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我要不要砍些樹給大師送過去啊?”
貓妙妙對這方面頗有心得,遇到此類事情,她想到的就是砍樹,雖說沒看過大師動手,但待在咱道長身邊耳濡目染下,肯定是有經驗的。
“不用了。”林凡擺擺手,豎着耳朵聆聽着,似乎聽到陣陣梵音,還真的是在超度。
當下,他將精力落在眼前兩位說書人身上,看他們的穿着打扮,還有散發出的那江湖文人氣質,便已經知曉他們的身份。
“兩位先生是說書人對吧?貧道玄顛最爲敬重說書人了。”林凡面帶微笑,笑容柔和,無止境的釋放自身的善意。
想他在下界的時候,遇到的那些說書人多好,多勇敢,哪怕手無縛雞之力,都願冒着危險宣揚他玄顛,他在下界能有如此高的威望跟說書人是有很大關係的。
“邪魔,要殺就殺,何必多言,我等不怕死。”挺胸直視,赴死之意,身軀害怕邪魔,內心蔑視邪魔。
“先生貴姓?”林凡不怒,不惱,心平氣和。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魯大海。”魯大海一襲青衫略顯單薄,方子臉,唏噓的鬍渣,略顯潦草。
“這位先生呢?”林凡詢問。
“小生周海闊,我不怕你的邪魔。”周海闊聲音輕柔,雄氣不足,稍顯女聲,聽其聲音就能知曉他性格溫和。
林凡細看對方的臉,與他所想一樣,如果是在現代聽其聲音,不見其人,也能幻想出一些模樣,白白淨淨,自身收拾的很乾淨,喜歡養着貓,較爲敏感,內心脆弱。
“兩位先生對貧道誤解很大啊,有些事情不可只看表面,你們所認爲的邪魔,並非邪魔,而是希望世道百姓能活的更多,不受矇騙。”林凡緩緩說着。
周海闊不信道:“小生不信你說的話。”
魯大海扯着嗓門,似乎只有大聲說話才能壓制邪魔,“邪魔,任你如何辯解都無用,邪魔就是邪魔,我們親眼所見你砍死仙長,更是將他們吸乾,真以爲我們是瞎子不成?”
一旁的周海闊點點頭,的確如此,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林凡道:“斬妖除魔,替天行道,手段是激烈了點,但對付這羣妖人必須如此,先生們身爲說書人知曉的比別人要多許多,銀江府以招收弟子的名義,假借測試百姓天賦招收爲弟子的名號,就是爲了測試出精髓的品階,將其當做耗材,爲的就是將品階高的精髓抽出來用以修煉。”
他知道說的這些,兩位先生不會信,但該說還是要說。
“一派胡言。”魯大海呵斥,“邪魔,你竟還想污衊銀江府。”
“污衊?那你可曾見過被山門選中的弟子有回來看望過家中至親?”林凡問道。
魯大海被問的啞口無言,“山中修行無歲月,一閉關就要幾十年,凡夫俗子如何活得那麼久,況且前段時間,有一城就有進入山門的仙長們回來看望父母,這豈能說……”
“那是貧道揭穿此事,那羣妖人爲了掩蓋真相,從而帶些還未死去的耗材回來與親人見面。”林凡說道。
甭管林凡說些什麼,魯大海就是不信,倒不是他不願相信,而是林凡口說無憑,哪能因爲幾句話就改變幾十年根深蒂固的想法。
“不可能。”魯大海搖頭不信。
周海闊沉默不語,他有位遠房堂叔就是小時候被山門帶走,貌似再也沒有回來過,聽說堂叔公到死都沒等回來。
所以他父母從不願讓他去參加所謂的測試。
就想着留在身邊。
但很快,他甩掉心中想法,覺得不可能,他那位堂叔可是有寫信回來的,一直說修行艱難,需要閉大關,等出關就會回來。
貓妙妙覺得道長太溫柔,對說書人是真有耐心。
“兩位先生,你們真該好好感謝下界那些說書先生。”貓妙妙說道。
兩人看着會說話的貓,皺眉不解,哪知道這貓說的是什麼意思。
忽然,遠去度化的皈無大師從容回來,身邊跟隨着被度化後的王震。
王震出現,跪地磕頭,懺悔道:“我罪孽深重,我罪該萬死,我不該聯合琉璃山的妖人害死落霞鎮的百姓,我罪孽深重,求大師超度啊。”
磕的很重,很頻繁,地面都被磕出泥坑。
兩位說書人驚駭的看着,不知仙長爲何要如此。
被救的許先陽同樣疑惑。
林凡心驚,王震的變化好大,大師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他看向大師,只見大師面無表情,似乎對王震的改變習以爲常。
大師有私貨。
而且這私貨還很猛。
短短時間就讓對方變成這樣,這是正經佛法能辦到的?
