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十八章

乾隆的壽宴也就這樣結束了,第二天在漱芳齋,紫薇把爾康按在椅子裡,微笑着,深情的說:“我爲你作了一首歌,要唱給你聽!”紫薇坐下,熟練的拂弄琴絃,流暢的音符如水般流瀉。

爾康坐在她面前,癡癡的看着她,看到她又神清氣爽,臉頰紅潤,手指又能忙碌的拂過琴絃,他的心,就被幸福滿溢了。金瑣、小燕子、永琪、永璇、含香、明月、彩霞聽到這麼優美的琴聲,都圍了過來。

紫薇一面彈琴,一面深深的凝視爾康,眼裡是千絲萬縷的柔情,她蕩氣徊腸的唱着:“夢裡聽到你的低訴,要爲我遮風霜雨露,夢裡聽到你的呼喚,要爲我築愛的宮牆,一句一句,一聲一聲,訴說着地老和天荒!一絲一絲,一縷一縷,訴說着地久和天長!夢裡看到你的眼光,閃耀着無盡的期望,夢裡看到你的淚光,凝聚着無盡的癡狂,一句一句,一聲一聲,訴說着地老和天荒!一絲一絲,一縷一縷,訴說着地久和天長!哦……天蒼蒼,地茫茫,你是我永恆的陽光!山無棱,天地合,你是我永久的天堂!”紫薇一曲既終,大家的眼眶都是溼的,但是,人人都帶着笑。

爾康好激動,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紫薇,忍不住走上前去,握住了紫薇的手,兩眼發光的說:“紫薇,你能唱這麼美的歌給我聽,我感激上蒼,感激所有所有照顧着你的神靈!”兩人深深凝視,無盡的深情,閃耀在兩人眼底。

小燕子感動得唏哩嘩啦,伸手緊緊的握住永琪的手。

永璇也笑了,但他的笑自然有點勉強。

含香帶淚帶笑的看着,好想也握住一個人的手,但是,那個人卻不在眼前。

而這天,漱芳齋的人幾乎全體出動,看麥爾丹給小燕子、永璇上課。

他們選了一個沒人的破院子,院子一角,堆着許多木柴枯枝和農家工具。紫薇、爾康、永琪、金瑣、柳青、柳紅、小鄧子、小卓子站在牆邊,興致盎然的旁觀。

小燕子手持一把長劍,就在那兒一個勁的瞎砍。見她一個飛躍,騰空而起,大叫着:“小燕子殺來也!”喊着,就持劍對着麥爾丹劈來。

麥爾丹輕輕一閃,小燕子劈了一個空。一時收勢不及,差點劈到旁觀的永琪頭上。

永琪慌忙跳開身子,順勢託了她一把。小燕子一個後翻,橫劍一掃,正好掃向旁觀的柳青、柳紅、紫薇、金瑣等人的身上。大家叫的叫,躲的躲。

шшш¤ TTκan¤ CΟ “小燕子!我看你算了吧!”柳青喊:“麥爾丹收了你這樣的學生,真倒黴!”

小燕子不理衆人,又持劍對麥爾丹直奔着劈去。嘴裡大叫着:“哇……我又來了!”

麥爾丹一伸手,就握住了小燕子的胳臂,把她一摔。

小燕子飛了出去,手裡的長劍,竟然劈向小鄧子。小鄧子嚇得摔倒在地,就地一滾,小燕子的劍,驚險萬狀的刺到地上。

小鄧子抱着頭大喊:“格格饒命!格格饒命!”

小燕子喊:“你們還不讓開一點!姑奶奶的劍,可不長眼睛啊!”說着,又劈向麥爾丹。

柳紅急忙對大家說道:“退後退後,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哪有人練劍,練了個不長眼睛的劍,什麼人都劈!”金瑣抱怨着。

小燕子顧不得大家,又持劍對麥爾丹衝擊,嚷着:“哇……我又來了!”

麥爾丹忍不住喊:“你這樣用蠻力是沒有用的,要把那把劍當成你身體的一部份,舞起來要滴水不漏……你先不要亂砍,我舞給你看!”

