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天那麼晴朗,萬里碧空湛藍如洗,是不是落在傷心人的眼裡,也都是黯淡無光的了。
容妝有許久沒有將目光去看容徵,只是投向窗扇裡投射進來的明光,暖的甚,也冷的甚。
就在殿裡所有人的注視下,容徵緩緩蹲下了身子,堂堂七尺男兒,那個頂天立地的少將軍,在這一瞬間,哭的像個孩子。
那悲慼的嗚咽裡,是懺悔,抑或是什麼樣的情緒,容妝並不能感同身受,她只能眼看着這一切,一個人默默把苦楚含着。
或許在某一方面來說,容徵是合該承受這等苦痛的,因爲他的不珍惜,讓拂曉至死,都是抱憾的。
還有一些話,容妝並沒有告訴容徵,拂曉的難產並不是單單因他的死悲傷過度造成的,那只是一個引子。
實際最大的原因,是因爲拂曉懷孕期間憂思過度,是,容徵生死拼殺在外,拂曉愛他,便時刻擔心他,致使傷了身。
容徵就是拂曉一輩子的劫,偏偏拂曉愛他愛的萬劫不復也不悔。
容徵算不算負了拂曉,也許外人看來是負了,可對於拂曉來說,便是不知了,這個謎題,永遠不會有解開的那一天了。
宣裕殿裡的宮人眼看着這一幕,幾乎所有人都跟着紅了眼眶,阿縈和姚姑姑更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容妝讓姚姑姑帶人出去了,她哥哥在戰場所向披靡,於內也從不懦弱,眼下這等脆弱的一面,自然不該爲外人看,還得守。
容妝親自去關了窗,殿裡沉了一些,幽暗了一些,容妝沒有去安慰一句,就是知道沒用的,所以不必去。
容妝抱着容念曉,坐在榻上,一言也不發,不知道是不是父子連心,小念曉竟也哭了出來,一聲聲的讓人心裡跟着抽痛,容妝逗弄了許久,這孩子才緩緩靜了下來。
容徵一句話也不曾說,雙臂環着頭,頹廢的靠着椅子腿兒,容妝也不去打擾,直到喬鉞下朝歸來,容徵意外沒有動,沒有行禮。
喬鉞當然不曾怪罪,只是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容家向來忠勇至上,禮數從來周全,如此,也是可見容徵真正難受到了心裡。
喬鉞過去把容妝攬在身前,容妝抱着孩子,將頭靠在他身上,喬鉞吩咐人備了車,親自陪容妝帶容徵趕往墓地祭奠拂曉。
山間格外涼爽些,微風拂着,林間蔭翳,高大的樹木枝葉紛繁,綠意盎然,和蒼白的墓碑形成最爲鮮明的對比。
容徵頹然跌坐在墓碑前,許久許久,才挪動着身湊上去,擡起手顫抖着覆上墓碑上的字——陸拂曉,容徵,夫妻之墓。
這一幕容妝看着都覺得諷刺,原以爲至少拂曉落得碑刻同名,卻不曾想到峰迴路轉,事至這般田地,衣冠冢都是假的了。
如今容徵無恙歸來,那麼這衣冠冢也是不必的了,容徵一點點撫摸着墓碑上鐫刻深重的名字,緩緩呢喃,聲音已經沙啞的很,他說:“拂曉,容徵謝你。”
他說:“拂曉,容徵欠你。”
他說:“拂曉,容徵記你。”
卻爲何,爲何獨獨沒有拂曉最想聽到的那個字,那一句愛你。
雖然不愛一個人無罪,可容妝此刻,卻深深覺得容徵錯了。
待要離開之時,容妝給拂曉告別,輕聲問了一句:“墓碑上的名字,是否要動?”
容徵雙目無神的看着,沉默了許久才說一句,“不,不必了,就讓我的名字陪着她,雖然我知道,這彌補不了萬分之一,可是,拂曉自幼就在容府,日日伴着,如今她獨自在這偏僻之處,我怕她孤單。”末了輕聲重複了一邊,“我怕她孤單。”
容妝最終還是沒有問出那句,爲何獨獨不說他愛拂曉,回到闌廷宮時時候已經不早了。
容妝擔心容徵,便沒有放他出宮,依然還是住在了流雲小築。
傍晚一同用了晚膳,容徵席間不曾說一句話,甚至回宮以後也不曾說過些什麼,容妝很擔心他,只是儘可能的陪他待着,入夜時一同席地坐在了欄杆邊兒,望碧波悠悠,四方寧靜。
容妝目盯着波紋泛光,低聲說:“哥,我知你難過,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如此方對得起拂曉。”
容徵不答,容妝喟嘆,半晌復又道:“回頭我讓人將以前府裡的人都找回來,你一個男人,帶着孩子也不便,別人照顧我也不放心,念曉就留在宮裡,留在我身邊,我一同照顧他和執兒,你看如此可好?”
