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臭瀰漫，薰得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這些屍體雜亂無章地倒在臺階上，相互擠壓在一起，將樓梯的臺階都給蓋住了。
放眼望去，屍體有男有女，基本都是成年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上個世紀末的款式，比較老舊，跟現代社會的穿衣風格不太一致。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屍體？是那些被第二任管理者影像殺死的派送員和攝影師麼？”
李樂平的目光轉動，他沒有第一時間踏上這條已經連臺階都看不到的樓梯，而是觀察着這些明顯跟自己不是一個時期的屍體。
腐臭、僵硬、死不瞑目、瞪大雙眼的悽慘死狀，看得讓人心頭一顫。
不過這些死前的絕望面孔對於李樂平而言已經習以爲常了，他對於這些死狀悽慘的屍體並不在意，也沒有產生什麼不適感，只是對屍體堆積在這的原因感到好奇。
“這具屍體……”
驀地，李樂平目光微動，從屍堆裡扯出了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已經死去了很久，身體都徹底地腐爛了，散發出濃濃的腐臭氣息。
然而，就是這樣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引起了李樂平的注意。
因爲他發現這具屍體的胸前竟然掛着一部老式攝像機。
這部攝像機跟李樂平手上的攝像機是同一種款式，都是一樣的老舊生鏽，摸起來散發出一股陰冷的氣息。
毫無疑問地，這個死去的傢伙是一位攝影師。
按照鬼相館的規律，能夠成爲攝影師的人應該都是馭鬼者。
可是，這傢伙的鬼呢？
李樂平伸出手，將掛在屍體胸前的攝像機推到了一旁，隨即目光一動。
因爲他發現這具屍體的胸口前有着一個大洞。
這具屍體的其他部位雖然保存完好，四肢健全，但是胸膛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撕開了一樣，往裡面看去，就會發現這具屍體的內部居然是空的。
沒有內臟，看不到任何器官，就連胸骨都被取走了，只剩下一層皮膚和早已爛掉的腐肉。
“這傢伙身體裡的鬼是復甦之後逃脫出去了？還是被什麼東西強行奪去了？”
李樂平打量着這個只剩軀殼的屍體，一時間也得不出確切的結論。
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屍體主人的身份，這傢伙是一名攝影師，無論他是屬於哪層樓的，能夠擔任攝影師一職就足以說明他是一名馭鬼者。
而且看屍體身上的服飾，應該也是上個世紀末的穿衣風格，也就是說這人應該跟顧承鈞是同一個時期的，死的時間往上追溯，至少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了。
“這些人應該都是那次事故之後被幹掉的攝影師和派送員。”
李樂平擡頭看了一眼堆砌滿屍體的樓梯，隨後擡腳走了上去。
儘管踩着屍體走上去有些不太禮貌，但是李樂平也沒有什麼辦法，這地方又不歸他管理，他自己沒法把這些堆積起來的屍體打掃乾淨，此刻也只能這樣踩着一具具腐爛的屍體走上去了。
踩在腐屍上面，李樂平總感覺腳下如同踩着一塊海綿，只是踩在上面之時擠出來的不是水，而是散發着濃濃腐臭味的屍液。
屍臭味太過濃郁，以至於飄蕩在樓道里的陰冷氣息都被衝散了不少。
“攝影師身體裡的鬼貌似都被取走了，不具備什麼危險性。”
走了一會兒，李樂平又從屍堆裡拽出了一具屍體，打量了一番。
這具屍體跟上一具被他扯出來的屍體差不多，胸前都掛着一部攝像機，而且胸口也像是被人做了開胸手術一樣殘忍地撕開了，裡面同樣空蕩蕩的，什麼東西也沒有。
“同樣的死法，基本可以確定了，這些馭鬼者身體裡的鬼都不是復甦之後掙脫出來的，而是被什麼恐怖的存在強行撕開胸口取走的。”
李樂平放下了這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出於禮貌地合上了屍體死不瞑目的雙眼，然後繼續往上走去。
