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九章

永琪又凝視小燕子:“你眼前最大的危機,總算有驚無險,只要紫薇放你一馬,你就安全了!你安心當你的還珠格格,不要東說西說,知道嗎?”

小燕子道:“說實話,我已經當得不耐煩了,你們趕快幫我想一個脫身的辦法!”

永琪答應道:“好,我幫你想脫身的辦法,沒想好以前,你答應我不鬧事!”小燕子點點頭。永琪認真的叮囑道:“你和皇后,最好不要作對!在宮裡,有宮裡的生存法則,你這樣任性,遲早會吃大虧的!我請求你,學着保護自己,好不好?”

永琪語氣中的溫柔,讓小燕子心裡熱呼呼的,眼中閃着喜悅。就伸手很男性化的,用手背“啪”的在永琪胸口打了一下,打得永琪好痛。小燕子道:“你放心,我沒給你那一箭射死,就死不掉了!”

永琪搖頭苦笑:“我還真不放心!如果你最後會丟腦袋,還不如當初一箭射死你,免得牽腸掛肚!”

小燕子眼睛一瞪,道:“你說什麼?”

永琪慌忙掩飾的看向窗外,道:“沒什麼!”

小燕子也不管了,急道:“不要東拉西扯了,你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安排我出宮去見紫薇?”

永琪道:“稍安勿躁!”

小燕子一聽,心道:“欺負我不會成語,哼!我偏偏會!”她說道:“什麼安什麼躁?你叫我不要急是嗎?怎麼可能不急嘛?我急得不得了!剛剛皇阿瑪把我叫去說,明天要我跟你們一起去書房唸書,我聽到唸書,一個頭就脹成兩個大,我那會念書呢?大字都不認得幾個,還有什麼紀師傅,好像很有學問的樣子,明天我一定會大出洋相,怎麼辦嘛?”說完,心裡又嘀咕道:“出洋相!是裝出來的!嘻嘻!”

永琪看着她,笑了笑,道:“怕什麼?有我和爾泰,我們會幫你的!到時候,紀師傅一定會先考考你,你看我們的眼色就對了!我們不會讓你下不來臺的!”

小燕子苦着臉叫:“還要考我呀?完了!完了!我真的完了!”說罷,往椅子裡一倒。

永琪笑了笑,突然又想到了紫薇的那句話,道:“小燕子,我忘了,紫薇有句話要我傳給你!”

小燕子一聽是紫薇說的話,便馬上打起精神來道:“什麼話,你怎麼不早說呢?”

永琪道:“她說要你記着你對她的承諾!”

小燕子明白了,笑了笑道:“就這句話啊!你幫我告訴她,我一定記着!”

永琪道:“到底是什麼承諾啊?”

小燕子看着永琪道:“幹嘛告訴你啊!這是我和紫薇的秘密。”心道:“告訴你,我這個朱慈還能活啊,你早就把我拉到乾隆那邊了,我馬上就被‘咔擦’了!”

永琪也就一笑而過了,但看着小燕子,眼神中充滿了喜悅,小燕子似乎也心中一樂。天哪!和自己熟悉的人靠的這麼近,好像有鼓暖流涌上心頭。這時,她突然在永琪身上發現了那塊玉佩,拿了下來,道:“這塊玉佩,是你的!”

永琪道:“是啊!皇阿瑪說,我一出生手裡就握着它,還說什麼我的姻緣是天註定的,好奇怪啊!”

小燕子看着這塊玉佩,又偷偷的摸了摸自己放在衣袖裡的那塊玉,沒來由的覺得心中一熱。……

小燕子要上課了。其實,上次小燕子自己也說了,清朝的格格們是不上書房的。的確,上課,是阿哥們的事,不是格格的事。乾隆雖然嘴裡說,滿人對女兒和兒子的教養差不多,不會拘束女子。事實上,女兒和兒子的待遇是絕對不一樣的。女兒念不唸書沒關係,兒子就必須都是文武全才。但是,格格們都有妃嬪們自我要求,自我教育。乾隆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人,格格們當然也個個都是出口成章的人物。所以,乾隆對於小燕子,居然沒念什麼書,覺得是個大大的缺陷,他自己常說,人如果不讀書,就會粗鄙,而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粗鄙。

所以,還珠格格是第一個走進書房的格格。這天,乾隆爲了慎重,也爲了要看看紀曉嵐如何“教育”小燕子,特別帶着小燕子到書房。

哈哈哈哈!紀曉嵐居然成了明皇帝的太子太師了!呵呵!