容徵半晌點了點頭,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容妝心方靜了一分,卻聽得容徵突兀的問了一句,“妝兒,拂曉爲什麼從不怨我怪我?”
容妝想了想,目光盯着湖面,平靜的沒有一絲漣漪,“大抵是她想怨你怪你,可是怨不起來,也怪不起來,大抵是愛的多,所以勝過了一切。”
末了容妝思忖了,又添了一句,“哥,你我兄妹也許就不曾這樣靜下來談談心了,卻不想是這樣的情況下。”容妝轉念苦笑,又說:“其實我對皇上未嘗不是如此,有的時候就想啊,爲什麼我要受這麼多的苦痛,麗妃白清嬙活着的時候給我下毒,德妃蘇令蕪派人殺我,又推我失去了孩子,把我打發到內刑司的牢房裡,還有許許多多不足爲外人道的的事情,大事小事,罵名惡名,苦的酸的,大抵這酸甜苦辣人生辛苦,我都經歷的差不多,唯一慶幸的是我不曾求不得,所求不多,唯一喬鉞而已,得之我幸,如今這些苦痛都過去了,可是有些夜深人靜想起來的時候,還是覺得心驚,也怨過,只是因爲愛大於了一切,所以這些苦痛,其實也不算什麼了。”
容妝說:“拂曉之心,必與我同,可是我卻比她要幸運的多,至少皇上他很愛我,你呢,你從來就沒有給過拂曉任何依靠和慰藉,不知她是怎樣一個人忍受下這許多的,甚至是忍受你不愛她……”
容徵斜倚在欄杆上,雙目空洞的聽着容妝的自言自語,一點神情轉變也無,容妝嘆了口氣,不管他聽不聽,她都得說,側目瞥了一眼,燈影光芒散落在他身上,一片紅光,容妝輕聲說着:“其實啊,拂曉若是知道你還活着,她一定會很高興,所以你已經負了她一回,這第二回,可莫要再負了,好好的活,好好的過,就是成全了她的那份愛,纔不枉費她用性命去愛你,而且,哥,你還有念曉,這名字是我取的,想來你也會覺得合適。”
容徵這方微微擡眼看了容妝一眼,似是而非的模樣,可容妝知道他應下了,不怕他消沉,只要能過去。
容妝吩咐宮人照顧好他,念曉也留在了他身邊,想來對着念曉,容徵許能好過些。
回到宣裕殿時,喬鉞已在等候,容妝過去給他倒茶,遞杯過去,“早些睡吧。”
“嗯,你也累了。”
容妝伺候喬鉞躺下,自己洗盡鉛華方躺了他身邊,青絲鋪散,湊過去牢牢地把喬鉞抱住,閉目把臉貼在他身上,貪婪一般的吸着他身上的清香,那是她最熟悉最溫暖的香氣。
喬鉞環着手臂抱着她,下頜抵在她頭頂,輕聲問道:“容徵如何?”
