隱隱還有一絲神獸和仙術並存的氣息籠罩整個院子。喵生本能感覺有危險,正待她要回去找雙梨與小青,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吸去!
重重摔在了一間屋內,化出了人身,咳咳兩聲,勉力站起。
屋內站着一個女子,火紅鳳鳥長袍,似火焰般張揚,容貌明媚如陽,清眸帶憂。女子背後是一副火神祝融的畫像,案臺上有新鮮的供奉,看的出對方心意誠然。
花籽心中有些知曉此人是誰了!
“你是何人?”女子口吐若蘭,神色疑惑。
“你是鳳離火鳥?”花籽試探。
女子吃驚,揮袖打向花籽,花籽後退,避之不及,不在一個層次,她毫無還手之力。
撲倒,吐了兩口血,花籽連忙舉旗投降,吐槽哪有話都不讓人說就打的!果然像傳言一樣火爆脾氣!
趴地舒了口氣,“我也是以前遊歷不周山時,聽人說的,剛剛在你院子地下密道里看到了鳳離火鳥救主的壁畫,所以我才猜你是鳳離火鳥。”花籽微喘。
“不周山?”女子神情微恍,喃喃自語,似笑似癲。“很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啊,想起來了,我當年就在那兒魂飛魄散的。”
“你這不是沒死嘛!”小貓妖膽大包天。
“呵,你怎知我沒死?”鳳離火鳥甩袍,居高臨下,雙眼迷離。
“那你是鬼?不是啊,可我怎麼感覺你身上有妖氣和仙氣,現在還聞到人類的味道。”花籽疑惑,這是個什麼組合?!
女子脣間微動,外間突然爆炸聲轟然,接連不斷,慘叫聲四起。法力相鬥,刀劍碰撞聲,亂哄哄的求救聲,隨即一併響起。
女子神色漠然,退回主座。
“老祖,請老祖出山!弟子是華陰門第三代掌門,請老祖支援!”一名蒼老女聲傳來,一遍又一遍,得不到迴音,聲音漸弱,帶着不甘與彷徨。
花籽不忍,想要衝出去幫忙,到門口又被彈了回來,有結界。也許雙梨能已經出去幫忙了,她只好安慰自己。
“鳳火離鳥前輩,我不知道你與這華陰門有何恩怨,我不會去要求你去相救,但是我不能袖手旁觀,請放開結界,讓我出去,多有得罪之處,回來後再由您處置,您看如何?”花籽認真臉說道。
鳳離火鳥正色看着花籽,眼波忽閃,突然雙手抱頭,神色痛苦,“別說了!別說了!啊!!因爲你我這麼多年被困在這裡!那個賤男人他該死!!你別不識好歹!”她瘋狂大叫着,又捂住胸口,彷彿有什麼要從那裡出來。
鳳離火鳥掙扎,閉目,再睜眼時,整個人氣質都變了。嬌蘭柔弱,面色帶殤,“小女子是大合渭城謝家四娘,謝雲嫣。”優雅的給花籽施了個禮。
“我這就放姑娘出去,請姑娘務必幫我救救外面的那些可憐人兒們吧。”她拉住花籽的手,鄭重說道。花籽心中咆哮,咱就別講這些禮節了啊,趕緊打開結界啊!!
她狠狠的點頭,那位謝姑娘抽出髮簪,刺破手心,食指沾血,點入花籽眉心。
花籽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謝姑娘提裙拉袍小跑跟在後面。她先去假山處看了看,果然雙梨已經不在了,好樣的!
一把抓過謝雲嫣,運氣飛走。
到了地方,整個華陰門被夷爲平地,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場面一片混亂,死傷無數。
花籽心愕,來襲之人是真陽門的,想想卻又在情理之中,兩派恩怨已久,可是這真陽們太歹毒,竟要屠人滿門!這就不能忍了!
花籽立即加入到華陰門中與真陽門對抗,華陰勢弱,已到快要不可挽回的地步。雙梨和小青也在其中,兩人灰頭土臉,都掛了彩,小青更重些罷了。
真陽顯然請了高手前來助陣,廝殺中一位老道法力高深,鶴立雞羣。雙梨與花籽聯合堪堪打了個平手。
謝姑娘躲在一處,不過與她有仇的人卻是十分眼尖的看到了她,“毒婦!還我兒命來!”一道劍光速來,毫不留情。
謝雲嫣嚇的動不了身,對方劍鋒被一股強力震開,風離火鳥好歹也是隻神獸!
花籽上前阻攔,大吼一聲,“停!”所有人愣住,看了眼她,又繼續!
