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一羣大佬發表完講話後，主持人宣佈新生代表發言。
旁邊的孔奇，頓時輕輕碰了一下林楚的胳膊。
流程都是交代過的，雖然林楚沒資格上主席臺，不過能在臺下發言，也算是一種“殊榮”了。
稿子都是準備好的，林楚只需照稿宣讀，這個活兒，便算是圓滿完成。
此刻其他學生，按照流程也都響起熱烈的掌聲。
林楚眼神掃了一圈，拿起那份發言稿，開始若無其事的唸了起來。
“代表……”
“感謝……”
“努力……”
“期望……”
一句句大差不差的話，清朗的迴響在整個禮堂中。
我應該覺得“驕傲”啊，畢竟，新生代表，也算是一羣新生中的頭兒了。
可怎麼就感覺那麼不對勁兒呢？
不嗨。
沒精神。
林楚隨意的講完，抿抿嘴，又朝人羣揮揮手，便坐下了。
孔奇看了他一眼，感覺林楚不是很有興致，但卻是也沒什麼，面上過得去就行，反正也就是走個流程。
他笑着隨意誇了兩句。
林楚若無其事的笑着點頭。
琢磨了一會兒，林楚自己倒是也想明白了。
第一，對知識的尊重，不代表着對學校的尊重，這是兩碼事，北大在自己心裡沒什麼光環。
第二，這些所謂的流程，真的是假大空，無聊的一比。
第三，自己要是坐在主席臺上，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肯定會很有精神，但當個“傀儡”，一點意思都無。
“孔哥，商量個事兒唄。”
林楚忽然笑嘻嘻的說道。
“嗯？”
孔奇認真看着他：“你說。”
“下次發言，座位給我安排在主席臺上。”
林楚開玩笑似的姿態說道。
孔奇：？
微微愣了一下，他倒是也很快回過神來，心想這個年輕人還真是官癮大，這纔剛入學，就要想着當領導了，你咋不當北大校長呢？
不過，這倒是也很正常。
“我能理解，林董從企業的一把手，現在成爲一個學員，心裡上肯定是有落差的，不過心態上的磨鍊，也是學校課程的一部分，處於低位時，亢進和擺爛，都是不可取的。”
“我相信你，畢業典禮時，肯定能坐上主席臺。至於怎麼才能做到，那是你的功課。”
孔奇笑着說道。
他理論經驗很豐富，說話一套一套的，還挺善於鼓勵人。
林楚摸了摸鼻子，輕輕點頭。
這個“輔導員”，倒是不錯，很有水平的樣子。
雖然畫餅也是一套一套的。
但他描述的自己這個心理，還真沒差。
……
禮堂裡的流程結束後，所有人去了操場。
無人機在天上飛，攝影師在地下跑，爲大家合影留念。
藍天白雲，天氣倒是很好。
合拍過後，便是私拍，不少同學現在開始去找大佬刷臉加合影了。
這種場合，哪怕是出於禮貌，大佬自然也不會拒絕。
林楚眼神掃了一圈，都不認識。
不過，片刻後，孔奇走了過來，笑着說道：“林董，晚宴我給你安排了主桌。”
呃。
林楚看了他一眼，一時間，也頗有幾分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這行爲，像是孩子哭了，立馬給嘴裡塞個奶嘴的感覺。
不過自然也是好意。
“謝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楚隨口說道。
這時，陸銘也朝着這邊走來，一副隨口閒聊的姿態，笑着問道：“孔哥，我有一個想法，想諮詢一下你的意見，看看可行不可行？”
“你說。”
孔奇認識他，能叫出名字，每個學生的資料，他早就已經熟稔於心了，都能對號入座。
這是基礎功課。
在他看來，陸銘應該是林楚的核心班底。
兩人是同時報名的，錢都是一起交的，而且陸銘還在林楚的球會工作。
“我是這麼想的，進修嘛，自然是理論聯繫實踐，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咱們班一共有六十個人，就以這六十個人爲核心班底，每人出點錢，不用很多，封頂一萬，幾千也行，一起做一個項目。”
