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南站戰前廣場,較隱蔽的角落,一棟外表極不起眼的小樓中。
歇洛克穿着筆挺的燕尾服,叼着小菸斗,手裡捧着熱騰騰的咖啡,靜靜的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外面廣場上的動靜。
維倫亞裹着一條粗布頭巾,穿着打扮就和一個鄉下老太太一樣,拿着一個凍得冰棒硬的凍梨,雙手翻來覆去的,用掌心的溫度解凍着凍梨,歪着頭站在歇洛克旁邊,‘呵呵’笑着,同樣眺望着外面的一舉一動。
廣場上,十幾名身穿金色長袍的高級神職人員,面無表情的站在一團。
他們身後,跟着數百名地位較低,身披全套的宗教禮服,同樣面無表情的下屬們。
在他們的前方,數十名身披金甲,背後套着金色絲綢披風,上面繡了金橡聖像的教會騎士,怒氣衝衝的和一羣帝國近衛軍團的軍官們撕扯着。
全副武裝的教會騎士們,想要用最好的狀態、全套的禮儀,去迎接即將大駕光臨的聖阿提拉。
而近衛軍團的軍官們,則是貫徹了高層的命令,以‘聖阿提拉的安全’爲藉口,嚴禁教會騎士們攜帶武器進入車站。
他們毫不退縮的和教會騎士們拉扯着,聲色俱厲的呵斥着。
“爲了聖阿提拉的安全,你們必須放下武器。”
“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根據情報,有希爾教會的異端準備行刺聖阿提拉,你們都有嫌疑!”
“放下武器,或者,遠離帝都南站,你們別無選擇。”
隨着近衛軍團軍官們的拉扯,在場的教會騎士的高層,終於有一名全身金甲,金髮金眼,眸子裡隱隱有金色光芒閃爍的大騎士,喊出了剛剛喬一行人聽到的話。
用戰士,用男人們應有的,最正確的方式,解決問題吧。
大家現場幹一場,誰贏了,就聽誰的話。
教會騎士們很有男人味的,紛紛拔出了腰間佩劍,他們低沉的呼喝着,劍鋒上紛紛涌出了淡金色的火焰。他們揮動長劍,蕩起了一道道金色的弧光。
廣場上,數以千計的近衛軍團官兵紛紛舉起了手中武器。
一支支燧發步槍瞄準了拔劍的教會騎士,一名近衛軍團的少將厲聲呵斥着:“放下武器,否則你們將被當做帝國的敵人,擊斃當場。”
南站廣場的斜對角,南站警局的屋頂上,幾門野戰炮被悄無聲息的拉了出來,黑黝黝的炮口悄然對準了拔劍的教會騎士們。
十幾名身穿金色長袍,手持小型的純金聲響,面無表情的主教們臉色變得越發陰鬱。
他們目光森冷的看着嚴陣以待的近衛軍團官兵們,一名年紀最大,兩顆眼眸盡成金色,眸子深處有粘稠的,宛如岩漿一樣熾熱的金色火焰隱隱閃爍的老人,終於緩緩踏出了一步。
“如果,我主的忠誠戰士,按照你們的命令,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如果,今天,在海德拉堡出現了什麼意外,驚動了尊貴的聖阿提拉冕下……你們,是否能夠承擔這個責任?”
剛剛下令的近衛軍團少將同樣上前了一步,他右手輕輕按在腰間佩劍的劍柄上,悠然道:“我們只能盡我們所有的力量,盡力做好……如果真有異端驚擾了聖阿提拉閣下……我只能說……我們只能盡力。”
金袍老人面無表情,隱帶一絲怒氣的低聲呵斥:“也就是說,你們並不能保證什麼?”
少將悠然冷笑:“世界上隨時都有意外發生,在帝國的領土上,我只能說,我們盡力做好……但是,誰也無法保證,就不會有任何意外,是吧?”
聳聳肩膀,少將嘆了一口氣:“最近帝都,很不太平……我們只能,盡力做好。”
一羣身穿金袍的高階神職人員一個個心口憋着火氣,他們咬着牙,惡狠狠的看着這名少將。
最近海德拉堡很不太平,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情。
很多超級容克家族的重要成員,死了。
很多超級容克家族的倉庫,被炸燬了。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帝國方面找出了這樣的藉口……似乎非常的合情合理。
但是這些神職人員心中,就是憋着一口氣。
他們作爲穆的僕人,他們居然不能攜帶兵器,去迎接另外一位身份尊貴的神職人員。毫無疑問,這是對金橡教會的挑釁……或者,這裡面,隱藏了別的陰謀?