容妝哼了哼,懶懶的應答:“很消沉,但是他悲痛過後,一定會想明白。”
“這兩日辛苦你了。”
“嗯。”
“睡吧,睡吧。”
“嗯,累了,睡了。”
能抱着你入睡,何嘗不是幸福之至。
後來容妝一直沒放容徵出宮,就讓他在流雲小築和念曉一塊靜靜過着。
轉眼便是八月初秋,許多花兒都謝了,桂花倒是開的馥郁。
喬執百日宴便到了,當然是隆重異常的,內廷司早早便開始籌備了,普天同慶,大赦天下,也算是爲她的兒子積德了。
和睦宮苑宴間,數不清的皇親國戚,王公貴臣,這場百日宴也是榮華雲集了。
衆人紛紛獻上了賀禮,一個比一個的精緻華貴,容妝豈會不知道,他們獻媚的當然不是這方足百天的小兒,自然還是給這九五之尊的王者看的。
夏蘭懿和一衆嬪妃上來敬酒,先是敬了喬鉞後又敬了容妝,容妝喝罷了酒正要從姚姑姑手裡接過喬執,豈料對面的夏蘭懿卻開口道:“大皇子這樣可愛,我也喜歡的緊,不知皇上和妹妹能否讓我抱一抱他,也沾沾喜氣。”
夏蘭懿盯着二人看,而容妝略有些踟躕,猶豫不定的看了看喬鉞,喬鉞自然也是不樂意的,可是衆目睽睽之下若拂了夏蘭懿的面子也着實過不去,容妝想來想去,還是退了一步,讓姚姑姑把孩子給夏蘭懿,夏蘭懿滿眼含笑的接了過去,抱在懷裡逗笑。
幾個嬪妃也湊上來一塊逗喬執,半晌過後,夏蘭懿道了一句:“這孩子長得實在漂亮,將來一定也是人中龍鳳。”停了一停,轉念又道不對:“瞧瞧我說得,咱們皇上的孩子,天生就是人中之龍的。”
容妝笑說:“小孩子不講究那麼多,平平安安的便是福氣了。”
“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可是妹妹,他生在咱們皇家,天生就註定了尊榮萬千,這大赦天下,可不是哪個孩子都可以做到的。”
夏蘭懿說罷了,一雙灼灼的眸子直盯着容妝,微微帶了戲謔。
容妝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這孩子不單單是她的兒子,還是闌廷的皇子,很多事不是她容妝這個母親就能決定的,比如平安。
容妝無意和她爭論,再說也實在沒有必要,遂便斂眸笑而不語。
夏蘭懿眼瞧着容妝不盡上心,一時也悻悻然,便欲將喬執歸還,甫邁出了一步,豈料她腳下一個不穩,竟要摔倒,因着動作,喬執也被她扔高了許多,這一剎那,所有人都驚慌叫了出來,容妝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幸好容徵在側不遠,他踏桌輕巧縱身一躍,將喬執穩穩接在了懷裡,落地面,有驚無險。
容妝趕忙過去接過喬執,抱在懷裡不肯鬆手,她幾乎要被嚇死,一顆心都停了那麼一剎那,卻又彷彿翻了個個,當真是嚇到了極致,若是當真這樣一摔,喬執怕是不被摔死,也摔傻了,容妝暗自慶幸。
夏蘭懿跌了一跤,起身愣在原地,怔怔然不知所措,容妝冷冷睨着她的表情,看得出來她應該不是蓄意的,容妝目光掃視她身邊離得最近的女人,沈茗禾,夏蘭懿侍婢,唯有這二人,容妝不是不懷疑,夏蘭懿不是故意,那不代表別人不會故意。
容徵轉身回座位裡,一邊冷道:“娘娘方纔可是口口聲聲道出大皇子的重要尊榮,現在又爲何如此不小心,出這等失誤,若是真正傷了這孩子,你傷的也不僅僅是皇子,更是我容徵的侄兒。”
容徵本就英氣十足,如今冷冷的說出這番話,當然是震懾住了衆人一番,可容徵哪裡管,又直道:“日後若是誰再動不該有的念頭,傷我侄兒,我管她是什麼,我第一個不放過她。”
容妝瞥了一眼容徵,容徵原並不這般,他當着喬鉞的面從來小心翼翼,大抵如今重傷過後又遭受重創,性子變狠抑或冷冽,也是沒有錯的。
無論如何,容徵卻還是將喬鉞視爲上者,不敢侵犯權威一分,所以他接着對喬鉞作揖道:“臣乃武夫,心直口快,況且皇上愛護我妹妹並不比我少,想必皇上不會介意臣維護自家妹妹。”
喬鉞眉目冷清,卻舉杯,對容徵正色道:“不談其它,朕謝你。”喬鉞說着,瞥了一眼容妝,複道:“道一句謝不爲過,執兒有你愛護,是他的福氣。”
容徵二話不說,喝下杯中酒,他從來都敬佩喬鉞,爲帝王者,並非一脈剛愎自用,而是剛柔並濟,禮賢下士,喬鉞在他眼裡,是個難得的君主。
夏蘭懿半晌才緩過神來,容妝少不得打量她,看似大抵她也是被嚇到了,夏蘭懿幽幽跪下,語氣裡還帶着驚顫,“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是有人拌了臣妾,有人想借臣妾的手殺了皇子一舉兩得,臣妾是當真喜歡孩子,再傻也不會傻到他在我手裡時讓他出事,皇上明鑑。”
喬鉞瞥她一眼,冷聲道:“起來吧。”
夏蘭懿道謝,起了身,誠然如她那句話,她纔不會傻到衆目睽睽之下不要命的去殺喬執,她會賠上性命,她清楚的很,況且夏蘭懿是真心愛慕喬鉞,怎麼會讓喬鉞因此恨她入骨,便是有動機,也有無數理由可以消弭,她不會那麼做,所以容妝目光冷冷掃過其它人,最終落在沈茗禾的身上,她的神色已是不那麼自若,有些慌張,看來着是真的,便是真有那般狠心,連喬執一個方足百天的孩子都不放過,這樣的女人,怎能留着,豈非禍根。
到底是虛驚一場,衆人靜寂過後,又各自歡聲笑語,畢竟,這該是個喜慶的日子。
夏蘭懿受了驚,去了後殿休息,容妝應付衆人恭賀,不久之後找了藉口也去了後殿,夏蘭懿正坐在椅子上安靜着,容妝打破了沉默,喚了一聲:“賢妃娘娘。”
“容妝。”不當真大庭廣衆的面,夏蘭懿也不曾來那套虛僞的假面,便直接喚了容妝的名字。
容妝點點頭,坐在她旁邊,“所幸虛驚。”
“真不是我。”夏蘭懿手緊緊扳着桌角,盯着容妝。
容妝笑看她,“我說過是你嗎?”
