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鬥就是這樣,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氣勢高漲的一方總會給對手或多或少的震懾,金高帥霸氣十足,一邊說着話,脖子上指頭粗的金鍊子嘩啦嘩啦的響,馬五魁可能有點昏頭了,一直等到我們鑽上車子,將要離開的時候纔回過神。
“抓他們下來!”馬五魁額頭上的青筋一蹦老高,帶着人衝向剛剛發動的車子,想把我們截住。
“不要管他!直接給我開!”金高帥鑽進車子之後,直接跟司機發令,與此同時,十多個金高帥帶來的人徒步跟着車子,在後頭拼死阻擋馬五魁的人。這十多個人不是混混,顯然受過比較正規且嚴格的訓練,相互配合的非常默契。
車子又和來時一樣,在狹窄的路上衝的更猛,車前頭的人迫不得已閃身躲避,兩三分鐘時間,我們就從聽雨軒一直開到市場大門,轟的順着被撞破的大門開了出去。道路拓寬,車子像是脫繮的野馬,嗖的躥出去很遠。
“他孃的,多年不跟人發飆,這一下弄的,老子有點心慌氣短。”金高帥覺得形勢安全了,在車子裡意氣風發,跟雷真君談笑風生,時不時的問我幾句話,他們說的話,我不怎麼能聽懂,只能旁聽,那個高冷的年輕女孩也很沒意思,可能一直被人捧着,現在覺得自己受了冷落,當時就不滿意了。
看得出來,高冷女在金高帥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非常重,高冷女一不滿意,金高帥趕緊打住話題,轉頭去小聲的哄。老猴很賤的笑,金高帥扭頭看見他的表情,立即就懂了。
“想他孃的什麼呢?老子錢多任性,什麼都敢,就是不敢劈腿。”金高帥摸了摸高冷女的頭髮,道:“介紹一下,咱的寶貝女兒,巧巧,這次,咱寶貝女兒想來陽城的雲蕩山玩玩,可巧了,竟然遇見你們。巧巧,這兩個老傢伙就不多說了,你也沒有興趣聽,說說這個,三伯伯你知道的吧,爸爸跟你講過,這個就是三伯伯的兒子。”
車子不大,一下子擠進來這麼多人,空間不富裕,金巧巧幾乎是坐在我半邊大腿上的,聽了金高帥的話,她不由自主的轉頭看看我。飽暖思淫慾,老祖宗的話一點都不錯,當時在聽雨軒,只顧着想要脫險,別的什麼都沒想,現在情況安全了,藉着車窗外透進來的光,我看到金巧巧的身段很苗條,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也很好聞。
“今天的救兵,是我替你搬來的,你怎麼謝我?”金巧巧的高冷,可能只是在外人面前的一種姿態,用來顯示她與衆不同的身世,這時候,她放鬆了神情,歪頭看着我:“怎麼表示?”
“能朝旁邊稍挪挪嗎,我腿快斷了......”
金高帥跟雷真君談了談,聽雨軒的事情,金高帥只知道皮毛,但雷真君也說不出父親到底是怎麼打算和安排的。
“老雷啊。”金高帥摸了摸頭頂開始稀疏的頭髮,突然有些感慨,苦笑了一聲,道:“你說,人是不是常年常年的不見,感情就慢慢淡了?陽城洛川這麼近,三哥有什麼事,都不知會我一聲,這是拿我當外人?今天恰好是我到了,要是大侄子真出了點事,我這張臉該朝哪兒擱?”
“扯你孃的閒蛋吧,胡說啥呢?”雷真君皺皺眉頭:“老三是啥人,你心裡不清楚?總有二十多年了吧,他還是那樣子,有什麼事,只想自己擔着,不願麻煩兄弟。”
他們這麼一說,我聽出來,這些人認識的年頭果然不短了,過去肯定共過事。車子的速度一直很快,陽城暫時是不能呆了,不管鬥不鬥的過馬五魁,麻煩還是少惹爲妙,金高帥就叫我們去洛川住一段日子,洛川是他的地盤,馬五魁膽子再粗也不敢跑到洛川去搜人。
聽雨軒那邊是怎麼善後的,我不知道,當夜我們就到了洛川。金高帥可能跟我父親還有雷真君的關係非常好,直接領我們去了他家。在金高帥家裡,我看到了一個女人,那應該是金巧巧的媽,因爲保養的好,四十多歲五十歲的人了,看着和三十出頭一樣。金高帥家裡很安靜,一下子涌進來這麼多人,那女人不知道怎麼回事,斜眼看了看金高帥。金高帥在外頭說話霸氣十足,但被這女人瞥了一眼,當時就蔫了。
“小秋還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就要發飆。”雷真君從後頭鑽出來,呲牙咧嘴的笑了笑。
一瞬間,那女人的神情就變的驚喜異常,這麼大歲數的人了,像個孩子一樣跳起來,差點把雷真君給抱住。
“老雷!真的是你!”女人歡喜到了極點,眼眶裡已經涌動出了點點淚痕:“老雷,很掛念你們,很掛念你們......”