一羣阿哥們,和伴讀的王公子弟們,見小燕子來了,萬綠叢中一點紅,把書房帶來了一份活潑的氣氛,不禁個個都有些興奮。但是,看到乾隆坐鎮,大家又都惴惴不安了。

紀曉嵐看着小燕子,關於小燕子的種種脫序行爲,早已傳遍宮中。但見這時的小燕子似乎並不害怕,不過這眼睛似乎就看着永琪和爾泰,他兩人一邊一個,頻頻給她使眼色,覺得有些稀奇。心想,乾隆親自督陣,這個“師傅”,責任重大。不管怎樣,先試試小燕子的程度再說。

紀曉嵐就清清嗓子,微笑的說:“今天是格格初次入學。臣想,不妨拋開那些又厚又重的書本,做些輕鬆有趣的事兒,格格以爲如何?”

小燕子想了想,心道:“我反正不是笨蛋,你愛怎麼教就怎麼教吧!溫故而知新。隨你吧!”便點點頭。

紀曉嵐道:“那麼臣就出些對子!”

小燕子拱手道:“師傅請!”

衆人都好奇怪,尤其是永琪和爾泰也奇怪起來了,這個小燕子好像上過學。

小燕子看着這安靜的學堂,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了,自己的馬腳露的太大了,傻笑了一下。

這時,紀曉嵐突然聽到外面有兩聲鐘鼓的撞擊聲,便道:“好,臣出的對頭是‘鐘鼓’,格格請對!”

小燕子想了想,心道:“怎麼簡單!不就是‘鑼鈸’嘛!……不行,不能自己對。”說着,向永琪、爾泰看了過去。

永琪、爾泰看到了她的眼神,似乎接到了一種指令一般,爾泰遮着臉,對小燕子道:“鑼鈸!”

小燕子想了想,突然差點笑了出來,對紀曉嵐道:“蘿蔔?!”

紀曉嵐“啊!”了一聲,在場的人也大笑了起來。

爾泰忙解釋道:“師傅,格格說的是‘鑼鈸’,鑼鼓的‘鑼’,銅鈸的‘鈸’,‘鐘鼓’對‘鑼鈸’,對得很好啊!”

紀曉嵐無奈的說道:“好吧!”又看着小燕子道:“那我再出一對,‘綢緞’,格格請對!”

小燕子想了想,暗暗心道:“紀曉嵐,你真把我當傻子啊!不就是‘羅帛’嘛!”但又向永琪兩人看去。

永琪輕聲道:“羅帛!”

小燕子心裡又道:“羅帛,還是蘿蔔!嘻嘻!”便說道:“蘿蔔?”

衆人又笑了起來,乾隆的眉頭也皺起來了。

紀曉嵐問道:“怎麼又是蘿蔔?”

永琪忙道:“師傅,格格說的是,綾羅的‘羅’,絲帛的‘帛’,用‘羅帛’對‘綢緞’也沒錯啊!”

紀曉嵐見永琪和爾泰這兩個槍手,實在無奈。對小燕子道:“看來格格只會對對,不會解對,是有‘陳’無‘述’,那麼我這第三對就叫‘陳述’吧!格格請對!”

小燕子輕“哼”了聲,心道:“羅白!又是蘿蔔!紀曉嵐啊,你想笑死我啊,今天晚上我可睡不着嘍!”便也不看永琪兩人了,直接道:“蘿蔔!”

衆人又笑了。

紀曉嵐走到永琪旁邊道:“爾泰,五阿哥你們還有解嗎?”

永琪和爾泰一個勁的這那兒想,小燕子見了急了,心道:“五阿哥,不會吧!想這個還要想這麼久,我們可算是一個師門裡出來的啊!”

這時,聽永琪道:“噯!師傅,格格說的是羅列的‘羅’,道白的‘白’,這‘羅白’對‘陳述’,不是又正好了嗎?”

