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努力仰着臉一瞬不瞬地看着莊鵬,她其實並不想這樣看着他的,但是瀟湘美麗的眼眸中蓄滿了淚水,她知道,現在哪怕是眨一下眼睛,眼淚都會落下來了。只要一想到小恆,她的心臟就會狠狠地抽痛起來,甚至連呼吸都困難,瀟湘哽咽地吸了吸鼻子。
都說女人流淚男人才會心疼,可是瀟湘這樣明明痛得要死,卻倔強地死死忍住眼淚的樣子更讓人覺得心酸。莊鵬的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沉悶且壓抑。莊鵬脫下自己的風衣裹在瀟湘身上,然後一彎腰抱着瀟湘的腰把她扛到了肩膀上,然後站直身體,邁步走出了房間。
瀟湘一時沒反應過來,當她反應過來時莊鵬已經走進了電梯。瀟湘拍打着莊鵬的後背:“你放我下來……我……不走……”
莊鵬在瀟湘的臀部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老實點兒,再鬧回家收拾你了!”
瀟湘果然不敢再動了,可是她委屈啊,連同這些日子受的各種委屈——失去小恆、彷徨迷茫、在公司被排擠,還有被佟美莎黑,所有的一切像是潮水一般,將她固若金湯的內心堡壘瞬間沖垮了。瀟湘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忽然放聲大哭起來。瀟湘也不管什麼裡子面子了,反正這是在外面,除了莊鵬誰也不認識她。就算有人看熱鬧她也不怕,她現在被莊鵬扛着,一看就是‘地主惡霸’在強搶民女啊!
說實話,香港的治安還真不錯。莊鵬剛走到酒店門口,就被兩個穿着制服的人給攔了下來:“這位先生,請您等一下。”
莊鵬停住腳步,語氣裡透着不悅:“什麼事兒。”
其中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問瀟湘:“這位小姐,您需要幫助嗎?”
瀟湘此時哭得抽抽搭搭的,連氣兒都順不上來,根本搭不上話。對方有些不明所以,接着說:“小姐,您不要害怕……”
莊鵬嘴角抽動了一下,敢情這倆保安還以爲他這是綁或者劫色呢?莊鵬沉聲說:“沒看到我太太不舒服嗎?讓開!”
王麟剛纔進房間去收拾瀟湘的包包還有衣服,纔剛下來。他馬上跑過來:“莊總您先走吧,我跟他們解釋一下。”
莊鵬哼了一聲,大步走了出去。莊鵬的車子就大刺刺地擋在酒店門口,別人的車子想開上來都不能。他按住瀟湘的後背,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把她塞進去,摔上車門後他剛一轉身,瀟湘就扣住車門想下車。莊鵬早就防着她來這招,迅速轉過身來,一腳蹬在車門上,眼睛裡滿是警告:“你敢下來,以後就把你關在家裡,家門都別想踏出一步了。”
瀟湘果然不動了,可憐巴巴地看着坐進駕駛座的莊鵬:“我的包……還有車……”
莊鵬面無表情地瞟了瀟湘一眼,一腳油門下去車子衝了出去。莊鵬絕對違反交規了,這裡的馬路窄,限速也跟楓城不一樣,就算是在楓城,這個速度也是超速的。不過瀟湘也懶得去管這些,將臉別向車窗,看着路燈急速後退連成一道耀眼的光帶。
瀟湘其實真的沒打算跟季一林怎麼樣,開始的時候,她甚至沒想要穿上這件性感的睡衣當幌子。她是在停車時看到跟着她過來的那輛車裡坐着莊鵬的助理,香港雖然不大,但也不至於這麼巧。瀟湘一點兒都不懷疑,那人是在‘跟蹤’她,所以才臨時決定要用上性感睡衣這個道具。因爲她知道,無論她穿成什麼樣,莊鵬的人都不會讓她吃虧的。人生就是一場豪賭,她有百分之五十幾率,在莊鵬的人闖進來之前想辦法讓季一林把代言籤給她。就算沒簽成,她也不吃虧不是?
