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籽這次學了乖,帶上了傳音符,這纔出寨去了象石城裡。
楓葉國只是個小國,這裡靈氣匱乏,名門大派鮮有。練氣境的修士都能橫着走,國主都要禮讓三分。
迷霧林的那幫小妖,對妖界來說就是鄉下妖。
花籽熟門熟路的在城中鬧市裡穿梭。
很快,便到了萬寶商會在楓葉國唯一的分店。萬寶商會販賣各種奇珍異寶,奇聞異事,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買不到的。
不過在楓葉國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這家分店門可羅雀。
進了門,就見夥計小秋子正趴在櫃檯上,百無聊賴的捉了兩隻螞蟻,讓它們賽跑。
“阿秋,我看你還是換個東家吧,老秦都發不出月俸了吧。”花籽進門轉了個圈,晃盪到櫃檯邊,托腮也看了會螞蟻賽跑,頗有興致的給其中一隻鼓舞士氣,可惜小傢伙不爭氣,半路裝死了。
“哎喲,我的姑奶奶,您可小點聲,掌櫃的要是聽着了,還不尋法子扣我月錢了!”小秋一聽,假意的拽了拽她的衣袖配合道。
“咳哼…我耳朵可沒聾啊。”說話間,樓上走下了一位身着深灰布衣的中年男子,束髮帶冠,面白有須。那八字小短鬚隨着說話聲一翹一翹的,圓眼一斜,沒好氣地看向花籽。
花籽聽聲,轉了個身,沒個正形的斜靠在櫃檯邊,“老秦啊,看在咱們五百年交情的份上,實話跟你說,你那小圓眼斜起來可真難看。”
秦掌櫃聽罷,眼不斜了,改瞪了她一眼,“又想淘換什麼物件了?我說就你們那破山寨遲早要被人盯上,叫你買些厲害點的陣法,法器、丹藥,你老覺得我是想騙你靈石。”
花籽一副‘難道不是嗎?’的模樣,“你就是想給你自己招攬點生意吧,我勸你還是給你們總舵的孫老怪道個歉,賠點禮,沒準他就把你調回去了。”
秦掌櫃聽她說話,越說越沒譜,深深爲自己年少時‘遇人不淑’而懊惱。
花籽自尋沒趣,摸摸鼻子,發現小秋尿遁而去了。偷偷瞄了瞄老秦,又嬉皮笑臉的湊上前去,“老秦啊,咱這不也是爲你好嘛,還來氣了?你不是一直嫉妒我幾百年來依舊年輕貌美嘛,回頭我把我的養顏秘法告訴你,省的你老惦記。”
老秦心中翻白眼,無奈的看了眼面前的小臉,如出水芙蓉般的肌膚,細細的小絨毛都那麼可愛,就是眼睛小了點,一笑都成了條縫。
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
她依舊朝陽,他已然暮氣。
“說吧,來找我什麼事?”老秦暗歎,手上作忙碌狀,東摸西摸。
花籽拿出了那本《八荒六合秘事》,一臉興奮的遞給老秦,兩眼冒着精光,下巴點呀點的。
老秦疑惑的接過,皺眉翻看起來。花籽搓着小手,來回踱步。
老秦沒看一會就扔給了花籽,想要勸她整天別老愛看這些閒書,沒事多修練,早日成道纔是正途。
老學究醞釀了下情緒和話語,想着怎麼勸說而不捱打時,花籽的傳音符動了!
她懶洋洋的掏出紙符,一揮空,只聽傳來一陣打鬥聲,山槐怪的求救夾雜其中,而後被狐妖打斷只餘一句,速回!
花籽心中一驚,神色微斂,眼光銳利,“靠,老秦你個烏鴉嘴!”說完不待他反應,轉身瞬間消失。
老秦身子前傾,未抓住片角,只得心中委屈,“我只是說說而已啊…”
花籽心中焦急,化作原形,片刻便回到了迷霧林。
她停下步伐,六識全開,林中原來的霧瘴已經被破壞,四周迷霧如青煙般稀薄了,冷風襲來,透着股陰森森的鬼氣。
尋常這裡只有妖出沒,怎麼會有鬼氣?花籽心中大感不妙。
她將手指咬破,指點入雙眼,四周微露些清明。抽出六軌爪長鞭,緊握在手中,小心前進着。寒氣入骨,越走越深,詭異的青光忽明忽暗,周身的氣體在凝結成冰,陡然沙沙作響,冰氣碎,數只青皮白眼小鬼閃現,將花籽團團圍住。
她握緊手鞭,腳下微動,小鬼虛張聲勢,發出咿呀慘叫,悽冽聲叫的花籽腦仁疼,一個揮鞭,六軌鞭風分向各個青鬼,咻的一聲,幾隻小鬼被打到,身裂,衆鬼渾然不懼,蜂擁而上!
