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午夜十二點,陳益和方書瑜離開了醫院。
玉樹,是那位嚮導的名字,姓什麼不知道,陳益記在了腦子裡。
已經很晚了,兩人沒有去逛街,返回酒店休息,養精蓄銳準備明天省廳的會議。
何時新他們好像還沒回來,陳益也懶得管,心中有數就行,不要影響到第二天的精神狀態,工作是首位的。
洗刷上牀,方書瑜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突然懷疑嚮導是故意的呢,有什麼確切依據嗎?”
陳益靠在牀頭玩着手機,口中說道:“我能有什麼確切依據,就是直覺上有些不太對勁,所以問問韓躍東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忽略的細節,雨落村一定要去,到了就知道了,快睡吧。”
方書瑜:“嗯。”
一夜無話。
翌日,陳益幾人在酒店吃了早飯,出門的時候已經有專車在等待了,大家上車前往省廳。
夏闌山不在,應該是提前去了省廳安排,集合專案組的人。
對方提過,鑑於案情重大,專案組人數不少已經超過了五十,韓躍東受傷後羣龍無首,目前的處境比較尷尬。
那起手鐲失竊案,也在專案組的工作範圍之內,由明城市局刑偵支隊的支隊長親自帶人負責。
看來失主在明城的確有點地位,能讓省廳專案組派專人專查。
話說回來,一億價值的盜竊案,已經算金額特別巨大的情況了,倒也合理。
【陳益,直接來會議室。】
收到夏闌山的消息,到達省廳的陳益在警員的領路下走樓梯上了三樓,沿途所有人看到後都在打量,東洲陳益來雲州的消息並不是秘密。
對於這位在近幾年堪稱警隊傳奇的人物,大家好奇居多,真人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年輕。
“陳隊。”
有性格開朗膽子大的,直接打起了招呼。
“你好。”
陳益微笑迴應,腳步不停。
來到會議室,專案組全體已經在等待了,看到陳益到達,除夏闌山以外的所有人站起身。
“陳隊。”
“陳隊。”
職位相對較高的人接連開口,其中就包括明城市局的支隊長。
落座後,夏闌山重複之前的話:“陳益是我從陽城請來的,接替韓躍東領導專案組,繼續調查瑞城四名受害者離奇被殺一案和失竊案,大家沒有意見吧?”
“沒有!”
聲音倒是挺齊,陳益知道夏闌山是做給他看的,早就提前通好氣了,消除自己的心理壓力。
畢竟是“外來的”,威信不足,有些人心裡也許還存在芥蒂。
當然,就算有也不會表現在臉上,反正陳益是沒看到。
他不在乎這些,把案子查完也就走了,未來不太可能存在交集,他是來查案的,不是來交朋友的,更不是來砸場子的。
正常處理人際關係即可。
夏闌山繼續道:“其他這幾位都是陽城的同事,自我介紹一下吧,先認識認識,未來一段時間大家需要並肩作戰。”
何時新等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職位,算初步認識了。
專案組的人員抽調大部分來自瑞城,少部分來自明城,調查命案的警員主要以瑞城爲主,本地人做起事情來比較方便。
瑞城市局刑偵支隊長樑其東,就坐在陳益的右手邊,兩人點頭彼此打招呼。
明城市局支隊長鬍慶志負責失竊案,瑞城市局支隊長負責命案,上面由韓躍東負責案件的整體指導工作。
本來韓躍東並未親自下場,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案情推進極爲緩慢,急了,便幹起老本行跑到一線。
下面的人在走訪調查的時候,出現疏忽也是有可能的。
但誰也不會想到,韓躍東會突然受傷,當時在外等待的樑其東那個後悔啊,嚇的趕緊把韓躍東送到了醫院。 wWW_ Tтka n_ ¢〇
早知如此,就不該讓韓躍東進山,沒攔住。
韓躍東要是出事,他也別想幹了。
“樑隊長,那個村子還得再去一趟,我帶兩個人親自去。”陳益提前和樑其東說了一聲。
樑其東有些傻眼,這兩位組長怎麼一個性格,非得親自下場,有啥命令就說唄,我們去做就是了。
要是陳益也受傷住院,那樂子可就大了。
不相信瑞城警員的能力還是怎麼着?
“一切聽陳益的,不要質疑。”夏闌山說了一句,看向負責大屏幕的警員,“卷宗調出來,先看瑞城的命案。”
“是!”