麥爾丹就舞起劍來,舞得虎虎生風,煞是好看。

小燕子笑了,卻在麥爾丹舞了一半的時候,再度持劍衝上前去。嘴裡大喊:“師父小心……我又來了……哇……”

麥爾丹正舞得密不透風,小燕子忽然殺過去,長劍和長劍一撞,火花一閃,小燕子手中長劍,就脫手飛去,對着小卓子頭頂落下。

“救命……”小卓子拔腳就跑,竟和剛剛站穩的小鄧子撞成一堆,兩人又摔成一團:“哎喲!哎喲!”

爾康急忙飛身而起,接下那把劍,站定了,說:“小燕子,你這樣學功夫,等你學成了,這些陪公主練劍的人,全體沒命了!”

小燕子叫道:“我練得正有勁,你少羅嗦,劍還我!”

爾康說:“要劍?搶搶看!”

小燕子一聽,知道爾康就是要自己顯出真功夫,可就是不上當。爾康拿着劍,閃來閃去。小燕子也在那一個勁的橫衝直撞,就是搶不到那把劍。小燕子一跺腳說:“不好玩!我不玩了!你們個個都武功好,就是我笨!沒有一個人肯用心教我!只會幫我泄氣!師父也是!我不學了!”小燕子回身就走。

麥爾丹在後面大喊:“小燕子!”

小燕子回頭。麥爾丹的長劍已經直指面門,小燕子大驚,身子一仰,低低的一轉,躲過長劍。這一躲,躲得十分漂亮。永琪、永璇、爾康、柳青、柳紅同時爲她喝彩:“漂亮!”

小燕子聽了,好生得意,回頭看大家,爾康就把劍擲還給她。她剛剛接了劍,麥爾丹一聲大喝:“小心!”長劍劈來,又直指小燕子面門,小燕子急忙應戰,和麥爾丹交手。

兩人就翻翻滾滾,上上下下,來來往往的過起招來。沒有幾下,小燕子的劍又脫手飛了。

小燕子好懊惱,對麥爾丹吼道:“師父!你一天到晚把我的劍打掉,那我學什麼?不學了!不學了!”

“去撿起來,再來過!”麥爾丹忍耐的說。

小燕子任性的,耍賴的喊:“不來了!不來了!”

麥爾丹說:“再來!”

小燕子說:“不來,就是不來!我不學了!”

麥爾丹看着她,拼命在按捺着自己。他重重的呼吸着,眼神裡積壓着鬱怒。看着看着,他的眼睛發直,忽然之間,就無法控制的發作了。他握着長劍,一反身,突然衝向那堆木柴和枯枝,嘴裡大叫着,對枯枝劈去。

“啊……我受不了!受不了……”他瘋狂般的亂砍亂劈,嘴裡大吼大叫:“誰要做你師父?誰要教你舞劍?誰要在這兒浪費時間?誰要待在會賓樓?誰願意這樣一直等等等!這種日子,生不如死!我是廢人!我沒用……我沒用……我沒用……”麥爾丹這個突然的爆發,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小燕子心裡一酸,好生後悔,急忙上前去拉他:“師父,對不起啦,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

麥爾丹的力道好大,小燕子才拉到他的衣服,根本沒有防備,就被他震得飛躍出去。

永琪急忙上前,把小燕子一抱,拖出來,喊:“現在不要過去!”