那位刺殺謝雲嫣的老頭,做了個停下的動作,“住手!”真陽門的人這才收手。
他劍指謝雲嫣,“毒婦,當年我兒不辭萬里前去大合,傾城聘禮娶你過門,新婚之夜,你竟將他斬殺於洞房之中!”老者痛心疾首,咬牙切齒。
“千年來,你龜縮在你一手創立的華陰門裡,命令你的走狗見我真陽門人必殺!你的住處佈下了結界,我拿你沒辦法!我忍了千年!今日終於把你逼出來了!”徐業有些癲狂,說罷就要再次上前殺謝雲嫣。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謝姑娘淚流滿面,婉轉悽苦。“是風郎要殺我啊,他殺了我啊!”千年來的傷痕,再次被扒開,血肉模糊。
全場愣住,花籽懵逼,又是哪出大戲。
“你胡說!明明是我兒死了,你活着!”徐業根本不信她,胡說八道!
“公公,不!徐掌門!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謝雲嫣神色激動,“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花籽上前摟住她,安撫,“謝姑娘,你冷靜一點,有什麼誤會你說出來,有我們給你做主呢!”正義感爆棚的小貓妖,拍拍胸脯向她保證。跟在她身後的小青蛇神色崇拜,雙梨大王卻無語問天,誰給她的膽子!
謝姑娘用力的哭了一把,平息了下情緒,給大夥兒述說了她與徐清風的愛恨情仇。
她是大合國謝家的小女兒,名門閨秀,自幼飽讀詩書,知書達禮。一日在出遊時,不慎摔傷,被在渭城遊歷的徐清風救下。他模樣周正,開朗熱情,見識博廣,謝雲嫣一顆芳心就暗許了。長久相處,風花雪月,兩人情誼相投,私定了終身。
後來,他向她爹孃求親,謝父覺得他出身大派,爲人可靠,便將小女兒許配給了他。嫁他那日,豔陽高照,百里紅妝,鳳冠霞帔,她帶着對他的愛,滿心的歡喜,嫁給了他。
不料新婚之夜,她等來的不是濃情蜜意,不是令人臉紅心跳的旋旎,是揮劍斬情!是他的殘酷絕情!
徐清風不知從哪兒得知謝家有顆鳳離火珠,不辭萬里來到渭城,假意傾心於她,巧言令色,騙得謝家將這鳳火離珠當作了陪嫁。謝家留了個心眼,請人施法將這鳳火離珠與謝雲嫣認了主。只有謝雲嫣身死,徐清風才能得到這鳳火離珠!得知此事,他毫不留情,一劍刺心。
故事到了這裡,謝姑娘哀怨清絕。
“哈哈,可笑,他殺了你,怎是他死你活!”徐業老頭顯然不信,恨聲發問。
“當時,血灑嫁衣,鳳離火珠沾染了我的血液,與我融合後,鳳離火鳥魂魄甦醒了!她便奪取了我的意識,殺了風郎!怎料我當時神魂未散盡,從此我二人共享一具身軀,不過我也很少能出來。”話到最後,謝姑娘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徐業吃驚,怎會如此!可是,可是,他的兒,是真的死了啊!“不管是你們誰殺的,既然你和那什麼鳥共生了,你和她都該死!息緣道長,請助我一臂之力!”話未斷,人已至!
花籽上前與他糾纏了起來,那個道士便趁虛而入!雙梨一見不對,上前阻攔,不過螳臂當車。那個老道一掌打向謝雲嫣,謝吐血倒地,捂心,淚流。
就在此時,鳳火離鳥趁機而出!本就暗夜,她紅絲飛舞,眼角勾紅,紅脣血珠未盡,神色張狂,更添邪色。三兩下就將那個老道士打的七竅流血,滿地打滾!
老道大呼,“不可能!不可能!謝雲嫣命中帶雷火,你與她是兩火不容啊,一旦合體會產生劇烈火陽毒,每日噬咬你們的魂魄!令你功力大退!你怎麼還……”他神色驚恐,說出的話更讓人不解。
鳳離火鳥上前,提起他的衣領,就是兩個巴掌,“原來就是你,我說怎麼也找不到人呢,原來你不是真陽門的人!”
“徐業,你可知道,你的好兒子爲什麼要不惜代價,得到鳳離火珠嗎?”鳳離火鳥把老道一把扔到徐業跟前。
“哈哈,你真是蠢,徐清風也是蠢蛋!你的寶貝兒子被你這位至交好友下了一種叫泣寒淚的寒毒,每日最陰之時便會發作,寒氣噬骨,疼痛難忍。這個老道再假意幫他,告訴他需要鳳離火珠才能解毒。”語氣陰柔,如冰刀刺入徐業的心口。
“你,你!!!”徐業赤目瞪向老道士,一臉的不可置信。
“三弟,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她是想挑撥離間!”老道士忍不住後退,嘴上還在掙扎!
“呵,徐清風的屍體還在呢,要不要我拉出來給你們驗驗。”紅脣再吐勁爆。
徐業聽罷,雖然半信半疑,但老道實在是可疑。
一旁看戲的雙梨拉了拉花籽,附耳嘀嘀咕咕。花籽眼中一亮,舉爪,“我們可以作證!這個徐清風的屍體確實還在,封存的好好的呢!”
