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也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拽着柳兒的手就從旁邊插了下去,直接踩着青草地,到園子裡的涼亭走去。
“你?!你給我站住!”那人反應過來,登時就不幹了,跺着腳,氣急敗壞地朝着顧念微吼道,“你在說誰是瘋狗!”
顧念微頭也不回,脣角帶着一絲譏誚,“誰在叫,誰就是瘋狗。”
“顧念微!”後面傳來女子尖銳地叫聲,跟“瘋狗”二字,倒是極爲般配。
柳兒忍了一肚子膽戰心驚,小聲地嘀咕,“二小姐,四小姐雖然是庶出,但是,才藝出衆,在老爺那裡很受器重。你這樣,四小姐萬一告到了老爺那裡……”
“她不敢。”顧念微語氣肯定,不等柳兒把話說完,已經是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
柳兒默然半晌,卻是不懂,只是垂着腦袋,更加小心地攙扶着顧念微,“二小姐,四小姐,似乎追過來了。”
現在顧念微大病初癒,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而她不過是個小丫頭,就算心裡向着二小姐,對上四小姐的話,也是得謹遵尊卑之禮。
這樣的情況下,二小姐,似乎會很吃虧。
顧念微輕輕嗯了一聲,慢悠悠地坐在了涼亭的椅子上,漫不經心地一回頭,果然看見那位四小姐風風火火地朝着這邊追了過來。
顧念微微微垂了垂眸子,眸間一抹流光若隱若現。
這幾日,她燒得稀裡糊塗,雖然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但因禍得福,她的靈魂與這具身體也終於是完美契合。現在的她,想要動用陰陽師的一些基本神通,也不會有太大的障礙。
所以,如果有些人總是不開眼,想要挑釁她,她也不介意,替、天、行、道。
“顧念微,你給我道歉!”四小姐顧雨玲氣呼呼來到顧念微身前,一張小臉因爲憤怒有些扭曲。
顧念微淡淡地翻了翻白眼,“憑什麼?”
“你撞了我!還罵我!”顧雨玲仰起下巴,一臉的得理不饒人。
“我罵你了麼?”顧念微輕輕扯着脣角,語氣邪肆,“我是怎麼罵你的?”
“你罵我‘沒有教養,像瘋狗一樣’。”顧雨玲畢竟年紀小,鬥嘴皮哪裡是顧念微的對手,只兩句話,就又把自己饒到了圈子裡。
“我說沒有教養的人,像瘋狗一樣不可理喻。那麼,你是承認自己沒有教養,像瘋狗一樣咯?”顧念微挑眉,語氣不疾不緩,說出來的話,卻是差點兒讓顧雨玲吐血。
顧雨玲氣得雙頰通紅,伸出手指指着顧念微,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顧念微,你纔是瘋狗,你纔不可理喻!”
顧念微輕呵一聲,“我是瘋狗?這話,你敢對着父親去說麼?”
顧雨玲腦子一轉,這才反應過來,如果說顧念微是瘋狗,那麼父親是什麼?老狗?
想到這裡,顧雨玲更加氣憤難當,自從顧念微的孃親遁入空門,這整個丞相府,還不是她的孃親說了算,所以,從小到大,整個丞相府裡,除了大小姐顧念茵,就數她顧雨玲最爲得寵。
誰能想到呢?今兒剛回到丞相府的一個棄子,都敢欺負自己!
從小到大沒有受過委屈的顧雨玲此刻是真委屈,從未有過的委屈,小姑娘紅了眼眶,咧着嘴就哭了,“你欺負我,我讓母親收拾你!”
顧雨玲說完,看也不看顧念微,一溜煙地跑走了。
柳兒一看這個架勢,從蒙圈狀態中回過神來,嘴角一抽,“二小姐,不如,咱們回去吧?”
顧念微懶洋洋地應了一聲,索性就坐在了涼亭的長椅上曬起了太陽,“幹嘛回去?這兒空氣好,風景好,視野空曠,我看着,心情也好!”
柳兒聽顧念微這麼一說,卻是快哭了,“二小姐,四小姐搬救兵去了,咱們在這府裡頭,可是半個救兵也沒有。”
顧念微輕嗯了一聲,“所以呢?”
“咱們還是走吧!”柳兒是真哭了。她自己遭罪,她倒是不怕,可是二小姐,這大病初癒,萬一再被二夫人懲治出了好歹的,她可怎麼向丞相大人交代呢!
顧念微哦了一聲,卻並不動,反而是慢悠悠地問,“你怕什麼?”
柳兒苦着臉,一臉的憋屈,“二小姐,二夫人這些年在丞相府,很得寵呢!”
顧念微不清不楚地嗯了一聲,“那又怎麼樣?”
柳兒真心是不知道說啥好了。這位二小姐,被撞了腦袋,不僅撞失憶了,貌似,還撞傻了……還‘那又怎麼樣?’丞相大人不在府裡頭,二夫人想要怎麼懲治你,還不是就怎麼懲治你,你不說躲着,萬一被二夫人懲治,不死那也得褪層皮!
就在柳兒六神無主,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的時候,一位雍容華貴的夫人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朝着涼亭走了過來。
柳兒臉色一變,登時腿都軟了,“完了,完了,二夫人,來了……”
顧念微柳眉微微一挑,慢慢站起身來,脣角逸出一絲冷冽的笑意,“什麼完了?小丫頭說話,忒不吉利!”
顧念微這話才落下,那雍容華貴的婦人已經是一步三搖地來到了涼亭外。在那婦人身後,魚貫跟着一對丫鬟。
站定,擡頭,婦人的目光如刀,投向涼亭裡那素衣的少女。
少女娉婷而立,衣袂隨風起伏如雪白的浪花,長髮如墨在晨風裡輕淺浮動,黑亮的眼眸裡神光乍現,恍若九天銀河裡的繁星,璀璨無比。
四目相對之時,少女盈盈含笑,脆聲開口:“你,便是二孃吧?”
二夫人李雲蘿愣了一下,她素來知道丞相府大夫人育有兩女,其中一個,打生下來就送到了千里之外。她一直以爲,被放養在外的棄子,怎麼也會帶點兒小家子氣,可是如今,乍然見到這被召回來的棄子,李雲蘿半晌都沒有回過味兒來。
這不卑不亢地氣度,這百裡挑一的模樣,這一顰一笑的風采,便是當年號稱盛京第一美人的大夫人沈默晴,也不過如是。
緩緩點了點頭,李雲蘿臉上卻是浮出了一抹意味深長地笑意,“不愧是我相府的小姐,便是放養在外這麼多年,這氣度,也無人可比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