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心
前情提要——
【楚颯颯模糊了雙眼一口氣跑下樓，沒有人追來，也沒有人叫住她。樓外的陽光明媚到刺眼，楚颯颯像是被抽空了精氣，蜷縮在一個角落，走不出去。
她不敢想，門內的人現在在幹什麼，會談什麼。會不會早已相互間談笑風生，會不會繼續指責傷心。
楚颯颯將頭靠在牆上，不知什麼時候止住了淚。
門內的人，門外的人，她的事。楚颯颯看着一天疏淡的星光，笑笑，這樣安慰自己——至少，終於，該來了來過了呢。】
聶楓在熟悉的酒吧找了好幾圈，可能的不可能的地方都去過了，終於萬般無奈的轉回楚家的時候，才發現，楚颯颯竟然是一直坐在樓梯間內，面色還算不錯，只是精神不是特別好。
“靠！找了你多久知道麼，你他媽竟然在這兒！”不管心裡是怎麼想，出口還是絕對的聶楓。
楚颯颯笑笑，“靠！我讓你到處去找了？！”
“快起來，上去！”聶楓說着就去拉楚颯颯。
“不，我不去。”楚颯颯彆扭的樣子像足了小媳婦，聶楓不厚道地想。
聶楓停了一下，然後繼續拉扯楚颯颯，“回去吧，阿姨已經走了。我們從電梯下來的，沒看見你。”
楚颯颯的神情有一瞬間的驚訝，繼而失落、恍惚，最終還是淡漠的沒有表情。“什麼時候的事？”
聶楓嘆口氣，“今天下午。你在這兒到底坐了多久，打坐呢是嗎？”
楚颯颯自己站了起來，還不忘拍拍衣服上的灰塵。
聶楓擡起手想揉揉楚颯颯頭髮，卻終究只是狠狠拍了幾下她的肩膀，“行了，阿姨是接到電話纔回去的，以爲都跟你似的，兩句話不合就走人。”
楚颯颯瞥她一眼，終究還是釋懷一些。這方面，聶楓總還是比較貼心的。
楚颯颯執意要走樓梯，她走得很慢，像是每一步都極其費力。聶楓跟在楚颯颯身後，什麼也不說。
“小楓子，”楚颯颯的聲音淡到無力，“我是不是……很不好？”
聶楓的聲音很認真，“是啊，脾氣不好身材不好酒量也不好。”
楚颯颯回過頭去瞪她一眼，眼神卻讓人心疼。
這樣沉靜的，不爭的楚颯颯。
又有哪裡好呢？
聶楓直到跟着楚颯颯進了門，坐在沙發上，才攬過楚颯颯。“楚楚，你哪裡不好呢？”
楚颯颯推開聶楓的懷抱，自己直直坐着，卻沒辦法挺拔。“我是個好朋友嗎？”
聶楓將一條腿壓在另一條腿上，一副神氣十足我是大爺的模樣，“你太小看我聶楓了，我不是什麼人都交的！”
楚颯颯聽了也笑，笑着搖頭，“可是我不覺得。”
聶楓像是很認真的想了想，“你只是用你的方式表達而已。”
“表達出來的只是讓他們傷心。”楚颯颯將頭埋在雙手裡，卻沒有流淚。
“楚楚，這件事——”聶楓頓了頓，“你心裡很愛他們。”
聶楓伸出一隻手隨意搭在楚颯颯肩上，“你知道，我是孤兒院長大的，沒有爸爸媽媽，按理說，我應該討厭你，不管是你把你爸爸媽媽介紹給我，還是你現在認爲的傷害他們。”
聶楓的聲音沉穩而平靜，卻有種詩人般吟誦的感覺。很不一樣的，深沉的聶楓。
楚颯颯心中一動。她並不想勾起聶楓的什麼心裡話，也無意讓聶楓想起什麼傷心事，她不想聶楓通過剖析自己來寬慰她。
“可是，我沒有。因爲你給我看了並不表面的你，而我也恰巧看到了。”聶楓拍拍胸口，語氣陡然轉變，“這點上，我可是很厲害的！”
楚颯颯也笑。不痞，有點累。
“你平時一副滿不在意沒心沒肺的傻瓜樣子，可是你最心細不過，也最善良不過了。你就是那樣，表面上總是一副又□又冷的死樣子，心裡什麼都藏着，什麼都想着。爲別人想了多少、做了多少、遷就了多少，別人還都不一定知道。”
楚颯颯點點頭，“這評價挺高。”
“切~！”聶楓嗤笑一聲，“就比如現在。”
楚颯颯挑眉，含了一抹笑，玩味的認真去看聶楓。
聶楓也絲毫不迴避，“你就是對真正在乎的人，要求太高。越在乎，要的就越多。可是要求什麼，你從來不肯說。別人做對了，你就高興；做不對，你也就自己忍着，發一些別人根本莫名其妙，自己才知道的脾氣。”
楚颯颯轉回頭，不再看她。
“我不知道這次你們又是怎麼了。不過——喂！”聶楓推推楚颯颯，“你餓不餓？”
楚颯颯起身，端了一碟吃的出來，整個動作連貫卻因爲無力顯得緩慢。楚颯颯將東西遞給聶楓，“吃。”
聶楓無奈的接過來，“我送阿姨去機場時吃過了，我是問你餓不餓。”
楚颯颯看向聶楓，“我都沒去送過他們幾次。回來我沒接，離開前又總是這樣，不歡而散。”
聶楓有點尷尬，“楚楚，我只是恰好——”
“行了，我又沒說你什麼。不過——還好還有你。”
“楚楚——”
楚颯颯打斷聶楓的吞吐和鄭重，“這次是你想多了。我不介意。相反，我很多時候都會想，我那麼混蛋，虧了有你陪我，陪他們。”