小燕子終於鬆了口氣,心中喊道:“真乖!”

乾隆見永琪如此聰明,馬上笑了起來,拍手道:“解得好,解得好。曉嵐,格格身旁高手環繞,看來你得多費點心思了。永琪,你們幾個也要收斂點,盡做槍手,並不是真正在幫小燕子。”

永琪和爾泰被說的無地自容。

只聽紀曉嵐又道:“現在我們來來做‘縮腳詩’,總共四句,第一句七個字,第二句五個字,第三句三個字,第四句只有一個字,四句裡頭,格格隨意接那一句都行,請!”

小燕子心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會,可別讓我‘請’!受不了。”

正在想着,永琪已經大聲的接了口:“我先來!”便看看小燕子,又看看爾泰,朗聲念:“四四方方一座樓!”

“掛上一口鐘!”爾泰立刻接口,看小燕子,表示已從七字,降爲五字。

小燕子還是裝糊塗。

永琪馬上三個字接道:“撞一下!”永琪把茶杯倒扣,拿摺扇做撞擊狀,暗示着。

小燕子暗自笑了笑,便接一聲:“嗡……”

永琪、爾泰、阿哥們不禁熱烈鼓掌叫好:“對了,就是這樣!”

小燕子裝做莫明其妙的問:“真的嗎?我真的接對了嗎?”

永琪首先讚美:“接得好極了,接得妙極了!”

乾隆笑着搖搖頭。

紀曉嵐又出了第二個題:“接下來,咱們來填詩,我提下半句,聽好啊‘圓又圓,少半邊,亂糟糟,靜悄悄。’五阿哥!我看你先給格格示範一下!”

永琪想了想,看着小燕子,不能用字太深,要淺顯,要是小燕子能夠了解的。就念了出來:“十五月兒圓又圓,初七初八少半邊,滿天星星亂糟糟,烏雲一遮靜悄悄!”

紀曉嵐點頭道:“晤!填得不錯!”心裡,可不怎麼滿意。太口語了!還沒來得及要小燕子作,爾泰已經忙着接口:“我也示範一下!”看着小燕子,心想,永琪說的還是“太詩意”了,應該從生活中取材,還要是小燕子能瞭解的生活。就念了一首:“一個月餅圓又圓,中間一切少半邊,惹得老鼠亂糟糟,花貓一叫靜悄悄!”

爾泰這樣的詩,惹得阿哥們情不自禁的大笑。紀曉嵐和乾隆相對一看,明知永琪和爾泰在千方百計的幫小燕子,兩人也不表示什麼。紀曉嵐就催着小燕子說:“格格!試一試吧!”

小燕子心裡又道:“唉,太簡單了啦!算了,自找的。”便道:“不試不行嗎?”

紀曉嵐鼓勵道:“要試要試,這沒有什麼好難爲情的!”

小燕子看看永琪他們,兩人都對她點點頭,鼓勵着。小燕子道:“好吧!試就試!”就看着紀曉嵐,大聲念着:“師傅眼睛圓又圓……”一句話剛剛出口,阿哥們竊笑四起。小燕子硬着頭皮繼續念:“一拳過去少半邊……”滿堂的竊笑立刻變成了鬨堂大笑,大家笑得東倒西歪。小燕子四面看看,完全就地取材,唸了第三句:“大家笑得亂糟糟……”

這一下,大家實在忍不住了,笑得前俯後仰,氣都喘不過來了。課堂上從來沒有喧鬧成這樣子過,何況乾隆在場!紀曉嵐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急得又咳嗽又拍桌子,滿屋子的笑聲就是無法控制。乾隆又好笑、又好氣,不得不板起面孔重重一哼:“哼!”

阿哥們頓時收住笑,小燕子瞅了乾隆一眼,可憐兮兮的接完最後一句:“皇上一哼靜悄悄!”

大家又迸出大笑聲,有的膽子小,拼命憋着笑,憋得臉紅脖子粗。

乾隆哭笑不得,只有化爲一聲長嘆:“唉!”

小燕子看看乾隆,又看看紀曉嵐,忽然間靈機一動。當下,就又委屈,又不服氣的,朗聲說:“皇阿瑪別嘆氣呀!書上這些文謅謅的東西,我是外行,可是外頭活生生的世界,我可內行了,不相信,我也來出個對子,保證你們誰都對不出來!”