所以情況只有一種,那就是大師身懷超邪佛法,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超度。
魯大海震驚道:“仙長,你這是做什麼呀?”
王震懺悔,“我不是什麼仙長,我纔是邪魔,我們銀江府纔是真正的邪魔啊,我們將世人當做耗材,圖謀他們的精髓,落霞鎮百姓是我跟琉璃山的邪魔一起幹的,用法寶將他們擄走,銀江府需要精髓,琉璃山需要精骨。”
聽聞此話,魯大海跟周海闊滿臉不敢置信的看着仙長。
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魯大海渾身顫抖,指着王震,“仙,仙長,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王震自知罪孽深重,滿臉的鼻涕眼淚,“我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下界攀登到上界的修行者不是邪魔,只是各大山門都將他們當做邪魔,因爲他們修行的手段太正,影響山門發展,必須除掉,許多罪名都是山門陷害給他們的。”
這一刻,魯大海與周海闊只覺得腦殼疼痛。
心裡發堵。
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們的信仰受到極大衝擊,甚至被擊碎。
“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魯大海戰術性的向後退了數步,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那被銀江府選中的都死了?”
王震道:“精髓品稍不錯的,基本都死了,如果是靈髓就沒那麼容易死,山門會豢養着,抽一半留一半,源源不斷,直至靈髓純度不足。”
魯大海不敢想象那種畫面。
許久後,魯大海跟周海闊走了,他們的情緒不對勁,極其的壓抑。
林凡沒有挽留,沒有多說,話到此足夠了,至於信不信已經不重要,已經在他們內心深處留下種子。
林凡看着王震,“去吧,將你所知道的說給世間百姓們聽一聽,這樣會消除你的罪孽。”
“對,對,我罪孽深重,我要洗輕罪孽。”王震點頭,邊走邊喃喃自語着,漸漸地,消失在了遠方。
隨着離去,林凡看向皈無,頗爲好奇,“大師,你這度化之法有點霸道啊,連如此妖人都能洗心革面,莫非這度化之法能夠強行洗腦不成?”
“阿彌陀佛,道友,貧僧乃是用真心度化了對方,善惡之分往往皆在一念之間。”皈無說道。
打死他都不會說出真相。
“哦?”林凡笑着道:“大師這話說的好啊,但貧道怎麼聽到有梵音環繞,莫非這所謂的真心,就是在對方耳邊吟唱梵音不成?”
許先陽與羅宇疑惑的很。
他們也想知道這位大師用的是什麼辦法?
變化太大。
簡直跟邪法一模一樣,太過於邪門。
“道友信不過貧僧?”皈無反問道。
“信自然是信,大師有點壓箱手段實屬正常,傳聞佛門有一門佛法能強度他人,是不是真的?”林凡琢磨着,越發覺得有可能,否則難以解釋。
皈無沒說話,搖搖頭,“阿彌陀佛,無稽之談。”
他沒想到竟然還真被道友給猜出一點。
此法的確是強度之法。
這非佛門流傳下來的佛法,而是他在研究《度人經》的時候,琢磨許久,隨後又研究《六字大明咒》、《八大人覺經》等經書後,似有所感,悟出了些東西。
那時,他以鳥兒爲主,竟讓鳥兒有了佛性,似乎變了一個鳥,這讓他非常惶恐不安,便不敢再次施展。
直到遇到皆空,此子惡性太深,乃是天生壞種,任由着成長,必然要生靈塗炭,那一次便是他最後一次施展此法。
當初此法修行不深,領悟淺薄,度化數日纔將其惡性根除。
如今數十年過去。
再次施展,越發覺得此法不能示衆,太過於可怕,泯滅本性。
與佛法入心之道背道而馳。
“唉。”林凡輕嘆着,他知曉大師就跟奶牛似的,不擠他是不會說的,但不是什麼時候擠都能有奶,還得找機會。
“許道友,你有何打算?”林凡詢問道。
許先陽感激道:“多謝道長挽救在下,如今我身體恢復,心中追尋大道的燈火未曾熄滅,晚輩想繼續追尋下去。”
“也好,那就希望道友大道朝天,有所成就。”林凡說道。
“承道長吉言,在下先行告辭了。”許先陽抱拳,轉身離去。
林凡看向落霞鎮,搖頭輕嘆,本以爲能挽救這些百姓,卻沒想到妖人下手如此之快。
……
魯大海與周海闊回到城裡後,沒有任何宣揚,百姓們追過來詢問情況,他們不知該如何說,只能告知大夥,仙長們追邪魔去了,他們只是普通人,無法跟上,便回來了。
仙長?