夏蘭懿依然辯解,“你這般心思通透,闔宮也唯有你能入我的眼,當然該知道,說句實話,你兒子的命在我眼裡沒有那麼重要,死活與我無關,可我不會爲此讓皇上恨我,那對我來說不值當。”
容妝眼裡閃過一絲冷意,旋即平靜的點點頭,復問:“我知道,是沈茗禾吧?”
夏蘭懿思忖了一會兒,方迴應道:“應該是,當時只有她和我的宮人在我身邊。”
容妝擡眸,篤定冷道:“她不仁在先,那就無怪我不義,蘇令蕪死後我原並不想再牽連她,她卻想要我兒子的命,賢妃娘娘,換做你是我,你還會忍麼?”
夏蘭懿蹙着柳眉盯着容妝看了好一會兒,搖搖頭,又問道:“她這樣狠毒的人,留着也是禍患,你既然如此問我,想必是有想法,你想讓我做什麼?”
容妝不答,轉眸望阿縈:“去請沈嬪來,偷偷的請。”
夏蘭懿再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容妝冷漠輕笑,嘴角帶着一絲嗤諷,“我兒子的命在你眼裡是不值一提,我知道,娘娘你只看重皇上,不過可惜,因爲我兒子,讓皇上對你的好感都沒了,想必娘娘也想挽回來是不是?”
“怎麼做?”夏蘭懿的眸子在宮燈流光下閃過一絲光彩,她當然不願意喬鉞就此厭惡她。
容妝但笑不語,起身走到身旁一個高案上,上面是個雙耳小瓷瓶,容妝擡手輕輕捏着,懸在半空中,又是輕輕一鬆手,登時碎了,碎了一地,容妝蹲下身子,隨手撿起一個碎瓷片,走到夏蘭懿面前,夏蘭懿退後了兩步,有些慌道:“你要幹什麼?”
容妝笑道:“娘娘不傻,我當然也不傻,不會傷你把矛頭指向自己,不用怕。”容妝伸手把碎瓷片遞給夏蘭懿,目光幽深的盯着她,夏蘭懿有些不解踟躕着接了過去,問道:“你想讓我……傷己陷害……”
容妝點點頭,“對,就是這樣,沈茗禾不值得你我用心思,那便送她個最簡單的。”容妝打量夏蘭懿的神色,又加重了口氣,“娘娘若是想讓皇上就此厭惡你,那麼儘管拒絕。”
夏蘭懿思忖須臾,篤定而重重的點點頭,“好,我應。”
後殿裡靜謐異常,彷彿隔絕了世間的喧囂,門開了,伴隨着初秋的風襲來,沈茗禾進來了,瞟了一眼容妝,走到夏蘭懿身前,問道:“賢妃姐姐找我有事?”
容妝坐在椅子上,但看不語,夏蘭懿瞥了一眼容妝,又看沈茗禾,道:“有事。”
“何事?”沈茗禾疑惑。
“我摔倒,是你做的吧?”夏蘭懿直言不諱,惹得沈茗禾一驚,一瞬間反應過來後連連搖頭,“姐姐說什麼呢,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
“你就別裝了。”夏蘭懿手裡捏着的碎片擡高了,沈茗禾驚慌失措,問道:“你要幹什麼?”