寒風呼嘯而過,吹動了教會騎士們長劍上淡金色的火焰,發出‘呼呼’的聲響。
教會騎士們惡狠狠的盯着近衛軍團的軍官們。
軍官們冷着臉,毫不畏懼的盯着這些身材高大、氣息森嚴的教會騎士。
站前廣場的邊緣地帶,越來越多的帝都閒人湊了過來,朝着這邊比比劃劃,更有人發出了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的怪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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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金橡教會衆多高層,尤其是聖克勞德大教堂的本堂大主教本篤·阿漢,更是臉色鐵青,下頜上幾縷色澤漆黑,一直垂落到胸口的長鬚,都劇烈的哆嗦了起來。
又有整齊而輕柔的腳步聲傳來。
空氣中,有淡淡的、清冷的桂花香在飄蕩。
近千名身穿白色長袍,手捧青翠欲滴的桂花枝條,神色肅穆,不着粉黛,清水臉蛋上洋溢着神聖的虔誠,猶如泥胎木雕的神像一樣充滿威嚴感的修女,在數十名手裡拎着小香爐和長明燈的少女帶領下,慢悠悠的走進了站前廣場。
喬一行人,已經進入了站前廣場。
他們從那些和禁衛軍團軍官們對峙的教會騎士身邊走過,喬出示了薩利安簽發的手令後,他們這一行百多號人,就獲取了進入帝都南站的許可。
眼看着身上掛滿了武器,尤其是某些威圖家的老護衛們,腰帶上鼓鼓囊囊的颳着七八柄裝填好火藥和子彈的燧發短銃,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走進了帝都南站,聖克勞德大教堂的本堂大主教本篤·阿漢,他的臉色越發難看到了極致。
他沉吟了片刻,看了看後方緩緩行來的聖瑪雅大教堂的隊伍,分開人羣,一步一步走到了攔住他們去路的近衛軍團少將面前。
“孩子!”本篤·阿漢的語氣極其的溫和。
喬帶來的護衛列隊走進了帝都南站,喬則是騎着小白,停在了入口前。戈爾金也騎在馬上,和喬一左一右立在了黑森的身邊。
黑森跳下馬車,叼着大雪茄,在兩個兒子,以及馬科斯、大伊凡等人的簇擁下,一般吞雲吐霧,一邊眯着眼看着緩緩走進廣場的修女們。
“銀桂教會在德倫帝國大教區的本堂大神官,也就是她們的大嬤嬤,地位和聖阿提拉沒有高下之分,居然親自來迎接聖阿提拉……嘖,圖倫港的大嬤嬤比聖阿提拉的神職低了半級,她這麼做,我能理解,但是聖瑪雅大教堂的這位也這麼做……”
“看樣子,一位達鉢岴冊封的聖人,在教會中的地位,可比我們想象的要重要多了。”
本篤·阿漢親自和近衛軍團的軍官們交涉了兩句,然後他陰沉着臉揮了揮手,劍拔弩張的教會騎士們,就不甘心的放下了自己手中可以殺人破陣的重劍,一個個滿臉屈辱的,掛上了近衛軍團的戰士們抱上來的,沒有任何實戰功能的禮儀用劍。
這些禮儀用劍,單從外表看上去,造型頗爲不錯。
但是將它們拔出劍鞘纔會發現,這就是一層鐵皮剪出來的樣子貨。
換句話說,聖克勞德大教堂的教會騎士們,被近衛軍團給……‘繳械’了。
本篤·阿漢和一衆下屬一個個面色僵硬,精氣神都難看到了極致。
但是南邊已經隱隱傳來了蒸汽機車頭的汽笛轟鳴聲。
本篤·阿漢顧不得爭執,他大聲呼喝了幾聲,大隊的神職人員,就在附近近衛軍團官兵的監視下,匆匆的打起了各色儀仗禮器,快步走進了帝都南站。
聖克勞德大教堂的隊伍從喬等人身邊路過,喬好奇的看着這些臉色難看的神職人員,這些神職人員卻沒有幾個人有心情關注他。
一名身穿金袍的高級主教帶着十幾名教士,快步迎向了聖瑪雅大教堂的隊伍。
幾個身穿淡銀色長袍的大修女迎了出來,雙方湊在一起交流了幾句,聖瑪雅大教堂的修女隊伍們,也就和近衛軍團的軍官們迎頭碰上。
聖瑪雅大教堂的修女們,只攜帶了各種依仗禮器,並沒有攜帶任何的兵器。
近衛軍團並沒有多刁難她們——或者說,聖瑪雅大教堂的修女們,她們的名聲本來就不錯,近衛軍團也沒道理去刁難她們。
一隊隊修女排着整齊的隊伍在喬的面前走過去。
所有修女都低着頭,雙手在胸前抱着青翠的桂花樹枝條,無比虔誠的唸誦着讚頌穆忒絲忒的經文。
空氣中,瀰漫着修女們身上淡淡的香氣。
喬抽了抽鼻子。
戈爾金在大力的抽動着鼻子。
戈爾金是五階大沼澤陰影狼,而五階陰影狼的嗅覺,很好,非常的好,真的如同狼一樣,他能隔着幾裡地嗅到血腥味……
“嗯,都是青春年少的好姑娘,這體香……嘖嘖,爲什麼要去做修女?太暴殄天物了。”戈爾金一邊用力的抽動着鼻子,一邊低聲的喃喃嘟囔。
喬則是皺起了眉頭。
他獲取了狼王沃爾百分之一的權柄,他擁有了遠比戈爾金強大不知多少倍的‘傳奇嗅覺’!
這些修女身上縈蕩着桂花香氣。
她們本身還帶着淡淡的體香味。
但是在這香風陣陣中,喬嗅到了一種讓他有點熟悉的味道。
當年在圖倫港,他和戈爾金背後敲悶棍,幹翻了一個威爾斯家族的紈絝公子後,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一小包五色通神散特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