花籽腳下不停,左右移步,左手兩指放於鞭尖,“就你們這些小鬼玩意兒,還想攔我!”一個旋轉,踢腿,長鞭將張牙舞爪的小鬼們一串捆住,來回甩動數下,掌心散出神念,小鬼們化作青煙皆消去。
花籽收神,呼了口氣,感覺像是被耍了,這種念頭在她遇到了五隊一樣貨色的青鬼後,愈加強烈。
罵了句髒話,坐下閉眼調息,她丫的被帶進了別人幻化的幻境裡了,這種粗製濫造的手法,她竟然沒發現,簡直恥辱!
屏息凝神,周身聚冰,越來越寒。細細的一聲“啪”,就是這裡!她瞬息睜眼,丹田聚氣,在冰碎前將之凝聚化水,水波動,幻境破!
霧退,顯現了妖寨。
守寨陣法已被破壞,一片狼藉,對方顯然毫不在意,手法粗暴。
進寨,武器相碰,法力爭鬥,□□相博的各種聲接連不斷。
一名紅衣妖豔女子,抱劍倚靠在角落裡,在一片大亂斗的場面裡,有點兒清新脫俗。
忽然眼波微動,眨眼到了花籽面前,頭髮絲亂飄到了嘴邊,呸地一聲,橫劍擋道,絲毫不尷尬。
“哼,來的挺快的嘛!小鬼的滋味如何?”紅脣微勾,低沉聲傳來。
“嘶,你能不能別說話!”一聽對方開口,花籽倒退兩步,“咦…,你真噁心,要不我再去抓兩隻回來。煎炒油炸,隨便你,讓你嚐嚐滋味如何?”
紅衣女子也不生氣,低聲笑。突然狂風起,女子瞳孔暗紅,髮絲亂舞,抽劍直指花籽。
花籽險險避開,按照常規,先應該是打嘴仗呀,沒想到對方改了套路。她急急抽鞭,女子似知她反應,一個忽閃,便到了她的身後。
凜冽劍鋒從後方穿來,花籽歪頭轉身退,劍尖貼着臉頰劃過,鋒口一轉,一道血痕。左手拇指淺按過血痕,舔了下上嘴脣,她嘿笑兩聲。
她與紅衣女子實力相當,不敢掉以輕心。眯眼,主動出擊。心法運轉,揮鞭,三軌在前,另三軌去後,直向對方掃去。女子當仁不讓,側身反轉,先前再後,劍氣帶光,兩廂碰撞,炸煙四起,雙方飛退。
兩人皆揮袖散煙,再來!鞭光劍影,花籽以鞭勾劍,暗中運氣,狠狠發力,將紅衣女子長劍甩拋而去,一個飛身連踢緊隨而至,女子不敵,摔身吐血。
到地,女子幻化利爪,一個躍身撲向花籽,一道詭光射向她的雙眼,花籽避躲不及,身上多了三道厲爪痕,鮮血淋漓。
花籽吃痛,一手握鞭,一手露貓爪。指甲長長如勾,就是怕打架纔沒剪的,派上用場了。
兩人相撲,失了長劍女子如被斬一臂,幾個回合,就已不敵,但每次要輸時,便有道詭異的光出現。
兩人在外口打的不分你我,裡面兩撥妖也是邊吵邊幹架,熱火朝天的。
越打越不對勁,不論花籽怎麼撩撥,紅衣女子都不反嘴,有點不合常理。
對方雙眼通紅欲裂,嘶啞叫喚了一聲。
“你不是雙梨!你是什麼東西?!”花籽懸空出掌,一道白光射向女子雙眼,直流綠色粘稠液體。
雙梨捂眼叫痛,破壞口大罵,“臭花籽,你就不能換個法兒”
花籽躍下平地,跪地查看她的眼睛,掏出了乾坤袋,急急翻找草藥,亂七八糟的物件被倒出,“哎,明明在這裡的啊?怎麼找不到?”