麥爾丹的劍,把木柴枯枝,砍得木屑齊飛,非常驚人。他嘴裡不斷怒吼着:“什麼都不能做!她出不來,我進不去!連見面都見不到!我還不如一隻蝴蝶!這樣活着,有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他手裡的劍砍得太用力了,就深深的嵌進一塊大木頭裡。麥爾丹拔劍,一時之間,拔不出來,他大叫一聲,把那把劍連同木頭,扔得老遠。然後,一個怒火攻心,就對着那些柴火牆壁拳打腳踢,一時之間,木棍木片,滿天飛舞。小鄧子、小卓子抱着頭東躲西躲。爾康護着紫薇,永琪和永璇護着小燕子,柳青柳紅護着金瑣,大家不停的躲着。麥爾丹的漢語已經不夠用了,開始用回語,哇啦哇啦大叫,叫得聲嘶力竭,打得亂棒齊飛,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麥爾丹發泄完了。整個人靠在牆壁上,幾乎虛脫了。

大家鴉雀無聲。

安靜了片刻,爾康走上前去,伸手握住麥爾丹的肩。誠摯的說:“麥爾丹,我告訴你,上個月,我差點失去紫薇。我知道‘失去’的滋味,我瞭解你心裡的痛,瞭解得太深太深了!所以,我們一定不會讓你白白等待!我們先回會賓樓去,現在不是吃飯時間,會賓樓很空,我們再去計劃一下!怎樣?”

大家回到會賓樓,會賓樓還沒開始營業,位子都是空的。在牆邊的老位子上,大家坐了下來,泡了一壺好茶,大家就開始認真的討論起來。

柳紅說:“我看我們不要再耽擱了,還是想辦法,把那個‘大計劃’實行吧!”

爾康問:“怎麼實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含香根本不願意,也不同意這樣做!她不合作,怎麼去做呢?”

永琪說:“就算她同意,現在也不能實行大計劃!自從宮裡出現了布娃娃,整個皇宮都在警戒狀態裡,每個角落,都是重兵把守,現在要出宮,比任何時間都難!”

永璇也應着說:“是啊!是啊!總要想一個合適的時間也行。”

麥爾丹眼睛一瞪,失望透了:“那麼,我還是隻有一個字可以做,就是‘等’?”

永璇道:“是!等!我知道,等是辛苦的,但是如果你想病急亂投醫,一個不留神,可是殺身之禍啊!”

小燕子好同情麥爾丹,說:“我們要不別管這麼多了,好不好?反正是個冒險,早做也是做,晚做也是做,如果做不成功,就是‘橫也是死,豎也是死’!我們就拿出決心來,管他的!做了吧!”

“如果‘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就不要做!”柳青不同意:“要做就要有把握!哪有明知是送死還去做的道理?”

“柳青說的對極了!”金瑣對柳青的話,深深贊同:“小姐好不容易纔死裡逃生,你們又要去送死,我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還是計劃得清清楚楚再行動。”

麥爾丹說:“你們永遠計劃不清楚的!一會兒顧慮這個,一會兒顧慮那個!怎麼可能計劃清楚呢?我贊成小燕子的話,什麼都不要顧慮了!”

永璇搖頭,說:“不顧慮是不行的!這件事牽涉的人太多了。你總不願意這麼多的好朋友,都爲你們送命吧?如果送了命,你們還是逃不掉,那豈不是太冤了嗎?”

“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剛剛爾康說的那個問題。”紫薇沉吟的說:“不管我們怎麼‘計劃’,這個計劃都要含香合作,她纔是主角呀!可是,她現在有一大堆的道義責任,還有她對阿拉發過的誓言……她說什麼都不肯,那要怎麼辦?”

麥爾丹痛苦的敲着自己的腦袋:“如果我能見她一面,如果我能跟她當面談……老天,那道宮牆,把我們隔在兩個世界裡,我要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爾康下決心的一擡頭,說:“麥爾丹,我讓你們見一面,怎樣?你去說服她!”

麥爾丹大震,所有的人都驚看爾康。

麥爾丹急問:“見一面?怎麼見?”

爾康說:“你混進宮去!”

“行嗎?你們願意幫我?”麥爾丹興奮得幾乎不能呼吸了。

永璇叫道:“爾康哥,你瘋啦!麥爾丹怎麼混進去,就算是扮成侍衛也不可能啊!這太危險了!萬一被揭穿,我們怎麼說啊!”

紫薇看爾康:“是啊,永璇說得對!爾康,你有把握嗎?這也不是一件小事啊!麥爾丹這種生面孔,在宮裡要不被注意,實在不容易!”

