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得到專案組命令的經偵支隊幾乎全體出動,根據現有線索撲向對塗向南、米德力、饒家武三人,展開更加細緻的偵查。
已經在郝震倫身上發現了蛛絲馬跡,剩下的工作就比較簡單了,不管有沒有問題,拿到結果都用不了太長時間。
陳益沒有留在瑞城等,郝震倫涉嫌洗錢,其他三人也八九不離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既然對那枚手鐲產生了懷疑,既然把姜名甫列爲了嫌疑人,不查留着過年嗎?
此刻,他已然樑其東等人一起踏上了回明城的路。
查案就是這樣,有時候需要各個城市來回跑,案結那一刻走出幾千上萬公里並不稀奇。
“陳隊,姜名甫這個人……”路上,樑其東多少有些顧慮,“他要是不給怎麼辦?”
姜名甫不是普通人,真鬧起來,結果如何不好說。
樑其東也沒想到,在拿到續命的線索後,陳益會立即把懷疑的目光放在姜名甫身上,都不帶猶豫的。
話說回來,姜名甫的女兒姜妍妍曾經患病,而瑞城的四名受害者被殺後馬上好了,確實有懷疑的依據。
他其實不太敢懷疑姜名甫,至少在查到確鑿線索之前不敢,因爲姜名甫在明城的人脈不容小覷,沒有證據可能連拘傳都做不到。
提到明城旅遊業甚至整個雲州旅遊業,上流圈誰不認識姜名甫啊,地位頗高。
陳益道:“手鐲是贓物不是私有財產,我們師出有名。”
樑其東點頭:“那倒是,要不要告訴夏廳一聲?”
手鐲,畢竟是姜名甫從夏闌山手裡拿走的。
“快到了我給他打電話。”說完,陳益開始閉目養神,路途不近。
見狀,樑其東不再打擾。
下午四點,車輛開進明城,睜開雙眼的陳益拿出手機撥通了夏闌山的電話,點明手鐲存疑,需要從姜名甫手裡拿回來。
得知命案可能牽扯姜名甫,夏闌山驚的不輕,但他沒有任何遲疑,立即表示安排人手協助。
兩人商量了一會,雙方人馬半個小時後在姜家別墅集合。
市局帶隊的是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大概有十個人,防止姜名甫抗拒執法。
以姜名甫的地位不太可能和警察對着幹,防患未然。
今天恰好週末,姜妍妍應該在家。
富貴,很土的名字,這裡是明城最豪華的獨棟莊園羣,住在這裡的人身價至少上億,每棟豪宅都有千平獨立花園,奢華無比。
高空俯瞰,六輛警車亮着警燈從遠處駛來,停在了莊園門口。
管家不太敢開門,市局刑偵副支隊長以收回贓物爲由出示了搜查證,強行進入。
還沒進別墅,陳益便在草坪吊椅上看到了正在閱讀書籍的姜妍妍。
她可能還沒反應過來,依然坐在那裡,圖書擺在纖細的雙腿上,擡頭疑惑望着走來的陳益。
富家千金的氣質就是不一樣,如初綻玫瑰,既有青春朝氣,又有高貴優雅。
她就這麼靜靜的坐在那裡,溫暖而不刺眼。
外貌倒是相對普通,但五官立體和諧,皮膚極好,純淨無瑕,比那些顏值高但氣質差的女孩更引人注目。
錢,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
漂亮女孩在有錢的家庭裡會變得非常矚目,哪怕是平凡的女孩,也會變得不平凡。
伴隨着陳益等人的腳步,姜妍妍從吊椅上跳了下來,直髮垂落肩頭,連衣裙的清純感在她身上找到了最完美的詮釋。
管家眼見攔不住,已經開始給姜名甫打電話了。
面對姜妍妍,陳益視線下移,看向對方的手腕,那裡帶着一枚翠綠的手鐲,在陽光下鮮活而靈動,溫潤耀眼。
“妍妍,不用怕,我們是警察。”陳益露出笑容,指向她的左手,“這枚手鐲我們需要帶走,可以摘下來給我嗎?”