“這個老雜毛沒有什麼掛念的。”金高帥很懼內,陪着笑臉跟他老婆道:“三哥的兒子在這兒,來認認,這是你秋姨。”
秋姨的目光一下子就轉到我身上,我確定,這是這輩子第一次跟她見面,但她就好像望着闊別多年剛剛回家的兒子一樣,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於忍不住了,雨點般的滑落下來,一把抓住我的手。
“好孩子......”秋姨難以自持,彷彿內心深處一道封閉了很久的門突然被打開了,情緒狂涌,抓着我的手,眼淚止都止不住,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你媽媽,她......”
“說這個幹什麼!”金高帥趕緊就把秋姨拉到一邊。
我沉默了,心裡波濤起伏,這些人過去和父親母親都是認識的。父親不善言辭,很少跟我提及他以前的事,如果不是這次遭遇,可能我還不會知道這些。
我們暫時就安頓在金高帥家裡,金高帥陪了兩天,然後和以前一樣去處理公司的事務,老猴在這邊遙控關注陽城的動態。馬五魁的主要目的是陰樓玉,我們帶着陰樓玉逃脫,他的計劃就落空了,不過聽雨軒的日子仍然不好過,本來就跟古香齋明爭暗鬥的搶地盤生意,藉着聽雨軒羣龍無首的機會,馬五魁端了他們幾個盤口,一幫聽雨軒的夥計沒地方呆了,也跟着從陽城來到洛川。
金高帥這裡應該是絕對安全的,我提心吊膽了那麼久,總算踏實了一些,睡了幾個安穩覺。秋姨對我很好,那種好已經超脫了主人對客人的熱情和招待,我感覺的出,她拿我是當自己兒子一樣看待的。我感激,同時又很心酸,我知道,她可憐我是個從小就沒有媽媽的孩子。
應該是到洛川之後的第八天,常年養成的生活習慣還有生物鐘被之前凌亂的遭遇徹底打亂,呆在自己的房間,望着天花板出神,一直到凌晨的時候才模模糊糊的睡過去。深度睡眠,連夢都沒做,但不知道睡過去多久,突然就甦醒了。
這種甦醒是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因爲連自己都分辨不清楚是否睜開了眼睛,可是卻能清晰的看到房間裡的情景。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力氣,好像鬼壓身了一樣,連呼吸都很困難。房間拉着厚厚的窗簾,很黑,也很靜,但這種漆黑中的寧靜突然讓我心慌,不安。我沒有翻身坐起來的力氣,手腳都像是被捆住了一樣。
咔......咔.....聖域密碼:妙
房間裡關掉的燈突然開始閃動,就好像有人不斷的開啓熄滅燈的開關,昏昏的光線時亮時滅,房間的一切都在光線中晃動。我額頭上已經見汗了,卻連擦汗的餘地都沒有。房間的門並沒有關嚴,只要我大喊一聲,估計就能驚動別人,但我喊不出,嗓子像是堵了一大團東西。
就在那一片閃動的光線裡,我突然看到牀邊多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彷彿是從空氣裡鑽出來的一樣,靜靜的,垂着手站在牀前。白白的影子,似真似幻,在明滅的光線裡非常清晰,我看見她有一頭烏黑的長髮。
接着,我又看到一張隱沒在長髮中的臉。
丁小寧!
一瞬間,我心裡的恐懼全部消失了,只有一種迫切的渴望,我想伸出手,緊緊的拉住她,抱住她,把她留在身邊。可是此時此刻的我,如此的無力無助,連動一動手指都不可能。
這道白白的影子在牀邊站立了很久很久,她低着頭,一言不發。丁小寧,這個讓我魂牽夢繞的女人,她就在我面前,近在咫尺,可我觸摸不到她。
“陳凡凡......”白白的影子終於擡起了頭,那雙被黑髮遮擋了一半的眼睛在流淚。血紅的淚,順着她的臉龐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