永琪轉動眼珠,看着爾康,他們這對情同手足的知己,早就有了最好的默契:“說不定有個辦法!爾康,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不是和我一樣!這個月初七,小阿哥滿一百天,宮裡照例要慶祝,爾康,好像又是你負責?”

爾康重重的點頭,神秘的說道:“對!又是我負責!到時候,戲班子免不了,雜技團也免不了,說不定,還可以預備一點特別的節目,剛好發生了布娃娃事件,我們來個薩滿驅鬼舞之類,演員全體戴面具進宮!”

麥爾丹整個眼睛都發光了。

永琪盯着他:“不過,你要保證,進去見了一面就出來,不能出狀況……”

柳青睜大了眼睛:“你們太大膽了!萬一他們兩個,見了面就難捨難分,那要怎麼辦?如果秘密被發現了,那又要怎麼辦?”

麥爾丹又是興奮,又是渴望,他急促的說:“我知道嚴重性,我保證,見一面就出來!我保證,不給你們大家出問題!”

紫薇看着這樣迫切的麥爾丹,想着朝思暮想的含香,心裡一片同情,就點頭說:“如果能夠平安混進去,就可以在節目進行一半的時候,把他們帶到漱芳齋去見面。大家都在看錶演,一定人不知鬼不覺。”

柳青說:“我覺得不妥當!太冒險了!有點瘋狂!”

柳紅感動而興奮地說:“哥!不要掃興了,就讓大家發發瘋吧,冒冒險吧!他們已經比牛郎織女還慘了!人家牛郎織女一年也見得到一次呀!”

“是呀!是呀!”小燕子嚷着,一拍膝蓋:“就這麼做!我們把麥爾丹藏在變魔術的箱子裡,運進宮去,怎麼樣?”

“那倒不必!”爾康轉着眼珠,足智多謀的說:“反正沒有人認識麥爾丹,儘可以大大方方的跟着雜技團或者舞蹈團進去!要設計的,是進去以後的事情!”他看着柳青柳紅,拿定主意了:“你們兩個也去!反正是雜技班子,你們也是演員!你們護送麥爾丹進來,再護送他出去!”

柳青、柳紅一震,問:“我們也去?”

麥爾丹太興奮了,整個臉孔,都發光了。站起身子,對衆人一抱拳,激動得一塌糊塗,大聲說道:“不管我和含香的未來如何,這一面對我太重要了!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我的一切的一切,來換取這一面!爲這個粉身碎骨,我也認了!各位的大恩大德,我先謝了!”

大家看到麥爾丹這麼激動,就有志一同,全部都義無反顧了。

永琪說:“那麼,事不宜遲,我們大家,又該商量大計了!”

於是,他們整個下午,討論又討論,計劃又計劃,研究着這個瘋狂的見面。

轉眼間,到了那個偉大的日子。

皇宮裡,大家又集中到戲臺前面了。宮裡平常沒有什麼娛樂,只要有喜慶的日子,照例要熱熱鬧鬧的鬧上一整天。

鑼鼓喧天。戲臺上,雜技班正在賣力的表演。

戲臺下,又是高朋滿座。

含香坐在令妃旁邊,但是情緒非常緊張,關於這個計劃,紫薇和小燕子早已告訴她了。自從得到消息以後,她就食不知味、寢不安眠了。只要一想到麥爾丹要冒險進宮,她就心驚膽戰。但是,那種渴望,又像火似的燒着她。使她覺得,只要能夠見這一面,就是燒成灰燼,也在所不惜。現在,她坐在皇后和太后身邊,在衆目睽睽下,多少雙眼睛看着,而麥爾丹……麥爾丹就要出場了!她朝思暮想的麥爾丹,她魂牽夢縈的麥爾丹!她目不轉睛的盯着臺上,渾身冒着冷汗,整個人像一根繃緊的弦。

小燕子、紫薇也是魂不守舍,情緒緊張的東看西看。爾康、永琪、永璇沒有入座,穿梭在前臺後臺,張羅一切。

一段特技表演完了,演員匍伏於地高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老佛爺千歲千歲千千歲!諸位娘娘、阿哥、格格千歲千歲千千歲!”