行走在堆滿屍體的樓道中，一路上他看到了許多死狀悽慘的屍體，儘管已經在這地方腐爛了許多年，但是屍體臉上的絕望神情依然留存着，猶如死前的怨念至今未曾消散一般，猙獰的面容看得直叫人心裡發寒。
偶爾，李樂平還能在這些堆砌得滿滿的屍體中發現了幾具攝影師的屍體。
這些屍體也算是運氣比較好了，積壓在屍堆的上面，這才被李樂平覺察到了他們的特殊。
也許一些攝影師的屍體還被壓在屍堆底下，連被發現的資格都沒有。
“第八具了。”
又放下了一具胸口大開的屍體，隨手幫屍體合上眼睛的李樂平繼續往上走去。
他估計所有死在那場事故中的攝影師和派送員的屍體都被遺棄在了這地方。
不難想象，也許在二十多年前的時候，鬼相館或許還是一個繁榮的靈異機構，籠絡了不少處理靈異事件的攝影師之時，也擁有負責跑腿送照片的派送員。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當衆人疲於奔命地完成了鬼相館派發下來的一次次任務之後，迎接他們的竟然不是擺脫這個鬼地方的美好結局，而是被上一任管理者失控的影像殺死的殘酷結局。
終其一生，他們都沒有走出這座可怕的靈異之地，屍體也被留在了這條狹隘的樓梯之中，像是被隨意丟棄在過道里的垃圾一樣任由腐爛，一直到了今天。
“快到了。”
走着走着，李樂平看到了樓梯口的盡頭。
一扇老舊的木門擋在那裡，猶如許多年未被人打開過。
沒有猶豫，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的李樂平直接推開了木門。
天花板上的吊燈發黃，燈光黯淡壓抑，卻也將五樓的情況照亮了出來。
熟悉的t字型佈局，兩側的走廊連接着房間，往前走去便是熟悉的照相館大廳。
老舊的木質地板，長有黴斑的牆壁，一推就開的爛門，一切都在散發着一股腐朽的黴味，透露着一種莫名的陰森。
“沒什麼特別的。”
李樂平打量了一下週圍。
五樓是顧承鈞影響不到的區域，所以五樓呈現出與另外四樓截然不同的模樣是很正常的。
李樂平更關心的是五樓會不會有厲鬼遊蕩。
不過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與腐爛、陰冷、堆滿屍體的樓道不同，五樓整層的模樣雖然很是陳舊，但是卻看不到什麼詭異的身影，處在空無一人的狀態。
“安全了麼？”
李樂平走了出去，來到了五樓之中。
沒有發生什麼異常現象。
“看起來那隻鬼並沒有留在這層樓，難道是把人殺完之後又回到管理者所在的特殊樓層了？”
李樂平在大廳裡逛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的他回過了頭，卻發現那扇連接着四樓到五樓的木門依然存在，並沒有像之前一樣，一上樓就直接消失了。
“連接四樓與五樓的門還在？”
特殊的現象引起了李樂平的注意。
他沒有忌憚什麼，現在的自己只是一道入侵過來的殘影，說白了就只是一個負責探路的工具人。
仗着不需要擔心生死，只需要儘快調查清楚情報的想法，他又一次推開了這扇木門。
還是熟悉的場景，眼前是一條往下的臺階，臺階上堆滿了死狀各異的屍體。
“下去看看。”
他很快行動了起來，再次腳踩着堆滿臺階的屍體，一路往下走去。
走下去的時候，他的心裡也有了一個猜測。
如果按照身份地位來劃分，除去管理者之外，五樓的攝影師應該就是照相館之中駕馭靈異力量最強的馭鬼者了。
到了這種級別，興許能在鬼相館之中擁有一定特權？
例如，自由上下樓的權限？
畢竟再往上就是管理者的路了。
可是一個時期只能有一名管理者，否則就會出現類似於顧承鈞這樣的，因爲交接不順導致鬼相館出現割裂的情況發生。
這樣的想法出現沒一會兒，隨着李樂平一路往下走去，他在盡頭看到了又一扇木門。
推開木門。
“果然。”
一開門，正對着走道的他隨即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自己。
李樂平本人也在這個時候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二者對視了一下，沒有什麼交流，樓道里的李樂平默默把門關上了，視線往拐角處看去。