“能做成，就算是商業行爲，做不成，就算是社會活動實踐了。”
“這，學校允許嗎？”
陸銘很隨意的問道，對於那種“青春的感覺”，他還是有點念念不忘，來時和林楚提議，被林楚拒絕了，於是現在2.0版本的想法，全新出爐。
玩兒的更大了。
聽上去也更牛逼。
聽着這些，林楚看了他一眼，一時間，心中倒是微微一動。
這個版本，比起之前陸銘和自己說的，的確是強了很多，挺有意思的。
孔奇看着陸銘，再看看林楚。
他有點懷疑，陸銘此刻的說法，是林楚授意的。
他瞬間本能想到，不會是“非法集資”的雛形吧？
前兩年，某個名校的MBA班，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班裡最有名望的人，帶着大部分人搞了個資金盤，規模還不小，資金總量都上億了。
吸收完班裡的成員，又開始以這些人爲核心種子，進行私下擴散，規模越來越大。
雖然，最後倒是沒搞出什麼大亂子，因爲被學校發現的早，緊急叫停，資金清退，但還是讓不少人出了一頭冷汗。
這要是爆雷，那很多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想着這些，孔奇很快回應道：“這個學校倒是沒有明文禁止，不過我覺得還是知會一聲，你寫個申請過來吧。”
按流程走。
出了問題，也和自己沒太大關係。
這話，陸銘一時也無語笑笑。
“這麼麻煩啊？”
“那不玩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怕是本科生，上學時，大家一起合夥創業，也挺正常吧？都上MBA了，還得學校批准？”
“北大，略保守了啊。”
他有點煩。
挺煩。
和林楚的賭約被拒絕也就算了，現在一個更牛逼的方案擺在面前，還得和學校申請？
申你媽啊。
傻逼學校。
“略保守”這三個字，當即也有點刺痛了孔奇。
他深吸口氣，臉上雖然還保持着禮貌，語氣卻生硬了幾分：“創業就是創業，社會實踐就是社會實踐，不存在中間狀態。”
“你要拉人合夥創業，很正常，走正規工商渠道註冊流程就是，學校管不了。
“你要做社會實踐活動，還是在學校的平臺裡，那就必須要申請。”
“明白？”
陸銘見林楚一直在笑，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再聽到孔奇這幅姿態，便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好了嘛，怎麼還生氣了？行，那我就自己玩兒啦，正規創業，私下串聯，嘿，我就不該跟你提這件事。還是太老實了。”
孔奇：……？
鵬城人，這麼活泛的嗎？
他第一次來這邊做MBA班的輔導員，之前一直在象牙塔的圈子裡工作，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社會“老油子”。
林楚感覺到孔奇的難受，這會兒便也笑着說道：“放心啦，陸銘是我兄弟，家裡好幾棟樓，富二代來的，他就是想玩兒，不會出什麼大簍子的。哎，你要不要一起加入？高校老師經商，應該是沒問題的吧？近水樓臺嘛。”
“就每人限額一萬，絕不追加投資，兩年爲期，虧了我給做擔保，全額賠付。”
兄弟點火，自己煽風。
林楚驀然找到樂趣了。
本科時沒玩起來，現在還不玩？
孔奇目瞪口呆的看着兩人，尖銳的喉結動了動，一時……還真有點意動。
如果林楚這麼說的話，那好像，還真沒什麼問題。
誰不想賺錢呢？
況且也不用投多少，萬一他們做成了，大佬吃肉，自己也能跟着喝點湯。