“好!有賞!”乾隆鼓掌。

便有太監,將賞賜送上臺。大家掌聲雷動。

音樂驟然一變,節奏強烈。

驅鬼舞開始了!衆多戴面具的壯男,一躍上臺,手持有響鈴的“伏魔棒”,聲勢驚人的開始跳驅鬼舞。

太后睜大了眼睛,看得聚精會神。

太后問:“這個舞蹈,真是薩滿法師來跳的嗎?”

晴兒說:“好像是!聽說是爾康特別設計的,要把宮裡的邪魔驅除!”

皇后看到驅鬼舞,有些不安。

令妃看得好希奇:“那些戴面具的人,是象徵魔鬼嗎?”

“其實不是的!”晴兒說:“咱們滿人的驅鬼舞和西藏的打鬼舞類似!那些戴面具的人,都是驅鬼的法師,那些面具,是用來嚇鬼的!法師相信,就是鬼,也有害怕的時候。”

皇后突然笑着說:“原來是這樣啊!這晴兒一說,我們就知道了,晴兒真是聰明,什麼都懂!”

晴兒向皇后笑笑說:“皇后娘娘,相信這次有法師驅完鬼之後,宮裡應該不會有布娃娃這類的東西了吧?是不是?皇后娘娘!”這聲音有種輕視的感覺。

皇后一愣,勉強的一笑。

太后有所感觸,憂心忡忡的說:“晴兒說的對!如果能夠把邪魔揪出來,比驅逐還有用!”

皇后聽了,更加打了一個冷戰,瞪着臺上,不動聲色。

鼓聲隆隆,音樂驟然加強,麥爾丹一躍出場。

令妃驚呼:“瞧!有個不戴面具的人出來了!”

晴兒說:“那是‘天神’,代表驅鬼舞中最權威的人!”

麥爾丹穿着一身黑色的法衣,張開雙手,像一隻大大的蝙蝠,他眼神凌厲,身手敏捷。頭上戴着奇異的裝飾,插着羽毛,以有武功的身段,在臺上勁舞。柳青柳紅戴着面具,伴隨他的左右,儼然是他的助手。

麥爾丹一出場,含香就驚跳着,全身的神經更加緊繃起來,兩隻眼睛,就再也不能從麥爾丹臉上移開了。她全神貫注的看着麥爾丹,幾乎不能呼吸了。

麥爾丹的舞步,混合了武功、特技和舞蹈,在衆多戴面具的人中,縱橫跳躍,手中的伏魔棒,上下揮舞,鈴聲和音樂配合,感覺強烈。他的眼神,直逼臺下和含香眼神相接了。

含香屏息凝神,魂魄都飛到臺上去了。

舞者抖動着,伏魔棒抖動着,面具抖動着,無數的手臂抖動着……麥爾丹的眼神和含香的眼神,在奇異的音樂下,跳動的響鈴中,緊緊的糾纏着。

小燕子和紫薇看得心都快要跳到喉嚨口。

乾隆也看得目不轉睛。

舞蹈強而有力,節奏強而有力,舞者不時發出吶喊,以增加氣勢。天神充滿了“力”的感覺。這樣奇特的舞蹈,把乾隆和衆嬪妃都帶進一個奇特的境界裡,大家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鼓聲乍停,音樂乍止。衆舞者全部匍伏於地,山呼萬歲。

“好!精彩極了!”乾隆大喊,拼命鼓掌。

大家這才爆出如雷的掌聲。

掌聲中,舞者行禮退席。幾十個打扮得花團錦簇的少女,舞着彩蝶出場。

太后等人,才吐出一口長氣來。

含香仍然魂不守舍,眼神還是癡癡的看着臺上。

這時,紫薇悄悄退席。小燕子走到香妃這桌來,對含香低聲說:“香妃娘娘,紫薇又有點不舒服,先回漱芳齋了。可不可以請你去看一看?你那個仙丹,對她最有用了!”含香一震,臉色蒼白。

令妃一聽就急了,趕緊說:“香妃,拜託了,你就去一趟吧!”