“當然是幫你贖罪。”
沈茗禾就那麼看着,連連搖頭,驚的遏制不住,因爲夏蘭懿,就那麼直直的用那碎瓷片,劃傷了手臂,血順着一溜的流了下來,鮮紅刺目。
容妝的目色沉重了幾分,盯着夏蘭懿看好一會兒,方沉聲道:“阿縈,還不趕緊去外頭通報,沈嬪娘娘惱羞成怒,傷了賢妃娘娘,順便再派人叫御醫來。”
“是。”阿縈看了一眼夏蘭懿,臉上是解恨的得意,忙轉身跑了出去。
沈茗禾連連搖頭,“你們這羣瘋子。”
“不。”容妝亦是搖搖頭,起身一邊道:“我們不是瘋子,只是比你會生存,賢妃娘娘,對不對?”
夏蘭懿臉色慘白,疼的直咬着下脣,卻是一聲不吭,這樣的毅力,讓人害怕,連容妝都覺得心驚。
看着她汨汨留下來的血跡,容妝不是不動容,但容妝不覺得惋惜,夏蘭懿既然說她的兒子性命不值一提,若不讓她夏蘭懿痛上一痛,怎能理解她容妝的痛。
原本容妝來找她,只是想問個清楚,再同她一起出了沈茗禾便罷了,誰讓她,非要觸碰她的逆鱗。
夏蘭懿自殘,都見血了,沈茗禾還能活麼,這纔是真的一舉兩得。
夏蘭懿跌坐在了地上,柳眉緊緊的皺着,她當然疼,容妝順着椅子慢悠悠的坐在了地上,對沈茗禾笑道:“我不想把你如何的,可是你爲何如此不肯放過我。”
沈茗禾冷笑,“你不想把我如何?是你派元旖她們給我臉色爲難我的吧?”
容妝搖搖頭,“不是我,只是你不得人心罷了,當初曲玉戈落魄那麼痛苦的時候,身爲好姐妹的你,去了哪裡?她會不記恨你?她是一個直爽的女人,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這和我無關,若說元旖,大抵也是瞧不上你,你追隨蘇令蕪,就是她的對頭。”
沈茗禾冷笑,“不管怎樣,有些人天生是敵人。”
“你多想了,我從沒把你當敵人,犯不上。”容妝漫不經心的說着,眼睛一瞥,是喬鉞等人過來了。
喬鉞甫一進殿,見容妝摔倒在地,連忙奔過去扶起容妝,詢問着,“沒事吧?”
“沒事。”容妝答道:“快去看看賢妃娘娘。”
喬鉞聞聽容妝無事,眼裡的焦急少了些,頓時覆蓋上冷色,喚侍衛抓起了沈茗禾,纔過去看夏蘭懿。
夏蘭懿捂着胳膊,血從她指縫裡滲透出來,喬鉞冷冷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夏蘭懿撐着,虛弱道:“回皇上,是沈嬪絆倒了臣妾,才害的差點摔倒了皇子,臣妾心裡過不去,便叫人讓她過來問問,原本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心裡不痛快想問個清楚罷了,沈嬪見躲不過去便承認了,臣妾要去告訴皇上,她卻惱羞成怒,打碎了花瓶威脅臣妾不讓說出去,臣妾反抗,她便傷了臣妾,皇上再晚些不來,怕是她也要傷了容妝,沈嬪瘋了,這樣惡毒的女人怎配侍奉在後宮。”
沈茗禾大喊大叫,喬鉞冷冷瞥了一眼,讓宮人捂住她的嘴,夏蘭懿瞥了一眼容妝,又道:“皇上,容婕妤可給臣妾作證,她是皇子的親生母親,若是臣妾要害皇子,她自然不會維護臣妾。”
容妝點點頭,掃了一眼衆人,“皇上,正是如此。”
喬鉞和容妝四目相對,喬鉞定了定神,下旨:“沈嬪心如蛇蠍,欲加害皇子未遂,又傷賢妃,着褫奪嬪位,廢爲庶人,打發到內刑司服役。”
沈茗禾惡狠狠的瞪容妝和夏蘭懿,嘴裡嗚咽不止,卻再也不能辯解,便是給她辯解的機會,也不會有人信。
一個是賢妃,一個是寵妃,二人放在這,便不是證據也是證據,沒人會去反駁,況且是證據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