聶楓揪揪楚颯颯頭髮，被她一把打掉。“小楓子，我是不是特別混蛋？我賭氣離開家到這邊，我住着他們給的房子又整天說着傷害他們的話，我又脾氣不好不會哄他們開心。人家都說女兒貼心，可是，我他媽都覺得我混賬。只是，每次，都還是那樣。”
“其實是有一點。”聶楓故意停了停，看楚颯颯有點黯然又有點不甘的樣子，“不過，我倒是覺得，父女和子女之間是不會計較這些的。用你的話說，你這麼對他們，他們不是還愛你？你這麼對他們，你敢說你心裡他們有哪怕一刻不是在第一位？”
聶楓挪挪身子靠着楚颯颯坐，“你不是一個會隨隨便便對人表露真性情的人，也不會隨便的就讓人承受你的性子。所以我聶楓呢，一直覺得這是我的榮幸，看你對我不客氣，看你對我說心裡的話。我想，叔叔阿姨也會理解的。”
“我總不能說，我愛他們，所以他們就要無條件承受我的脾氣。”
“楚楚，人沒有完美的，私下裡人都差不多。你的缺點你的脆弱你的性子，不對着最親近的人，難道要去抓街上的路人？”
楚颯颯笑了，“你強詞奪理！少拿這些來安慰我。”
聶楓狠命揉揉自己腦袋，一副痛苦萬分的樣子，“我說，我在很認真的說話，不是開玩笑，好不好？我的樣子，哎，我的樣子很不正經麼？”
楚颯颯這次笑出了聲，伸出兩隻手捧住聶楓的臉，看了一會兒，卻突然放下手轉過身去。
聶楓看到楚颯颯雙手的冰涼無力和隱約的細微顫抖，“你要是覺得不好，以後就收斂點脾氣，省得之後又折磨自己。”
“我總是做不到。”楚颯颯背向聶楓，這次卻自己靠在了聶楓身上，“小楓子，我跟我媽說了，我想和秦川在一起。”
“啊？！”聶楓驚得把楚颯颯差點摔在地上，“你這麼快就——”
楚颯颯點頭，“這次是機會，而且，我媽也發覺了，我想，不如就說出來，早晚都是要來的。”
“你都想好了？這也太突兀了！”
楚颯颯撅嘴，“我知道，可是這次我不想放棄。小楓子，我在想，”楚颯颯說到這裡卻是輕笑出聲，“我媽怕是，後悔放棄旅遊特意來看我了。我都替她不值。”
聶楓皺了皺眉頭，在楚颯颯的壓迫下挪了挪身子，“都已經說了，想這些有什麼用。我說你還真是雷厲風行啊！”
“我很自私，爲了自己的一段愛情，選擇傷害他們。”楚颯颯挑眉，“這次，怕是真的讓她徹底傷心了。”那一聲慨嘆般的話語，說得聶楓忽的心裡一痛。
“聶楓，只是後悔只是愛有什麼用啊，到頭來事實還不是不停不停的任性和傷害。怎麼會有我這樣的女兒？”楚颯颯擡起頭看聶楓，“你說，當初他們生下來養到大的要是你，一家三口是不是會幸福好多？”
聶楓直接一把把楚颯颯從自己身上推到地上，自己起身站在陽臺窗前。
楚颯颯坐在地上沒動，看着聶楓的背影出神，“你看，我就說，我也不算是好哥們兒吧。”
楚颯颯聽到聶楓說，“你就是一個糾結又矛盾的人，就算傷了人，也是傷自己更多。不過我始終覺得，你值得去愛。”
“這就是哥們兒的無條件支持麼？” 楚颯颯還是笑，“維護得太過了啊。”
“不，這不是。”聶楓反駁的不留餘地，“我沒說你沒讓叔叔阿姨傷心，也沒說你一點錯都沒有，你的選擇和情緒我也並不都能理解。但是，這沒有辯出你錯他對的必要。楚楚，吵架和發脾氣是親情的權力，任性和彼此包容是父母和子女的特權，當然，減少傷害是你需要學習的義務。但是，對於看重的人，有的人包容多一些，有的人要求多一些，從根本來說，這沒什麼好自責。”
“好了，我是什麼樣子，我明白。謝謝你這麼費盡心力的勸慰我。有一點你沒說，我是個會鑽牛角尖的人，有時候固執得不可能拉回來。”
聶楓嘆口氣，“我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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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剖心剖的我很困難啊……
聶楓也只是個孩子，她說的也不都對。不過還好，我慶幸的是，聶楓沒有對楚颯颯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做子女的承歡膝下是義務，你讓他們傷心，頂撞他們，就是不對！”
我想，那樣他們就連朋友也沒得做了，儘管楚颯颯會承認她說的有道理；而且，那樣，也就太迂腐了。現在這樣的社會，施施私以爲，那是不切實際。當然，或許是施施錯了。
還好，楚颯颯這一次，如此堅定地爲她和秦川而努力；還好，就算再難過，楚颯颯也還算是堅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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