太后看了含香一眼,看了小燕子一眼,心裡不大愉快:“紫薇那個丫頭真是嬌貴!看看錶演也會不舒服,香妃,你就去看看吧!”

含香急忙起身,語音急促的說:“是!”含香站得太急,腿一軟,差點站不穩。

小燕子一把握住含香的胳臂,拉着她就走。大廳門口,爾康、永琪、永璇注意着這邊,看到含香和小燕子退席,爾康就對福倫急急的說道:“阿瑪!這兒交給您了!我要去安排那些表演完的人,讓他們先回去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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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忙你的去!分批迴去是對的,免得閒雜人等太多!這兒有我!”福倫完全不知情,點頭說道。

爾康、永琪、永璇,就一溜煙的去了。

臺上的表演,還在熱鬧的進行,紫薇她們的退席,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皇后,看在眼裡,一肚子的懷疑,忍不住對太后低聲說道:“老佛爺,這個漱芳齋實在有些奇怪,表演沒完,怎麼個個人都走了!連五阿哥、八阿哥和爾康也走了!”

太后怔了怔,立即注意起來。臉上也充滿疑惑了。

漱芳齋裡,真是熱鬧極了。

小燕子拉着含香衝進房的時候,麥爾丹、紫薇、爾康、永琪、永璇、金瑣、柳青、柳紅已經在客廳裡等候。爾康立刻把房門關上。小鄧子、小卓子、小順子、小桂子、明月、彩霞全在外面把風。

含香一看到麥爾丹,整個人就像釘死在地上,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眼睛死死的看着他。麥爾丹也死死的看着她,好像全世界都不存在了,眼中只有彼此。

大家看着他們,個個激動。小燕子着急的喊:“說話呀!你們快說話呀!時間不多,你們這樣子,我看你,你看我的,就把時間看光了!”說着,就把含香推到麥爾丹面前去。

含香踉蹌了兩步,站穩身子,仍然一眨也不眨的凝視着麥爾丹。麥爾丹也是如此。

爾康吸了一口氣,說:“這樣不行,我們一大堆人杵在這兒,讓他們怎麼說知心話?”爾康就拉着麥爾丹,推進臥室:“你們去臥室裡面談,我們在大廳守着!放心,我們已經層層部署了!外面守了好多人。可是,你們只有半盞茶的時間可以談!你要把握時間,長話短說!記住,如果有意外發生,趕快依照我們商量的辦法做!”

爾康把麥爾丹推進臥房,小燕子也拉着含香,把她也推進臥房去了。

兩個人進房以後,大家就緊張的互視着。柳青柳紅手裡,抱着一大堆面具和伏魔棒。柳青急急的說:“我們每人把面具和伏魔棒拿在手上,萬一有個狀況,不要臨時亂了手腳!”

柳紅髮着面具、伏魔棒,每人都拿了一套。柳紅和柳青這還是第一次進宮,本來,應該好好見識一下皇宮的,可是,現在什麼心情都沒有,大家都明白,把香妃的心上人掩護進宮,還安排他們見面,這根本是一個“砍頭”的遊戲。

柳紅說:“我好緊張啊!生平沒有做過這麼刺激的事!大家趕快把爾康寫的那個伏魔口訣背一背,不要等到有狀況的時候,嚇得什麼都忘了!”

金瑣拍着胸口說:“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柳青,趕快再教我一次,那個口訣是怎麼唸的?到時候,一句都記不起來怎麼辦?”

爾康看着大家,神色凝重的說:“真記不起來,就隨便唸咒!念得煞有其事就好了!”

永琪不放心的對小燕子說:“那個‘伏魔口訣’,你背出來了沒有?上次商量的應變方法,你記牢了沒有?我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你到底記住沒有?”

