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頭幾乎都快哭了,動了動脣,道:“……你,你娘和你弟弟他們……”
林大虎忙道:“有什麼事進來說,別打擾先生。”說罷又道:“先生先回吧,這件事與先生無關,先生不必管。”
王謙點點頭,自顧自的進了院子。
林老頭悶悶的進了林大虎家,看到這隻烤雞擱在桌子上,彷彿捱了兩記耳光似的難堪。
他沒想到那王算命竟對林大虎如此好,對那假小子也是如此的看重,關係竟然好到幾乎不分彼此的地步。
林老頭之前也聽說過不少王謙總將家裡米柴之類的全往林大虎家搬的話,原本是不信的,以爲是誇大其辭,他也幾乎沒來過大虎家,覺得沒臉,可是到了現在,他才真正的開始正視這個家了。
院子裡有雞舍,養了不少雞,還有蘑菇房,廊下也堆滿了柴火,往廚下一掃,也盡是酒罐,米麪也不少,一看就是比街坊們還要殷實許多的,林大虎醬油坊早關門了,他的進項,幾乎沒有……而這些,若非是王謙照顧,又怎麼會有呢?!
林老頭竟是悶悶的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臉上竟是又漲的通紅,卻又白的難看。
此時,城外,小狗子等三個人也都到了,他們幫着孤兒等人煮好了一些早飯,便回到馮璋身邊,將昨日學的書磕磕巴巴的背了一遍,好不容易背完了,馮璋便淡淡的道:“繼續去蹲馬步!”
“又蹲馬步,”小石頭嘀咕着道:“都蹲了半年的馬步了,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開始學武功啊?!”
馮璋掃了他一眼,道:“沒學會走,就想學飛嗎?!”
小石頭不說話了,三個人乖乖的去蹲馬步,小石頭小心而小聲的道:“說的好像他能飛了一樣,個頭比咱們還小,倒先當起咱們的師父來,哎……”
“別廢話了,好好蹲吧,蹲完也就完事了,”小狗子道:“你不知道他是個狂人,天不亮就起來讀書習武了,這樣的人,人雖小,卻足以爲師。師者,在於態度,不在於年紀。”
小石頭嘆了口氣,道:“天份這個東西,真的很重要啊,他學什麼都一日千里,而我們,只能從最小的石塊壘起。哎。”
不積硅步,無以至千里,而這千里,又不知走到何年何月,才能趕上馮璋,也許,普通人與天才之間的距離,用一輩子的努力拍馬也趕不上,這一點是最令小石頭鬱悶的……
小木頭道:“若是小遙能給咱說說情就好了,其實現在小遙都已經回來了,咱們也不必像之前那樣一直照看他了,要不,咱不學了吧?!”
小石頭沉默了,小狗子卻若有所思,小木頭訥訥道:“我說錯話了?!”
“不是,其實這些日子,是他一直在照顧咱們……”小狗子道:“讀書不好嗎,學點武藝不好嗎?!這些都是本事……”
小石頭不說話了,半晌良久道:“我爹孃也樂意我與他走的近些的,說他至誠之心,又是馮秀才的兒子,讀書又一把好料,又是王先生的弟子,哪怕學些皮毛也是好的,雖然並不知道以後到底會怎麼樣,但是我爹孃是贊同的……”
“我爹孃也是,”小狗子與小木頭道。
三人沉默了一瞬,小狗子道:“都說他至誠,你們覺得呢?!”
三人面面相覷,因爲當初他將錢氏往水裡按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忘記,所以,根本沒辦法說他真的至誠的話,至少,他給王嬌兒結廬守孝這件事本事是透着古怪的,可是他們一直都沒有說出來。
“罷了,都已經這樣了,反正我得堅持下去……”小狗子道:“莫想這般多,先學了本事再說。馮璋就算不是至誠之心的人,能有恩怨分明,就已經是極好的了,咱們還能強求什麼?!”
“說的也是……”兩人也不再糾結了,三人便耐心的蹲完了馬步,擦了一把汗,小狗子這纔想起來,道:“差點忘了早上小遙給了一封信給我,叫我轉交給他呢,得,我去找他……”
兩人看着小狗子進了草廬。
馮璋聽到是她的信的時候,便面無表情的看向小狗子,小狗子有些緊張的道:“……早上忘記了,現在纔想起來,對,對不起啊……”
他乾笑兩聲,正想再說幾句,卻聽馮璋接過信道:“以後小遙的事,一定要放在首位。”
他已低下頭開始拆信了,手法透着一股急切與歡喜。儘管他沒有笑,可是情緒之中就是透着歡喜。別問他怎麼看出來的,小狗子自己也不知道……
他心中一暖,道:“知道了。”這小子,還是極在意小遙的,這就已經是極好的了,至少他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在馮璋心中,能在那種時刻救出他的人,一定是最最特別的人吧,他待小遙,比起馮恭,比起王先生還要親近。
小狗子也沒急着走,只嘀咕道:“好好的寫什麼信,哎,小遙還說這是什麼心靈雞湯,說要定時灑一灑,免得長歪,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小狗子見他看的專注,根本沒有給他分享的意思,撓了撓頭也就不好再多呆,便出去了。
馮璋渾然已沉浸在了信中。
其實這信很雜,路遙是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基本上都是在去西北路上的見聞,以及想到的一些事,就寫在信中了。
馮璋很高興她能在來回的路上還想着自己,眼眶不禁很熱。
信的最後,是她的感慨,以及教導,還有對他的期盼。
“邪惡常常會佔據上鋒,也總時時會打敗正義,可是,卻終不長久,儘管現在這個世界所有的人正經歷着黑暗,但最後走到底的,必然是那些心存正義,還有熱血之人……”
“黑暗很久,並不知道會持續多久的時間,可是,哪怕再黑暗,若屈服於邪惡,人活着就沒了意義。就算是斗升小民,就算是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也有信仰與正義,憑着這個,堅信着這個,他們才能撐着活下去,不然,誰能受得住這漫長而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冷和絕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