乾隆頓時大感興趣,道:“哦?好大的口氣,曉嵐!你聽見沒有啊?”

紀曉嵐看着小燕子:“臣聽見了,請格格儘管出題!”

小燕子道:“好,聽着啊!‘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咩!’”最後一聲羊叫,惟妙惟肖。

紀曉嵐一呆。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對?

阿哥們紛紛竊竊私語。

連乾隆也露出了困惑之色。

眼看大家討論、思考、皺眉、抓頭,表情不一而足,小燕子真是好得意啊!

小燕子笑嘻嘻的問大家:“怎麼樣啊?”

阿哥苦笑的苦笑、搖頭的搖頭。

小燕子得意的看紀曉嵐,道:“紀師傅?”

紀曉嵐漲紅了臉,不得不拱拱手說:“請教格格!”

“這下聯嘛!就是……”小燕子笑嘻嘻的接了下聯:“水牛下水,水淹水牛鼻,哞!”最後的一聲牛叫,也惟妙惟肖。

乾隆不禁撫掌大笑:“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紀曉嵐也笑了出來,明知道小燕子不可能對出這樣的對子,一定是什麼文人的遊戲之作,但是,看到乾隆那麼高興,就也湊趣的說:“真所謂教學相長也,還珠格格!今日,我算是服了你了!”

阿哥們都鼓掌起來,轟然叫好。永琪和爾泰相對一看,與有榮焉。

乾隆聽到紀曉嵐讚美小燕子,更樂了:“哈!博學多才的紀曉嵐,居然也有甘拜下風的一天啊!哈哈……”

小燕子眼睛發光,臉孔也發亮,笑得好燦爛,心裡卻在嘰咕着:“哈哈,你們這些文人啊!對書上的東西頗有研究,可是見到什麼生活上的事,就傻了吧!呵呵!”又轉念一想:“不行,讓師傅這樣下不了臺,也不行!還他一點面子!”便道:“紀師傅,徒兒還有一聯,這一聯相信師傅一定對得出來!”

紀曉嵐奇道:“格格請出題!”

小燕子清了清噪子道:“師傅聽好了!上聯是:水仙子持碧玉簪,風前吹出聲聲慢。”

乾隆和紀曉嵐等人都瞪大了眼,紀曉嵐道:“格格知道這一幅對聯?”

小燕子點點頭,道:“師傅請對!”

紀曉嵐笑道:“虞美人穿紅繡鞋,月下引來步步嬌!”又拱手對小燕子道:“敢問格格一句,您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對聯?”

小燕子笑笑道:“這是蘇東坡與其妹的名對!膾炙人……口啊!”嘴馬上捂上了。

紀曉嵐道:“格格不是沒上過學嗎?”

“我……我……對啊!我沒上過學啊!唉!我在民間的時候,有人會說書嘛!我就去去偷聽嘍!”又在紀曉嵐耳邊道:“師傅,您的面子是不是挽回一點了!”

紀曉嵐一震,其他人沒有聽到,乾隆可聽到了,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哈……曉嵐啊,你道是應一聲啊!”

紀曉嵐苦笑着臉,拱手道:“謝格格!”

衆人雖然不明所以,但知道小燕子一定說了些什麼,又聽到紀曉嵐說“謝”,一定是拿小燕子有點無奈,便再次大聲的鼓掌。

在一片鬨鬧聲中,小燕子飄飄然着,永琪和爾泰用力鼓掌,都滿眼激賞的凝視她,書房中難得這樣熱鬧,大家興奮,其樂融融。

小燕子上書房的趣事,幾乎立刻就轟動了整個宮廷,更是大臣們茶餘酒後的笑談。大家對於這個毫無學問,卻能讓乾隆開懷大笑的“民間格格”,傳說紛壇。對於她的來歷,更是揣測多端,各種說法,莫衷一是。

不管大家的議論如何,小燕子還是心心念念要出宮。出不了宮,見不到紫薇,難免心浮氣躁,覺得當格格越來越不好玩了。

同一時間,紫薇已經下定決心,讓小燕子的格格當到底,她要徹底“退出”了。

這天,爾康走進紫薇的房間,發現紫薇把一疊洗得乾乾淨淨的衣裳放在牀上。她和金瑣兩個,打扮得整整齊齊,正準備出門。

爾康一驚,急急的問:“你們要去哪裡?”