小燕子笑笑說:“永琪,你放心,我背出來了,可是我要告訴你,我會隨機應變的,如果是皇阿瑪來了呢?我就背口決,如果是……某些‘黃鼠狼’來了呢!我就要隨機應變了。放心啦!”看着裡面:“哇!好美啊!他們總算見面了!不知道他們談些什麼?”

“只怕要說的話太多,反而一句都說不出來!”紫薇嘆息着,兩眼水汪汪的。如果易地而處,自己會怎麼樣?一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紫薇這樣想着,就去看爾康,正好爾康也看過來,兩人心念相通,“有情但願長相聚,歲歲年年無別離”!爾康情不自禁,就伸手握着紫薇的手。

含香和麥爾丹進了臥室,好久都沒有出來。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也過去了。隨着時間的流逝,大廳裡的人,越來越緊張。大家焦急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柳紅不安的說:“他們已經進去好半天了!我們去叫他們吧,等會兒表演都完了,大家散場還找不到我們,不是很糟糕嗎?”

“我去叫他們吧!”金瑣說着,就往臥室走。

紫薇一攔,說:“不要不要,再給他們一點時間!他們一定有幾千句,幾萬句話要說!”

永琪看爾康,緊張的問:“還能耽誤嗎?他們這樣談下去,很可能談到明天早上,也談不完!我覺得,到此爲止吧!以後有機會,再把麥爾丹送進來!”

永璇也說:“是啊,五哥說的對,我們沒時間了。”

“可是,好可憐啊!”小燕子說:“再給他們一點點時間好了!”

永璇道:“可是,萬一老佛爺和皇額娘來了怎麼辦呢?”

正說着呢!外面一連串響起小卓子小鄧子、小桂子小順子、明月彩霞……緊張的聲音,層層的通報過來:“老佛爺駕到!皇后娘娘駕到!”“老佛爺駕到!皇后娘娘駕到!”“老佛爺吉祥!皇后娘娘吉祥!晴格格吉祥!”房裡的人全部大驚失色。

永璇輕“啊”了聲道:“我不是故意的!”同時,永琪也猛得在永璇頭上打了一下,說了句:“烏鴉嘴!”

柳紅急忙喊:“面具!面具!”大家七手八腳,拿着面具,全部衝進臥室。

太后、晴兒、皇后、容嬤嬤和宮女們已經進房。

太后心中大疑,男男女女,全體跑進格格的臥室。成何體統?皇后和容嬤嬤彼此交換着眼神,再去看太后。太后就昂首闊步,直接走進臥室。晴兒、皇后、容嬤嬤等人急忙跟隨。

大家走進臥室,就被一個場面驚呆了。只見好幾個戴着面具的人,正拿着“伏魔棒”在那兒揮舞作法,嘴裡念着咒語驅鬼,聲勢驚人。

爾康、永琪、永璇、紫薇、含香、金瑣沒有戴面具,一臉虔誠肅穆的站在牀的兩頭。

小燕子、柳青、柳紅、麥爾丹、全部戴着面具,忙忙碌碌的對着那張牀揮捧搖鈴,念念有辭的驅鬼。看到太后,也不行禮。柳青、柳紅、麥爾丹念着伏魔口訣:“萬神降臨,萬鬼歸一!諸鬼聽令,莫再留連!度爾亡魂,早日成仙!人間仙界,與爾無緣,爲何作祟?有何沉冤?莫再徘徊,莫再留連,去去去去,早日成仙……”念得煞有其事。

小燕子戴着面具,滿屋子跳來跳去,“驅鬼”驅得天搖地動。不是說了嗎!她會自我發揮,亂念一氣,念着念着,那沒有戴牢的面具也掉了下來,她也不要面具了,依舊作她的法,嘴裡大聲的吆喝着:“天靈靈,地靈靈!大頭鬼,小頭鬼,屈死鬼,吊死鬼,餓死鬼,撐死鬼,索命鬼,淹死鬼,氣死鬼,膽小鬼,吝窗鬼,報仇鬼……各種鬼怪,去去去!大鬼小鬼布娃娃鬼,真鬼假鬼害人鬼,伏魔棒來也,全體給我現出原形,急急如律令!”

