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擡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卻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林大虎見他不說話,有點傻眼,回家也不是,不回家也不是,又不好去敲王謙院子門的,一時更弄不清這人是什麼人。
王大麻子與各鄰居也看見了,便對林大虎小聲的道:“這個人前兩日就在巷子裡晃了,與他搭話也不理,只是看院中無人,又走了,我們倒怕他是什麼小偷小摸的,這幾日都怕的很,也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
“是個怪人,莫不是啞巴?!”李瘸子道:“許是遇着什麼難事求上王先生家門了。”
“莫管,這人是個生人,怕不是我們這片的,萬一是個有歹心的,反而給先生惹了麻煩。”諸人對林大虎道:“我也莫管,回家做飯去吧,一會子見沒人理他,他便也走了……”
林大虎這才嘀咕着進了家門,將肉與大腸收拾乾淨,便對馬氏道:“外頭有個大漢在跪着,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就怕是歹人……我看他頭上有疤……”
馬氏聽了,便道:“是不是與林豹有關的人?!”
想到林豹平素來往的俱是這種人,林大虎皺了眉頭,道:“莫非來求先生高擡貴手的,哼,這種人,莫理會纔好!”說罷也不管了,只專注燒火做飯。
待馬氏將紅燒肉和糯米豬大腸燒好了,林大虎便忙將碗給盛好了,扣在了兩隻碗裡,又盛上米飯,以及端上酒水,又拎了一壺茶,便用東西遮着保溫,出了自家院子門,徑直便推開王謙家院子門進去了,那大漢顯然看到此景,也甚爲愕然,想要說什麼,終是沉寂下來。
“先生,小遙,吃飯了……”林大虎搓搓手,道:“趁還熱着,快吃,小遙,你是在這兒吃,還是回家吃?!”
“家裡可留了肉菜?!”路遙道。
“留了留了,有兩小碗呢,”林大虎忙道。
“爹你也是真省,我在這兒吃吧,那些你們四個人可要全吃光……”路遙笑道:“我吃師父的。”
林大虎便知道她想留下幾口給家裡人吃,一向如此的,他也習慣了,便將飯菜都給端了出來,兩人端坐下,王謙笑道:“酒還特意燙過了?!難爲你想到,今日菜這麼多,你也坐下喝兩口再走……”
林大虎忙擺手,卻被王謙執意拉着坐了下來,他不肯吃菜,只好紅着臉喝了兩口酒,小心翼翼的,道:“酒真好吃……”
想了想,道:“對了,外面跪着一個人呢,先生可知?!”
“看到了,這麼大的動靜,哪能不聽見?!”王謙可是聽到了巷子裡的議論聲。
林大虎更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就怕是什麼歹人,先生還是要注意安全。”
他去廚下看了看柴火還夠,足夠燒火炕了,便忙又回去了,道:“吃完了我再來收碗。”
“爹,你快回家吃飯吧……”路遙道。
“哎……”林大虎應了聲,出了院門,將院子門給關的嚴絲合縫,與那大漢對視上,那大漢一臉的欲言又止。
林大虎也沒與他搭話,徑自回家,四口人上了桌,馬氏道:“小遙這孩子,怎好總在先生家吃,這樣不太好吧,心裡怪過意不去的……”
“她是想將這兩小碗菜留給咱們,知道咱們不會多留,她是故意的……”林大虎如今雖不好意思,卻也看開了,笑着道:“反正是吃師父的,有什麼要緊?!”
馬氏笑了,道:“也是,若是太見外,反而生份了。先生一向待小遙極好的。”
一家四口就着紅燒肉汁拌飯,加上水晶糯米豬大腸,將蘑菇什麼的吃的半點不剩。
“真香……”二丫吃的臉紅撲撲的,十分滿足。
馬氏摸了摸她的頭,道:“家中託了小遙的福,她來咱家以後,咱家就區別於左鄰右舍了,這孩子,真是個福星。咱們家都是有大造化的……”
林大虎道:“那是自然。”
閒話幾句,估摸着那邊吃的差不多了,林大虎便去收拾碗筷,進了院子,見王謙早歪到了燒了火廬的炕上,正打瞌睡呢,路遙倒是點了燈燭在用功看書。
林大虎不敢打擾,忙將碗筷收拾出來了。
見天氣漸冷,又送了炭過去,將廳堂的簾子給放下來了。
剛回到家,卻見下起雪來,一時間便怔住了。
“心軟了?!”馬氏嘆道:“那人可是還跪在外面呢?!”
“還在呢,跟個鐵人似的一動不動,怪嚇人的,這麼冷的天,會不會將腿給凍壞了?!”林大虎道:“哪來的人,怎麼這麼倔?!”
“先生好像沒有動靜,估計是不大想理會……”馬氏道:“過一會兒雪大了,若他還沒走,就去給他送個蓑衣,不管是什麼人,若是放着不管,也怪可憐的。”
林大虎便應了,眼見雪越來越大,便有些坐立不安。
到最後還是取了蓑衣,想了想,又取了個饅頭,碗了一碗熱蘑菇湯,出了院門。遞與那大漢道:“吃了吧,暖暖身,雪這麼大,莫要在此逗留,早些回吧……”
那大漢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的接了過來,三兩口將湯喝了,一口將饅頭悶了,將雨衣披在身上,竟是動也不動,看樣子,是想一直這般跪下去了。
林大虎看的更是發怔,搖了搖頭正想回家,那大漢悶悶的道:“……謝謝。”
林大虎回了院門,道:“……也不知哪兒來的人,這麼奇怪。也不說要幹什麼,就這麼跪着,算怎麼回事?!”
馬氏道:“你莫操心了,先生自有理論,你莫管,晚上睡覺還是要警醒一些,說到底,不是左鄰右舍知根知底的人,小心點總沒壞處。”
林大虎便應下了。
王謙瞌睡了好一會,打了個哈欠便起來了,見路遙還在燈下讀書,便欣慰的笑道:“去看看外面的人凍死了沒有?!”
路遙翻了個白眼,披上外衣,踩着白白的雪地,吱嘎一聲拉開了院子門,見在黑暗中被雪襯的如同鐵人一樣的人,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道:“這般固執的人,倒也少見,得了,你進來吧,若不是知道你走投無路,我會以爲你是要脅我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