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134.血與魂
路本被囚禁在山洞中吃了半年的老鼠，身體營養不良還有寄生蟲的問題，得繼續留在醫院休養。
等他睡下後。
馬爾科獨自連夜帶着迪安回到了家附近的一間倉庫。
昏黃的燈光照出一個足有一樓客廳大小的空間，但四面堆滿了各種廢棄的傢俱、電器等雜物，顯得有些擁擠，部分大物件用深色帆布蓋着，因爲太久沒有打掃，表面積了厚厚一層灰。
“馬爾科，你確定路本把家族先祖的珍貴收藏放在了這個地方？”迪安扇了扇鼻子前的灰塵，又拍去頭髮間沾上的一絲晶瑩的蛛網，心頭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讓你見笑了，那些藏品平日裡實在用不上，所以路本就放在舊倉庫裡。”馬爾科尷尬一笑，“但你放心，等伱看完如果覺得不滿意，你仍然可以選擇十萬美元。”
“讓我想想，東西在哪兒？”老人環目四顧，很快眼睛一亮，跨過一條側翻倒地的椅子，徑直走到左手一個帆布覆蓋的大物件邊，伸手一拉，頓時一個玻璃展櫃顯露了出來。
這櫃子以松木爲材，玻璃櫃門中擺放着上下三層置物架，造型典雅而精緻，但因爲太久沒有使用表面有些黯淡無光。
迪安靠過來打量。
三層展架都放着藏品，最上面是一把槍管套筒閃爍着金屬光澤，而握把呈現純黑色的老式手槍。
中層是一本老舊的書。
下層放着一隻黑色的鋼筆。
迪安首先被那把槍吸引。
光從造型而言，它充滿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氣息，棱角沒有那麼分明，又因爲復進簧在上，槍管在下，沒有擊錘結構，所以和現代的自動手槍比起來有點怪異。
“以前家裡有十幾件藏品，可大部分都被我母親慢慢處理掉了，只剩這最後三件，請容許我來爲你介紹。最上層的這把槍是勃朗寧M1900 7.65mm手槍，”馬爾科臉上閃過一絲回憶的光芒，“我父親年輕時候用來防身的武器。”
迪安心頭一動，這把槍正是一槍二馬三花口中的一槍，並且和他慣用的柯爾特M1911A1淵源頗深，幾乎可以算是後者的祖先。
“它是世界上第一把擁有套筒的自動手槍，隱蔽性強，故障率低，可以連續射擊，過去幾十年多起震驚世界的刺殺事件都有這把槍的影子…”馬爾科介紹道，“它又被稱爲暗殺特使。”
實際上M1900的後繼者M1910便製造了舉世聞名的薩拉熱窩事件。
“他是你父親使用的愛槍，那得有多少年曆史？”迪安問，
“我父親買下它至今差不多有60年。”馬爾科想了想，“我每過幾年給它上點油，換點乾燥劑，所以保存得還可以。”
“這種保存手段不算妥善，但這把勃朗寧M1900成色卻很新，”迪安盯着槍，期待地問，“它是不是有些不同尋常之處？”
馬爾科搖頭失笑，“我也曾經用它練過射擊，說實話，和同款型號的其他槍械威力，射程沒什麼不一樣，就是用起來很順手，從來沒有卡殼之類的故障。”
“但我清楚記得，我父親還在的時候曾經開玩笑地告訴我，一般人無法發揮出它真正的力量。”馬爾科打開了收藏櫃，取出手槍遞過來，“要不你來試試吧，偵探閣下，你沒準能發現它的秘密。”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迪安握住槍柄摩挲了一遍，入手微涼，能摸到未乾的槍油，大小正好適合他的手掌，但重量幾乎只有M1911A1的一半，非常輕巧。
“普通人無法戰勝那頭怪物，更不可能把路本從大橋底下撈起來，”馬爾科眼中閃爍着好奇的光芒，突然插嘴，
迪安神色一凜。
這次調查過程中，他的擬形、往昔之影…多種特殊能力都暴露在馬爾科兩父子眼前。
一旦兩人說出去——