還能這般稱呼嗎?
“魯大哥,這可怎麼辦呀?”周海闊無主詢問道。
魯大海苦悶的獨飲一杯酒,搖頭道:“此事不要多說,恐招來殺人之禍,我們要暗地裡調查,確保事情真如那樣。”
“那如果是真的呢?”周海闊問道。
魯大海道:“如果是真的,那我們就隱蔽的宣傳出去,告訴百姓們,山門的惡行,不能白白的成爲耗材。”
隨即,兩人沉默,坐着不知想的什麼。
數日後,一城中,百姓們被吸引的圍聚在一起,紛紛帶着自家孩子,滿懷期待的等待山門測試挑選。
測試地點,數位銀江府修行者眼裡泛着光,看向周圍密密麻麻的人羣,嘴角都快壓不住的上揚了。
期待能在這次的測試中,遇到品階高的精髓。
測試開始,有父母送孩子上臺,沒有被選中,父母失望,那些仙長們也很失望,都已經測試數十人了,竟然連個入眼的都沒有。
沒過多久,有位孩童的精髓品階不錯,湊合着能用,這才讓仙長們露出笑容,終於找到不錯的精髓了。
忽然。
有聲音傳來。
“假的,都是假的。”
衆人順着聲音望去,測試的仙長們也是如此,只是當看到對方的時候,臉色一變,紛紛行禮道:“王師兄,什麼假的?”
百姓們見又是一位仙長出現,都好奇的望着。
王震沒有理睬這羣同門,走到測試臺,面對百姓們,高呼道:“都別測試了,這些都是假的,我們銀江府的弟子是不會從你們這裡面招收的,被選中的都是耗材,我們看重的是你們的精髓,用你們的精髓來修煉。”
“你們將孩子送過來,就是送他們死啊。”
王震聲音洪亮,蘊含着法力,幾乎全城都能聽到。
剎那間,現場安靜一片,百姓們呆滯的看着,誰都沒有想到仙長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聽得他們發愣,仙長是不是說錯了?
又或者是他們聽錯了。
剛剛還很恭維王震的仙長們臉色大變,怒聲呵斥道:“王震,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胡言亂語?我纔沒有,是你們在矇騙百姓們,都別上當,你們都是耗材,落霞鎮的鎮民們是我跟琉璃山那羣妖道聯手殺掉的,我收集精髓,琉璃山的妖道收集精骨,都已經死了。”王震將所知的全都說出來。
百姓們雙眼瞪的滾圓。
如今聽到的話,狠狠衝擊着他們的內心。
現場的百姓們有許多是來觀望的,也有說書先生,還有一些人的孩子早就被銀江府招收爲弟子,數年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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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他們臉色蒼白,晃動着身軀。
“仙長,你別胡說啊,我孩子前幾年纔去啊。”有位百姓喊道。
王震道:“沒了,都已經沒了,數年前在這裡挑選的耗材,都已經死了,你們孩子都回不來了。”
測試的仙長們暴怒,悍然出手,“他被邪魔控制,殺了他。”
他們如何能讓王震繼續說下去,直接出手。
但他們太高估自身道行,直接被王震反手鎮壓,王震單手抓向一位同門的後腰,撕裂血肉,猛地拽出一條脊柱,血淋淋的,嚇傻衆人。
當着百姓們的面,王震將脊柱掰斷。
“你們看看,這些精髓都是你們這羣耗材的,被選中的孩子蘊含的精髓,都混合在一起,這就是我們銀江府的修行之道啊。”
“假的,都是假的啊。”
王震將同門的脊柱全部轉出來,當着百姓們的面掰斷,瘋狂而又猙獰。
這一刻,所有人都呆呆望着。
他們的信仰動搖了,曾經的認知破碎。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
而是銀江府的仙長。
這如何不讓他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