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進窗戶的時候,席夢喬就醒過來了,她翻了個身,懶懶地綣在被子裡,被子上,有着淡淡的檀木清香,已經嵌進她心裡的味道。
她深深地呼吸,不知道這種味道會不會從她生命裡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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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言正看着一份厚厚的公文,文件寫得太長,他越看越惱火,拿起桌上電話,撥了內線,“劉秘書,請進來一下。”
劉宇深很快敲門進來,垂手立在他辦公桌前,“蘇總。”
蘇景言把公文推到劉宇深面前,“這份報告寫得太長,退回去,重新擬寫,不要超過六頁紙。”
劉宇深接過報告書,點了點頭,“是,我會叫他們重新辦,下午給你行嗎?”
蘇景言點頭,“越快越好。”
劉宇深退了出去,蘇景言伸手拿過下一份公文,是銷售情況彙報。他望着“銷售公司”幾個字,突然想起童書婷,她是他與席夢喬之間唯一的聯繫。
心裡閃過一絲隱痛,他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睛,拿過手機,找到童書婷的號碼,按下撥號鍵。
“你好,蘇總?”童書婷語音微訝,含着疑問。
“嗯。是我。”別人叫他總裁,他不覺得怎樣,但童書婷這樣叫他,他一直覺得很不自在,“我拜託你,我們私人通話時,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蘇總或者總裁。”
“呃,爲什麼?”童書婷詫異,“那該叫什麼?”
“唉,算了。”他懊惱地撫額,實在不喜歡小姑娘問爲什麼,因爲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你……打個電話給小喬,看她怎麼樣了……不要提到我。”
“噢!”童書婷應了一聲,猶豫了幾秒,又問道:“蘇總……呃,蘇先生,那個……報紙上說的那個事,是不是真的?”
蘇景言輕輕拍拍腦門,嘆了口氣,“哪個事?”
“喜事,將近?”童書婷輕聲說,好象是怕人聽到。
“唉,你好好工作,不要管這些閒事。”蘇景言就知道是問這個。
“好吧,我打給夢喬。”童書婷掛了電話。
蘇景言又坐正身子,繼續看公文。
剛簽好一份文件,手機又響,看看號碼,不是童書婷,是父親。
“景言,你心姨的媽媽……呃,去世了。”蘇恆遠聲音沉重,“她很悲傷。”
蘇景言霍地站起身來,拿過皮包,走出辦公室,“爸,我馬上回來。”
劉宇深辦公室門敞開着,聽見蘇景言的聲音,追了出來,“蘇總,是不是老總裁……”
“老總裁沒事。劉秘書,我有事要出門兩天,有什麼緊急事務電話聯繫。”匆匆交待完畢,他急切地按下電梯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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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言從後視鏡裡看看父親,父親站在大門口,向他揮了揮手。
這次要開五六個小時的車才能到達葉巧心所在的城市。他心情有些沉重,心中有一絲莫名的牽掛。
剛把車載藍牙和手機藍牙接通,準備加快車速,卻見手機屏幕閃爍,是童書婷的來電。
“蘇先生,夢喬不在家,她手機也關機了。”童書婷有些焦急,“她阿姨說,昨晚上她沒有在家睡。”
蘇景言沉默一下才說:“她
可能在公寓。她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阿姨說她爸爸生氣了,擔心她是不是離家出走了。”童書婷的聲音聽起來象是在原地轉圈,有些氣喘:“怎麼辦呀?”
蘇景言懊惱了咬了咬牙,“我現在沒有時間,你可以過去看看嗎?”
“可是,我正在接待客戶,馬上要帶客戶去看房子,我是摞下他偷偷打電話給你的。”童書婷焦急得想要跳腳的聲音。
“那你下班再過去吧,她應該沒事。”他安慰着童書婷,但心裡卻焦急。
在路口調轉方向,一路在車流裡穿梭超車,趕到華庭公寓樓下時,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說過,此後不再過來的話。
“我偷偷去看看就行。”他對自己說,停好車子,下車往樓上看。
窗戶似乎緊緊地關着,他有些擔心,邁開步子進了玻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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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打開大門,鞋也沒脫就進了屋子,一眼就看到正躺在牀上熟睡的席夢喬,舒了一口氣,悄悄走近,看她睡得安穩,放下心來。
他不敢多做停留,馬上轉身,經過廚房時,看到桌子上原本皺巴巴的報紙已經被展平了些。
看來,她又拿來看了。
“小喬,你對我的心,是否如同我對你的心?”他回頭,望了望牀’上的女人,心痛地把那張報紙揉成一團,帶出了門。
“小喬在華庭公寓,晚上帶晚餐過去,記住不要提起我。”他在手機上寫好信息,在收信人輸入童書婷的號碼,按下了發送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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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寶馬車飛馳在高速公路上,蘇景言目光專注地望着前方道路,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車子已經行駛了五個多小時,車載安全系統發出了好幾次提示:“長時間駕駛非常危險,請休息一會再行駛。”
他看到休息站的標誌,輕輕鬆開油門,車速慢了下來,駛進休息站。
下車點燃一支香菸,走進便利店,在貨架間走了走,看到一排維生素功能飲料,他突然想起那次在游泳館時,席夢喬曾經給他買過,但他沒有喝。
他看了看,找到當時席夢喬買的那個牌子,拿了兩瓶。
重新坐進車裡,重新連上藍牙,他按了按放在車裡支架上的手機,看到兩通未接來電,居然是農景慧。
她爲什麼打電話來?