紫薇說:“正要去大廳,看福大人,福晉,和你們兄弟兩個!”

爾康道:“阿瑪去拜訪傅六叔了,還沒回家;爾泰進宮了,也還沒回來!有什麼事嗎?告訴我好了!”

紫薇道:“我是要向大家道謝,打擾了這麼多日子,又讓大家爲我操心。現在,情勢已經穩定了,我想我也應該告辭了!我把福晉借我穿的衣裳,都洗乾淨放在牀上了。”

爾康一震,看看收拾得纖塵不染的房間,着急的問:“爲什麼急着走呢?難道我們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嗎?”

紫薇搖搖頭,趕緊說:“沒有沒有!就因爲你們太周到了,我纔不安心!真的,打擾得太多了,我也該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去了!”

爾康凝視紫薇,忽然間,就覺得心慌意亂了。一急之下,衝口而出:“什麼是‘屬於你自己的地方’?你是說那個大雜院?還是說皇宮?還是你濟南老家?什麼是屬於你的?能不能說清楚?”

一句話問住了紫薇。她的臉色一暗,心中一酸,但她“酸”的是“皇宮”二字,便道:“是啊!天下之大,居然沒有真正屬於我的地方!但是,‘不屬於’我的地方,我是很清楚的!”

爾康看了金瑣一眼。

金瑣就很識趣的對爾康福了一福,說:“大少爺,我先出去一下!您有話,慢慢跟小姐談!”

金瑣走出門去,關上了房門。紫薇有些不安起來,她低下頭去。爾康見房內無人,就一步上前,拉住紫薇,十分激動的盯着紫薇。說道:“紫薇,我跟你說實話,我不準備放你走!”

紫薇大震,擡頭看爾康,道:“爲什麼?”

爾康支吾道:“因爲……我們大家,包括五阿哥在內,都或多或少,給了你很多壓力,使你不得不委委屈屈,放棄了尋親這條路!我們每個人都明知你是金枝玉葉,卻各有私心,爲了保護我們想保護的人,把你的身世隱藏起來,我們對你有很多的抱歉,在這種抱歉裡,只有請你把我們家當你的家,讓我們對你盡一份心力!”

紫薇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其實,你們一點都不用對我抱歉,是我自己選擇放棄這條路,我也有我想保護的人!你們全家對我都這麼好,我會終生感激的!但是,它畢竟不是我的家,我住在這兒,心裡一直不踏實,你還是讓我走吧!”

爾康情急起來,道:“可是,你的身分還是有轉機的!說不定柳暗花明呢?住在我家,宮裡的消息,皇上的情況,甚至小燕子的一舉一動……你都馬上可以知道,不是很好嗎?何況,我們還在安排,要把你送進宮,跟小燕子見面呢!”

紫薇道:“我心裡明白,混進宮是一件很危險的事,說不定會讓福晉和你們,都受到責難!看過小燕子的信以後,我已經不急於跟小燕子見面了!只要大家都平安,就是彼此的福氣了!”

爾康道:“可是,可是……你都不想見皇上一面嗎?”

紫薇微微一笑道:“見了又怎樣呢?留一點想像的空間給自己,也是不錯的!”

爾康見講來講去,紫薇都是要走,不禁心亂如麻,問道:“那……你是走定了?”

紫薇道:“走定了!”

爾康盯着紫薇,見紫薇眼如秋水,盈盈如醉,整個人就癡了。頓時真情流露,衝口而出的說:“所有留你的理由,你都不要管了!如果……我說,爲了我,請你留下呢?”

紫薇大震,踉蹌一退,臉色蒼白的看着爾康。

爾康也臉色蒼白的看着紫薇,眼裡盛滿了緊張,期盼和熱情。

這樣的眼光,使紫薇呼吸都急促起來,她啞聲的問:“你是什麼意思?”