投影儀亮起,陳益幾人轉頭,去了解命案全貌。
命案發生時間都是在去年,時間間隔還是比較近的,全案經歷了兩個月。
兩個月的時間內,兇手連殺四人,四個案發現場,作案手法完全一致,除了死者身份和作案地點不同外,其他的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頭骨的貫穿傷、現場的“儀式”、呼吸道和肺部迷藥。
兇手的反偵察能力極強,警方連受害者失蹤地點都沒有找到,顯然是提前踩好點,在受害者必經之路上突然發難,帶到荒無人煙的野外殺害。
案發現場有陌生腳印,還有三輪車的車轍印,這是僅有的線索,兇手應該把自己武裝的非常嚴實。
卷宗非常詳細,從現勘到屍檢,從監控到走訪,毫無遺漏,可以說該查的都查了,到目前爲止並未鎖定任何嫌疑人。
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
第一,兇手是受害者的熟人,但外人並不知道,也沒有任何網絡上的聯繫。
第二,兇手是陌生人。
沒有依據能夠判斷哪種可能性更大。
陳益有心理準備,既然雲州省廳專案組的調查一直沒有進展,說明難度還是比較高的,按部就班的刑偵手段起不到作用,也沒有一定的範圍供偵查員去摸排。
真正的死衚衕,前面有堵牆擋着,需要想辦法把它砸開。
第一名死者叫郝震倫,二十八歲,瑞城本地人,自己開了一家旅行社。
第二名死者叫塗向南,三十二歲,瑞城本地人,自己開了一家酒店。
第三名死者叫米德力,三十五歲,瑞城本地人,在瑞城最大的翡翠商場有自己的檔口,遇害的時候正準備擴張生意,新店正在裝修中。
第四名死者叫饒家武,三十二歲,瑞城本地人,和米德力一樣在瑞城最大的翡翠商場擁有檔口,主做中高端翡翠手鐲生意,一枚手鐲動輒幾十上百萬,流水大幾千萬。
看起來,都是比較年輕的成功人士。
四人在十多年前就認識,經常混在一起,每個人都是高中輟學後進入社會,幹過很多散活,隨着時間的推移經驗的累積,漸漸發展到現在。
過完受害者的基本資料後,陳益的注意力立即放在了四人的事業成功上。
既然人際關係已經全面過了一遍,那麼他來到雲州接手此案,就要劍走偏鋒從其他小概率方向切入,切入的關鍵,便是尋找可能存在的疑點。
比如,這四個人是怎麼成功的。
從經歷看……四人說白了都是街溜子,無學歷無背景無技術,運氣好成功一個兩個倒也罷了,四個人整整齊齊全都小有成就,感覺上有點脫離現實。
成功的背後,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呢?是不是犧牲了他人的利益?
如果犧牲了他人利益,那麼此案大概率就是一起復仇殺人案。
沒查到不代表沒有,這種事情肯定不會張揚到人盡皆知,越低調越好,悶聲發大財纔是王道。
陳益重點關注了一下,卷宗裡提到了四人的發展過程,都是一點點做起來的,沒有說誰一夜暴富,因此並未成爲主要調查方向。
他能想到的,韓躍東應該已經想到了,就是不知道是否查的徹底,沒有遺漏。
假如,四個人非常小心呢?明白財不外漏的道理,表面看是通過努力和機遇,其實暗地裡家底很厚?
曾經在雨落村附近出現並吸引韓躍東前往走訪調查的,是四人中的塗向南。
他爲什麼要去那?和本案有關係嗎?
“把四名受害者的現場死亡照片排列到一頁。”陳益開口,繼續去尋找問題。
仇殺僅僅是一種可能,還不能排除陌生人作案,韓躍東已經提起了民俗禁忌,他也需要考慮到。
剛纔照片閃過去的時候,他好像發現了一個規律。
“是,陳隊。”
警員操作,將四張現場照片調出,呈田字排在一張頁面上。
大家看向陳益,不知對方是否發現了什麼。
陳益直接站起身,左歪頭右歪頭仔細看了看,隨後指着其中一張照片問:“樑隊長,這個方向是東方吧?”