對一個小女孩他當然不會用強,以免留下不好的記憶和印象。
姜名甫不在正好,若姜妍妍主動送出手鐲,他會馬上開車離開,不和姜名甫見面。
生氣也好,發怒也罷,有事找明城市局,找雲州省廳,別找他。
他就是來幹活的,不想牽扯其他亂七八糟的事。
聞言,姜妍妍連忙護住手腕,搖頭道:“我爸不讓我摘下來,什麼時候都不行。”
陳益耐心勸了兩句,發現姜妍妍不是那麼好忽悠,遂放棄。
不好忽悠是優點,出門在外至少不會被別人欺騙……除了手鐲失竊那一次。
姜名甫來的速度比陳益想象中要快,豪車在莊園門口急剎,還未停穩姜名甫便臉色難看的自己開門走了下來,都沒去等司機幫忙。
保鏢本想跟上,但看到那麼多警察後,立馬不敢動了。
“陳隊長!”姜名甫大步走來,任誰都能聽出他聲音中的怒氣,“你在我家搞這麼大陣仗,想幹什麼?!”
陳益看着迅速接近的身影,疑惑道:“啥陣仗?”
姜名甫指了一圈周圍警察:“看看,看看!帶這麼多人!把我當罪犯了,還是把我女兒當罪犯了!”
陳益很客氣,耐心解釋:“姜先生,盜竊案還沒有結案,贓物我們是要帶回去的,您放心,等抓到了嫌疑人真相大白,我一定親自交到你手上,保證不會有任何損壞。”
“你拿什麼保證?”姜名甫反問,“損壞了你能賠……你就算能賠,也不是原來的手鐲了!”
他顯然知道陳益的背景。
不過,還是不夠全面,否則估計不敢和陳益這麼說話。
陳益微笑:“姜先生,手鐲是一定要帶走的。”
姜名甫:“絕對不行!”
陳益攤手錶示無能爲力:“這件事你說了不算,我也說了不算,規定說了算,您應該不願意讓女兒受到驚嚇吧?真的沒必要。”
此話讓姜名甫臉色微變,直呼其名:“陳益你想幹什麼??”
陳益招手。
刑偵副支隊長帶人挪動腳步,開始向姜妍妍靠近。
姜名甫臉色越發難看,意識到陳益來真的後,服軟了,拉着對方走到遠處,低聲交涉。
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只看到陳益一臉歉意,一邊笑一邊搖頭。
最後,姜名甫應該是沒有辦法了,也不能和警察硬來,只得讓姜妍妍摘下了手腕上的手鐲。
“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省廳鑑定中心,一路開警笛。”
拿到手鐲,陳益小聲和秦飛交代,後者點頭,和程漢君兩人上車,伴隨着發動機不堪重負的轟鳴,迅速消失在道路盡頭。
見警察還沒撤,姜名甫詫異,不鹹不淡道:“陳隊長,還有什麼事嗎?”
陳益笑着請求:“我能在這待會嗎?莊園挺漂亮的。”
姜名甫心情不太好,反問:“你家沒有嗎?”
陳益搖頭:“還真沒有。”
陳家草坪花園的面積確實不如姜家。
“沒有自己買!”姜名甫現在對陳益沒啥好臉色,擺手轉身,“希望陳隊長能儘快把手鐲送回來,再見。”
說完,他帶着自己女兒進了別墅,管家適時走來,委婉表達了送客的意思。
拿到了手鐲,陳益也沒有再留下的理由,帶着警員們退出莊園,但沒有走。
“去後門兩個人。”
陳益站在門口點燃香菸,命令道。
“是!”
刑偵支隊兩名警員立即離開,去了別墅後門把守。
現在,等待鑑定結果即可。
要麼排除一種可能,要麼直接抓人。
別墅二樓窗前,姜名甫側身站在這裡,伸手輕輕掀開窗簾,視線透過玻璃落在了站在莊園門口的陳益身上。
臉色,驚疑不定。
沉默良久後,他轉身來到辦公桌前打開抽屜,拿出另一部手機撥通號碼。
“喂?是我,警察可能查到點東西了,你現在馬上離開明城,去哪不用跟我說,我不想知道,越遠越好。”
……
“出國?你是不是傻,你身上有通緝令怎麼出國……偷偷走也不行,被抓怎麼辦!聽我的,先走,就在國內!”
電話掛斷,姜名甫關機扣掉了電話卡折斷,剛要扔進垃圾桶又覺不放心,找了把鉗子夾着,用打火機燒燬,進衛生間衝進馬桶。
專案組的加急樣本很快送到了省廳鑑定中心,實驗室警員推掉一切工作,立即對手鐲展開了全面檢測。
放大鏡、顯微鏡、掃描儀、分析儀……都用上了,迅速得到了結果。
兩個結論。
第一,手鐲表面有肉眼難尋的細微針孔,應該是鑽石針刺穿的。
第二,手鐲內有不明血跡。
警員通知了秦飛,秦飛和程漢君大驚,馬上給陳益打去電話。
莊園門口。
聽完秦飛彙報的陳益目光一凝,當即揮手。
“掏槍!”
