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傢伙死的並不冤。
對於毒藥這種東西,蘇嶺並不算陌生。
以前對付山裡的野狼時,也有獵人偶爾會用到毒餌。將砒霜一類的藥物和在肉裡,撒上香油拌好,再放在狼羣經過的路上。
不過這種方法用的人不多,一來是狼性奸狡,藥味稍微重了些它們就寧可不吃,而毒藥放得少了,又不一定能致命。
二來就算是毒餌被狼吃下去了,也不是當時便死。等到毒發的時候,早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對於以打獵爲生的獵人們來說,這種辦法下的本錢太大,收益卻少,顯然是不划算的。
只有鬧狼災的時候,村裡人才會不惜代價的使用這種辦法。
蘇嶺從包袱裡的換洗衣裳撕扯下來兩塊布條,仔細裹在了手掌上,又從旁邊的柳樹上撅了兩根硬枝當成筷子使,小心的將這些餵過毒的暗器一件件挨個收拾起來。
當他整理到那筒毒針的時候,更是加倍的小心。
十幾枚毒針被放在一支竹筒裡他將毒針從針囊中抽出,對着光瞅了瞅,這才滿意的將它們重新放回去,就這一出一進的工夫,蘇嶺手上的布條便已經發了黑,足見上面的毒性之烈。
“喂,這些臭東西你收起來做什麼?爲何不一把火燒了乾淨,也免得流散出去再害別人?”趙潤兒一臉嫌棄的道。
蘇嶺不以爲然的道:“燒了幹嘛?這些東西可是價值不菲,看來此人沒少在這上面花心思。”
“真正的江湖好漢沒有人會用這種東西的。”趙潤兒撇撇嘴。
“刀劍也好,毒針也好,都是用來殺人的。關鍵是看誰來用,又是用在了什麼人身上。如果是對付惡人的話,爲什麼不能拿來用?”蘇嶺搖頭道。
“可是……我還是覺得用毒有些不夠光明磊落,讓人瞧不起。”在某些方面,趙潤兒也是很固執的。
蘇嶺緘口不言,各人理念不同,他不想多做解釋。爲了給師門報仇,只要有用的手段他都不排斥,毒怎麼了,巫神教的毒蟲也是很厲害的,正好以毒攻毒。
搜完田富的屍身,蘇嶺並沒有發現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有價值線索,不過他還是放下了幾分心思,剛纔他最擔心的便是此人是巫神教中人,是一路追蹤自己而來,眼下看來,這份擔心卻是多餘了些。
這些餵過毒的暗器製作極是精良,不是俚人能做出來的東西。只是可惜剛纔被耽擱了一下,還是有幾個人跑掉了。
他將剛從田富身上搜出來的那幾塊碎銀順手拋給了來福,來福美滋滋的接住,直接塞進了嘴裡,就像吃糖豆一樣的津津有味的嚼了起來。
“欸?”趙潤兒不禁驚詫起來:“它居然是吃銀子的?”
蘇嶺並未回答這個問題。
人死爲大。即便只是個賊人,蘇嶺仍是希望對方能夠入土爲安。
他在周圍尋了一個樹坑,將田富的屍首推了進去,然後又從旁邊捯飭了些泥土掩好,整個過程也沒有用上一刻鐘。
趙潤兒見少年駕輕就熟的做着這些事情,不禁心中腹誹,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路啊,看起來相貌清秀,怎麼殺人埋屍這種事情乾的這麼熟練,就好像已經做過百八十回的樣子似的。難不成是山賊世家出身?
不提趙潤兒在那邊胡思亂想,蘇嶺收拾完田富的屍身,自去路邊的水渠裡洗了洗手,便從包袱裡掏出了幾塊乾糧。
先前在田家莊來福混了個肚皮溜圓,可他卻並未撈着吃什麼東西,早上那兩碗米飯早就見了底。像他這個歲數正是胃口最好的時候,雖然比不了來福,可也是一頓不吃就難受的發慌。
蘇嶺隨身帶着的包袱不小,裡面卻沒裝幾件行李,主要是來福的那口鐵鍋就佔了一半地方。本來蘇嶺是不打算帶上這口鐵鍋,又不是逃荒,哪有人整天揹着口鐵鍋在路上走。
怎奈來福打死不幹,若是蘇嶺不幫它背,它就自己拖着上路。沒奈何,蘇嶺只得將這口累贅的鐵鍋一塊塞進包袱裡。唯一的好處就是兩個人在外露宿的時候,燒水炊飯到底方便些。
不過此刻他可沒有燒火做飯的興致,只打算隨便墊墊肚子而已,包袱裡有幹餅,就着涼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看着蘇嶺那邊吃的香甜,趙潤兒也感覺有些肚餓。她是從爺爺那裡偷偷溜出來的,本打算去田家莊湊湊熱鬧,順便蹭頓飯吃,結果卻見獵心喜,一路跟着蘇嶺又出了莊。
剛纔在莊裡的時候,她嫌棄同桌的那幾個人吃相邋遢,有筷子不用都是直接上手去抓,所以幾乎沒怎麼動筷。這半天又是跟人交手,又怎麼了這麼遠的路,她也餓了。
柳林中除了柳葉的沙沙聲和清脆的鳥鳴聲,並無其他動靜,所以從肚子裡發出的咕嚕聲也就分外明顯,正吃着乾糧的蘇嶺眉頭一皺;
“來福!你要不要這樣啊?只要一瞧見別人吃東西,你就肚子餓。不是剛吃了幾百個饅頭,怎麼肚子還叫?這樣下去,我們真的就什麼地方都不用去了,見天光給你找吃食就累死了。”
唔?正將肚皮貼在旁邊的地上四腿蹬直的來福愕然的擡起頭來。是在說我嗎?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等到蘇嶺轉過頭來,卻見背後的那位趙姑娘一張臉臊得像塊大紅布似的。
見蘇嶺看向她,趙潤兒羞赧的道:“看什麼看?肚子餓的那個人是我不行啊。”
蘇嶺遲疑了一下,並未吭聲。老實說,他與這位趙姑娘眼下的情形很是有些尷尬,兩個人既非敵人,可也算不上是朋友,先前那夥人暗算他們之前,兩個人還動手來着。
而在那之後,明明是他好心出手救人,對方卻冤枉他是淫賊,就算最後誤會搞清楚了,也並未向他道歉。所以他原來對這位趙姑娘的那幾分好感,此刻已是蕩然無存。
剛纔蘇嶺從包袱裡拿東西吃的時候,是故意沒有理會她。本想着這位趙姑娘自覺無趣,一會兒也就走了,卻沒想到一直留到現在都沒走。人家姑娘既然開了口,他也不是個小氣的性子,那就一塊吃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