一條原本根本不存在的臺階出現在了視野中。
臺階一路往下，似乎連接着鬼相館的三樓。
之前是絕對沒有這條樓梯的，李樂平很肯定。
“下去看看。”
不需要擔心踩到陷阱的李樂平立刻行動了起來，快步往下走去。
樓道昏暗，四周安靜的可怕，只有他踩在木臺階上發出的“嘎吱嘎吱”的怪異聲響。
很快。
臺階的盡頭處，又一扇木門出現了。
而在木門的旁邊，同樣連接着一條往下的走廊。
“我本就是從三樓登上四樓接取法會任務的，所以三樓沒有再去調查一遍的必要了。”
李樂平推開木門，沒有走進去，而是在門外粗略地打量了一眼嶄新的三樓，然後立刻向着二樓走去。
二樓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然而。
到了一樓的李樂平推門而入，在穿過走廊來到大廳以後，卻是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目光一凝，隨即緊盯着一個方向。
那裡是走廊旁邊的一面牆壁。
原本經歷過顧承鈞翻新裝修，貼好了瓷磚，粉刷好油漆的牆壁上竟然不知在何時多出了一道裂痕。
這道裂痕不是豎着的，也不是橫着的，而是斜着的。
裂痕深不見底，並且長度也很誇張，足足有一米多長，將一個人斜着劈成兩半都綽綽有餘。
“這是……”
面色凝重地李樂平走了過去。
“鬼相館的一切都是由靈異形成的，別說拿刀砍了，就算拿炮轟，拿核彈炸，也傷不了照相館分毫。”
能夠對抗鬼的只有鬼。
同理，能夠在這座靈異之地留下一道痕跡的東西，只能是某種更爲可怕的靈異。
沒有顧慮什麼，李樂平擡起手，觸碰了一下這個一眼居然看不到底的裂痕，摸了摸裂口的邊緣。
“這裂痕不是被砸出來的，倒像是被什麼東西砍出來的。”
李樂平端量着這道猶如鏡子破碎而形成的裂痕，不禁想到了楊間手上的那把柴刀。
但是仔細一想就會覺得有些對不上號。
柴刀雖然具備肢解靈異的能力，但是楊間本人跟照相館又沒有什麼扯上關係，更不可能像眼下這般使用柴刀在牆上留下如此長的一道痕跡。
這樣的刀痕實在太過奢侈了，根本不符合楊間的作風，也不像是柴刀能夠揮砍出的痕跡。
這樣的裂痕，倒更像是用某把大刀砍出來的。
必須得是斜向上地揮刀，才能在牆上留下這樣一道痕跡。
“而且這一刀大概率不是衝着牆壁來的，再頂尖的馭鬼者也不會吃飽閒着往牆上亂砍，這一刀大概率是往顧承鈞身上砍的，牆壁只是順路一起遭受了襲擊，這才留下了一道痕跡。”
李樂平收回了目光，隨後又在大廳裡逛了一圈，試圖找到新的線索。
結果卻沒有發現什麼多餘的痕跡。
“一刀就結束了顧承鈞？還是說這裡其實也不是主戰場？”
李樂平再度看向牆壁上的刀痕。
這是他眼下唯一能夠確認鬼相館爆發過沖突的證據。
只是礙於信息實在太少，他也無從確認具體的情況。
“只是無論顧承鈞有沒有被一刀幹掉，從現有的情況來看，他無疑是輸了，被這個拿刀的馭鬼者解決了。”
分析到這的李樂平不禁有些驚疑不定，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緊迫。
“最壞的猜想還是成爲了現實，有一個實力極其頂尖的馭鬼者來到了鬼相館之中，直接把鬼相館的管理者強殺了。”
李樂平很想否認這樣的猜想，但是目前種種證據卻全部指向了這個猜想。
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從現有的跡象來看，動手的估計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這個揮刀的馭鬼者。
僅憑一己之力，竟能把一座靈異之地的管理者給幹掉。
“有這種能耐的馭鬼者絕對不會是什麼靈異圈的新人，也不太可能是民國的那些老怪物，但無論怎麼說，這傢伙一定不是我這個時期的馭鬼者，有這麼一號人物我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過。”
想到這，李樂平的目光顯得有些陰沉：“果然，隨着靈異時代的再度到來，一些牛鬼蛇神也開始冒出來了，有些從上一個時代活到現在的傢伙也開始不安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