下一秒，迪安右手一提，M1900的槍口貼到了老人的額頭中央，食指按上了扳機。
老人眼皮一跳，故作鎮定地笑了笑，
“槍裡沒子彈。而且你救了我家路本的性命，我絕不會恩將仇報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秘密，路本同樣如此！”
老人唾沫橫飛地賭咒發誓，
“我以凡·赫辛家族的名譽發誓，我向上帝發誓，如有違反，叫我們家族斷子絕孫。”
迪安盯了他整整十秒，表情變幻，
片刻，搖頭一笑收回槍，拍了拍老人的大衣的衣領。
“夥計，我只是開個玩笑，我一般不會傷害無辜者。”
迪安意味深長地說，
“而且，我沒有啥好擔心的。我那點小魔術和你的兒子路本的超能力比起來，不過是雕蟲小技。”
“想想吧，路本書寫的文字變成現實，那這種能力可不可以用來治病，用來複制價值連城的物品？”
“路本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你猜猜他會有什麼下場？”
“被美利堅政府囚禁起來，解剖和研究？”
“還是被大富豪的科技公司抓起來當一輩子苦力？”
迪安只是在危言聳聽，幻想轉換爲現實的力量何其強大，要是能隨意使用，範·赫辛家族早就統治世界。
但沒有，這種能力存在極其嚴苛的限制。
馬爾科不知詳情，聽得臉色逐漸發白，握緊了拳頭，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夥計，你不止要替我保密，更得替路本保密。”
迪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感到握槍的右手的掌心一股短促的刺痛，
“嘶—”
他呲了呲牙，豁然發現掌心被槍殼上什麼鋒利的東西劃破，不知不覺間流出一絲鮮血，覆蓋了金屬色的槍身。
迪安心中一種直覺油然而生，這把槍在汲取他的血…
同時，他腦海裡被詭異至極地灌入了一大段信息，
槍名：勃朗寧M1900/blood and soul(血與魂)
全槍長：162.5mm
全槍質量：615g
幻想改造特性：
1.堅固：防水，耐火，耐腐蝕、磨損…在大多數極端條件下都能正常使用，並且能汲取主人的能量自發修復損壞。
2.全能：別被它老舊、落後的外表欺騙，除了常規M1900容納的0.32自動手槍彈，這把槍還能容納過去和和未來，所有類型的手槍彈藥，但它無法進行任何程度的改裝。
3.暗殺特使：彈匣容量擴容爲20發，並且射擊時降低絕大部分後坐力和擊發聲。
4.額外射擊模式：
靈彈：射擊時在彈藥中附加精神力，發射之後對靈體產生額外殺傷力，尤其剋制能量和念力屏障。
追蹤彈：射擊時額外消耗血液，擊傷目標後留下烙印，使用者在一定時間內感知到目標方位進行追蹤，但該模式不提供威力加成。
5.血意：它能記憶殺戮的氣息，獵殺的同類型生物越多，越容易射中其弱點。
注1：
血與魂是約翰尼·範·赫辛的打造的愛槍之一，隨身攜帶擦拭保養，在他經年累月的超凡想象力改造下，部分幻想中的設計變成了現實。
血與魂由此擁有了種種不可思議的威能。
注2：
範·赫辛家族成員、或者家族認可者，且精神和體魄均不低於15方可發揮出該槍真正的威力。
該槍無法傷害範·赫辛家族成員。
目前持有者：迪安·盧。
銘文——怪物的鮮血和邪靈的魂，調成一杯杜松子酒，敬這該死的匯聚律。
我親愛的子孫後輩，當你真正拿起這把槍，意味着危險將不斷逼近，讓你永無寧日。
該出發了，獨自踏上這條不歸路。
……
“你手怎麼流血了？”馬爾科的驚呼了起來，“找點東西包紮。”
“小問題，不礙事。”迪安搖頭拒絕，死死盯手中的“血與魂”，眼中的興奮凝重交織。
一把超自然武器就這麼不經意間出現在面前。
三位一體。
它既能對付靈體，又裝填所有手槍彈藥增加殺傷力，更具備追蹤特效。