“莊園裡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帶回去!!”
四條人命已經是非常嚴重的刑事案件了,也就陳益他們已經到了門口,動手方便,要是從市局出發,特警都得來。
聲音落下,把原本還在抽菸的副支隊長震的一激靈,腎上腺素瞬間飆升。
他執行力很強,半個字都不問,立即拔出手槍子彈上膛,帶着所有警員踹開大門衝進莊園。
同時加入抓捕行動的,還有何時新、傅國勇等人。
樑其東也在其中,他非常明白既然陳益下達了抓人命令,代表那個手鐲已經檢測出了問題。
他現在大受震撼,若姜名甫真的是嫌疑人,對明城來說將會是一次不小的地震。
最後方,陳益和方書瑜快步跟上。
管家和保鏢嚇了一跳,前者剛要喊出強闖民宅之類的話,瑞城刑偵支隊的刑警已經抓住了他的肩膀。
“別動!請配合調查!”
“別亂動!手放下!”附近的保鏢也被制住,原地等候。
沙沙沙!
這是刑警們快步掠過草坪的聲音,以衝刺的速度來到了別墅門口。
副支隊長剛要有所動作,門開了,姜名甫從屋內走出,只有他一個人。
“姜先生,你涉嫌一起重大刑事案件,請馬上跟我們走一趟!”
副支隊長盯着前方男子,沉聲開口。
姜名甫臉色平靜,淡聲道:“不用動粗,我跟你們走就是了,配合警方調查是我應盡的義務。”
說完一句話,他看到陳益從不遠處靠近,又加了一句:“但我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搞錯了,有些人需要付出代價。”
陳益彷彿沒聽到,原地站定:“請把姜妍妍和保姆都叫出來。”
聞言,姜名甫皺眉:“陳隊長,妍妍一個孩子,能和刑事案件有關係?”
陳益緩聲道:“也許有,知情也算,不要廢話了,我們進去還是讓她自己出來?”
姜名甫握起拳頭,盯着陳益看了片刻後,回頭喊了一句,別墅裡的人很快都走了出來。
姜妍妍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臉上帶着驚慌和膽怯,下意識靠近自己的父親,後者輕聲安慰。
父女情深,美好的畫面,不知情的還以爲陳益是傷天害理的土匪。
所有人被帶上了車,回去的路上副支隊長改變路線,按照陳益的命令去傳喚姜妍妍的母親。
這一家子,都要好好問問。
其實陳益更傾向於秘密抓人,但條件不允許。
如果此案真的是姜名甫乾的,動手的人大概率不會是他,以他的地位和財富,這麼大的案子是完全可以僱兇的,何況身體素質不一定允許。
抓了姜名甫,真正的兇手很有可能馬上遁走。
或者……已經跑了。
姜名甫是個聰明人,估計不會相信警察圍堵莊園僅僅是爲了拿走贓物。
痕檢已經在路上了,姜家莊園需要進行地毯式搜查,這是一個很大的工作量,爲此陳益還專門讓市局從分局調了人手。
當陳益一行人回到市局,夏闌山早已等候多時,市局的領導跟隨左右。
胡慶志還在瑞城查盜竊案。
“先帶進去。”陳益揮手。
幾人目視姜名甫進了市局,不知什麼心情,此案牽扯了這樣的人物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
陳益走了過來。
“夏廳。”
夏闌山只問了一句話:“有多少把握?”
陳益:“百分之九十以上,但暫時沒有決定性證據。”
夏闌山目光微凝,沉默片刻後,將陳益拉到一邊單聊。
“陳益,若沒有證據,可能會面臨壓力。”
陳益開口:“手鐲裡有血液,當DNA鑑定結果出來,足以把他刑事拘留了,拿不到口供也不能放。”
僅憑手鐲還不夠,定不了姜名甫的罪,甚至不能說百分之百就是他乾的。
但,結合所有已知線索,足夠將其拘留加調查,放是不可能的。
夏闌山做了半天心理鬥爭,最終咬牙道:“行,你儘管查你的,其他事情我擋着。”
姜名甫是一位足以影響明城乃至雲洲經濟的人物,畢竟旅遊業可是明城的經濟支柱之一啊。
他要是出事,影響還是很大的。
有些人,肯定得過問。
陳益回頭看了一眼,小聲道:“夏叔,我明白你的顧慮,事實就是事實,查到他頭上我也沒辦法,您不用太爲難,誰想把姜名甫撈出去,讓他直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