爾康道:“你這麼冰雪聰明,還不懂我的意思嗎?自從你在遊行的時候,你倒在我的腳下,攥住我的衣服,念皇上那兩句詩……我就像是着魔了!這些日子,你住在我家,我們幾乎朝夕相處,你的才情,你的心地,你的溫柔……我就這樣陷下去,情不自禁了!”爾康一口氣說了出來。

紫薇震動已極,目不轉睛的看着爾康,呆住了。

兩人互看片刻,紫薇震驚在爾康的表白裡,爾康震驚在自己的表白裡。

爾康見紫薇睜大眼睛,默然不語,對自己的莽撞,後悔的要命。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退後了一步,有些張皇失措,道:“我不該說這些話,冒犯了你!尤其,你是皇上的金枝玉葉,我都不知道你會怎樣想我。”

紫薇愣了片刻,低低說:“我現在還算什麼金枝玉葉呢?我說過了,我只是一個平常的老百姓,一個沒爹沒孃的孤兒,甚至連一個名譽的家庭都沒有……真正的金枝玉葉是你,大學士的公子,皇上面前的紅人,將來,一定也有真正的金枝玉葉來婚配……我從小在我孃的自卑下長大,不敢隨便妄想什麼!”

爾康聽得非常糊塗,激動的說:“如果你可以‘妄想’呢?”

紫薇大驚,再度踉蹌一退。

爾康見紫薇後退,受傷,懊惱,狼狽起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忙說道:“是我腦筋不清,語無倫次!你把這些話,都忘了吧!如果你決定要走,待我稟告過阿瑪和額娘,我就送你回大雜院!”

爾康說完,不敢再看紫薇,就伸手要去開門。

紫薇心情激盪,一下子攔了過去,擋在門前,啞聲的說:“我留下!”

爾康大震,擡頭盯着紫薇:“你說什麼?”

紫薇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爾康,自從來到福府,對爾康的種種感激和欣賞,此時,已參融合成一股龐大的力量。她無法分析這股力量是什麼,只知道,她的心,已經被眼前這個徇徇儒雅的男子,深深的打動了。她清晰的說:“爲了你最後那個理由,我不走了,我留下!”

爾康太激動了,一步上前,就忘形的握住紫薇的手。

紫薇臉紅紅的,眼睛水汪汪的,也忘形的看着爾康。

兩人癡癡的對視着,此時此刻,心神皆醉,天地俱無了。到這時候,紫薇才知道,爾康常說,紫薇和小燕子的陰錯陽差,是老天刻意的安排。她懂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如果她順利進了宮,就不會進府!和爾康的這番相知相遇,相憐相惜,大概就不會發生了!她定定的看着爾康那深邃的眸子,突然間,不再羨慕小燕子了。

這時的小燕子,確實沒有什麼可羨慕的,因爲,她正陷在水深火熱中。

到底,皇后用什麼方式,說服了乾隆,小燕子不知道。她只知道,忽然間,乾隆不止對自己的“學問”關心,對於自己的“生活禮儀”,也大大的關心起來。而且,他居然派了和小燕子有仇的容嬤嬤來“訓練”她,這對小燕子來說,是個大大的意外,更是個大大的災難!

事有湊巧,乾隆帶着皇后和容嬤嬤來漱芳齋那天,小燕子正趴在地上,和小鄧子、小卓子、明月、彩霞四個人,在擲骰子,賭錢。四個宮女太監,全都聽從小燕子的命令,趴在地上,正玩得不亦樂乎。

誰知道,乾隆等一行人,會忽然“駕到”呢?門口又沒派人把風,等到乾隆的貼身太監小路子,一聲“皇上駕到,皇后駕到”的時候,乾隆和皇后已經雙雙站在小燕子面前了。

小燕子嚇了一大跳,慌忙從地上跳了起來。

小鄧子、小卓子、明月、彩霞全部變色,嚇得屁滾尿流,倉皇失措。大家紛紛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穩,擡眼看到乾隆和皇后,又都“噗通噗通”跪下去。這一起一跪,弄得手忙腳亂,帽子、釵環、骰子、銅板……滾了一地。

小燕子倒是手腳靈活,急忙就地一跪,道:“小燕子恭請皇阿瑪聖安,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見衆人如此亂七八糟,心中暗笑,皇后不溫不火的說道:“格格在做什麼呢?好熱鬧!”

