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待得陶樂文甦醒過來時,已經是離開八沙拉袞五日以後的事情了。
這期間並無九公主的任何音訊,反倒是有一夥大石人從後面追了上來。
在曠野之中,晉軍終於不再束手束腳。
雖然能動手的只剩五六十人,可仍是給了大石人一個狠狠的教訓,將追上來的兩三百名護教騎士殺了個落花流水,屍橫遍野,最後只有寥寥數騎逃了回去。
使團這邊只有一人戰死,就連重傷的人也是極少。
這場酣暢淋漓的勝利讓衆人肚子裡的那股子怨氣得到了發泄,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一絲笑意。
尤爲難得的是戰後還從這些護教騎士們身上得到了不少補給,其中五十餘峰載着食水的駱駝極大的緩解了使團目前的窘狀,衆人對於返回大晉的信心也足了起來。
籠罩在衆人心頭的愁雲慘霧被衝散了不少,甚至有人開玩笑道這夥大石人是怕怕他們吃喝不夠,專門來送客的。
被用軟兜掛在駝背旁邊的陶樂文長長的喘了一口氣,
正午當頭照下來的日頭,毒辣而耀眼,讓他有些睜不開眼,他沙啞的開口問道:“咱們這是在哪啊?”
“是陶大人醒過來了!”駱駝旁邊有人歡呼道。
“趕緊去請王副使過來!”
陶樂文的甦醒,讓整支隊伍都停了下來。
不一會,王副使便匆忙趕到。
“哎呀,陶大人,您可算是醒過來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這可正是吉人自有天相,頭前還有人擔心來着,我就說咱們陶大人是個多福多壽的,怎麼也不能……”
您是不知道,在您病重這幾日,下官可謂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啊,現在可好了,有您在,下官這身上也輕快許多。咱們使團終於算是有個能做主的人了。
王副使一到,便是滿臉堆笑,口沫四濺滔滔不絕。
陶樂文抽動了一下嘴角,問道:“有勞王副使費心了。大夥可還都好?殿下那邊沒什麼事吧?”
王副使臉上的笑意陡然一收,他心虛的道:“這個……這個……”
陶樂文心內悚然一驚,腦海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他厲聲喝問道:“可是殿下那邊出了什麼事情?還不快說!”
雖是久病之餘精神不濟,可畢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陶樂文發起官威來,王副使根本就抵不住。他這邊剛一瞪眼,王副使便秒慫了。
“這個……其實我們也不太敢肯定,只是從八沙拉袞城裡出來的那晚起,殿下和保護她的那一隊人,就……就不知去向了,不知道是不是走岔了路,還是……”
王副使吞吞吐吐的說道:“下官也吩咐人去找尋過,怎奈始終都無音信……”
“然後呢?你們就拋下殿下自顧逃命?”陶樂文痛心疾首。
王副使低頭無語,就他個人而言,先想辦法保住自家性命當然是再重要不過。可這件事拿到官面上,卻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過去的。
殿下失蹤,真要追究起責任來,使團從上到下怕是一個人也逃不掉。可要讓他重回八沙拉袞去,打死他也沒這個膽子。
這種時候多說多錯,在勃然大怒的陶正使面前,還是閉上嘴巴爲妙。
看着面前做縮頭烏龜狀的王副使,陶樂文知道再罵他也是無用,便朝左右伺候的從人道:“扶我起來!”
旁邊人將駱駝牽引跪下,把陶樂文從軟兜裡面扶了起來。
許久未曾下過地,甫一落地,陶樂文膝蓋發軟,險些站立不住。衆人連忙上前攙扶,他揮了揮衣袖,將他們趕開,皺着眉頭道:“李校尉和蘇校尉在哪裡?去把他們給我請來!”
左右人等互相對視了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後纔有人回答道:“啓稟大人,李校尉還有蘇校尉兩位大人,怕是……怕是來不了了。”
陶樂文不悅的道:“可是沒臉來見我?總不成他們兩個一起去前面探路了吧!”
那人的聲音猛然低落了下去:“大人,李校尉在突圍的時候戰死了,而蘇校尉也失蹤了,一直下落不明,恐怕……恐怕……”話雖然未曾說完,可言外之意卻已經是再明顯不過。
噝!陶樂文倒抽一口冷氣。使團中最受他信重的兩員大將竟是同時折了,這個壞消息讓他無法接受。
“現在宗門主事的之人是誰?”陶樂文又問。
“便是我。鐵騎副尉許濤見過陶大人。”那人從人羣裡面向旁邊站開一步,單膝跪倒在陶樂文面前抱拳道。
陶樂文仔細打量了這個名叫許濤的副尉兩眼,發現之前自己對他並無什麼印象。
“徐副尉,我且問你,眼下你手裡還有多少人手可用?”
許濤心中估算了一下道:“回大人的話,我手下連我在內共計有六十三人,不過其中重傷在身者有一十七人,輕傷未愈者三十五人,全然無傷的只有十一人而已。”
什麼!?
陶樂文聽到這幾個數目的時候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他的目光牢牢聚焦在這位許副尉的兩眼上,希望是對方在欺騙他,可這位副尉目光澄澈,毫不閃躲,並不像是在說假話的樣子。
陶樂文澀聲道:“就只剩下這點人了嗎?”
“我可以保證,絕無半字虛言。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挨個查驗,許某若是所言不實,甘當軍法處置。”許副尉斬釘截鐵的回道。
在問話的過程中,不少將士也默默的圍了過來。
陶樂文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中幾乎是人人身上都有包紮過的痕跡,就連那些號稱鐵人的鐵騎們也是同樣如此。
畢竟再堅固的甲冑,也經受不住這連續的征戰,大部分人身上的戰甲都已經殘破不全。
望着衆人那焦慮的目光,陶樂文心灰意冷的喃喃道:“罷了!罷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使團的情形已是悽慘如此。
就憑眼前所剩下的這些人,別說是與人廝殺,將近小一半人不找個東西扶住的話就連站都站不穩,他又如何能忍心繼續苛求。
然而將公主殿下失陷在大石人手裡,這可是天大的禍事,別說他只是一名小小的給事中,就連他那位官拜禮部尚書的岳父怕也是扛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