能拿到它，迪安大賺特賺！
迪安雙手端起槍，就着準星虛瞄遠處昏暗的電燈，輕釦扳機做了個瞄準射擊的標準姿勢，但現在明顯不是地方，他只能暫時把槍放到一邊。
“你喜歡這把M1900？”
“我覺得很順手。”
迪安已經迫不及待想試一試用這把不起眼的手槍射擊.44馬格南子彈，是個什麼場景？
馬爾科點點頭，摸了摸上嘴脣的鬍鬚，又轉移了話題，“但夥計，我實在想不通，路本以前三十多年明明只是普通人，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同尋常的天賦，爲什麼會突然覺醒超能力。”
“也許跟他常年醉心於寫作有關，長時間的高度的專注激發了他血脈中的特殊潛力。”
迪安做出了一個假設，目光轉向松木櫃第二層的老書，把它取了出來。
一入手迪安就明顯感覺到與普通紙張不同，更加光滑，堅韌，有種皮革的質感。
另外，很薄，一共就幾十頁，略微發黃，有種歲月沉澱感。
“這是犢皮紙製造的畫冊，至少有兩、三百年的歷史，算是古董，”馬爾科在一旁介紹，“收藏價值不低。”
迪安翻開了第一頁，一張泛黃的圖畫映入眼簾。
一個四肢細長的人形，看不出男女，穿着像是棉布做的垂至膝蓋的緊身衣，肩膀還披着一塊布，正閉眼盤膝坐在地上仰頭面朝天上的一輪太陽。
哦，應該不是太陽，是一個紅色的橢圓球體。
“這不是紅龍冥想嗎？不過比我的技能少了一大半動作和呼吸的細節，算是殘缺版的冥想法。”
“你看出來點什麼了？”馬爾科注意到他的表情，
“這是一套特殊的鍛鍊方法。”迪安放下書，看向老人，“你或者路本以前按照書上的動作試過嗎？”
“我就算把腰給扭斷也做不出這麼離譜的動作，”馬爾科看着其中一幅雙手撐地身體水平側立的高度難動作搖頭，“而且，很久以前我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就反覆告誡過我，不要出於好奇照着這上面訓練。”
迪安挑了挑眉頭，暫時放下書。
又取出第三件藏品，那隻平平無奇的鋼筆。
“我祖父以前用來籤文件的筆，超過了八十年曆史，仍然保存良好，”馬爾科感慨萬千轉開了筆筒，露出一個活塞，“有那麼幾年，我在診所裡一直用這支鋼筆，我確定它沒有書寫成真的能力。”
“是嗎？”迪安跟他要了一點墨水，吸入鋼筆裡，隨意找了張白紙，寫了幾段應景的描述：
比如他們身處的閣樓裡突然鑽出了一隻老鼠，吹起一陣微風。
比如閣樓的電燈閃爍了一下，徹底壞掉了。
但等了十分鐘，毫無反應。
隨後不信邪的迪安又把剛纔受傷的手貼到鋼筆尖上，沾了一絲血，重寫了一遍。
但沒效果，這次也沒有出現勃朗寧M1900那麼神奇的腦海描述。
迪安猶豫着放下了鋼筆，或許他沒有範·赫辛血脈，這玩意兒跟他不來電。
“馬爾科，我選完了，我決定帶走這把M1900。”
“你隨時可以拿走它，但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這藏品裡存在超自然因素嗎？”馬爾科見迪安臉色猶豫，立馬保證，“無論如何，它們已經屬於你。我絕不可能出爾反爾討回來。”
迪安聞言也就爽快地指出了M1900部分異常之處。
馬爾科聽完臉色愕然，
“這把槍是我父親約翰尼的配槍，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個超能力者?但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只是一個經常出差的普普通通的律師。”
“約翰尼在僞裝罷了，他不想把你拉進危險之中。”迪安伸手把槍塞進上衣口袋，心念一動，過了兩秒，這把超自然武器便悄無聲息地存進了幻想空間，徹底屬於迪安!