徐業聽罷,衝冠眥裂,便和老道士打了起來,雖然老道士受了重傷,但徐業不是他的對手,很快便落入下風。
鳳離火鳥上前,幾個回合,可憐老道士又□□趴下了,“我知道了,原來你一直靠着徐清風的屍體壓制火毒,呵呵,是我失策!要是當時能殺掉你,取你精血,也不至於現在這般,呵呵。”老道士懊悔不已,但又能如何,當日他也沒料到經火珠溫養的火鳥,法力恢復了六成,他哪是對手?
“鳳離火鳥,你先是神魂受傷,附與火珠,流落人間。後又因你噬主,降下心罰,千年來被困在這裡,不得動彈,你肯定很想去見你的主人祝融吧!我可以幫你!”老道士不死心,轉口誘惑着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黑夜,半月有影,陰風煞煞。
鳳離火鳥仰天長笑個不停,笑着笑着,淚水順頰而流,美人淚,可惜沒有英雄。
花籽覺得自己沒救了,她竟然覺得這畫面真特喵的美,都是顏值惹的禍。
那位美麗的鳥姑娘,突然變臉收了淚,目光凌厲的射向息緣道長,又一把把他提溜了起來,扼喉,“你知道的事,還挺多嘛!”
老道士努力張嘴喘息,咔咔的說不出話,奮力掙扎,徒勞無用。
火鳥彎脣低語,聲兒太輕,道士瞳孔睜大,死死抓住她的手,火鳥瞬息放開,抽身。只見那老道身上一道焰火燃起,伴隨着他的悽烈慘叫,越發兇兇。
“啊...你也會不得好死的!啊...!!”
衆人反應不及,老道化身枯骨。華陰和真陽的人,都驚恐的看着鳳離火鳥,對她忌憚萬分。
鳳離火鳥踉蹌了一下,神色乏累。花籽上前扶了她一把,火鳥承了她的情,轉身對徐業說道,“帶上你兒子的屍體滾吧,趁着我現在不想殺人了!”
花籽與雙離他們就將屍體的詳細位置告知了徐掌門,至於怎麼取出來就是他事了。
徐業心中怒悲交加,化作一聲嘆息,拱了拱手,就要離去,走至不遠,回頭看了一眼火鳥,“替我與謝姑娘說聲抱歉,是我教子無方,我徐家對不住她,但他也是受人所害,請她不要記恨於他。”說完老態更顯,頹然而去。
徐業走後,鳳離火鳥癱軟在地,華陰的掌門上前呼喚,“老祖……。”她擺了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已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若有所思的看向某個方向,迷離。
抓住了花籽的手,道出了另一個故事。
“數萬年前,我家主人曾無意中救過鳳凰大人,爲了感謝他,贈與他一片帶有鳳凰精血的羽毛,主人求得太上老君,用他的至純至陽三味珍火與之煉化,便有了我。”
“天地萬物乾坤,世事難料,我以爲會一直待在他的身邊,出生入死,不離不棄。主人與水神共工在不周山的事,想必你也知曉,他們二人素來不合。那共工三番兩次挑釁,都被我家主人打敗。”
有氣無力的喘息,停頓了好一會,“先不說了,給你療傷吧,等你好了,我們再聽。”花籽就要扶她起來,火鳥擋手,“不用了,來不及了。”
她繼續說道,“共工知曉以他的法力無法與主人相比,便在不周山佈下陷阱,引我主人前往,哪知被識破,便要撞倒不周山與主人同歸於盡,我心繫主人,怎可讓他得逞!”
“我衝身而上,替主人擋下了那危天之力,拼盡修爲,將他送至九天之外,我也……天地轟隆,天河之水倒流,塌出了一個大窟窿。”
“無力逃脫,魂飛魄散,所幸得女媧娘娘憐惜,找回了三魂三魄,溫養於一顆火珠中,將我交於主人,呵呵……”苦笑。
“主人,他,他,隨手便將我丟棄了……”話到這裡,絕望,悽苦,不解,唯獨沒有恨。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花籽三人情竇未開,可亦感受到她最後一句的無可奈何。
問世間情爲何物,鳳離火鳥也好,謝姑娘也罷,她們都愛的深,愛的切,卻無恨。
火鳥擡眼拉了拉華陰掌門,“苦了你們了。”摸出一件小鼎交於她,若有危機,可擋凝嬰境高手。
忽的,雙手合十,兩指併攏,匯向天陽,啊的長聲,謝雲嫣的魂魄飄浮空中。火鳥全身染血,倒下。
謝姑娘落地,想扶她,卻摸不到……
火鳥顫顫巍巍拿出那顆火珠,給到花籽,“請你...幫我...將她...封進這裡。”
花籽淚流滿面,不忍看她,點了點頭。“不...管如...何,好好...活下...去。”鳳離火鳥氣息漸弱,像是風,隨時會走。
花籽的淚,一滴兩滴。雙梨背過身去,雙肩微抽,小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餘下華陰衆人也跟着嚎啕起來,聲聲叫道,“老祖,老祖!”
鳳離火鳥,殤。
“主人,來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