甚至，從大了說，有可能探索出一條MBA班的新模式。
——一個班，就是一個團隊，兩年爲期，共同做一個項目。
這可比那些單純的理論授課加遊學先進多了。
當然，也有可能做不成，而且這種概率還不小，但有林楚這樣的人牽頭，說是小打小鬧，但真開始做了，哪怕僅僅只是爲了臉面，林楚也不會讓最後敗的太難看。
“我再想想，給主管的學校領導當面彙報一下你們的想法吧，具體的創業思路，現在有嗎？這件事是誰負責？”
孔奇認真說道，又多問了一句。
“當然是陸銘負責。”
“不過我可以號票。”
林楚笑道。
陸銘點頭：“嗯，我。”
我在前面闖，楚哥給我殿後，坐鎮中軍！
好兄弟，靠譜！
“好，那陸銘同學，你跟我去唄，現在就去彙報嘛，正好趁領導在，今晚他就要回京城了。”
孔奇當即也便說道。
“沒問題！走！”
陸銘興沖沖的拉着他就走。
林楚哈哈一笑：“加油！”
有點意思。
玩就玩嘛。
一人一萬，別說六十個人了，哪怕只有三十個人加入，也有三十萬。
林楚也想看看，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活兒。
賺錢對於自己而言，都還是其次的。
主要是人。
出了錢，哪怕再少，也都是一個利益共同體了。
……
郝文華這會兒正在和幾個同學合影，他是北大的經濟學教授，也是副校長之一，MBA這塊就是他的管轄範圍。
孔奇帶着陸銘朝這邊走來，路上還是忍不住小聲問道：“所以你計劃具體做什麼項目？”
這個話題，還真難住陸銘了。
頭腦一熱做出的決定，哪想過做什麼項目？
就電商唄。
賣唄。
上直播。
賣什麼不行啊？
陸銘心中下意識這樣想，但大概也清楚這麼說肯定不行，於是繼續笑道：“這是商業秘密，孔哥，且容我暫且保密。”
見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加上有林楚做背書，孔奇猶豫一下，便也暫且相信了。
畢竟，人家也是富二代，不定真有什麼優質的套利項目呢？
這個世界上最賺錢的生意，自然還是信息差。
哪怕互聯網抹平了大量的信息差，但該有的依舊有，只是門檻和壁壘越來越高了。
“郝校長，有空嗎？有個工作，要和您彙報一下。”
等幾個同學和郝文華拍完，孔奇便抓住機會，適時的插了上去。
其實他還考慮了一下，是否把林楚喊過來，作爲某種背書。
畢竟林楚的身份不低，之前郝校長還特別問過來着，覺得挺好，這種級別的企業家都來北大MBA了，說明最近幾年北大MBA班的影響力有所提升。客觀上來說，在MBA這塊，北大的含金量雖然也是頂級，但和長江商學院，以及清華比起來，還是略差一點，校友會也沒那邊實力強。
不過，再次一想，萬一郝校長拒絕了，林楚也挺沒面子的，失去了所有緩和的餘地，所以，孔奇便也暫且放棄了這個念頭。
先試探一下郝校長的口風。
“好啊，你說。”
郝文化倒是顯得很平易近人的樣子，笑呵呵的說道。
“是這樣，我們班這位陸銘同學，萌生了一個想法……”
孔奇便把陸銘的想法，原原本本給郝文華介紹一遍，介紹的重點，主要偏向於MBA的新路徑，模式創新，以及未來可能產生的好處。
他知道，這位郝校長作爲相對比較年輕的副校長，思路一直都是很新的，沒有那麼傳統和保守，成績和慣例相比，更注重成績。
“哦？好想法啊，之前他們弄過模擬炒股對吧？但好像也沒折騰出什麼名堂，要我說嘛，虛擬的有什麼意思，要做就做實戰。這個想法很好，我支持。幾十萬的啓動資金，也不傷筋動骨。”
“只是，你們具體想好了，做什麼項目嗎？”
郝文華眼神看向陸銘，依舊是很和煦的問道。
陸銘：……
他挺意外的。
倒是沒想到，這位校長竟然能如此支持，自己都做好了私下串聯的準備。
不過，意外之餘，便是窘迫。
具體的商業模式，八字還沒一撇呢。
但此刻人家就等着話呢，說沒準備好，彷彿顯得自己很業餘。