他啓動引擎,看着後視鏡倒車,手機響起來,又是農景慧,他按下接聽。
“景言,小喬是不是和你在一起?”農景慧問得很焦急。
“沒有。”他簡短地說,車子已經倒出格子,掛上了前進檔,開始加速,“我在開車,請長話短說。”
“真沒有嗎?”農景慧似不相信他。
“我象是誘拐少女的人嗎?”他皺眉,車子已經進入高速路加速車道。
“那她會去哪?昨晚到現在一直沒回來。”農景慧象是自語,又象是在問話。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裝作漫不經心,心中卻關切着。
“沒什麼……被她爸爸說了幾句。”農景慧撒着謊。
“說什麼了?”他追問着。
農景慧遲疑着問:“景言,你對小喬……做了什麼?”
蘇景言氣惱
她這種意欲探人隱私的語氣,冷冷地說道:“你很想知道嗎?我對她做了沒對你做過的事!”
“景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殘忍了?你這麼狠心,一定要毀了她嗎?”農景慧倒抽了一口氣,憤怒地低喊。
“你當年,想過會毀了我嗎?”他咬着牙,冷酷地說。
“景言,小喬是女孩子,你跟她不一樣。”聽到蘇景言的質問,農景慧突然又軟了下來,“我現在很擔心她,我都不敢跟她爸爸說她沒回家的事。”
“她被總裁罵了,是不是?”他壓下怒意,想知道事情嚴重到什麼程度。
“沒有罵。只有冰冷的恨。”農景慧長嘆一聲,“她胃病又犯了,吐得苦膽水都出來了。”
“她可能跟同學在一起。”蘇景言掛了電話。
想到她胃病發作時的樣子,他又擔心起來,離家出走,真不是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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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庭公寓裡,童書婷和席夢喬面對面坐在餐桌旁,童書婷解開餐盒包裝袋,一邊解釋着,“你阿姨打電話找你,我估計你在這裡,所以就過來了。”
“嗯。是嗎?”席夢喬有氣無力,毫無生氣,軟軟地靠在椅背上。
“你是不是一天都沒好好吃東西呀?臉色很差誒。”童書婷把筷子遞給她,打開她面前的餐盒。
席夢喬看着那一盒飯菜,突然間胸悶氣涌,趕緊捂住口鼻,“唔,我不要吃。這幾天胃一直不好,看什麼都不想吃。”
“這麼嚴重,看醫生了沒有?吃藥了沒有?”童書婷看了看她的飯盒,“這是你最喜歡吃的呀。”
“沒空去看。我明天去找醫生拿藥。”她揮了揮手,“我吃不下怎麼辦?可是又很餓。”
“呀,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童書婷趕緊合上她的飯盒蓋子。
“清水面條。”席夢喬撐着下巴。
童書婷打開冰箱找麪條,剛好還有,“要不要加雞蛋?”
“我不知道。加西紅杮吧。”她想起蘇景言做的麪條醬裡就有西紅杮。
“可是沒有耶。今天先將就着,明天我買回來。”童書婷洗好鍋,放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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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言拿出白紙包着的奠儀,恭敬地放到遺像前面的八仙桌上,再點燃一把香,躹躬,把香插’到香爐裡。
做完這些,他再走到葉巧心身邊,看她一臉悲傷,輕輕擁了擁她,安慰道:“請節哀順變,心姨。”
“謝謝你,景言。”葉巧心眼眶微紅,對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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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是火化。
蘇景言站在葉巧心身旁,以葉巧心兒子的身份參加儀式,旁邊還有一些葉巧心的親戚近鄰。
告別儀式過後,遺體被推進了火化爐。葉巧心心中悲傷,掩面不敢看。蘇景言輕輕攬住她肩頭。
葉家在本市算是名門,世代書香門第,傳到她這一代,只有她這個獨苗了。她讀了很多書,自前夫過世後一直獨身多年,膝下無兒無女。
與蘇恆遠相識後,一直將蘇景言視同親生,蘇景言也感激她對父親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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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夢喬吃了兩天的清水面條,再沒有出現胃病現象,索性也不去看醫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