乾隆皺着眉頭,驚愕極了,看着滿地的零亂,道:“小燕子,你這是……”看到骰子。氣不打一處來,對小鄧子四個人一瞪眼,大聲一喝:“是誰把骰子弄進來的?”

小燕子生怕四人捱罵,慌忙稟告:“皇阿瑪!你不要罵他們,是我逼着他們的,你要生氣對着我一個人,別怪他們!”

乾隆聽了,簡直不像話!心裡更加不悅,哼了一聲。瞪着太監和宮女們,大罵:“你們好大膽子!好好的一個格格,都被你們帶壞了!”

小鄧子、小卓子跪在地上,籟籟發抖,叫道:“咱們……奴才該死!”

皇后眉毛一挑,立刻接口:“什麼叫‘咱們奴才該死’?誰跟你們是,‘咱們’?”

小燕子又急忙喊:“是我要他們說‘咱們’,不許他們說‘奴才該死’!皇阿瑪,皇后,你們要打要罵,衝着我來好了,不要老是怪到他們頭上去!”

乾隆看了皇后一眼,氣呼呼的點點頭:“你說對了!小燕子不能再不管教了!”便轉頭對小燕子,嚴厲的喊:“小燕子!你過來!”

乾隆的臉色這麼難看,小燕子心裡暗叫不妙,只得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乾隆道:“從明天起,你雙日上書房,跟紀師傅學寫字唸書;單日,容嬤嬤來教你規矩!容嬤嬤是宮中的老嬤嬤,你要禮貌一點,上次發生的那種事,不許再發生了!如果你再爬樹,再打人,朕就把你關起來!君無戲言,你最好相信朕的話!”

容嬤嬤就走上前來,對小燕子行禮:“容嬤嬤參見格格,格格千歲千千歲!”

小燕子驀的一退,臉色慘變,急喊:“皇阿瑪!您爲什麼這樣做?”

其實,要小燕子學規矩這不難,她本來就會嘛,還用的着誰教啊!但是乾隆竟說要容嬤嬤來“教”,天哪!

只聽乾隆道:“朕知道什麼叫‘恃寵而驕’,什麼叫‘愛之,適以害之’!不能再縱容你了!”

小燕子見乾隆用了成語,但今天索性不瞞了,便道:“皇阿瑪,您也沒有太過恃寵而驕啊!您又不是不知道……說得理直氣壯一點,皇后娘娘和容嬤嬤經常找我麻煩,我不惹她們,她們非要來惹我,我知道她是一國之母,我也想每天見到她笑盈盈的給她請個安,可是她就是不讓我這麼做嘛!皇阿瑪,人家說,愛屋及烏,您對我娘傾心,自然對我也非常好啊,怎麼可能變成了‘愛之,適以害之’呢?你不喜歡我賭錢,我不賭就是了,你把我交給這個容嬤嬤,不是把雞送給黃鼠狼嗎?下次你要找我的時候,說不定連骨頭都找不了!”

天哪!理直氣壯?愛屋及烏?再加上,乾隆剛纔說的那兩個成語。我不先不說“理直氣壯”二詞,先說說乾隆說的那兩個詞,小燕子如果真沒讀過書,這兩個詞是絕對不會懂的,但這次竟然將這兩個詞都解釋出來了。乾隆和皇后都一驚,乾隆想了想,大概是外面聽書聽來的,或者是紀曉嵐教她的,也不懷疑了。

容嬤嬤面無表情,不動聲色。

乾隆實在忍無可忍,臉色一板,厲聲一吼:“朕已經決定了!不許再辯!朕說學規矩,就要學規矩!你這樣不學無術,顛三倒四,讓朕沒辦法再忍耐了!”便回頭喊:“容嬤嬤!”

“奴才在!”容嬤嬤答得清脆。

“朕把她交給你了!”乾隆“有力”說。

容嬤嬤答道:“奴才遵命!”說罷,狠狠的向小燕子看了一眼。

小燕子的氣也不打一處來,但自己心裡也清楚,乾隆是受了皇后的挑唆,因此不去看乾隆,就是狠狠的向皇后看了一眼。

小燕子的災難,就從這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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