永琪聽到小燕子念得希奇古怪,生怕壞了大事,被她弄得急死了。只好急急的走到太后等人面前,低低說道:“老佛爺,請不要驚擾他們作法!這個漱芳齋有些不乾不淨,居然出現布娃娃,讓兩位格格蒙上不白之冤,紫薇又差點送命,大家心裡都有些毛躁!小燕子聽說這些跳驅鬼舞的人,真的可以驅鬼,特別請他們來傳授幾招!把這個漱芳齋的晦氣除掉!”

太后驚訝的說:“原來是這樣!”

小燕子看到皇后和容嬤嬤也來了,手裡的伏魔棒,就一棒揮到容嬤嬤頭頂。

容嬤嬤嚇了一大跳,驚喊:“格格!你要做什麼?”

小燕子眼睛直直的瞪着容嬤嬤的頭頂,中邪似的說:“看見了!看見了!原來容嬤嬤的頭頂有個妖怪!讓我看看清楚……哎呀!你的頭頂上有個穿紅衣服的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臉色慘白慘白!哎呀,是個滿身冤氣的屈死鬼,她要找你報仇!來!我幫你除鬼!”小燕子嘩啦一棒,打掉了容嬤嬤的旗頭。

“小燕子!不要裝神弄鬼了!”皇后厲聲喊:“老佛爺來了,你們還這樣大呼小叫,也不過來參拜,簡直沒有規矩!”

爾康、永琪、永璇、紫薇、金瑣生怕小燕子演得過火,露出馬腳,大家悄悄的去看小燕子,遞眼色,奈何小燕子見到容嬤嬤,就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什麼都不管了,在那兒全心對付容嬤嬤、小燕子拿着那根伏魔棒一直在容嬤嬤頭頂揮舞,嘴裡自顧自的說着:“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紅衣鬼,你從哪兒來?報上名來,你叫翠兒!翠兒,翠兒,翠兒……翠兒有什麼冤?有什麼仇?說來聽一聽……原來你是坤寧宮的宮女……被容嬤嬤害死,推進後院的井裡……”

容嬤嬤渾身一陣顫抖,臉色慘變,卻仍然維持鎮定,傲然的擡頭,說:“還珠格格,你別血口噴人!你聽了宮裡什麼閒話?也拿來嚇唬我?我是宮裡的老嬤嬤了,我坐得正,行得正,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怕!怪事我早就見多了……”

小燕子一聲尖銳的驚呼,打斷了容嬤嬤:“哎呀!容嬤嬤,你的肩膀上,有一個穿綠衣服的女鬼,正在咬容嬤嬤的肩膀,啃你的骨頭。容嬤嬤,你是不是肩膀很痛呀?哎呀,容嬤嬤,都流血了……”伏魔棒一揮,大聲一吼:“女鬼,你叫什麼名字?你的舌頭怎麼那麼長?你叫什麼名字……五兒……五兒!”

容嬤嬤大震,原來,小燕子說的這兩個宮女,都是幾年前,在坤寧宮服侍皇后的宮女,確實是投井的投井,上吊的上吊。容嬤嬤天不怕地不怕,卻迷信得厲害,對於鬼魂之說,還真怕!現在,在伏魔棒的揮舞下,在一屋子薩滿法師的唸咒下,顯得有些張皇失措了,她顫聲喊:“拿開!拿開!把那個棍子拿開!不要對着我作法……”

小燕子這一下得意了,棍子在容嬤嬤身上打來打去。越叫越高興:“冤有頭債有主!五兒來報冤,翠兒來報仇!所有的冤死鬼,全體來呀!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容嬤嬤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求救的看皇后:“皇后娘娘,我們走吧!這個還珠格格好像中邪了!”

這時,爾康就對麥爾丹一揖到地:“爾康多謝各位法師幫忙驅鬼!這就送各位出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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