那是郝震倫的死亡現場。
樑其東看了過去,回答道:“沒錯,是東方。”
得到確認,陳益開口:“死者腦袋所朝的方向各不相同,一個東方一個西方一個南方一個北方,這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樑其東臉色微凝,好像還真是,以前沒有關注到這個細節,結合現場遺留的蠟燭和古怪符號,某種儀式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但……對不上號啊,沒查到類似的傳聞,韓躍東受傷前開始懷疑宗教,但還沒來得及深入探尋。
衆人沉默間,陳益問:“瑞城乃至整個雲州,就真的沒有類似儀式嗎?這玩意總該不會是自創。”
樑其東道:“確實沒有查到。”
此時秦飛開口:“有沒有可能來自街頭胡編亂造的奇書,兇手拿到後信了。”
不少視線集中在秦飛身上,能跟着陳益來雲州的,不會是簡單角色,提出的點很有想法。
身旁的程漢君道:“你不會想說兇手修仙之類的吧。”
秦飛:“電影裡演過,現實只會比虛構的影視更離譜,人際關係已經排查完畢,那就要考慮是不是小概率事件,世界上不缺瘋子。”
大家知道秦飛想表達什麼,某部電影裡演的兇手想要依靠殺人修道成仙,來治癒自身絕症,兩起案子倒是有共通之處。
難不成要去查死者的屬相、五行八卦、生辰八字……看看有沒有特別的東西?
感覺是一次大海撈針。
陳益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瞎猜是猜不出來的,除非能遇到一個明白人。
“樑隊長,現在跟進的調查方向是什麼?”他問。
樑其東道:“受害者的過往,以及受害者上一輩是不是有矛盾,我們正在把時間線往前推,尋找蛛絲馬跡,工作量很大,暫時沒有收穫。”
陳益點了點頭,這個方向是需要重點排查的,當下人際關係找不到疑點,以前說不定有。
“過,看盜竊案。”
聽到盜竊案,胡慶志直起身子,此案是由他負責的。
屏幕上出現了一張手鐲照片,冰感水潤,滿綠通透,外行人都覺得非常漂亮。
照片下面,是事發過程。
“還真是高冰接近玻璃種的滿色帝王綠?”
來的時候陳益已經找專家詳細瞭解過了,過億的手鐲,只有這種可能。
他此刻非常驚訝,但驚訝的不是手鐲成色,而是丟失過程。
這枚手鐲,竟然是在一個女孩手腕上丟的,今年馬上高中畢業了。
上億的手鐲,那是收藏品,那是觀賞品,這得多土豪纔會佩戴,頭頂一塊布是吧?
專家柏江波說過,翡翠手鐲分收藏貨和硬通貨。
收藏貨,就是那些買來收藏不戴的,價格昂貴,可以坐等升值。
硬通貨,就是那些買來佩戴的,最貴也就是正冰滿綠或者高冰滿綠,顏色種水都達不到頂級,明星佩戴居多,看身價有幾十萬到數百上千萬不等。
上億,那可是國際珠寶展頂端級別的東西,誰會拿來戴啊,那得多疼閨女。
哪怕以陳益的身家,此刻也理解不了。
怪不得會丟呢,十幾歲的孩子戴着,不偷你偷誰。
“陳隊。”胡慶志開口,“手鐲是被人掉包了,在校園聯誼舞會上丟的,雲州三大貴族學校在今年開了一次聯誼會,不少人帶着卡通面具,失主姜妍妍當時被人搭訕有過肢體接觸,回家的時候才發現手鐲不對。”
“按照翡翠專業術語,姜妍妍是被人用一枚豆種滿色的手鐲,換走了高冰滿色手鐲,價值差距一千倍,因爲顏色一樣,她當時並沒有注意到。”
陳益一邊聽胡慶志說一邊看卷宗,對這起手鐲失竊案有了清晰的瞭解。
同時,他還拿出手機搜了搜事發所在的學校。
姜妍妍就讀雲州華美國際高中,裡面大部分都是外籍子女,學費高昂,完整讀完十二年總花費大概需要三百萬。
對有錢人來說,十二年花三百萬也不算多,主要是資格,尋常人進不去。
案發聯誼廳有監控,非常清晰且具備夜視功能,因此哪怕活動中間有過燈光昏暗的時候,依然完整錄下了全過程。
監控顯示,一名身穿禮服帶面具帶手套的男子故意接近姜妍妍,幾句話把對方逗得心花怒放,還伸手讓男子看手相,趁着燈光昏暗,男子熟練將手鐲掉包,姜妍妍一點察覺都沒有。
之所以沒有察覺,是因爲手鐲本來就偏大,並不是完美契合姜妍妍的手腕,雖然平時掉不了,但想拿下來還是很容易的。
作案後男子迅速離開聯誼廳離開學校,消失在了監控盲區。
目前胡慶志查到的結果是:嫌疑人不是學生不是老師也不是學校工作人員,外來的,提前躲在了學校內,等候聯誼舞會的開始。
怎麼進去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去的也不知道,華美高中的管理確實嚴格,但到底只是學校而已,心懷不軌的人想偷偷溜進去完全有辦法。