念頭急速轉動着，陸銘強壯鎮定，語氣篤定的開口。
“我準備做MBA課程的傳播，具體模式分成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線上的低價傳播，把我們學到的課程，取出部分容易傳播的，通過直播，低價賣出去，單價可能也就百來塊錢，主要走量，做影響力。”
“第二部分，做企業智庫，有了基數羣體，肯定就有需要實踐，切實解決問題的。類似於企業諮詢這種模式，需要的客戶公司遇到什麼問題，直接拿來討論，不懂的問老師。這不就是付費會員了嗎？”
“第三部分，更高端的會員，直接報名上課唄，屆時咱們有校友會，做箇中間平臺，一邊對接企業，一邊對接人才，技術，資金……模式跑通了，怎麼都能賺到錢。”
陸銘天天聽林楚，柳俊峰講什麼私董會，聽都聽會了。
此刻也就是現學現賣，把那一套，稍微一改動，便複製到這裡來。
孔奇：？
聽呆了。
他準備這樣玩兒？
郝文華也有點愣住。
內心卻隱隱有點哭笑不得。
他完全沒想到，這個學員，竟然是打着這樣的主意，要先薅北大MBA班的羊毛！
當然，北大的MBA課程，肯定是有價值的。
只是，那些教授，誰也沒有時間和精力，來搞這種普惠教育。
把值錢的知識，拆分出來零售，的確是個天才般的思路。
後續的商業路徑，倒也跟得上。
雖然轉化率是個問題，也是最大的難度，但這正是他們做這件事的價值所在。
要是真能做成了，取得了一定的影響力，相當於成了北大MBA的編外成員。
“行，陸同學，這個想法說服我了，你們可以先做，不過，學校這邊暫時沒有什麼餘力給到支持，但北大MBA的名頭，可以先借你們使用，但咱們君子協定，只許兩年，畢業後，要是還做不出什麼結果，那就收回。可以嗎？”
郝文華笑眯眯的說道。
也沒什麼拿捏的，就直接同意下來。
陸銘吸了吸鼻子。
我草？
這麼容易？
北大……可以啊，牛逼！
這哪裡保守了！
分明就很自由包容！
“好的，感謝郝校長的支持，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還有孔老師，感謝您的支持。”
陸銘頓時笑容滿面的，說起了場面話。
孔奇深深看了他一眼，抿抿嘴，想了想，便又對郝文華說道：“校長，我申請加入這個項目，畢竟，還要要考慮到監督他們的運作，免得出現一些不必要的激進行爲，同時，我還要和授課的教授，進行溝通協調，有些教授若是門戶之見比較強烈的話，還需要我居中協調。”
輔導員，不就正是幹這個工作的嗎？
孔奇此刻也想到：教授們上課，以及課程的“版權費”，這些課程的知識，嚴格意義上來說，肯定屬於知識產權。
只是，學生學費都教了，和大學教育無異，這個錢，肯定沒法收。
收他們也給不起啊。
啓動資金也才幾十萬。
所以，只能在傳播過程中，需要儘量幫他們規避這方面的問題。
只要不是拿老師的課件直接去賣，總結學習筆記，同時進行一些改編，加入學員自己的理解，應該也不會有多大問題。
郝文華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便也笑道：“行啊，我批准了，你可以加入，但也限期兩年，這一屆結束後，他們的項目，你必須退出。”
當然，還有後半句話，郝文華沒說出口——要是真做起來，你想辭職，那也可以。
但這種話，自然不符合校長的身份。
孔奇是自己的親信，該給他一點好處，還是要給的，也尊重他自己的選擇。
高校這一塊，現在非升即走，卷的很厲害，給他留條退路，也不是什麼壞事。
“好的，謝謝郝校長。”
孔奇當即也意會，很是感激的說道。
這件事，竟然就這麼成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