爽！
“你說的危險是指什麼？”馬爾科又問。
“約翰尼的力量應該和路本類似，都能把幻想變成現實，首先，這種力量可能像路本一樣誤傷自己，此外，一旦泄露，必然會引起全世界的覬覦。”
“所以約翰尼選擇裝成一個普通人。”迪安沉吟片刻，問，“他是什麼時候，怎麼去世的？”
“不算去世。那是四十多年前，我讀十一年級的聖誕節，他出差未歸，從此下落不明。”馬爾科黯然道，眼中浮現出一絲傷感。
“失蹤，那就對了，”迪安一臉不出所料地點頭，“超自然能力者，能躺在牀上自然老死的幾乎不存在。”
“那麼你們凡赫辛家族其他成員了？都死了嗎？”
“我母親二十幾年前生病去世了。”
“而我父親約翰尼倒是有個哥哥，布朗。”馬爾科越過迪安走到閣樓東邊角，拉開一張帆布，一排堆積在椅子上，裝在相框裡的黑白照片顯露了出來——全是肖像照，有男有女，清一色的亞麻頭髮，看長相都是些年輕人和中年人，但沒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馬爾科指着其中最右邊的一個年輕人，“可布朗三十歲就遭遇意外刺殺去世。”
然後馬爾科從右往左指着一排相框，一一介紹，
“施特凱，沃爾姆，博世克…我的祖父和他兄弟姐妹，也是三十來歲，四十歲，病逝、失蹤或者意外而死。”
“範德法特，施耐德，德澤烏，露西拉，曾祖父四兄妹…我們家族從荷蘭搬到美利堅的第一代。”
迪安打斷了他，緊張地問，“他們的後代不在裡諾？”
馬爾科閉上眼，一臉悲痛，“凡赫辛家族血脈凋零，如今只剩下我和路本，其他成員都沒熬過四十來歲就因爲各種意外或者疾病去世，要麼就失蹤。”
“所以你們家族裡只有你一個人還算長壽，活過了四十歲？”迪安聯想到之前槍上的銘文，臉色發白，只覺得不寒而慄。
他眼前彷佛出現了整整一個家族在宿命中掙扎，最終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幾乎絕後的故事。
“只有一無所知的普通人才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所以你父親母親向你隱瞞家族歷史，讓你以普通人的身份延續家族。”迪安沉聲道，
“你什麼意思？”老人隱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臉色大變，
“你猜到了吧，除了你之外，範·赫辛家族其餘成員擁有不可思議的超能力，而超能力是一把雙刃劍。”
“既能讓他們凌駕於普通人之上，但也會重重刺傷自己，招致不可預測的風險，讓他們年紀輕輕就死於非命。”
迪安雙手環胸繞着閣樓踱起步子，腦海中閃過泰姆的告誡——超自然事物將自發聚集，最長間隔幾年，必定會遭遇其他同類，或者被迫捲入超自然事件，最長的平靜期也不過幾年。
如果自身不夠強大，或者倒了點黴，那麼這些超自然者就會在某一次惡劣的事件中，英年早逝。
就如同範赫辛家族的一衆先祖。
現在看起來，某種程度上，當個有錢的普通人，比超能力者更安全。
“所以我的所有親人都經歷了路本類似的可怕事件？”馬爾科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們都因此而出了意外？”
“大概率…根據我的親身經歷，只要覺醒超能力，幾乎無法擺脫危險的命運。”迪安盯着老人嚴肅的臉，想到自己今天的豐厚收穫。
幻想空間，超自然武器血與魂。
他的收穫已經超出了他在事件中付出的努力，於是他良心發現地鄭重提出建議，
“而你的兒子路本，原本是個普通人，可以像你一樣正常地活到六、七十歲。但現在他踏入這條命運之途，快則幾個月，慢則幾年，他必將遭遇其他超自然事件。”
馬爾科張大嘴愣住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命運強迫你的時候，如果不能反抗，那就享受，然後融於其中。”
“所以，路本不能放棄寫作，放棄他的天賦，他反而要進一步錘鍊並掌握自身能力的使用方法。”迪安把那隻黑色鋼筆遞給了馬爾科，“這支筆是你們祖先留下的遺物，應該跟你們家族的超能力有關，以後就讓路本用它來寫作。”
“此外，路本還必須學習射擊、搏鬥，按照這本犢皮手冊上記錄的方法鍛鍊，增強自保能力。”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儘快找個老婆結婚，爲你們家族延續後代。”
迪安的泄密到此爲止。
他已經仁至義盡，對得起凡赫辛家族的厚禮。
而馬爾科聽着聽着臉上失去了血色，他本以爲兒子已經徹底逃脫了厄運，沒想到這纔剛開始！
“迪安，你能不能在裡諾多待一段時間？”老人懇求道，“路本是個徹頭徹尾的‘新人’還需要你多提點提點，我可以付錢。”
迪安認真思考了幾秒。
“過兩天吧，先讓路本休息幾天恢復元氣，我再來找拜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