雙梨覺得自己不能把希望放在花籽身上,忍痛封住雙眼穴位,坐地運氣。
“找到了!”一旁的花籽終於在一堆雜物裡找到了有修復作用的明覺草,快速搗碎,敷在她的雙眼眼上,一絲熱氣流進眼中,暖暖的,疼痛減輕。
就在花籽要詢問雙梨怎麼回事的時候,寨中一聲聲慘叫襲來。
大叫不好!花籽抓起雙梨,就往裡衝,只見自家和西山的小妖們都滿身傷痕的躺在地上,狐妖小紅正與一隻青色獠牙水鬼纏鬥。
山槐怪的胸口是一個空空的血窟窿,氣息奄奄還未斷,眼神潰散,看到花籽,想說些什麼,發不出音。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山槐嘴角微微,轉瞬化作了乾枯原形,透明妖魂親暱的貼着花籽手心,吻了吻。
與周遭在哭泣的小妖們,擺了擺手。一縷幽魂飛向上空,再也不見了。
花籽跪地,爪子握向手心,血跡斑斑。
她恨色看向青鬼,抓鞭向它衝去,青鬼知它已不敵,用最後一口氣,口吐混濁青煙噴向小紅,詭異青光化作利器刺向花籽,它猙獰上躍,消失於長空。
青光未至便散,只是個假把式。
阿鮎哭唧唧的撲到花籽懷裡,“噗…爺…爺…噗”。花籽摸摸她的頭,眼神悲傷,還是不習慣生死離別。
一片落葉,輕飄飄的隨風打了個兒轉,左晃右晃的,想落又不想,最終沒抵的過命運。青蛇大漢一腳將它踩下,帶着哭腔,“你怎麼這麼煩啊!”
寨子除了守山陣和大門,其餘並沒有什麼大的破壞,這些對於這裡的妖兒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又失去了一位妖親。
小紅一個健步將雙目還未明的雙梨提溜了起來,“都是你,都是你!”她眼淚直流,這是一隻感性的狐妖。“我們與你們西山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她狠狠的捶打着雙梨,西山的小妖們趕緊上前起拉她。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救了只水鬼,今早去給它送吃食,我的神魂受過傷,它將我迷暈後附了身,我怎麼也沒想到它會做這樣的事。”花梨任由小紅,也不反抗。
“你在哪裡救的水鬼,它跟你說過什麼?”花籽沉聲問道。
“在西山的一條河裡。”雙梨回想,“這不,最近天氣有點熱嘛,我就去洗澡,你們懂的……然後就遇到那隻該死的水鬼啦,我見到的是一隻野猴子樣的,它跟我說水鬼就是水猴子,是妖,不是鬼!”
“它跟我哭訴,它原是生活在南詔洛河一帶的,因着被人類發現打傷,一路逃到象石城來。它可憐巴巴的,我就信了啊!”雙梨也很委屈,好心收留,卻釀成禍端。
“好了,別說了,聽你說話真是折磨!”花籽出聲打斷了雙梨的委屈。她心中有數了,雙梨也是被這隻鬼利用了。
西山衆妖都連連點頭,大家七嘴八舌的說着,他們都以爲今天就是跟以前一樣來找碴玩玩的,以前他們經常這樣啊!要說奇怪的地方,就是今天大王有點不一樣,兇兇的。
兩撥人馬將寨子收拾修整了一番,都匯聚到了妖寨的堂廳中。
花籽將山槐的枯木搬回了祠堂,與老當家同住後,也過來了。
雙方各坐一邊,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雙梨眼睛經過修復,現在已能模糊看清事物了。她也不是個壞妖,心中十分愧疚。
“我已經發信給我的朋友,萬寶商會的秦掌櫃了,他見識比較廣,看看能不能有線索找到這個惡鬼,給山槐報仇!”花籽坐下後,看着義憤填膺的衆人擲地有聲道。
自家小妖們都紛紛響應,高喊報仇,報仇!雙梨也一改往日與花籽的針鋒相對,這次她也有責任,“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儘管開口!”
花籽點了點頭,雙方就着對今日的情形分析了一下,忽聽得鈴響,該是秦如到了。
果然,沒過一會,看守寨門的小妖便將他帶了過來。
秦如也不客氣,上來就將小紅趕了下去,自己坐在了花籽身旁。
小紅跺腳瞪眼,他都選擇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