瀟湘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季一林還沒來呢,莊鵬倒是親自來了。瀟湘將目光定在映在車窗上的自己那張慘白的臉,她的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求莊鵬把小恆還給她有什麼用呢,她就知道無論怎麼求,也不能改變什麼,所以才一直默默地自己努力着,想要用自己的力量要回小恆。
瀟湘根本不願意承認莊鵬對她的影響大到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但事情的經過卻是——她林瀟湘再是銅皮鐵骨,在莊鵬面前也得亂了方寸。
莊鵬的車子風馳電掣地回到了公寓,他依舊是二話不說,直接把瀟湘給扛上了樓。瀟湘被扔到臥室的大牀上,說實話,她現在也不知道應該跟莊鵬說些什麼,瀟湘也想解釋一下,可是她詞窮。反正睡衣早就換好了,直接鑽進了被窩。
莊鵬一聲嘆息,先去浴室洗了澡,換了睡衣之後又出去了。瀟湘本來不是真想睡覺的,可是窩在溫暖的被子裡,不知不覺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第二天一早,她不是睡醒了,而是餓醒了——胃都餓得有些疼。
瀟湘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臂,摸到牀頭櫃上的手機看完時間才反應過來——她記得手機是放在包裡了,既然她的手機‘自己長腿’跑回來了,那包包和車子是不是也自己回來了呢……
瀟湘也懶得去管這些,現在都快餓死了,先找點吃的是正經。瀟湘掀開被子,莊鵬那邊還有些未散盡的餘溫。就昨天她穿成那樣在酒店房間等季一林那事兒,還以爲莊鵬至少會揍她一頓呢。瀟湘完全摸不清莊鵬現在是什麼套路,算了,別說現在,就是以前她也沒搞清楚過。瀟湘聳聳肩,披了件睡袍先去刷牙洗臉了。
瀟湘吃完早餐,也沒看到莊鵬的影子。她看了下時間,到去公司的時間了。瀟湘先回房間換了身出門的衣服——復古風格的及踝連衣裙,搭上一條暗紫色的織錦披肩,再配上鑽石手袋,特別有貴婦範兒。瀟湘忽然想起,莊鵬昨天跟酒店的保安說,她是他太太……
瀟湘伸手摸了摸鏡子裡的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林瀟湘,你變了……”
自己究竟是怎麼變了呢?是變得貪婪了。
最初的時候,瀟湘根本沒想給莊鵬當情婦。怎麼說呢,在霜林醉做小姐,雖說名聲也好不到哪兒去。但她憑自己的勞動賺錢,不偷也不搶心安理得得很。要是做情婦,不管莊鵬與蔣影的關係究竟有多扭曲,瀟湘覺得插足人家婚姻,總是不對的。可是,後來啊,莊鵬說不想看到她應酬別的男人,瀟湘就乖乖地辭了霜林醉的工作。瀟湘就想啊,如果她和莊鵬兩個人,總有一個心裡要不舒服,那她寧願是自己。或許這就是‘愛’吧,受了再大的委屈,只要想想自己是爲了‘那個人’,也就不覺得委屈了。你看,即使活得如同草芥一般的人,也想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愛’人……
再後來,瀟湘就想。既然是做情婦,就當個安分守己的情婦好了,別給莊鵬添麻煩,別給‘正室’添堵。從一開始莊鵬就說過,不能有孩子。可是自從瀟湘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她就一刻都沒想過要放棄掉這個的孩子。瀟湘甚至都想帶着孩子跑路了,最後被景昕給勸住了。瀟湘當時就暗下決心,如果莊鵬不許她生這個孩子,就算豁出命去,她也得跑……
瀟湘怔怔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然後緩緩地轉身走出臥室——林瀟湘啊,你現在又覬覦‘莊太太’的身份了嗎?‘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不用別人告訴給你吧?傻得可以!天真得可笑!
瀟湘拎着手袋走到客廳,細細的高跟鞋,踩在客廳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她一早就沒見到莊鵬,還以爲他已經出去了,沒想到人家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一杯熱氣騰騰的黑咖啡。莊鵬穿着深色的西裝,領帶、袖釦甚至是腕錶都恰到好處地待在它應該在的位置上。穿正裝的莊鵬很帥是沒錯,但卻會給人一種嚴苛到沒朋友的感覺。跟他面前的這杯黑咖啡特別像。瀟湘從前也不知道黑咖啡長什麼樣,因爲她嗜甜,從來不點黑咖。跟莊鵬一起後,她才注意到——黑咖啡根本不是黑色,是漂亮的金棕色,看起來暖暖的,其實卻苦的要命。
“要出去?”莊鵬一臉淡然地看着瀟湘。
“嗯,上班。”瀟湘總覺得‘上班’這兩個字從自己嘴裡蹦出來,特別具有戲劇性。
莊鵬沒有說她可以去上班,更沒說不許她去,而是說:“我們談談。”
談談……有什麼好談的呢?瀟湘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莊鵬無非就是不讓她去上班唄。她要去,他不讓,能談得攏纔怪!
瀟湘走到餐桌前,沒有坐到平時吃飯的椅子上,而是選了與莊鵬正對的位置。既然談話就有個談話的樣子,跟莊鵬在一起差不多也有兩三年了,他說要跟她‘談談’,還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瀟湘覺得這格局有些好笑,兩個人穿着正式到有些誇張的衣服,像是對峙一樣的坐桌子的兩端,看起來有點兒像兩口子鬧離婚。不過她跟莊鵬根本就沒結過婚,真要是鬧分手,也就是拍拍屁股走人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